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人佛教诗文
2014/9/7   热度:1078
宋代文人佛教诗文
现在我们要讨论宋代文人的佛教文学。
两宋士大夫好与方外交,而僧人亦喜以吟咏结交士大夫,如智圆之与林逋,用晦之与魏野,秘演之与石曼卿。其中文莹尤清高,他与苏子美善,子美欲挽致之欧阳修,莹辞不往。他著有《湘山野录》、《玉壶清话》、《渚宫集》。王安石之与觉海,此外苏东坡之与佛印、道潜,张商英之与觉范,南宋时张九成之与宗杲,仲皎之与王锤,向子寞之与正觉,莫不伉一气,有的甚至结成患难生死之交,故宋代文人与佛教关系尤为密切。但他们深受三教并立的影响,信仰均不坚定。
宋初受佛教影响最大的要推杨亿。他是西昆派的领袖,在宋初文学界有显赫的地位。曾参与《大藏经》的编审工作,写了一些著名的佛教文章,如《无相大师行状》、《请四明法师住世书》。他擅长四六,一些佛藏的圣制序录,多由他代笔。《续资治通鉴长篇》说他“留心释氏禅观之学,自属疾即屏荤茹,临终前一日为空门偈颂”。据《宋朝事实类苑》载,他的偈子是这样写的:
沤生复沤灭,二法本来齐,要识真机处,赵州东院西。
赵州指唐代僧人从谂,他住赵州观音院,是一位著名的高僧,活了一百二十岁。《古尊宿语录》载:有人问他:“如何是赵州?”师云:‘东门、西门、南门、北门’。”东院西,即东、西、南、北之省。杨诗的前两句,说人生与死不过水上的浮沤,生与死在他看来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你要想认识这个问题的深妙处,就请你去参悟从谂提出的著名的“话头”,赵州就是东、西、南、北四门,四门都是一样的。二法本来齐,二切平等,没有差别。
第二个要提到的是王安石。他中年积极参加改革,成为宋代著名的政治家,晚年居金陵,屏除人事学佛,甚至苏东坡见到他时,也边诵诗边谈佛。他在诗、词、文上均有极高造诣。在词里表现佛教思想的有《雨霖铃》、《诉衷情》、《南乡子》及《望江南·归依三宝赞》。归依三宝,即归依佛、法、僧。在《敦煌歌辞总集》里有类似内容的词。它的第一首以“归依佛”起始,第二首以“归依法”起始,第三首以“归依糟”起始,与王安石之作比较,王词多了一首“三界里”,放在归依佛、法、僧之后,类似定格联章的总结。由于王安石是在家居士,他把“归依憎”改成了“归依众”。兹选录《归依众》一首以作研究上的参考。
归依众,梵行四威仪,愿我遍游诸佛。土,十方贤圣不相离,永灭世间痴。
他在《雨霖铃》里提出了“本源自性天真佛”,《诉衷情》第四、第五提出了“临济处,德山行”,《南乡子》里提出了“不是摄心除幻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都说明了他的佛教思想深受了禅宗的影响。
在诗的创作上,他有两首《即事》:
云从钟山起,却入钟山去,借问山中人,云今在何处?
云从无心来,还向无心去,无心无处寻,莫觅无心处。
这里正用了《金刚经》里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五灯会元》卷一曾讲了慧可求达摩安心的故事,慧可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祖曰:“将心来。与汝安’,可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祖曰:我与汝安心”。只不过达摩是现身说法,安石却把它形象化,用云的来去,舒卷自如讲心不可觅罢了。
安石不但本人信佛,还教导子女信佛,如《冷斋夜话》说:“舒王女,吴安持之妻蓬来县君,工诗,多佳句。有诗寄舒王曰:‘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出千里恨,依然和泪看黄花。’舒王以《楞严经新释》付之,有和诗曰: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惟有妙莲花。”’这个《楞严经新释》正是王安石自注的。(据《宋史·艺文志》他还有《注维摩经》三卷),他把自己的新著送给女儿,劝她读,希望她“能了诸缘如幻梦”。这正是他学佛、宣传佛教的明证。
与安石同时代的有苏拭。苏拭兴趣广泛,他在眉山发蒙读书是一道士教的,他讲养生,修胎息诸法,受道教影响甚深。一篇《前赤壁赋》,前半部分是道家思想。“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的客,是一位绵竹道士杨世昌。因此赋的前半部充满了道家气氛。“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但后半部则完全散布的是佛教的思想:“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问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他用的佛学中的“水月之喻”来表达他对人生字宙的看法,这是他贬黄州的时期,在这段时期他的思想变化起伏很大,“东坡居士”的别号便是这一时期取的。《冷斋夜话》记载东坡自己八九岁时常梦是僧,又说他是戒禅师转世,因此自是常着衲衣,贬海南岛时,常带阿弥陀像而往,自说“此拭得生西方公据也”。可见他晚期倾向于佛。
他的创作很丰富,与佛印、道潜等名僧交往甚密,也喜欢效法禅宗作转语和涉及佛教观点的词。他大都杂以恢谐,颇有“游戏人间三昧”之意。《冷斋夜话》叙东坡守钱塘,无日不在西湖,尝携妓渴大通禅师,大通愠形于色。东坡作长短句,令妓歌之。那首《南歌子》是这样写的:
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借君拍板与门槌,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皱眉,却嫌弥勒下生迟,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又如元丰七年作的《如梦令》
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时,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呀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气。“居士本来无垢”是学慧能“本来无一物,河处惹尘埃”,显然是禅宗的观点。
他与弗弟苏辙都学佛法,《送春和子由》云:
梦里青春可得追,欲将诗句绊余晖,酒阑病客惟思睡。蜜熟黄蜂亦懒飞,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
诗下有小字注:“来书云:‘近看此书’,余未尝见也”。按“法界观”即《法界观门》一书之缩写,乃华严初祖社顺所著,又由四川僧人宗密为之注。苏辙看了这书告诉了东坡,东坡很想看它。这说明兄弟之间的相互影响。苏辙在高安时,黄渠道全禅师与之善。不但兄弟如此,游于苏门的重要文人如秦观、黄庭坚也非常好佛。秦观与元净、道潜均有交情,道潜在《哭少游学土三首》中说“倾盖忘楚越,禅挥庞老铎”、他的被贬罪名是“谒告写佛书”,于此也不难知他的爱好了。他的词很艳丽,常与仲殊、张先的词相混,集里有些句子与笃信佛的人不相称,如《满园花》,有“近日来、非常罗皂丑,佛也须眉皱”,《河传》有“若是相思,佛也眉儿聚”之句,这大概是早年之作吧。诗创作上有《辩才法师尝以诗见寄,继闻示寂,追次其韵》可读:
遥闻只履去悠然,诗翰才收数月前,江海尽头人灭度,乱山深处塔孤圆,忆登夜阁天连雁,同看秋崖月破烟。尚有众生未成佛,肯超欲界入诸禅。
辨才即元净,住持杭州上下二天竺。辨才有《次韵参寥怀秦少游学士》的诗,颔联有“素与昼公心印合,每思秦子意殊圆”,可见他们相契之深了。据《释氏疑年录》元净卒于元祐六年(1091)年八十一,距苏东坡、秦少游之死刚刚十年,那末秦观给辨才的诗是四十三岁时作的,正是他中年的一种转变吧。
苏拭的另一门人晁补之,字无咎,他是晁迥的四世孙。迥著《道院集》、《法藏碎金录》,是一个典型的佛教世家,因此他弱冠便饭依了佛,与圆通、觉海等大师游。他善画,有一首《满庭芳·用东坡韵题自画莲社图》:
归去来今,名山何处,梦中庐阜嵯峨,二林深处,处士往来多,
自画远公莲社,教儿诵。李白长歌。如重到,丹崖翠户,琼草秀金坡。生绡,双幅上,诸贤中屦,文彩天梭。社中客,禅心古井无波。我似渊明逃社,怡颜盼,百尺庭柯。牛闲放,溪童任懒,吾已废鞭蓑。
莲社乃净土宗始祖慧远所结,其最著名人物有所谓十八贤,方外居士有刘程之、张野、周续之、张诠、宗、雷次宗。陶渊明以喜喝酒,不愿受拘束,逃社未去。因此晁补之以渊明自况,逃社未去(事实上,他也不可能画他入社)。“牛闲放,溪童任懒,吾已废鞭蓑”,用的是禅宗故事,禅宗谓人学道正如牧牛,初期要扯紧牛索,不让任意奔驰。待到功夫已纯,便不须牵扯,随意牧放。
另一与苏拭关系极深的文人为黄庭坚,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他在四十岁左右过泗州僧伽时,曾写了《发愿文》,表示他“愿从今日尽未来世,不复欲YIN,……不复饮酒,……不复食肉”。贬四川宜宾路过黔州,曾翻阅了佛藏,创作了不少具有佛教色彩的作品。他有一首《渔家傲》是专门咏达摩的:
万水千山来此土,本提心印传梁武,对联者谁浑不顾,成死语,江头暗折长芦渡。酉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叶亲分付。只履提归葱岭去,君知否,分明忘却来时路。
前半阕是叙述达摩远从印度来到建业(今南京)与梁武帝不契。《五灯会元》卷一曾记载此事:“梁武帝问:如何是第一义谛?’达摩)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祖曰:‘不识’。”由于达摩这句话是有禅机的,梁武帝把它参成了死语,所以达摩没有得到梁武帝的倾仰,只好折了一只长长的芦苇,渡江到洛阳来;下阕是叙述达摩在高山面壁九年,后来将法传与二祖慧可。禅宗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为五派,即伪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宗,即所谓“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摩付法得人便返回印度了。传说宋云自西域回国时在葱岭碰见达摩,手里还提一只鞋子。这便是黄山谷这首《渔家傲》所咏的具体内容。他的另一首《渔家傲》歌颂了药山、华亭、夹山,还学了他们的口气说“繁驴橛上合头语”,“瞎驴丧我儿孙去”,显露出他学了黄龙慧南的“喝佛骂祖”。这说明作者对佛学的熟练,所以能运用佛典自然无迹。
在诗创作上,山谷写佛教题材或融佛学哲理于诗中的例子更多,如《又答斌老病愈遣闷》二首:
百疴从中来,悟罢本无病,西风将小雨,凉入居土径,苦竹绕莲塘,自悦鱼鸟性,红荷倚翠盖,不染禅心净。
风雨高竹凉,雨徐新荷气,鱼游悟世网,鸟语入禅味,一挥四百病,智刃有徐地,病来每厌客,今乃思客至。
“红荷倚翠盖,不染禅心净”用的是维摩问疚,天女散花的故事。山谷病时常以维摩自居,《病起荆江亭即事十首》有“翰墨坊中老伏波,菩提坊里病维摩”,“维摩老子五十七,大圣天子初立年”。于此我们不难看出他受维摩诘故事的影响了。
苏门另一学士为张末,他的集子里以佛学为题材或体现佛教意境的诗比较多。他与子由关系似乎更密切。如《岁暮即事寄子由先生》云:
老去深依佛,年衰更嗜书。
还有在“体日同宋遐叔诣法云,遇李公择、黄鲁直,公择烹赐茗,出高丽盘龙墨,鲁直出近作,数诗皆奇绝。坐中怀无咎有作,呈鲁直《遐叔》”:
休日不造客,出游贤友同。城南上人者,宴坐花雨中。金貌散香雾,宝铎韵天风。鸟语演实相,饭 香悟真空,尚书二三客,净社继雷宗。
净社继雷宗,指慧远在庐山结白莲社,邀约了居士雷次宗宗晒等人的故事,这里用来指法云像慧远一样,也约了李公择、黄山谷、宋遐叔等人,只是好佛的晁无咎没有来,使他们感到遗憾。在《夜》里有一联描绘出了多病的生活情趣:
年年多病浑无寐,静对《楞严》一柱香。
《楞严》是佛教的重要经典之一,明智旭在《阅藏知津》中说“此经为宗教司南,性相总要,一代法门之精髓,成佛作祖之正印。”张宋的静对《楞严》,说明他深深地信仰佛教。又《离山阴入都寄徐仲车》云:
回首事如前夕梦, 出门心似下山僧。
不但病中“静对《楞严》,连行旅中也如下山之僧了。他的有些诗非常富于禅味,连法一和尚也要向他问如何作诗,他的集子里有《送法一上人还滁州琅讶山》便是咏这件事的:
上人法一朝过我,问我作诗三昧门,……无边草木悉妙药,一切禽鸟皆能言,化身八万四千臂,神通转物如乾坤。山河大地悉自说,是身口意初不喧,世间何事无妙理,悟处不独非风播。
法一生于元丰七年(1084),大观初入道。后来成为名满东南的僧人。
与苏拭时次相当的还有杨杰。杰字次公,无为人,自号“无为子”。他主张“众生根器有利钝,即其近而易知、简而易行,唯西方净土。”其咏《雨花台》云:
空书来震旦,康乐造渊微。 贝叶深山译,曼花半夜飞。香清虽透笔,蕊散不沾衣。旧社白莲老,远公应望归。
空书来震旦,即佛书传到中国来。康乐指谢灵运。言佛书到中国后,只有谢灵运研究佛学才达渊微的境界。贝叶指佛经,在深山里传译,曼花乃曼陀罗花之略。佛教传说这种花能使人悦意,所以讲法到最胜境界,天上便要雨曼陀罗花。这种花散下来可不沾染人衣服。末联言白莲社为慧远所创,大家都望他能再回来主持净土念佛。
稍晚一点有陈瓘,字了翁,他著有《读唯心净土》。他写了一首《一落索》的词,表达他的佛学观点。但意境造词都不高,就只能提一下了。
北宋还值得介绍的有张商英,他生于仁宗庆历三年(l043),卒于徽宗宣和三年(1121),四川新津人。他早年不信佛,想著《无佛论》,经其妻向氏劝阻才作罢,后来在寺院里看了《维摩经》才觉得佛经的哲理深邃。元祐中他任河东提刑,曾朝五台山,并在五台山文殊像前写了《发愿文》表示皈依。以后又参谒了从悦、常总与惠洪,特别从悦,他自认为得他之传,自号“无尽居士”,故文集亦名《无尽集》。他政治上反覆无常。《宋史》卷三百五十一有他的传。其《灵泉寺著法华合论作》云:
合道通为七卷经。默教开眼示群生,不须天女添瓶水,自有灵泉一派清。
七卷经是《法华经》的卷数,这里就用以代替《法华经》。此外他还写了一些捍卫佛教的文字,如《护法论》,驳斥韩愈与欧阳修,但文笔不高,就不一一介绍了。
还应提一下左誉。誉字与言,大观三年进士,曾官湖州通判。《玉照新志》说:“乐籍有名妹张秾者,色艺妙天下,君颇顾之,如‘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及‘帏云剪水,滴粉搓酥’皆为秾作。当时都人有‘晓风残月柳三变,滴粉搓酥左与言’之对。做扰之后,秾委身于立勋大将家,易姓章,疏封大国。绍兴中,觅官行阙,暇日访西湖两山间,忽逢车舆甚盛,中睹一丽人,褰帘顾君而频曰‘如今若把菱花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视之,乃称也。君醒然悟入,即拂衣东渡,一意空门。”可见左誉是皈依了佛,但他传下来的佛学创作几乎没有。
南宋第一个具有佛教倾向的文学家算曾几。几字吉甫,陆放翁曾向他学诗,他因与秦检不合,去位,侨寓上饶,居茶山,号茶山居士。他有咏茶山诗一首,表现他这段时期的贬居生活一
似病元非病,求闲方得闲,残僧六七辈,败屋两三间,野外无供给,城中断往还,同行木上座,相与住茶山。
木上座即手杖,《山堂肆考》说:“夹山问佛印,‘和尚闍黎与什么人同来?’曰:‘木上座’。”写诗用到几乎同时代的佛典,是不多的,“似病原非病”,完全用的是佛家哲理。“野外无供给,城中断往还”,在得罪权奸后生活的艰难可想。又《壬戍岁除作明朝六十岁矣》云:
禅榻肖然丈室空,薰消火冷闭门中,光明大似烛见跋,问学抵如船逆风。……
王戍当为绍兴十二年,这年秦桧曾因议和进封为秦魏两国公,前一年秦桧杀了岳飞。“薰消火冷闭门中”颇能道出当时的政治气象。
其次我们要提到陈与义。与义字去非,号简斋,洛阳人,官参知政事。他饱经战乱生活,故多感怀之作。诗词都有许多咏佛的作品。《清平乐·木犀》云:
黄衫相倚,翠葆层层底,八月江南风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识孤好,离骚遗恨千年,无住庵中新事,一枝唤起幽禅。
宋词中咏木樨花的较多,但很难得与禅挂上钩。陈与义的词数量不多,表现为佛教写的就只这么两首(还有一首《玉楼春》)。在诗里就不同了,如《漫郎》云:
踏破九州无一事,只今分付结跏禅。
又《和王东卿绝句四首·其一》云;
少时走马洛阳城,今作江边瓶锡僧,说与虎头须画我,三更月里影峻峭。
当然他没有作僧,逃难到江南来,伶仃孤苦,有似一拄着锡杖,悬着净水瓶的一位行脚僧人,这是接近事实的。他以这样一位行脚僧自况,不能不认为佛教在他思想情感上占了很大的比重。虎头指顾恺之,悄之善画人物,尤善绘佛。希望顾恺之画他,当然是指画他皈依佛后之像。在《次韵邢九思》中云:
百年鼎鼎离悲欢,老去初依六祖坛,玄晏不堪长抱病,子真那复更为官,山林未免容身得,颜面何宜与世看, 白帝高寻最奇事,共君盟了不应寒。
“老去初依六祖坛”,六祖指南宗的慧能;说明他老年归心南宗。玄曼乃皇甫谧的字,晋人。子真指梅福,西汉末人,二人都是著名的隐士。全诗叙述金人入侵之后的战祸,表达了作者消极避世的情绪。在他《题小室》云:
诸公自致青云上,病客长斋绣佛前。
可见他竟然“长斋绣佛前”过生活了。
向子禋,乃向敏中的玄孙,向太后的侄儿,元符初以恩补官。金使议和将入境,子禋不肯拜金诏,得罪了秦桧,因此被贬居了十五年,住在乡林,自号“乡林居士”,著有《酒边词》。
在《西江月》一词里,他表达他对佛教与世界及人生的看法:
见著莫教认着,无心慎勿沉空,本无背面与初终,说了还同说梦。
欲识乡林居士,真成渔父家风,收丝垂钓月明中,总是神通妙用。
他还有多首《点绛唇》,中有一首,小注“复自和”,可见这首最能代表他的真意了:
不挂一裘, 世间万事随风过,忘缘兀坐,皮袋非真我。随色摩尼,朱碧如何和,从来只个,千古扑不破。
“世界万事随风过”,即佛教中常说的“万事随缘过”。皮袋指人的身体,佛教常说人身只是个臭皮囊,这个皮袋绝非真我。摩尼即如意珠,随色摩尼,谓这种宝珠随所对之物色而显色相,这种宝珠得到了,便可无量饶益众生。这种如意宝珠在人身中指人的佛性。它必须在大彻大悟的条件下,才能勘破。
此外他在《卜算子》中提出“歇即是菩提,此语须三省”,在《南歌子》里提出“我入三摩地(即三昧,亦即“入定”),人疑小有天”《生查子》提出“心闲物物幽,心动尘尘起”,都说明了他不仅是倍仰佛教的居士,而且对佛教甚有研究,故能把佛理与佛教故事,非常自然地融入他的创作中。
张元干是向子禋的外甥,自号芦川居土,绍兴中以词送胡铨除名,有《芦川归来集》。
他有一首《浣溪沙》:
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沈春透露华鲜,心清无暇数龙涎。乞与病夫僧帐座,不妨公子醉酋眠,普薰三界扫腥膻。
味“乞与病夫僧帐座”,至少他是以僧人自居的。“普薰三界”更是用的佛经语。
在诗的创作上,有《别绶老》:
无端流落迫残年,三十南山访老禅,末契安心了难觅,不如同世且随缘,频移竹几负寒日,旋拾松梢炊晚烟,珍重古云出山去,东西南北一青天。
“未契安心了难觅”,用的是二祖参见达摩的故事,已有前释,不再赘述。他还有一些道家词,如《沁园春》谈“神水华池,汞铅凝结”,所以他还不如他的舅父向子禋,是一个比较纯正的居士。比他稍晚有位张抡,在西湖成立了莲社,自号“莲社居士”。在他的《莲社词》里,几乎满篇都是道家词。我们研究宋代宗教文学必须注意到这种现象。
南宋四大家中最为人们熟悉的是陆放翁。他一生为国家奔走,反对投降和议,绍兴中应礼部试,为秦接所黜。曾参四川宣抚使幕,投身军旅戎马生活,因此他早年是反对佛教的。在《杂兴十首,以贫坚志土节,病长高人情为韵·其二》云:
孟子闻扬墨,吾道方粲然,韩愈排佛老,不失圣所传,伐木当伐根,攻敌当攻坚,坐视日月蚀,孰探天地全。一木信难恃,要忧大厦颠。安得孟韩辈,出为吾党先。
从“伐木当伐根,攻敌当攻坚”来看,他是完全站在韩愈捍道卫道立场的。他的词里没有一首为佛教写的作品,但在诗里就不然了,《闲中偶题》有“楚泽巴山岁岁忙,今年睡足向禅房”,《丙辰上元前一日》有“弊裘破帽发鬅鬙,宛如山房罢讲僧”,《秋思》有“身似庞翁(即庞蕴,著名的居士)不出家,一窗自了淡生涯”,《病中杂吟其二》有“身似头陀不出家,杜陵旧老有桑麻”,很难说他没有受过佛教的影响。在《南堂杂兴》里,他说他曾遍参禅公:
奔走当年一念差,归休别觉是生涯,茅簷唤客常饭,竹院随僧自在茶。禅公编参宁得髓,诗缘独学不名家,如今百事无能解,只拟清秋上钓槎。
可见在人生坎坷的旅途上,他还是向佛教追求过,只不过在“禅公遍参”之后,似乎没有求得真髓,也可能是他积极入世心切,并没有认真读佛书。在《东堂睡起》有云:
每从山寺开经帙,闲就园公辨药名。
佛书是看过,爱民忧国心切,当他看着僧寺“杰屋大像无时止,安得疲民免讯死”(《僧庐》),作为“豆古男儿一放翁”他怎么会不顾这些疲民呢?然而封建社会尔虞我诈,多次碰壁,在“菱刺磨成交实圆”(《书斋壁》)的时候,特别是他在禹蹟寺南沈氏园,遇见他的前妻唐氏,后来唐氏又死了,他总不免作了一首悼情诗《禹蹟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车前尝题小词一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账然》: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回向蒲龛一炷香”,是说自己皈依了佛教。这首诗作于绍熙王子,即绍熙三年(1192),那时他已七十二三岁了。不过放翁毕竟是积极爱国的,他临终《示儿》一首,十分脍炙人口: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通首贯彻了他奋斗的爱国精神。但应指出“死去元知万事空”,仍旧是有佛教的烙印。可见佛教对于文艺的影响,不可低估。
四大诗人第二个是范成大,字致能,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曾做过权吏部尚书,拜参知政事,又曾帅蜀与广西。帅蜀时期,与放翁友善,晚退居故乡石湖,自号“石湖居士”。
他的词里没有一首有关佛教的作品,却有一套道教的作品,如《白玉楼步虚词六首》,但数量极少。在诗集里有关佛教作品较多:如《北山堂开炉夜坐》:
困眠醒坐一念多,竹洞无关断客过,贪向炉中煨榾柮,懒从掌上看菴摩,闲无杂念惟诗在,老不甘心奈镜何。八万四千安乐法,元无秘密可伽陀。
榾柮就是断木头。菴苍摩即菴摩罗果,印度一种药用果,中国谓之馀甘子。佛的十大弟子中有一弟子名阿那律,据传他有“天眼通”,能看世界一切隐微之物,因此掌中看菴摩勒,在印度就成为一句通俗语,相当于中文的“一目了然”。“懒从掌上看菴摩”,是描述自己万事不管,乃至于一目了然的事也懒得去看。八万四千为印度常用语,表示众多,如“八万四干尘劳”,“八万四千法门”,“八万四千岁”。伽陀乃偈子之译音(gdth6)。末联说,使人身心安乐的法门多得不计其数,但可没有什么秘密方法可以用偈子把它简单地概括起来。通篇充满了佛语佛典,至少说明他在佛学方面用过功夫。又《题请息斋六言十首·其八》云:
冷暖旧雨今雨,是非一波万波,壁下禅枯达摩,室中病着维摩。
结合《藻侄比课五言诗,已有意趣,老怀甚喜,因吟病中十二首示之,可率昆季赓和,胜终日饱闲也·其四》云:
绳椅扶枵骨,蒲团阁悴肤,事疑偿业债,形类窘囚拘。空劫真常体,浮生幻化躯,个中元不二,无语对文殊。
末句是指维摩对文殊不答话,可见他是常以维摩自命的。又《丙午新正书怀十首。其四》云:
扫除一室空诸有,庞家老人总解禅。
“扫除一空”指中国民间老习惯,除夕要大扫除,除旧布新,“空诸有”即借扫除比喻要把一切人间尘劳统统扫除掉,把除夕大扫除用佛理作了理解。末句指庞蕴,他是禅宗史上最著名的居士,曾参谒过石头、马祖,后北游襄阳,借妻子躬耕鹿门山下,教化大行,举世称之为“襄阳庞大士”。丙午为淳熙十三年(1186),是年范石湖正六十一岁。这年他还作了一首《丙午新年六十一岁,俗谓之元命,作诗自况》,末四句云:
波匿观河见,维摩示病身, 端还一笑,默识幻中真。
波匿乃波斯匿王的略称。他与佛同日生,佛号“日光王”,他号“月光王”。他说:当他三岁时,他的母亲带他谒耆婆天,经过这条河,便知道这是恒河,佛为了感化他,即为他打比喻,你现在为你发白面皱而伤感,你知道发白面皱即在童年时已开始了吗?你现在看到的恒河是否有童年和老年的差别?王答,没有。佛说:面皱是变化,不皱就没有起变化,变者要死亡的,不变的既没有生,也没有灭。佛通过这样一个“观河”的故事说明人生生灭无常的道理。石湖在这两句里用了两个佛典,一个是波斯匿王叹衰老,一个是维摩多病,这都是人生不可避免的;运用得十分纯熟,这说明了他对佛学下了大的功夫。
现在我们介绍杨万里。杨万里在张浚那里接受了正心诚意之学,而且服膺终身。因此《宋史》把他列入《儒林传》。他自己在《朝天集》里曾表白自己“平生学仙不学禅,刳心、沈髓糟床边”(《李圣俞郎中求吾家江西黄雀醝法,作醝法遗之》),他受佛教影响似乎是最少的。但他的作品里仍可以见到一些有佛教影响的作品,如《南华道中》云:
殷勤自掬曹溪水,净洗先生面上尘。
曹溪乃六祖慧能演法之地,源出狗耳岭西流合浈水,所建寺名南华寺。可见他到过南华寺,还十分殷勤地在曹溪掬水,洗去他的面上尘土。在《跋兀延之左司所藏光尧御书歌》里,头两句说他自己:
鸾台长史老野僧,月前病后霜后蝇,文书海里袞不了,黑花乱发双眼睛。
然后下才接《故人同舍尤太史,敲门未揖心先喜”,足见他是以“老野僧”自命的。在他的《退休集》里有《族人同诸友问疾》云:
摩诘沈疴末易悲,文殊一问失妖灾。老夫何幸群贤集,倒履出迎双眼开。语造权时全愈了,病知客去即重来。呼几细拣新’书册,体不佳时看一回。
首联、颔联全用的是文殊向维摩诘问疾故事,末联“呼几细拣新书册,体不佳时看二回”,所指新书必是《维摩诘经》。“体不佳时看一回,”看来他从此就以《维摩诘经》作治病的法药。又《病中复脚痛终日倦坐遣闷》:
谁知病脚妨行步,只见端居例坐禅。
又《病中感秋》云:
书惟梦觉疑僧榻,竹户凉浸似客舟。
可见这时他在情感上已产生了变化。上引诸例,都出自[退休集》,是退休时作。老病侵寻,颓唐之余,是很容易接受佛学的。
车弃疾,字幼安,号稼轩,山东历城人。二十一岁参加队京的抗金义军,不久即归南宋,历任湖北、江西等处安抚使。生平力排和议,主张抗金,因此受到主和派的排斥,长期闲居于江西饶州(今上饶市地区)一带。擅长词,以刚健雄豪著称,与苏拭调齐名,后人合称为“苏辛词”。有《稼轩长短句》。
稼轩是有抱负的人,在宋高宗萎靡的朝廷里,他只有长期在饶州住,因此他有一腔孤愤。在《沁园春》里,表现了这种情绪:
此心无有亲冤,况抱饔年来自灌园,但凄凉顾影,频悲往事,殷勤对伤、欲问前因。却怕青山,也妨贤路,休斗尊前见在身。山中友,试高吟楚些,重与招魂。
写这首词是因为“戊申岁,奏邸忽腾报,谓余以病挂冠,因赋此。”戊申为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他正四十多点,正是人生最有精力与作为的年代,议和派把他视为眼中钉,造政治谣言说他因病挂冠,他这几年正好赋闲、“凄凉顾影,频悲往事”,当然就感到愤愤不平,要“殷勤对佛,欲问前因” 。
他还有一首《汉宫春》上阕云:
心似孤僧,更茂林修竹,山上精庐。维摩定自非病,谁遣文殊。白头自昔,叹相逢,语密情疏。倾盖处论心一语,只今还有公无?
精庐,即精舍。《释迦谱》八:“息心所栖,故曰精舍”。人即在精舍住,心情又似孤僧,这就不能不理解为在寺院参禅了。
在《蝶恋花》上阕云:
洗尽机心随法喜,看取尊前,秋思如春意。谁说先生觅发齿,醉时惟有歌而已。
法喜,即见佛法而生喜欢。闻法而喜必须洗尽机心,可见他的禅学功夫已有进展。又《好事近,和城中诸友韵》云:
云气上林梢,毕尽非空非色。风景不随人去,到而今留得。老无情味到篇章,诗债怕人索,却笑近来林下。有许多词客。
从“老无情味到篇章”与“却笑近来林下有许多词客”来推测,此《好事近》必当晚年所作。“云气上林梢。毕尽非空非色”,显然使用了佛家的色空原理,运用得很成熟,很自然。
刘克庄,字潜夫,号后村居士。淳祐六年(1246)赐同进士出身,官龙图阁直学土。他诗学陆放翁,颇有一些感慨时事之作,有《后村先生大全集》。
他的作品较多,在词的创作上,常以维摩自命,如《念奴娇·壬寅生日》云:
比如去岁前年,今朝差觉门庭静,玉轴锦标无一首,如道先生远佞,假使文殊,携诸菩萨,来问维摩病,无花堪散,亦无香积斋衬。回首雪浪惊心,黄芽过顶,瘴毒如饮甑, 山海神俱长者。侥得书生穷命,不慕飞仙,不贪成佛,不要钻天令。年年今日。
白头母子家庆。
做这首词的时候,克庄正55岁。上阂用的维摩诘故事,下阕“不慕飞仙,不贪成佛,不要钻天令”,似乎他很超然,于佛道二教都不想沾,实则是正用的释宗“随缘”思想。又《解连环·甲子生日》下阕末后几句云:
幸闻早,省了柳枝,更送了朝云,尘念俱断。丈室萧然,独病与乐天相伴,但归依西方,拈起向来一瓣。
此词上阕有“虽末梢老寿,初节魔难”。因此甲子当为理宗景定(1269)五年,那时刘克庄已77岁。柳枝,白乐天的侍妓;朝云乃东坡的待妾。下阂说自己觉悟早,把身边的家妓与侍女统统遣散了,学乐天晚年全心全意皈依西方。
在诗的创作上,表现倾心佛教之作更多,如《黄蘗山》末联云:
早知人世淡,来往退居。
竂就是僧舍,可见他想到僧舍来长住。当他女儿死了,他作了一首《忆殇女》末两句云:
老怀己作空花看,更把《楞严》晓病妻。
《楞严》即《大佛顶首楞严经》之略,是一部很重要的佛教经典。可见不但他信佛,还劝他的妻子也信佛,把佛经作为苦难中的一种安慰。《题小室二首·其一》:
已向深林筑小底,是中仅可著禅龛,士师何止三无悔,中散居然七不堪,一去重华那复得,方当盛汉勿多谈,近来弟子俱行脚,谁伴山僧面壁参。
颔联“士师何止三无悔”指柳下惠为士师三次受到罢黜,没有一点怨悔之情。后山一生坎坷,曾因赋《落梅》诗,被贬了十年。“中散居然七不堪”,用的是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节》,说在朝为官,有七件事使他难以忍受。“一去重华那复得”重华指舜,好君主去了不可能再来。“方当盛汉勿多谈”,用的杨恽《报孙会宗书》。从这两句诗可以判断此诗必当作于理宗易世之后,度宗在位初期,那时他已八十岁的人了。末联自比山僧,可见他是完全信仰了佛教。
最后我们要提一下文天祥。文天祥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忠心为国,最后被元人在燕京处死,是《正气歌》的作者,杀身成仁的民族英雄。但他信佛,”集里有不少关于佛教的作品,如《游青源二首》:
钟鱼闲日月,竹树老风烟,一径溪声满,四山无影圆。无言都是趣,有想便成缘,梦破啼猿雨,开元六百年。
空庭横螮蝀,断碣偃龙蛇,活火参禅筍,真泉透佛茶。晚钟何处雨,春水满城花,夜影灯前客,江西七祖家。
第一首“开元六百年”与第二首“江西七祖家”参看,此青源当为“青原”,指青原行思也。青原行思为六祖慧能之弟子,又为江西庐陵人,与文天祥是小同乡,故称“江西七祖”。对小老乡当然有倍加亲切的感情,故全诗写得很空灵,也很富禅味,如“无缘都是趣,有想便成缘”,“活火参禅筍,真泉透佛茶”。
行思由庐陵往曹溪,谒见六祖,并成为六祖的上首弟子。得法之后,又回到吉州,住青原山静居寺阐化。慧能圆寂后,慧能弟子如希迁、神会均往依青原从行思参礼。一个最著名的禅宗公案“庐陵米价”便是青原作出的,因此庐陵成为禅宗一大圣地。文天祥游青原,当是带着景仰的心情而作上面两首诗的。他还有一首《南华山》也表达了对六祖慧能的景仲,并对慧能肉身的毁坏还作出了佛理的解释:
北行近千里,迥复迷西东,行行望南华,忽忽如梦中。佛化知几尘,患乃与吾同。有形终归灭,不灭惟真空。笑看曹溪水,门前坐春风。
甚至于在十分乱离的年代,他怀念儿子不在身边,写出这样几句诗:
有子有子风骨殊,释氏抱送徐卿雏,四月八日摩尼珠。
徐卿是他的夫人,可见他还认为儿子是释迦抱送出生的。其信仰佛教也就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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