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慧宗杲看话禅的疑与信


2014/9/3    热度:762   

国际佛学研究年刊创刊号
  提要
  大慧宗杲在禅宗发展史上,有特殊的地位,他是“宋代禅”的建立者,中国日后的禅宗,受大慧的影响至钜。大慧以“看话禅”,批评当时流行的禅法。他所批评的的禅法,相当程度上,仍保留唐代禅法的一些特色,如禅宗强调信,信不但是入道之门,同是若“信得及”,则几乎和“悟”是同义语,大慧除了亦强调信的重要外,他同时也注重“疑”。
  看话头并不始于大慧,但学者多以大慧,作为看话禅的代表。其实大慧的禅法中,对疑情的重视,才是他对唐代禅法改革的重心。也因此,他成为看话禅的创始者。
  本文由大慧的悟道过程,来探讨大慧如何处“疑”,并对《大慧普觉禅师年谱》关于大慧悟道年代的错误,作了些修正。
  一.前言
  大慧宗杲(1089-1163)的禅法,在宋代对士大夫有极其深远的影响,他不但另起禅宗的高峰,也深刻地影响到南宋儒学。
  在禅宗史上,大慧宗杲提倡看话禅,然而看话禅的本旨,及其禅法上的一些特色,常引人讨论,本文则侧重于讨论看话禅的“疑”,与“信”。
  柳田圣山氏撰〈看话禅信疑问题〉,(注1)对此问题有所讨论,柳田教授讨论的相当细密,给人深刻的印象。MiriamLindseyLevering氏之博士论文《Ch''anEnlightenmentforLaymen:Ta-huiandtheReligiousCultureoftheSung》亦有专章讨论,(注2)上述二人,在讨论看话禅与疑、信的关系时,并未由大慧的悟道的经过,予以了解,因此,本文则欲由大慧悟道的经过,来讨论大慧宗杲看话禅疑信的关系,企对二氏的大作能有些许的补充。
  二.禅宗对信的看法
  世传菩提达摩,为禅宗之初祖,而其禅法有所谓二入四行,其中二入,是指理入及行入,《楞伽师资记》谓理入的内含为:
  理入者,谓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覆,不能显了。若舍妄归真,凝住壁观,自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更不随于言教,此即真理冥状,无有分别,寂然无名之理入。(注3)
  在引文中,不难看出,理入是“藉教悟宗”,印顺法师认为“宗”是指《楞伽经》之“自宗通”。“藉教”则指“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注4)其中的“信”,不仅是信仰之信,若能依“凡圣同一真性”之教法,经过禅修舍妄(心),证得自他、凡圣不二,则其心“坚住不移”,则其“信”又“不随于言教”,“信”同时又是证得“自他凡圣等一”之果。
  禅宗在心性论上是属如来藏系,行者是“信”解如来藏的教理,而“舍妄归真”,其关键是“凝住壁观”的安心,菩提达摩自谓其禅法,是“大乘安心之法”,他也明确地说:“如是安心者,壁观”。透过甚深的禅修,才能悟得“凡圣等一”,而“坚住不移”──信。
  在凡夫境界,只有对经教的信仰之信,禅宗的“教外别传”是指“不随于言教”,而直指心性之本真,并非否认一切经教之意。事实上,禅宗的发展,一直是有“籍教”之处,如早期禅宗是以《楞伽经》传心,至道信是又以《文殊说般若经》融合《楞伽经》。(注5)慧能的南宗禅,除了重视《金刚经》外,又以《坛经》为“依”,《坛经》说:
  若论宗旨,传授《坛经》,以此为依约,若不得《坛经》,即无禀受,须知去处、年、月、日、姓名,递相付嘱,无《坛经》禀受,非南宗弟子也。(注6)《坛经》是慧能的“教”,如来藏系在论述宗旨时,须依约教,自有其教义,不得不然之处。《坛经》认为持《金刚经》,“即得见性,入般若三昧”,持《金刚经》是大智上人之“最上乘法”,而“少根智人,若闻此法,心不生信”,而大乘人,“闻说《金刚经》,心开悟解”,对《金刚经》是深信不疑的。
  大慧宗杲属临济宗的法裔,在《临济录》中,有多处谈到信,其语义并不完全相同,(注7)而最常见到用法是“信不及”、“不自信”等,如《临济录》中,讨论学者之病谓:
  如今学者不得,病在甚处。病在不自信处。尔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转,被他万境回换,不得自由。尔若能歇得念念驰求心,便与祖佛不别。尔若得识祖佛么?只尔面前听法底是。学人信不及,信向外驰求。设求得者,皆是文字胜相,终不得他活祖意。莫错!诸禅德。(注8)
  临济禅师指明学禅者的弊病,是不信人之自性,原本俱足,而向外驰求,若能歇下向外驰求之心,则“与祖佛不别”,在此段引文中,临济并未讨论“籍教悟宗”,但在此引文之前,《临济录》谓:“今时学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见解”,“若得真正见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由前述达摩禅法的“理入”,是“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来理解,则《临济录》中,“自信不及”,是指不信自性具足,不信凡圣同一真性。因“信不及”,故会向外驰求,若能歇下向外驰求之心,则“便与祖佛不别”。
  以上的诠释基础,是由达摩的“理入”,来理解《临济录》中,“信不及”、“不自信”的意含,但并非要以达摩禅法来强解《临济录》,而上述的例子,在《临济录》中,并非孤例,兹再举证于下:
  道流,山僧说法,说什么法?说心地法。便能入凡入圣,入净入秽,入真入俗。(略)道流!把得便用,更不著名字,号之为玄旨。山僧说法与天下人别,只如有个文殊普贤出来目前,各现一身问法,才道咨和尚,我早辨了也。老僧稳坐,更有道流,来相见时,我尽辨了也。何以如此。只为处别,外不驭凡圣,内不住根本,见彻更不疑谬。(注9)
  此段引文中,临济虽自认其说法,与“天下别”,但由禅宗“信”自性具足,而“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则与达摩对信的看法,并无大的不同。引文之末,临济自谓其禅法的特别处,是有真见解而不疑“不驭凡圣”、“不住根本”。在《临济录》中,临济批评当时的参学者是在“求法”,而未得法,所谓的法,是指心法,心法“无形通贯十方,目前现用”,而一般人“信不及,便乃认名认句,向文字中求意度佛法”。(注10)另外,在《临济录》中,疑是入道的障碍,往往是“不信”的同义语,如谓:“大丈夫汉,更疑个什么,目前用处,更是阿谁,把得便用,莫著名字,号为玄旨”,(注11)临济甚至说疑是魔,如谓:
  问:如何是佛魔。师云:尔一念人疑处是个魔。尔若达得万法无生,心如幻化,更无一尘一法,处处清净是佛,然佛与魔,是染净二境。约山僧见处,无佛无众生,无古无今,得者便得,不历时节。(注12)
  在此临济认为在境界上,固有染净、魔佛之分,但基本上,他仍是主张无佛、众生之别,而所谓的魔,便是疑。
  三.大慧宗杲对信的看法
  MiriamLevering曾指出大慧最喜引用的经典为《华严经》,(注13)在〈贤首品〉说,信是初发心菩萨证菩提的重要内容,所谓:“菩萨发意求菩提,非是无因无有缘,于佛法僧生净信,以是而生广大心”,在修行次第中,“信乐最胜甚难得”,又说:
  信能施心无吝,信能欢喜入佛法,信能增长智功德,信能必到如来地,信令诸根净明利,信力坚固无能坏,信能永灭烦恼本,信能专向佛功德,信于境界无所著,远离诸难得无难,信能超出众魔路,示现无上解脱道,信为功德不坏种,信能生长菩提树,信能增益最胜智,信能示现一切佛。(注14)
  上述的理念,在大慧宗杲给士大夫的书信中,经常可以看到。
  大慧曾说士大夫、学者,最大的障难,是没有定信,在绍兴九年(1139)大慧五十一岁时,(注15)给赵道夫的信中,他说:
  若有是心(发无上大菩提心),无不成佛者。士大夫学道,多自作障难,为无决定信故也。佛又言: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断除疑网出爱流,开示涅槃无上道。又云:信能增长智功德,信能必到如来地。(略)决欲今生打教彻,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须有决定信,具决信,具决志,念念如救头然。(注16)
  书中的佛云,即引自《华严经》〈贤首品〉,而〈贤首品〉“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断除疑网出爱流,开示涅槃无上道”,是大慧给士大夫的书信中,最长引用的经句。有一点须特别指出,在〈贤首品〉中,明白宣示,须于“佛、法、僧生净信”,而在大慧给赵道夫的信中,则是说“不疑佛,不疑祖”,他并没有特别强调要信僧。
  绍兴十年(1140)大慧五十二岁时,给许寿源信中,更明白地说明信是初发心,至成正觉,所不能或缺的,他说:
  黄面老子曰: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又云:信能增长智功德,信能必到如来地。欲行千里,一步为初。十地菩萨断障证法门,初从十信而入,然后登法云地,而成正觉。初欢喜地,因信而生欢喜故也。若决定竖起脊梁骨,要做世出世间没量汉,须是个生铁铸就底方了得。若半明半暗,半信半不信,决定了不得。(注17)
  在同年大慧给张旸叔提刑的信中,他说:
  先德云:语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则非证不了。自证、自得、自信、自悟处,除曾证曾得已信已悟者,方默默相契。未证、未得、未信、未悟者,不唯自不信,亦不信他人有如此境界。(注18)
  信中的先德,是指华严宗四祖澄观(738-840),“语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则非证不了”,则出自于澄观〈答顺宗心要法门〉,(注19)在此书中,大慧将自证、自悟一起谈,而未悟、未证的人,不但不自信,亦不信他人可以有“悟”的境界。
  前书中所说的不自信,亦不信他人能者,可能是为当时的“默照禅”而发,在他七十一岁时(1160),给张孝祥(安国)的信中,对当时一些非真禅的“相似禅”,作了些批评,其中亦批评默照禅谓:
  或以无言无说,坐在黑山下,鬼窟里,闭眉合眼,谓之威音王那畔,父母未生时消息,亦谓之默而常照为禅者。如此等辈,不求妙悟,以悟为落在第二头,以悟为诳諕人,以悟为建立,自既不曾悟,亦不信有悟底。(注20)
  因此,大慧对信、悟的见解,亦是他批评默照禅的动力之一。在《大慧普觉禅师法说》大慧给吕机宜(舜元)的信中,有相同的言论:
  近世丛林有一种邪禅,执病为药,自不曾有证悟处,而以悟为建立,以悟为接引之词,以悟为落第二头,以悟为枝叶边事,自己既不曾有证悟之处,亦不信他人有证悟者,一味以空寂顽然无知,唤作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遂日却两顿饭事,事不理会,一向嘴卢都地打坐,谓之休去歇去,才涉语言便唤作落今时,亦谓之儿孙边事,将这黑山下鬼窟里底为极则,亦谓之祖父从来不出门。(注21)
  大慧书中批评默照禅,不信有悟,宏智正觉(1091-1157)于〈默照铭〉中予以澄清说的:“妙存默处,功忘照中,妙存何存”(注22),其实宏智正觉的默照禅,亦强调信,如谓:
  正脱尽时,心思口议,千里万里,尚无辨白底道理,更那有指注处也,桶底脱汉方信得及,所以道,唯证相应,相应处拨得,转入得世,游戏三昧,历历现前。(注23)
  又说:
  清净妙明田地,是本所有者,多生不了。只为疑碍昏翳,自作彰隔。(注24)
  大慧对默照禅的批评,是否公平,须再深入研究。在宏智正觉作“默照铭”的次年(绍兴27年,1157),正觉逝世,其丧礼由大慧主持。(注25)由大慧对默照禅的批评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大慧是主张有悟的,而信以悟为极则,正是大慧“看话禅”的着重点。
  四.大慧的悟道与疑信
  大慧于十六岁时出家,次年(绍兴四年,1105)受具足戒,常买禅宗诸家语录看,据〈传经干请普说〉谓:
  既有信根,即是成佛基本,(略)尔看,黄面老子(释迦牟尼)才悟了,便见得如此广大,然后兴慈运悲于生死海。(略)这个道理亦不出自家信种。(略)妙喜(大慧)自十七岁,便疑着此事,恰恰参十七年,方得休歇。(注26)
  大慧在许多场合,均以他自己的经验,来说明禅应以悟为目标,大慧曾说他自十七岁参禅,整整参了十七年才悟道,在这十七年中,大慧遍参诸家的禅法,如〈钱承务同众道友请普说〉谓:
  山僧最是参禅底精,五家宗派都理会来,初行脚时,曾参洞山微和尚,二年之间,曹洞宗旨,被我一时参得。又参泐潭准和尚,其时会中,有个坚侍者,久依揩和尚,尽得洞下要领,我当时道他是则是,然里面有些不是处。如何见得不曾悟在,若实有悟由,不妨一时得受用,其或未然只是个传言语汉,不干他曹洞事,况言悟是建立,落在第二头,故不在说也。(略)山僧十七岁上,便知有此事,恰恰参十七年也。(注27)
  由此可知,大慧早年也参过曹洞宗,于此他又再次说明,他在初参禅时,便信参禅须悟。
  在〈方外道友请普说〉中,大慧除了批评以静求道,是无法了道,欲了道,必须悟入,而学者,须对信有悟,他说:
  学道先须有悟由,(略)信知学道之要须是悟入始得,若无悟入处,只恁么死忔怚坐,欲求静,决定了不得。(略)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只管去这里看,看来看去,没滋味,饷间又有些欢喜处,欢喜一上了,又闹乱一上,到恁么时,相将结交头如老鼠入牛角,便见到断也。若半信半疑,半进半退,决定难入。(注28)
  其实未悟道者,是半信半疑的,且会以少为多,听说他人真实证得,反而会心生疑斥,大慧常除引用《华严经》:“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法”为大众普说外,(注29)在〈尼慈明大师请普说〉中,他引用《法华经》说:
  涅槃会上,广额屠儿放下屠刀,便预千佛之数,然此是难信之法,未证者不能无疑。是故法华会上舍利弗殷勤三请佛,方待说,只见会中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等五千人礼佛而退。若据祖师门下,此五千人,却许具一只眼,佛言此辈罪根深重,及增上慢,未得谓得,未证谓证,有如此失,是以不住。既而五千退席,佛乃云:此众无枝叶,唯有诸贞实。然后为舍利等说如是之法,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汝等当信佛之所说言不虚妄。(注30)
  《法华经》〈方便品〉谓:“智慧门难解难入”,而舍利弗“知四众心疑”,再三请释迦佛说一乘佛教,因为舍利弗,以为与会众生“闻佛所说,则能敬信”,虽然释迦明知:“诸增上慢者,闻必不敬信”,但在舍利弗的坚请下,释迦终于答应,为大众说一乘佛教,而“罪根深重及增上慢”的弟子有五千人,退出法会。因此,释迦勉励其他在座的弟子说:“汝等当信佛之所说,言不虚妄”。
  大慧引《法华经》,无非是想说明,直指心性的禅宗,是“难信之法,未证者不能无疑”,〈告香普说〉大慧说:
  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略)初祖达磨观震旦,有大乘根器,得得来此土,道我不立教乘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假三无数劫,便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此是难信之法,须是大根器人,方信得及。(注31)
  在〈尼慈明大师请普说〉中,他接着说他自己的经验:
  妙喜十七岁时,便知有此事,既而落发,出去行脚江南江北,礼拜善知识,惟恐这一件事不明了,异时撞入马腹中去,也曾因看经得个欢喜处,也曾因看语录得个入头处,忆在众日,因读玄沙和尚语录,见瑞岩唤主人公因缘,有个欢喜处,遂去一宗师处通消息,宗师是谁?唤作(瑞竹)绍珵和尚,号宝卬大师,嗣琅琊觉和尚,亦参见雪窦来。山僧呈见解,(略)宝印便肯可,自家当时亦将谓是也,欢喜周年半岁后,因读《楞严经》见佛说寤寐恒一如,从此疑着,我每日惺惺时,佛所赞者依而行之,佛所呵者不敢违犯,却到夜间一睡着时,梦见善境界,便生欢喜,见恶境便慞惶怕怖,先佛所谓寤寐一如,自家分明作两般,将非所得未尽善乎。(注32)
  大慧参访瑞竹绍珵,《大慧普觉禅师年谱》系于大观元年(1107),当时大慧十九岁。大慧虽然得到绍珵的印可,如《宗门武库》载瑞竹绍珵公开称赞大慧“必再来人也”。(注33)此后,大慧“欢喜周年半岁”后,因读《楞严经》,才有所疑,此处所说的“疑”,和前面说的“疑”意义不同。前面大慧引《法华经》,是说明因罪业,而无法深信佛教的了义,而此处所说的疑,是种反省,因自我批判,故免落入“以少为多”。因此,大慧认为求道者,须先深信众生本性清净,凡圣不异不二,而在未悟道前,须反省其自身。
  大慧二十岁时,参访曹洞宗诸师,如前引〈钱承务同众道友请普说〉中,对曹洞的禅法,已有所疑,《宗门武库》谓:
  游郢州大阳,见元首座、洞山微和尚、坚首座。微在芙蓉会中首众,坚为侍者十余年。师周旋三公座下甚久,尽得曹洞宗旨。受授之际,皆臂香,以表不妄付授。师自惟曰:禅有传授,岂佛祖自证自悟之法。弃之,依湛堂。(注34)
  虽然,在禅宗有传衣钵的传统,但须自证自悟后,才传衣钵,而大慧时的曹洞宗是“受授之际皆臂香,以表不妄付授”,因此,大慧疑曹洞的受授,是否真的作到自证自悟,因而改依湛堂文准(1061-1115)。
  大慧在湛堂文准处,亦常反省,而前述醒睡一如的问题,仍未得解,《宗门武库》有段资料,谈到大慧之疑:
  (湛堂)一日问曰:杲上座,我这里禅,尔一时理会得,教尔说也说得,教尔做拈古、颂古、小参、普说,尔也做得,只是有一件事未在,尔还知么?对曰:甚么事。湛堂曰:尔只欠一解在,若尔不得这一解,我方丈与尔说时便有禅,才出方丈便无了,惺惺思量时,便有禅,才睡着便无了,若如此,如何敌得生死。对曰:正是某疑处。(注35)
  也就是说,在湛堂处,大慧对二十岁时之疑,仍未解开。湛堂在大慧二十七岁时(政和五年,1115)去世,临终前湛堂告诫大慧,以后须就学于圆悟克勤(1063-1135)。此后,大慧经过一段飘泊的日子,最后才仍依止圆悟。
  大慧追述其参禅悟道的经过时,经常说他在十七岁时参禅,参了十七年始悟道,如〈方外道友请普说〉谓:“妙喜十七岁上,便知有此事,其时已是发心参禅”,(注36)〈钱承务同众道友请普说〉:山僧十七岁上,便知有此事,恰恰参十七年也。”(注37)〈净恭园头请普说〉:“我十七岁上便参禅,三十四岁方打破漆桶也”(注38)。大慧真正悟道,是在圆悟克勤的座下。大慧在湛堂圆寂后,求塔铭于张商英,张商英亦劝大慧求教于圆悟。前述大慧在许多场次的普说中,均提到他在三十四岁时,打破漆桶。大慧三十四岁时在汴京,而当时圆悟并不在汴京。圆悟到汴京的时间,有二种不同的记载:1.《大慧年谱》谓于大慧三十七岁时,亦即宣和七年(1125),大慧于圆悟座下大悟(注39);2.《圆悟佛果禅师语录》谓圆悟于宣和六年四月,大慧三十六岁时,已至汴京天宁寺。(注40),笔者认为《大慧年谱》,系于三十七岁悟道,可能是错误的。大慧悟道,当在三十六岁,较为可信,因为大慧在〈妙圆居士张检点请普说〉中,亦明白表示他是在三十六岁时悟道:
  及乎悟了始知诸佛诸祖,果不欺人,平生自疑,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常怀恐怖之心。从十九岁,便寻知识请益,看话头恰恰十七年,到三十六岁匹似,闲在京师天宁,见佛果(圆悟)和尚,赴张康国夫人请升座,举僧问云门和尚,如何是诸佛出身处,云:(略)或有人道只对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只念这两句诗,此是唐柳公权与文宗联句,自家忽然在这一联诗上,打破漆桶,当时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如病得医,如子得母,平生千疑万虑,如一把乱丝,将利刀一截截断,从前许多无明烦恼,一时断了,当下寂灭,如斩一綟丝,一斩一切斩,证法时亦然,一证一切证,一了一切了,一悟一切悟。(注41)
  由此普说中,可知大慧是在十九岁时,才游方参访善知识,十七年后,亦即三十六岁时才悟道。另外,在〈答向侍郎书〉中,亦谓寤寐一如,“是某三十六岁时所疑”,“尝以此问圆悟先师。(注42)
  根据大慧在〈钱承务同众道友请普说〉的自述,他参访圆悟时,寤寐一如之疑,尚未解除,这和前引文所述,是相同的。〈钱承务同众道友请普说〉说,大慧到汴京后,便先买了部《华严经疏钞》捐给天宁寺,在见圆悟之前,尝自誓:“且辨一年工夫,参个(这)老子,若依前似诸方印可我,即作无禅论去也。”(注43)
  圆悟在宣和六年四月至天宁寺,大慧在见圆悟前,给自己一些期许,若圆悟不能帮助他解决疑团,而给他印可,则造无禅论离去。在〈明州育王山入院普说〉中则说,当时他自誓,若在圆悟处,无所得,而圆悟仍给他印可,则“不信有禅宗”,以后不再参禅,“不若去弘持一经一论,不失为佛法中人”。(注44)
  在圆悟座下,四十二天后,大慧因圆悟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而大悟,在〈礼侍者断七请普说〉中,谓当时他“通身汗出”,并对他悟道后的情况,有详细的追述:
  当时通身汗出,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得一日去入室,老和尚曰:也不易你到这个田地,可惜你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稣,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老汉(大慧)自言我只据如今得处,己是快活。更不能理会得也。老和尚却令我在择木寮,作不厘务侍者,每日同士大夫须得三四回入室,只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才开口,便道不是,如是半年间,只管参。(注45)
  大慧在圆悟处悟后,才“始信世界上真个有禅”,自此“不疑佛,不疑祖,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注46)大慧打破黑漆桶后,仍有后继的功夫,圆悟看出,大慧此时尚不能起用,因此说:“可惜你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而且告诫大慧须相信,须有“死”绝后再稣“活”,但大慧无法领略及此。
  一般学者,因见禅宗语录,有一悟一切悟之类的言论,便以为禅宗,悟后便不须再修行,但由大慧的例子,他在悟后,尚有半年以上时日,跟随圆悟专修。只要大慧一开口,圆悟便道不是。〈礼侍者断七请普说〉大慧接着自述以后的发展,大慧当时专心静思,甚至在吃饭时,手拿筷子,都忘了吃饭,圆悟对众人说:“这汉参得黄杨木禅,却倒缩去。”大慧自呈心境说:“这个道理恰如,狗看着热油铛相似,要舐又舐不得,要舍又舍不得”。此时,大慧对有些参禅话头,乃有所“疑”,并因此请教圆悟,圆悟回答:“我个禅如大海相似”,须“将得个大海来倾取去始得。”悟后的大慧,在四十七岁时,〈答李参政第一书〉引《楞严经》:“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来告诫李邴,悟后仍须修行。(注47)
  大慧常引沩山禅师“研穷至理,以悟为则”,(注48)来教导后学,参禅应以悟,为其目标,大慧所说的悟,实即般若慧,在大慧所作的普说中,常以举扬般若为其普说的宗旨,大慧也明白地说:“若信决定有妙悟,便来这里参”,若以为悟是枝叶,则一定“是个瞎汉兄弟”。(注49)又说:“禅乃般若之异名,梵语般若,此云智慧,当人若无决定信,又无智慧,欲出生死,无有是处”,(注50)大慧批评以悟是枝叶的禅师,一定是瞎汉兄弟,是针对“默照禅”而发,市川白弦曾说:“大慧公案禅(看话禅),是以慧为中心,而宏智的默照禅着眼于定”,(注51)这种看法,虽未必能道尽看话禅和默照禅的差别,但大慧的禅法,的确是重视慧悟,而且是以慧悟作为其禅法核心。
  〈方外道友请普说〉甚至说:“学道先须有悟”,“学道之要须是悟入始得”,(注52)也就是说,大慧主张悟后起修,若无悟而只在定上作功夫,如默照禅般,其修行只能算是加行位。
  由前大慧自述其悟道的经过,可以知道,大慧是经过一连串的参究,才悟道的。虽然根据大慧自己的经验,悟是有等级的,但他并未作系统的陈述。大慧认为悟是有阶段的,而参禅的起步,须有信根,亦即相信禅之中,确有妙悟,但在未自证自悟时,其实仍会有疑的,而且须有疑。只有自证、自悟后,才能“信得及”。因此,在大慧普说中,“信得及”往往和悟,是同义语。
  五.疑与看话禅
  在禅宗的传统,尤其临济宗,特别强调悟、信,大慧的禅法中,也继承了这个传统。参禅须看话头,并非始于大慧,而学者几乎均以大慧,作为看话禅的代表。然则,大慧禅法或看话禅的特色究竟何在?在〈临济录〉中,疑只有障道的负面作用,而大慧的禅法中,疑尚有其他正面的意义。因此,疑成为大慧看话禅的特色之一。
  当然,大慧也认为,疑可能会成为障道的阻力,前文曾述大慧引《法华经》谓五千人退出法会,退席者是因“罪根深重”,故无法起信。在《大品涅槃经》未传入中国时,道生即主张一阐提人,亦得成佛,大慧认为像这种大法,是“难信之法,未证者,不能无疑”,因此,法华会上,退席的五千人,大慧反而认为此五千人“许具一只眼”。(注53)大慧曾引经说:
  昔世尊在灵山会山说法,有五百比丘得四禅定,具五神通未得法忍,以宿命智通,各各自见过去世时,杀父害母,及诸重罪,于自心内各各怀疑,于甚深法不能证入。是时文殊知众疑怖,承佛神力,遂手握利剑,持逼如来。世尊乃谓文殊曰:住住!不应作逆勿得害吾,吾必被害,为善被害。文殊师利,尔从本已来,无有人我,但以内心见有我人,内心起时,我必被害,即名为害。于是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如梦如幻,于梦幻中,无有我人,乃至能生所生父母,于是五百比丘,同声说偈赞文殊大智士深达法源底,自手握利剑,持逼如来身,如剑佛亦尔,一相无有二,无相无所生,是中云何杀。大众!文殊虽然为众决疑,费力不少,云门(大慧)今日为道上座决疑,且不用利剑,只有个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若向这里疑情脱去,天下横行。(注54)
  五百具神通力比丘,因见前世杀父母等重罪,而“各各怀疑,于甚深法不能证入”,在文殊的般若利剑下,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大慧因此认为,若脱去疑情,便能悟道。
  〈苏知县请普说〉大慧说《华严经》中,善财童子参访诸善知识,见德云比丘,以至见弥伽长者时,善财童子“皆不生疑”,因为在顺境中,较易生信心,但当善财见胜热婆罗门时,因见胜热婆罗门,身置五热之中,其中有大刀山,胜热婆罗门登刀山投身入火。善财见此境,“忽起疑心”,大慧谓善财“到胜热婆罗所,所见皆是逆境,便生疑怖”,而《华严经》中,胜热婆罗门后来告诫善财谓:须“顺善知识,一切无疑惧,安心不动”。善财在胜热婆罗门处得法的关键,在于善财的悔过。(注55)大慧常引用《华严经》,而〈入法界品〉善财参访善知识,更是大慧常用的经品,以善财的深积善根,在求道的过程,亦会有疑。
  大慧认为不信的原因,可能是罪业及身处逆境的关系,对于此类的疑,大慧主张须忏悔,〈定光大师请普说〉:“梵语忏摩,此云悔过。谓之断相续心,一忏永不复造,此心一发永不退失”。(注56)
  大慧自已的修行经验,在未悟道前,不可能无疑,事实上他是因《楞严经》有寤寐一如的记载,因此,疑自己的修证,在多年的努力下,仍未得到化解。大慧认为在“未证未得未悟”之前,不能无疑。
  大慧于宋孝宗隆兴元年八月去世,在这年七月十日,大慧为思妙禅人普说,谓:“凡夫若知即是圣人,此语有一理二义,若人辨得,不妨有个入处,若辨不得,莫道不疑”(注58)
  在此我们不欲细究,大慧的解释,是否符合达摩的原意,但大慧的禅法中,疑是个重要的特色,于此充分表现出。
  大慧认为不着心安排、计度,即可如“墙壁”,只须在疑不破处参话头即可,生死心未破前,“全体是一团疑情”,只要疑情参破,即可入道。
  〈答吕本中舍人书〉中,大慧说:“千疑万疑,只是一疑,话头上疑破,则千疑万疑,一时破,话头不破,则且就上面与之厮崖”,(注59)在未悟道前,“全体是一团疑情”,大慧指导学人参禅时,常建议将疑情,系之于话头上,因此,千疑万疑,只是一疑,待话头上之“疑情若破,则生死心绝”,(注60)士大夫读书博览群书,其疑情最多,而士大夫是以意识心,来作学问,因此大慧说“士大夫读得书多底,无明多”。(注61)虽然士大夫疑情多,但在大慧的禅法中,未必是绝对不好,疑情多则反省的能力亦强。大慧主张将其疑情系在话头上,只须在话头上疑破即可,大慧说:
  若弃了话头,却去别文字上起疑,经教上起疑,古公案上起疑,日用尘劳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属。(注62)
  在大慧的禅法中,经教仍至日常生活的疑情,均统摄到话头上,也就是“思量世间尘劳底心”,回到话头上。
  大慧曾说明参话头,身心上会有些变化,在工夫稍纯熟时,会如“土偶人相似”,会有空荡荡的感觉,因此,大慧告诫学人,此时“莫怕落空”。(注63)在佛教经典中,常有空境界呈现时,一般人会惧怕的现象。大慧的禅法,将疑情系在话头上,因此大慧告诫学人,此时应有大承当,“莫怕落空”,仍然看住话头,无须有疑。另外,参话头是在行住坐卧时,提举话头不断,在喜怒哀乐处,无须生分别,功夫作久了,会“觉得没理路、没滋味,心热闷时”,大慧告诉参禅者,此时不可生退心,须“信”得过大慧的教导,仍然看住话头。(注64)到悟时,“自然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大慧说“得到不疑之地,便是佛地也”。(注65)
  六.结言
  禅宗属如来藏系,认为有个不生不灭的清净心,但此本心,不是可以言传的,因此禅宗必须强调信。大慧禅法的特色,不但讲信,也将疑作了适当的安排。“信”禅的确有个悟处,禅的悟处须证,才能得到真正的受用,只有真正证悟后,才会有真信。在参禅的过程中,是一直疑情不断,一切的疑情,均统摄在话头上,不须在经教、日常生活中起疑,只须提起话头反省便可。
  话头即是一团疑情,同时也须信看话头,可以悟道。正因为话头,是一团疑情,故在参禅因身心变化,引发出没滋味、心热闷、似土偶人等现象时,可能会因此而疑惧,大慧曾说参禅是大丈夫的行为,在看话头时若出现身心变化的情境,仍须死心塌地地看话头,仍信看话头可以悟道。
  大慧留下的说法记录中,有许多是“普说”形式的说法,“普说”和示众、上堂、小参等禅宗文献,有相当程度的不同,根据大慧的了解,普说是北宋中期,新发展出的禅宗文献形式,大慧认为普说的形式,是以“开悟学者”为目的,他说:
  一百年前,本无普说,因熙宁、元祐间真净和尚居洞山归宗时,方有普说,大意以开悟学者为(中)心。(注66)
  本文暂不讨论,普说形式的说法,对宋代社会,有何新意义。不过,就现在仍保留下来的宋代普说中,以大慧的普说为数最多,而大慧的普说,始终以“悟”、“信”、“疑”为说法的重点,其目的是希望能使众生悟道。
  宋代学术颇有新局面,宋儒作学问,并不迷信权威,学者多有怀疑的精神,如苏轼疑《尚书》,王安石疑《春秋》,司马光撰《通鉴》,并不以《春秋》的褒贬为主,并疑《孟子》,欧阳修则疑《易经》十翼并非孔子所作。大慧的禅法,可说是最能顺应当时重视“疑”的学风,且不失禅的本色之禅法。我们不妨说,大慧的看话禅,是禅宗版的“疑”。
  柳田圣山指出,宋初永明延寿《万善同归集》,所提倡的禅法,仍是重信的禅法,大慧的禅法,才由顿悟的立埸,主张大疑。(注67)大慧的确主张顿悟,但因主张顿悟,而主张大疑,似乎不能完全说明大慧禅法,为何强调疑情,因为在他之前,也有许多禅师,主张顿悟,但他们并不强调疑情的重要。我们若由大慧参禅悟道的过程来观察,更能了解大慧禅法的形成,主要是他个人的钟炼,“疑”在大慧的言语中,不止是“信”的反面,它同时有自我反省的意义,这和宋代的学风是相符合的,在大慧的禅法中,同样可以看到“宋学”的特色。
  大慧虽然亦主张,禅不能透过文字来了解,但大慧的禅法,基本上是主张“禅教一致”的,大慧阅读过的经典甚多,在〈普说〉时,更是必引经据典。若说佛经,是佛为教化众生的“大事”,佛亦为此一“大事因缘”而出现于世。那么,大慧的〈普说〉亦是为了使众生,有个悟入处而说法,在大慧的普说中,几乎每篇均交待〈普说〉的机缘,并以如何悟道为主题,每一次普说的记录,几乎就是一部小型的经。虽然,〈普说〉并不始于大慧,但大慧的确以这种形式,作为他说法的主要方式。若比较大慧的普说,很容易就可看出,它和小参、上堂、语录(唐代)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处,在于普说常引用经典,作为参禅的根据。
  大慧最常用赵州“无”字,来引导学人参禅,大慧曾说:“禅u般若之异名”,般若慧是荡相遣执的,大慧用“无”字以遣执,因此,在参话头时,其过程是一连串的自我批判、反省。正因为一切的疑情,统摄到话头上,故大慧是不反对看经的,他只是说看经时,不须在经教、文字上起疑。
  我们若将大慧的禅法,和《临济录》作一比较,便能很容易地,看出大慧禅法的特色。《临济录》说:
  问如何是佛魔?师云:尔一念心疑处是魔。尔若达得万法无生,心如幻化,更无一尘一法,处处清净是佛,然佛与魔是染净二境。约山僧见处:无佛无众生,无古无今,得者便得,不历时节,无修无证无得无失。一切时中,更无别法,设有一法过此者,我说如梦如化。(注68)
  《临济录》的禅法,是重“无修无证”,而大慧的禅法,则是强调有修有证的,而疑是修禅的入路,但《临济录》则认为“一念心疑处是魔”。柳田圣山氏甚至认为,《临济录》中所述的禅法,和大慧所要批评的“默照禅”,有相同之处。(注69)
  因此,禅宗发展至大慧时,对禅作了改革,对“疑”的重视,是个相当重要的关键。大慧禅法对中国禅宗往后的发展,有绝对的影响。四明用刚软禅师谓:“做工夫须要起大疑情”,(注70)元代雪岩祖钦(?──1287)亦说:“参禅须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注71)高峰原妙(1326-1396),在〈示众〉中说:
  若谓着实参禅,决须具足三要。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须弥山;第二,要有大愤志,如遇杀父冤仇,直欲便与一刀两段;三,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极事,正在欲露未露之时,十二时中,果能具此三要。管取克日功成。(注72)
  高峰原妙等禅师的禅法,其实是在继续发挥大慧的禅法。南宋以后的禅宗,是以大慧的禅法为主轴。大慧禅法中,重视“疑”的立场,亦成为日后参客的常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1:柳田圣山,〈看话禅信疑问题〉,收于日本佛教会编,《佛教信问题》,(平乐寺书店,1963,12)。
  注2:MiriamLindseyLevering,Ch''anEnlightenmentForLaymen:Ta-huiandTheReligiousCultureofTheSung,(forthedegreeofDoctorofPhilosophyinthesubjectofComparativeReligion,inApril1978,HarvardUniversity.)Ch.8:"Faith,DoubtandtheHua-t''ou".
  注3:净觉,《楞伽师资记》,(大正藏85册),页1285b。关于达摩的二入四行,敦煌有多种卷子,而《楞伽师资记》在敦煌亦有多种异本,见田中良昭,《敦煌禅宗文献研究》,(昭和五十八年,东京,大东出版社),页169-179;23。本文之所以引用《楞伽师资记》来讨论早期禅宗关于信的思想,是因为学者认为该书,为禅宗尚未非南北宗前的作品。
  注4:印顺,《中国禅宗史》,(1975,台北,慧日讲堂),页11。
  注5:同前注引书,页55。
  注6:慧能撰、郭朋校,《坛经校释》,(1983,北京,中华书局),页75。
  注7:MiriamLindseyLevering,op.cit.pp.286-293.
  注8:《临济录》,(大正藏47册),页497b。
  注9:同前引书,页498b。
  注10:在《临济录》中,尚有多处,讨论到信,如谓:“不作丈夫气息,自家屋里物不肯信,只么向外觅”;“若人不信,徒劳百年”;“学人信不及,便向名句上生解”;“道流,是尔目前用底,与祖佛不别,只么不信,便向外求”;“示众云,如今学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觅。”;“道流,大丈夫儿,今日方知本来无事。只为尔信不及,念念驰求,自不能歇。”
  注11:同前引书,页500b。
  注12:同前引书,页498b。
  注13:MiriamLindseyLevering,op.cit.ch.6:"Hua-YenThoughtandLayPractice,pp.207-208.
  注14:实叉难陀译,《华严经》,(大正藏10册),页72。
  注15:祖咏,《大慧普觉禅师年谱》,(收于嘉兴藏),页37。
  注16:荒木见悟注,《大慧书》,(昭和54年,东京,摩书房),页73-74。
  注17:《大慧书》,页77。
  注18:《大慧书》,页105。
  注19:澄观,《华严经疏钞》,(台北,华严莲社)第十册,附录,〈答顺宗心要法门〉,页2。
  注20:《大慧书》,页228。
  注21:见《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大正藏47册),页901c。
  注22:《宏智禅师广录》,(大正藏48册),页100a。
  注23:同前注引书,页74b。
  注24:同前注。
  注25:《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55。
  注26:《大慧普觉禅师普说》,(中华大藏经,第三辑第四册,印卍字藏),页1515;并参见《大慧普觉禅师语录》,页878c。
  注27:《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64。
  注28:《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71。
  注29:引自〈净达道人请普说〉,见《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10。
  注30:《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04。
  注31:《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63。
  注32:《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05。
  注33:《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大正藏,第47册),页953b。
  注34:《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页953b。
  注35:同前注。
  注36:《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71。
  注37:《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36。
  注38:《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35。
  注39:《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17。
  注40:《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大正藏,第47册),页732b。
  注41:《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05。
  注42:《大慧书》,页177。
  注43:《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65。
  注44:《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51。
  注45:《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524。
  注46:《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51。
  注47:《大慧书》,页36。
  注48:《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70。
  注49:《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70。
  注50:《大慧普觉禅师法语》,(收于大正藏,《大慧普觉禅师语录》),页894b。
  注51:市川白弦,《大慧》,(昭和16年,京都,弘文堂书房),页150。
  注52:《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371,1400。
  注53:《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04。
  注54:《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96。
  注55:《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67。并参《华严经》,卷64〈入法界品之五〉。
  注56:《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96。
  注57:《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74。
  注58:《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76。
  注59:《大慧书》,页127。
  注60:《大慧书》,页130。
  注61:同前注。
  注62:《大慧书》,〈答吕舍人〉,页127;〈答吕郎中〉,页132。
  注63:《大慧书》,〈答吕舍人第一书〉,页139。
  注64:《大慧书》,〈答吕舍人第一书〉,页139;〈答宗直阁〉,页156。
  注65:《大慧书》,〈答吕舍人第二书〉,页142。
  注66:《大慧普觉禅师普说》,页1433。
  注67:柳田圣山,〈看话禅信疑问题〉,页146,152
  注68:同注12。
  注69:同注67引文,页161。
  注70:云栖珠宏,《禅关策进》,(大正藏第48册),页1100。
  注71:《云岩祖钦禅师语录》,(卍续藏,第122册),卷2,页257a。
  注72:《高峰原妙禅师禅要》,(卍续藏,第122册),页357c,d。

 

五明学佛网 内明 净土宗 禅宗密宗成实宗地论宗法相宗华严宗律宗南传涅盘宗毗昙宗三论宗摄论宗天台宗综论其它

温馨提示:请勿将文章分享至无关QQ群或微信群或其它无关地方,以免不信佛人士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