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图像学与敦煌壁画


2014/9/7    热度:285   


  音乐图像学与敦煌壁画
  本世纪初,发生了两件起初并无直接联系,但实际上却有某种内在关联的事情。一件是:“敦煌学”因“藏经洞”的发现而开始建立;另一件是:“音乐图像学”(Musikikonographie)奠定了自己作为一门相对独立学科的基础。
  80余年过去,“敦煌学”已成为国际范围的显学,“音乐图像学”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在国内,对“音乐图像学”作为乐史资料的重要价值缺乏认识,甚至有所贬低,“音乐图像学”还未获得应有的重视;敦煌石窟尤其是壁画中的丰富音乐图像,至今未能充分加以利用。
  众所周知,音乐是听觉的艺术。音乐史理想的研究对象是音乐音响。但是,在1871年秋季爱迪生发明留声机之前,音乐史上绝无音响资料可言;在公元之前,据目前所知,也没有贮存音乐音响信息的乐谱资料可言。
  音乐,又是抽象的艺术。即使如中国古代之“乐舞”,明显地具有舞蹈的视觉成分,也不适于用文字来记录描述。因此,在录音技术和完备的记谱方法产生之前的乐史,曾经给人夸张地称之为“无对象的历史”。
  音乐史的研究对象,因音乐音响的亡轶逝缺、不成系列,而不得不由“乐声”(音乐声响)、“乐谱”、“乐器”、“乐典”(音乐文献
  ——
  特指除“乐谱”以外的其它音乐文字文献)、“乐像”(音乐图像)、“乐俗”(音乐民俗)六项乐史资料构成的一个互为补充的资料从结。此,正如图所示:
  乐史资料从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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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乐 乐 乐 乐 乐 乐
  声 谱 器 典 像 俗
  其中,“乐声”是第一等级的乐史资料。1871年前没有声响的乐史,只能是“准史”,真可称之为“哑巴音乐史”。
  “乐谱”是第二等级的乐史资料。有了记谱法,便可使生生不已的音乐声响,凝结转化为逻辑严密的信息符号。有了古代乐谱,便有了将前人创造的音乐作品复员成为活的音乐声响的文献依据。可以说,有了乐谱,乐史便不再是“准史”。可惜,直至中古,甚至更晚一些时期,仍无完备的古谱系列资料。现在所有的一些古代乐谱,虽然弥足珍贵,但毕竟是吉光片羽。
  “乐器”是第三等级的乐史资料。犹如“生产工具”是历史的标尺一样,乐器也是乐史的标尺,是乐史的“化石”。至少,我们可以根据古代乐器来了解先民音乐艺术的物质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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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音的消息。“乐器”作为乐史资料,在时间上,目前已经可以上溯至新石器以至旧石器时代。但因有重大的缺环,而未能成为序列完整的系统资料。
  “乐典”是第四等级的乐史资料。尽管在文献浩如烟海的中国,历来有崇尚典籍的心理,但就音乐艺术的抽象性而言,我们不得不对音乐典籍的重要性打一个折扣。
  “乐像”是第五等级的乐史资料。比较其它乐史资料而言,乐像资料虽然有其生动的品质,但如果没有“乐声”、“乐谱”、“乐器”、“乐典”、“乐俗”资料的参照,进行综合研究,她便只能作为一个默证,而无雄辩的可能。更何况图像的漫漶、写意的粗率、雕塑的残损、造型的简略,不仅降低了其作为乐史资料的价值,而且造成了理解上的种种差异。
  “乐俗”是第六等级的乐史资料。现世的实践性,使它成为极好的旁证材料。但渊源的难以追溯和时限的模糊含混,又使它不能成为乐史的确证。
  以上所说乐史资料的“六个等级”,是就其本身的性质作共时的比较而言,如对此六项乐史资料作历时的比较,则“乐像”资料的重要性便不容轻视。
  相对而言,在六项乐史资料中,只有乐像资料贯穿了整个乐史,形成了时间序列较为完备的资料系统。如果,我们以时间序列完备的乐像资料为凭据,以六项乐史资料综合研究的“从证法”来梳理古代乐史的脉络,那末,乐像资料便可揭示许多史籍语焉不详的细节,弥补其它乐史资料的不足,起到证史、补史,打开我们思路的作用。
  一些研究乐史,特别是研究乐器史的学者,之所以特别注目乐像资料的原因正在于此;“音乐图像学”之所以能够成为一门相对独立于音乐历史学的边缘学科,其原因也正在于此。
  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理应高度重视“乐像资料”,并特别重视“敦煌乐像资料”,使“音乐图像学”在中国也能有飞跃的进步,并使“敦煌学”新开一特别生面。
  敦煌石窟的乐像资料,作为“音乐图像学”的丰富宝藏,在以下四个方面有其特殊重要的学术价值。
  一、敦煌乐像资料数量之巨大,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敦煌石窟艺术,号称“四百九十二个洞窟,两千余身塑像,四万五千余平方米壁画”,再加上“藏经洞”发现的各种古代遗画七百五十二幅(其中斯坦因劫取部分五百三十六幅,伯希和劫取部分二百一十六幅),其中的音乐图像难以数计。
  自本世纪初到现在,各种各样的“图片音乐史”不断出版刊行。据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某国一出版社计划出版的包括四十分册的大型世界音乐丛书“图片音乐史”,在《古代中国》部分中将汇集140-180幅(其中10幅彩色)图片。这个规模,如果和敦煌石窟艺术
  —— 我们祖辈早已“编”就的超巨型“图片音乐史”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二、敦煌乐像资料,是东西方音乐文明交流的历史见证。敦煌地处丝绸之路咽喉,中亚交通孔道。沿着丝绸之路进行的东西方音乐文明交流,在敦煌艺术中有生动的留影写真。敦煌,以及河西陇右地区,作为中国音乐文明的源头之一,作为楚汉音乐文明的传存重镇,作为华夏之声西被的前沿,作为西域音乐东渐的首站,它的重要历史地位,在敦煌乐像资料中有极鲜明的反映。
  三、敦煌石窟的乐像资料,不是孤立的存在,它与敦煌地区的其它文物,特别是与藏经洞发现的各种文书中有关古代“乐观”(音乐思想)、“乐事”、“乐俗”、“乐府”(音乐机构)、“乐人”、“乐曲”、“乐舞”、“乐队”、“乐器”的大量文字一起,天然有机地构成了一个时空坐标一致的、共生的乐史资料从结。它内在地要求我们运用语言学、音韵学、文字学、训诂学、版本学、民族学、民俗学、社会学、历史学、地理学、哲学、美学、文学、乐学、律学、声学等各种学科的知识,对其进行整体的综合研究。
  四、敦煌莫高窟中的乐像资料(主要是洞窟壁画,也包括藏经洞中发现的各种古代遗画,以及少量的乐舞塑像),上迄十六国时期,下至宋、元、明、清,连绵延续达上千年之久。这种时间上的连绵延续(尤其是在同一个地区里的时间序列),使其空间的留影写真,具有了举世无双的史学价值。观摩玩味敦煌莫高窟壁画,一种明晰的历史感油然而生。众多的乐像资料,在历史长河的时间序列中,充分显露了它所贮存之乐史信息的深层内涵。
  敦煌石窟,据现有的资料,建自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从那时,直到元代停止建窟(壁画、塑像直到清代仍在重绘、重塑),整整经历了一千年的时间。
  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分布,并无必然的维向关系。千年之中,我们的先辈在敦煌三危山与鸣沙山之间的岩洞西侧立壁上,南凿一洞,北凿一洞,上建一窟,下建一窟,事先并无整体的构想。整个莫高窟石窟的层位、方向分布,并不反映建窟的时间、先后顺序。所以,如果说这个一册世界上规模超巨的“图片音乐史”的话,那么也可以说,它是一册因“装订错乱”而排列无序的“图片音乐史”。
  但是,如果我们借助敦煌文物研究所编写的《石窟编年目录》,就完全可以无视其空间的分布,而按时间的序列,自北凉至元代(以至清代),巡礼整个灵岩宝藏。这样,共时的、散乱的空间,便会在我们上上下下、往来反复的运动中,展开历时的、有序的过程。一册“装订错乱”的“图片音乐史”,便会被重新装“装裱”成为一轴中国、以至中亚、世界音乐史的“长卷”。
  在此“长卷”中,祥云与花雨交辉,金石与管弦相和,卤簿与仪仗奏凯,飞天与羽人欢歌。时间逆转了,舞台变换了。我们又仿佛回到了那往昔的美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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