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路上的歌唱——净土宗音乐与音乐哲学初探


2014/9/7    热度:1262   

佛教是最重视“听的哲学”的教育,它不惟以声闻为教体,以为音乐可以承载教理教义,还以声闻为教法,闻声悟道、美音演法是修证佛果的重要法门,净土宗不仅法门方便利钝全收,是中国佛教最富影响的一宗,而且佛事活动中法音畅亮美不胜收,其精神世界直通那充满法音和天乐的极乐净土!
  一、 净土佛国是音乐的乐园
  净土宗人最大的誓愿,是往生净土,不退成佛。《佛说无量寿经》把它描写为一个光明、美好、无量、庄严、智慧、和谐的地方,它开廓广大,超胜独妙;光赫煜烁,微妙奇丽;春秋冬夏,不寒不热;七宝诸树,周满世界。更为奇特的是,这里还是一处充满音乐的乐园:
  七宝诸树清风时发出五音声,微妙宫商,自然相和。微风徐动出妙法音,普流十方一切佛国,亦有自然万种伎乐,又其乐声无非法音,清畅哀亮,微妙和雅,十方世界音声之中最为第一。
  《称赞净土佛摄受经》特别为往生者描绘了一幅净土佛国的图画,此处不惟自然生态十分优美,美丽鸟类和谐唱鸣,众生闻声得法,无量功德熏修其身,而且是音乐极其畅美的地方。
  其他重要佛典如唐道镜、善道集《念佛镜》、宋宗晓编《乐邦文类》等等,都有净土宗人发心向佛、誓愿往生的歌唱文词和音乐形式的记录,或是齐言的诗歌,或是长短相间的说唱,或是一唱众和,或是有伴奏的俗讲,其丰富程度令人惊讶感叹。
  二、 净土佛国有三种音乐
  1、自然的音乐
  佛国西方极乐世界,百鸟幽鸣,流泉潺潺;宝树摇曳,香风微动;天籁唱和,法音慧雨。音乐的韵律渗透进一切有情无情,这里自然的音乐主要有:
  鸟音声——
  《佛说阿弥陀经》说佛国有许多奇妙美丽的鸟类,它们发出的音声是自然的音乐,也是阿弥陀佛法音。
  《正法念处经》上说这些音乐鸟歌舞喜笑,有无量天女围绕,或者在虚空中手弹箜篌飞行,或者在空中坐莲花台如是去者,或者乘七宝鸟在虚空中如是去者,一切皆向鸟音声乐林。这些奇丽鸟类还能咏歌,或住树中而歌,或于莲中而歌,或在花中而歌,或在池中而歌,其音声遍布山峰……
  发出美妙鸟音声的百鸟乃是阿弥陀佛光明所变现。其中多是十方众生喜爱的生性洁净、形象优美、灵异聪明的鸟类,如白鹤、孔雀、鹦鹉、鴝鹆、水禽之类;而迦陵频伽鸟则妙音清高,可譬佛声;共命鸟两头一身,生死齐等。这些鸟类能够昼夜六时畅演五根五力七音八觉,妙音和雅。
  树音声——
  许多经书上对佛国净土的描述,都有诸多七宝树、妙宝树、杂宝树、菩提树、道场树、多罗树、昼度树、音乐树、乐器树……这些树,有的能发出神妙乐声,可播扬净土天乐如佛说法,都能够发出宫商角徵羽五音声。微风四起、吹诸宝树,出柔软音、犹如天乐,其国人民共游树间以自娱乐。
  《大方广佛华严经》把这种树音声完全佛教哲学化,一棵音声树就是一个庄严道场,可以演说一切诸佛如来自在神通甚深境界。
  水音声——
  西方极乐净土世界,广大光明,和谐畅美,鸟语花香,宝树唱歌,流泉鸣琴。自然,在这音乐的乐园,不会少了水的歌唱。正如鸟音声、树音声一样,佛国世界的水音声也是深含法音教理而被净土宗人欢喜爱乐,水德清净柔和,水形无常多变,水声和谐悦耳,演说种种法音,令诸往生者获得广大爱乐观悦,水量广大无边,皆暗合着佛教思想所追求的至高境界。
  在西天净土,这种水音声,不仅是微妙美好的自然之乐,更是启迪智慧、修持正果的法药天音,“众生闻已,发清净心无诸分别,正直平等成熟善根,永不退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2、人类的音乐
  在净土宗人的理想中,西方极乐世界岂只是鸟兽花草林木池沼皆演法音,美色美声山水香风皆是佛理的自然天堂,它一定还是净宗人自己的最后归宿和精神家园。所以,人类的音乐同样鸣响在这净土佛国。这些人类的音乐可以大致分为:人间的世俗音乐;信徒的念佛音乐;寺庙的法事音乐。
  人间的世俗音乐——
  佛教音乐神乾闼婆鼓节弦管,擅长杂技,其乐器有丝竹筝萧、管弦鼓磬,其音乐有散乐、歌唱和器乐。这些乐器主要有:箜篌、筚篥、笙、笛、萧、管、簧、琴、瑟、螺、磬、鼓、笳、钟、铃等。许多经典有对于乐器结构和功能、甚至声学原理都有描述,《道行般若经》指出箜篌有木、有柱、有弦;《杂阿含经》指出琴有柄、有槽、有弦、有皮;《阿毗坛毗婆沙论》更发现歌唱原理无非是舌、齿、唇、腭、咽、喉等相触出声罢了;极可令今人注意的是,《成实论》竟然提出了声音是波的理论假设,表现出高超的音乐文化,殊可令人惊诧!
  念佛音乐与法事音乐——
  净土宗念佛和法事音乐形式,最重要者有:念诵;转读;唱导;讲唱;赞唄等,其由来甚古而相沿成习,在中国流传了数千年,产生出许多著名的音乐形式和僧人音乐家。
  念诵——
  持名念佛是净宗最为殊胜的法门, 所谓五会念佛,其方法与时辰、声音、字义、心念等密切有关,四时念诵不同(晨朝、日午、黄昏、夜半),持珠相异(如来部用菩提子、金刚部用金刚子、实部用实珠、莲花部用莲子)。一般是:早晨用洒腊音韵,中午用中音,晚上用破音,中夜用第五音韵。具体的五会念佛强调所谓“声势”,有“缓念”(点大尽长)和“急念”(点小尽短),根据《净土五会念佛略法事仪赞》(唐法照述)所说,即是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也有不同念法:
  第一会平声缓念,南无阿弥陀佛;
  第二会平上声缓念,南无阿弥陀佛;
  第三会非缓非急念,南无阿弥陀佛;
  第四会渐急念,南无阿弥陀佛;
  第五会四字转急念,阿弥陀佛;
  严格的来说,念诵还不是音乐和歌唱,但它具备“长言”的性质,是音乐旋律的种子,对于佛教音乐有重要价值,对于净宗更是根本的信愿法门,不能不给以相当的注意。
  转读——
  按梁慧皎的看法,中国佛教所谓“转读”,其实即是咏经,它不同于“歌赞”。简单地说,“转读”是结合中国语言乃至方言声调的拉长咏诵,即古之“长言”,还不具备音乐旋律的特点,而“歌赞”是可以韵入管弦的旋律,即是真正的音乐,称为“梵唄”。所谓“转读”之“转”,是针对经中印度梵语咏为华言汉语而说的。
  按梁慧皎《高僧传》历代转读经师的事迹,中国佛教转读的声调特点是:
  声音高远清澈,能够坚持很长时间。(如帛法桥可以“经声传达数里许,诵经数十万言”;释宗智“声至清而爽快,梵响干云”;释慧实和释道诠“甚丰声而高调”;释昙志“有高亮之声”)。
  风格哀婉声韵谐畅,情感真挚丰沛动人。(释昙冯“每梵音一吐,辙鸟马悲鸣,行途住足”;释法朗“声韵谐畅,任纵而起”,“旁人观者,视听皆失”;释慧念“少气调,殊有细美”;)。
  各有个性制无定准,不拘一格的多样性。(释道朗捉调小缓;释法忍好存击切;释智欣善能侧调;释慧光喜骋飞声;)。
  唱导——
  所谓“唱导”,是宣唱法理开导众生的一种宣传佛教义理的形式。据《高僧传》的记载,庐山远公是当时最著名的唱导大师,其唱导原则和方法影响了许多高僧。他在对信徒进行启悟开导时,往往先明三世因果,辩明本宗大意,杂序因缘,旁引譬喻,有很好的效果。可以说,净土宗的唱导,是历史上最好的宣教开悟形式,其原则和方法很值得今天净宗人继承。
  古代佛教音乐思想为唱导提出了一套原则,慧皎《高僧传》有详细讨论:
  首先是强调声、辩、才、博四端。因为非声无以警众,非辩无以适时,非才无言可采,非博则语无依据。它们各有所用,所谓声韵钟鼓,四众惊心,是声之用;辞吐后发,适会无差,是辩之用;绮制雕华,文藻横逸,是才之用;商榷推论,采撮书史,是博之用。
  其次是注意因人开导、恳切感人。对出家五众,主要讲无常和忏悔;对帝王长者,主要讲世俗的典故;对一般凡庶,主要讲平常之见闻;对山民野老,则指陈身边罪目。真可谓知时知众。
  再次是强化气氛环境,心理影响。傍晚时分,唱导现场要香烟不起,灯火消停,安静无喧,四众专心,唱导者慷慨陈辞,辩出无穷。谈无常地狱,令人战栗恐怖;讲古今因果,如见往业现报;说怡乐哀感,可叫人情畅泪洒;到下半夜,则言星河易转,胜迹难留,人生苦短,佛道悠长,造成一种合众倾心,举堂恻怆,弹指感慨,人人唱佛的效果。
  中国佛教的唱导,有十分多样的音乐风格。自陈思王渔山制梵以来,唱导华 化是为必然。以声揉文,声以地别,自然会形成不同声调旋律,所谓“地分郑魏,声亦参差”、“关中江表,巨细天隔”。古代佛教音乐家认识到,江浙吴越,其唱导风格以纤婉为工;燕赵秦冀,其唱导风格音词雄远。在本文作者居住地左近之西安古兴善寺,唐僧道英的声梵十分驰名,据说其“喉嗓壮伟,词气雄远”,“声调凌凌,高超众外”,此寺还不止其一人,其他善唱大师甚至“四远所闻,无不惊仰”。
  中国佛教的唱导,产生了许多出色的唱导师。释道照,披览群典,以宣唱为业,音吐嘹亮,言不孤发;释昙颖,性恭俭,唯以善诱为先,故属意宣唱,天然独绝;释慧琚,尤善唱导,出语成章,磬无不妙;释昙宗,唱说之功,独步当世;释慧重,专当唱说,言不经营,应时若泄;……。
  可以说,后世所有的唱导技术和方法,都是净宗祖师远公的法嗣,是其唱导原则的继承者、发扬者、光大者。如此也可知,净土一宗对中国佛教音乐的重大影响和价值。
  讲唱——
  据说自远公驻庐山东林寺,即创僧讲和俗讲两种制度,直到唐代,仍然如此。俗讲主要是针对世俗大众,僧讲则主要是寺僧自己的活动,它们的内容和深浅自然也有区别,但都是一种说唱音乐形式,目的是以宣传信众,凝聚人心。
  讲唱包括“赞”和“呗”两种人声以及“乐器伴奏”,是后世民间说唱音乐的滥觞。 “赞”,是散文的韵读,所谓“从文以结音”;而“呗”,则是诗句的歌唱,所谓“短偈以流颂”。
  3、哲学的音乐
  佛教所谓哲学的音乐,是一种深含教理,能够启迪信众的象征的音乐,虽然它无声色视听,却比耳听之乐更为广大无限、壮伟深刻。《文子》说,耳听在皮肤,心听在肌肉,神听在骨髓,无疑,哲学的音乐是在超越的层面才能够听见的神听之乐。而所谓哲学的音乐,也是世界所有古老文化中能够发现的普遍现象,譬如古代希腊人,有所谓“诸天音乐”,以为天体星球皆在歌唱,体现出宇宙的和谐;又譬如古代中国人,认为“大乐与天地同和”,以为天道-人文-乐理有同构的原理;再譬如古代印度人,把音乐的最高境界理解为“空寂”,其不发声处却不是今天人所谓“休止”,而是最为深刻的世界本相。因此。佛教、尤其是中国佛教净土宗之音乐旨趣,当然不可能远离此一思想,而把音乐的唱奏作为了最能表达佛陀教理教法的方便法门。
  (1)以“空”为本的音乐。佛陀本人是出色的音乐哲学家,《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名“善爱”的音乐神,极擅音乐而自持骄慢,沉溺于作乐欢戏,情生爱著。世尊欲为其演音说法而与之比赛乐器演奏:“佛即对彼共弹箜篌。佛断一弦,彼亦断一,然二音声并无缺处。佛又断二,彼亦断二,然其音韵一种相似。佛又断三断四,彼亦如是。乃至各留一弦,然音声不异。佛便总断,彼亦断之。佛于空中张手弹击,然其雅韵倍胜于常,彼便不能。”于是降伏傲慢,深生敬仰,世尊以声闻说法令得开悟。这一故事表达的思想,即存在一种以“空”为本的哲学的音乐,而这与佛教哲学完全契合。
  (2)以“教”为体的音乐。佛教可以说是空教,佛陀即是空王,因此,无色相而即有即逝、不可见而即实即虚、难以住而不去不来的声闻现象,就是最能够表现诸法空相而无自性的最佳象征物,仿佛东晋著名的佛教思想家僧肇的“不真空”和“物不迁”一类事物,音乐也如万物诸法,不过是因缘和合而生罢了。
  (3)以“喻”为用的音乐。按前文有自然的音乐、人类的音乐、哲学的音乐三分法,而无论那一种音声,都是可以喻道的法藏。所有的声音现象,都有其可以喻佛、喻法、喻僧、喻教、喻理的作用。净土宗的音乐思想中,以喻为用,要有两种:一是“物喻”,即认为能够发出声音的百千万类自然的事物和人类创造的器具如乐器等,皆可喻佛理大道。鸟音声、树音声、水音声乃至象马牛羊猪鸭鸡鹅等等音声,都不离佛道;琴瑟笙笛、钟磬管弦乃至歌赞梵呗、念佛讲唱等等音声,也都不离佛道。二是“法喻”,即认为诸佛菩萨说法的音声,众僧念佛的音声,寺庙敬佛礼赞的音声等等,皆是法音慧雨,此种法喻之声,即是所谓哲学的音乐。
  净土宗有以“空”为本的音乐思想,净土宗有以“教”为体的音乐观,净土宗人考虑音乐问题是以“喻”为用的,音乐的象征论是其基本的理论。无论是所谓“物喻”,还是所谓“法喻”,都是在音乐象征论的基础上进行的宗教思维,其根本出发点是宣传佛法,收拾人心,广设方便,善结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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