毛泽东读老庄:烂熟于胸 信手拈来


2014/9/6    热度:431   

《老子》(又称《道德经》)和《庄子》是先秦诸子中的两部奇书。各以其玄妙、深邃的思想及独具一格的文风给予后世中国哲学、文学、艺术等以巨大的、历久不衰的影响。毛泽东读《老子》和《庄子》,达到了烂熟于胸的地步;书中的精彩段落和名句,可以信手拈来,并加以引申发挥。为我们树立了阅读和理解《老子》、《庄子》的典范。

喜读古书的少年

毛泽东在学生时代阅读面就很宽,但又有重点。《老子》和《庄子》这两部书,毛泽东早在那时就读过了。

据金冲及主编的《毛泽东传(1893~1949)》,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上学时,“把重点放在修身、哲学、国文、历史和地理等几门课上……从先秦诸子到明清时代思想家的著作,从二十四史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从《昭明文选》到《韩昌黎全集》,从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到本省的县志,他都认真地研读。他在给好友萧子升(萧瑜)的信中开列了七十七种古代经、史、子、集的著作,说:‘苟有志于学问,此实为必读而不可缺’”。这“七十七种古代经、史、子、集的著作”中,当然包括属于子部的《老子》和《庄子》。

这样说是有根据的。据毛泽东的同学萧瑜的回忆,1917年暑假,毛泽东与萧瑜徒步游历了湖南5个县。在去宁乡途中,曾拜访过一位姓刘的前清翰林。这位刘老先生问他们读过哪些古书,毛回答读过《十三经》(包括《诗》、《书》、《易》、《论语》、《尔雅》、《孝经》、《孟子》、《周礼》、《仪礼》、《礼记》、《公羊传》、《榖梁传》、《左传》),还读过《老子》、《庄子》。

读《老子》:撷取精髓 广为征引

老子,春秋时思想家。即老聃,姓李,名耳。有著作《老子》。篇幅不长,5000多字。老子在哲学思想上的独特之处,或者说首创和功绩在于,在天地万物之外,另外假设了一个“道”,这个“道”无声、无形;独立存在,又周行天地万物之中;生于天地万物之先,并且是天地万物的本源。他用“道”说明宇宙万物的变化,提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和“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玄远的观点,给后代学者和思想家留下了无穷想象、思索、探讨、争论的余地。老子认识到事物都有正反对立的两面,一切事物的变化都是“有”和“无”的统一,并且对立的两方面是可以转化的。他不满当时的政治,对统治者多有抨击之词,说过“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这一类比较激烈的话。提出了“无为而治”的政治观点:“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钱基博在《中国文学史》一书中谈到了《老子》的独特文风:“文章安雅,语约而有馀于意,其味黯然而长。”是说《老子》语言特别简约,而寓意很深。

毛泽东读《老子》,很注意吸取书中的思想精华,并在写作时引用书中的精彩观点和辨证法思想。

1949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写道:“多一点困难怕什么。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老子说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毛泽东引用的老子的一句话,见《老子》七十四章。译成白话便是:民众不怕死,为何拿死来恐吓他们?这句话后面还有一段,大意是说,人的死亡,是由“天道”掌管的,代替专管杀人的“天道”去杀人,就像代替木匠去砍木头,很少有不伤手的。联系上下文再来读毛泽东引的老子的一句话,可以看出,它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说,民众不怕死,你拿死来恐吓他们,是徒劳的;二是说,你一定要拿死来恐吓他们,只会适得其反,就像不是木匠的人代替木匠砍木头,是要伤手的,是要受惩罚的。由于在关键之处引用了老子的精辟语句,文章便显得更雄辩,更有气势。

1957年2月27日,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中写道:“总之,我们必须学会全面地看问题,不但要看到事物的正面,也要看到它的反面。在一定的条件下,坏的东西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的东西也可以引出坏的结果。老子在2000多年以前就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日本打到中国,日本人叫胜利。中国大片土地被侵占,中国人叫失败。但是在中国的失败里面包含着胜利,在日本的胜利里面包含着失败。历史难道不是这样证明了吗?”

毛泽东引用的老子的这句话见《老子》五十八章。这句话连同前后文是这样的:“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老子认识到了祸福、正邪、善恶等对立的两方可以互相转化,但对如何探究转化的条件和根据,以及如何预测这些转化,似乎感到迷茫。毛泽东引用《老子》这一章的话,用的是雕琢璞玉的方法,即没有全文征引,而是撷取出了其中的精髓。精髓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句。此句是《老子》一书中的许多闪光点之一。

读《庄子》:领悟思想 活学活用

庄子为文汪洋恣肆,其想象力之丰富,在先秦诸子百家中少有其比。《庄子》一书,“寓真于诞,寓实于玄”,通篇以说寓言、讲故事的形式,阐发玄深的哲学思想。看似海阔天空,不着边际,荒诞玄远,其实思想脉络是很清楚的。

毛泽东对《庄子》一书有很透彻的研究。与人交谈,或撰写文章时,可以随时娴熟地征引书中的有关段落,借庄子的话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为谈话助兴,为文章增色。

据1932年受共产国际委派来中国,任中共中央军事顾问的李德在《中国纪事》一书中回忆,当有人第一次提出,红军的主力是否应突破敌人对中央苏区的封锁这个问题时,毛泽东用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回答说:“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不熟悉中国古代典籍的李德以为这段话出自《老子》,其实见于《庄子•养生主》。这段话的大意是:好的庖人一年要换一次刀,因为他用刀割肉;一般的庖人一个月就要换一次刀,因为他用刀斩骨头;我的刀已经用了19年了,宰杀的牛有几千头了,可是刀刃还像刚刚在磨刀石上磨过的一样。李德以为,毛泽东背诵的庄子的这段话跟红军的主力是否应突破敌人对中央苏区的封锁这个问题毫不相干。实际上不是不相干,而是他听不懂庄子的这段话,更领悟不了毛泽东背诵庄子这段话的用意。庄子讲了三种庖人:好的、差的、优秀的。好的庖人用刀割肉,不致太伤刀;差的庖人用刀斩骨头,很伤刀;优秀的庖人看准牛的骨节,从骨节的空隙处下刀,就不伤刀。毛泽东引用这番话,似乎是想说明:庖丁解牛,要懂得牛的解剖学;军事指挥员指挥打仗,要懂得战略、战术,要了解敌我形势,知己知彼。李德听不出毛泽东的弦外之音。

据埃德加•斯诺回忆,1965年1月9日,毛泽东邀请来访的斯诺共进饭餐。他们交谈了大约4个小时。谈话涉及的范围很广,可说是“天南海北”,“海阔天空”。斯诺问:“你在中国进行一场革命时,你也革了外国‘中国学’的命,现在有了毛学和中国学种种学派。不久前我出席过一个会议,教授们争议你对马克思主义是否作出了首创性贡献。会议结束之际,我问一位教授,如果能表明毛从未宣称自己有过任何创造性贡献,那么这对他们的争论有没有影响?那位教授不耐烦地回答,‘没有,真的,那完全是另一个问题。’”毛笑了起来,说,2000多年以前,庄子写了一篇关于老子的著作,于是涌起百家思想学派,争论《庄子》的意义。毛泽东以谈论庄子,巧妙地回答了斯诺的问题。毛泽东所说庄子身后各家“争论《庄子》的意义”,可能是指后世注释《庄子》的很多,往往各持一端,争执不下。据《世说新语》一书,至晋代向秀注释《庄子》时,注家已多达数十家,“莫能究其旨统”,没有一家真正弄清了《庄子》一书旨趣的系统。毛泽东以上谈论庄子的话,或许是想说,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是否作出了首创性贡献这类问题,还是留待后人去争论吧。

1965年秋,毛泽东作《念奴娇•鸟儿问答》,开头两句写道:“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这首词,化用了《庄子·逍遥游》中的一则寓言:“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说的是,北方不毛之地以北,有一片茫茫大海,那里有一条大鱼。还有一只大鹏,它的翅膀有如天边的云,展翅飞翔时,卷起的旋风冲至高空九万里以上。小鷃雀嘲笑它说:我向上飞,几丈高就下来了,在草丛间飞来飞去,也算飞得很可以的了。你还要飞到哪里去呢?毛泽东赋予其新意,将大鹏比作中国共产党人,将鷃雀比作他所要嘲笑和批判的对象。

虽然《老子》和《庄子》文字艰深,思想深邃,只要有钻研精神,舍得花力气,还是可以读懂这两部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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