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三、短期出家(一)缘起


2014/9/3    热度:179   

  

       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三、短期出家(一)缘起

  “嘣-咚-咚-咚,嘣-咚-咚-咚……”,象脚鼓声响起,几位体态丰腴的傣族大婶在前面边舞边行,步法古拙,神态自若,恰能体现舞蹈本身的韵与力。后面是一队队举着摇钱树和各种供养品的傣族百姓,所谓的摇钱树就是把崭新的一元、一角的纸币折好,插在竹篾编成的树枝上做成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傣族老伯举在头顶上,很是神气。同一寨子来的阿姊小妹都穿着同一颜色的傣裙,扎着一样的发髻,鲜花顺着黑色的秀发排下来,摇曳生姿,和傣裙一同衬托出姣好的身材;不同寨子的队伍混在一起,争奇斗艳,我有点目不暇给。这里是西双版纳的总佛寺,这么热闹的场景是因为正在举行大佛爷升祜巴的法会。

  “祜巴”是南传佛教对长老的尊称,僧人受了比丘戒后称为“都比”,一般要有二十年戒腊(经过二十次安居,页注)才能升为祜巴。以通常二十岁受比丘戒来算,要四十岁以上才有机会。这种事在泰国倒也司空见惯,但对于恢复佛教不久的西双版纳来说就稀有难得了,实际上这位大佛爷也是在缅甸和泰国受戒学习后回国的。

  在全民信仰佛教的地区,法会对老百姓来说就是个大party,由虔诚的喜悦引发出节庆的气氛,热闹非凡。我什么都觉得新奇,挤在涌动的人流中这里看看热闹,那里拍拍照,从厨房转出寺院后门的时候,一抬头,穿着灰色的汉僧大褂的善觉法师正站在我面前。后面跟着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我向他们问好。善觉师朝我笑了笑。

 

    “今天我们去曼飞龙佛塔,吃完早饭过来这边集合。”娃哥对我说。

  “好的,我知道了。”

  我们这些人是从各地来版纳参加短期出家活动的,那个时候在国内,像这类活动还是第一次。善觉师是指导老师,而娃哥是联络员。

  娃哥三十多岁年纪,虽是山东人,却长得高鼻深目,有点像佛教壁画上的西域胡商。他性格豪爽,很有些辩才和魄力。几年以前,我刚接触佛教时就认识娃哥,那时他在居士圈已经颇有点名气。因为他喜欢到全国各地寻访高人,介绍给都市里的居士们,算是学佛人的中介吧,不为任何名利,完全是义工。不过老实说,他之前N次的发掘工作并不太成功,很多时候只是对方的夸张言辞撞上了他的浪漫情怀;有时则是对方虽小有所悟,但事实证明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个荒诞的世间。不过,这次我觉得有些不同,这位四十岁出头的小个子法师——善觉师,怎么说呢,每个人凭着人生的经验,在大脑里对人都会有一些分类,但你把他放到哪都不合适。最要命的是,不合适并不是他标新立异,而恰恰是他在做佛法中最平常的事儿。

  车子开动了,去曼飞龙佛塔的公路正在整修,坑坑洼洼的开不快。我开始和车上的年青人互相认识:他们有对工作厌倦的职员、落魄的艺术家、思维敏捷的IT工程师,也有热心的传统文化传播者、事业蒸蒸日上的经理、过本分日子的手工业者,后来在出家过程又认识了思想苦闷的教师、生意失败的个体老板、怀才不遇的中医奇才、大隐于市的武林高手、良心不安的都市律师……,算上我这个读书读了一半就逃跑的博士,总而言之,汇纳了社会的三教九流。我那个时候并没有发现,在短期出家这种让个体身份消融的活动中,这些社会问题的浓缩景观多么微妙和精彩,因为那时我心中满是苦恼,关注的只是自己。

  大钰兄坐在我旁边,跟我滔滔不绝的谈论起基督教来。他虽出生在上海的中医世家,过去家里却都是基督教安息日会的虔诚信徒,从小接触过很多基督教和穆斯林的派别,辨析这些派别和佛法的异同让他很兴奋。我在美国接触过一些基督教的派系,这里面有很多和佛教相似的宗教体验,其中的差别也足以发人深省,所以我们算是谈得投缘。不过一般人对这类宗教比较学缺少兴趣,实际上,大钰兄后来对我说,跟和尚谈圣经、找阿訇聊佛法的做法让他吃了不少苦头,遇到我算是相当有幸。

  人心中总是需要温暖和感动,在犹豫的时候需要方向,在无助的时候渴望依靠,这些东西那些真正的基督徒都曾经无私地传递给我,如果说我对美国最怀念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这些了。

  海尘说到这里,晓芸忍不住插话说:“你在美国的博士读了一半就回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呢?我听到很多不同的说法。”

  “有哪些说法?”

  “有人说你是因为不愿意做伤害动物的实验,有人说你是为了献身国内贫困助学事业,也有人说你打坐得了境界的启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所还不错的美国医学院的全奖学金博士学位,对国人来说是比较难得的机会,我放弃了,大家难免做些猜测,帮我找些理由来平衡一下心理,也可以理解吧。”海尘笑了笑。

  “你说的这些都对我有一些影响,但并非决定性的原因。动物实验确实是我不喜欢的,但我在美国时已经选择了不做动物实验的课题,即使将来要面对,也有办法调整或转行;我回国后确实做了一段时间贫困助学的工作,但献身的说法未免夸张,只能说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吧;至于打坐境界之类的说法,对于一个学佛人来说,在迷惑犹豫的时候,得到上师和佛菩萨一些提示,这样的情况是常有的,但境界仍是内心的显现,如果既没有证悟心性又没有上师指导,执着境界而昧失自心,那反而比世间人更容易被迷惑。”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的讲下去。”

  “小伙子,你为什么学佛?”

  善觉师在从副驾驶的座位回过头来看着我,面对他澄澈的眼神和真诚的态度,高明的话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不知不觉的说起了我这两年的经历。

  “一言难尽,您对我不太了解,我简单说说我的经历吧。”我吐了一口气。

  “在大学里我就开始接触佛教,不过谈不到信仰,只是对任何新奇的东西都感兴趣吧,不光是佛教,图书馆里什么书都看,佛教教义的直接和透彻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很多人想当然的解释和一些宗教现象让我迷惑,也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机会。有时候碰到一些事情难以解决,看看佛教的书,会有些启发,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一年多前,我到美国留学,怎么说呢,每个初到异国的人大都会经历一种文化差异带来的冲击,美国人叫Culture Shock,我也不例外。新的环境和文化适应起来并没有太大困难,毕竟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但是这冲击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副产品,我发现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不再是定数,只是一种文化日久而成的习惯罢了。渐渐的,我开始相信很多事情是可以由自己选择的,好像有点大梦初醒似的,我开始想认真定位一下我的人生。

  说起来有点可怜,一直被动的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到了读博士阶段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大多数人生命的主体意识是如何觉醒的,还是一直在集体无意识中随波逐流,反正我是到美国后才开始有被激活的感觉。这里面我不觉得完全是文化差异,大概和教育机制有关系吧。”

  “你想找到你真正的需要?”善觉师没有容我被感慨岔开主题,直接问我。

  “是的,可以这么说吧”,我点点头,继续说。

  “这经历了一个过程,从事业、感情到业余爱好,我每件事都仔细的从头排查一遍,看看这些年我习以为常的生活背后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估计是被冲击的有点矫枉过正了,大概没几个人会这么做,无论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嗯,很好”善觉师笑着回应我

 

  “我惊讶的发现,这些似乎都是需要,但都经不起太多推敲,我可以设定一个目标,比如发一篇有影响力的论文,成为一个知名的教授。开始会想象那种比较满意的样子,或者成为终身教授,得到安稳的生活,但我想到一旦实现之后,就会头脑一片茫然,再往后呢,我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我无法回答。我之前是个感情上比较随便的人,和很多女孩子保持暧昧的关系,我思来想去,发现其实和哪个人过一辈子没什么大不同,想到将来结婚之后我大概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先生和父亲,可是这大部分要靠责任感来维系,想起来就很沉重,不是我想挑战家庭存在的意义,或者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而是我搞不清楚选择这种生活是为了什么。当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想认真的发展感情,却发现她是有夫之妇,道德又成为困惑我的问题。虽然我没有继续这段感情,因为我不想为了自己伤害谁。不过这让我开始考察这古往今来的难题,我发现在欲望的需要和道德的需要背后,心灵有一种更根本的需要,所以欲望和道德才会同时经不起推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善觉师笑得更灿烂了,仿佛他完全知道答案。

  “从无意识到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是一种进步,但在选择面前,我产生了更多的困惑,开始只是事业和情感方面,后来心灵层面的主体意识觉醒就更加不可收拾了,简直就是世界的塌陷,返观我自己麻木可怜的生存状态,心里常有难以言说的痛苦,我甚至犹豫是不是退回过去那个无意识的蜗牛壳里,在那个时候我接触了很多基督徒。我很喜欢和他们一起唱赞美诗、读圣经,但却不太喜欢有些人以物质利益来引导信仰,或者通过曲解中国历史想证明基督教优越性什么的做法,在我看来这都南辕北辙,太远离话题了。在出国前我也接触过佛教,也尝试过打坐,也参加过一些宗教活动,但我从来没有真正从信仰层面,或者说用一种主动的生命意识考虑过这个问题。在美国,我也接触台湾的佛教社团,也许机缘不合,除了能方便的买到素食,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心灵上的帮助。

  “说到道德,奇怪的是当我知道很多选择的时候,我反而更加谨慎了。我不但没有像过去那样任意而为,反而开始向她们介绍佛法和圣经。我恍然发现我过去从来没有从和我一样的人的角度去看待和理解她们,只有欲望和虚荣,根本没有真诚的爱,这真的很可怕。不过有点反讽的是,除了个别例外,她们虽然觉得我变得更加善解人意,却渐渐对我敬而远之。”

  我越说越激动,善觉师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我。

  “我开始向往一种崇高的生活,我开始严格的素食,对无聊的电视节目也提不起兴趣,每天祈祷、打坐、阅读心灵方面的书籍,但我还是很苦闷,找不到生命的方向。现代心灵方面的书籍提供了一些让心灵恢复平静的技术,可是我个很较真的人,我需要说服我为什么这么做。我阅读很多佛教书籍,但经论浩如烟海,现代人牵强随意的解释又让我难以完全信服,总觉得佛法应该不是那样的,该是什么样的我也说不清楚。我很喜欢一些藏传佛教成就者朴实的开示,我向往能有一天突然遇到一位上师,带我走出困境,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什么也没碰到。

  “每做一件简单的事儿,都令我迷惑。我找不到事件的意义,心里总是苦闷和发慌。我利用业余时间参加了一个资助国内贫困儿童的助学基金会,一方面是我一直的一个愿望,另一方面是这是少数我能确定有意义的事儿之一。在基金会我很认真的工作,通过在美国各地的朋友发动捐款,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成为基金会理事。想到有孩子会因为我们的努力而改变命运,心里常会有欣慰,但是心灵深处的不安却并没有任何减少。

  “每日里实验、上课、考试,我都提不起精神,这些细胞里面的小小分子似乎印证着我对人生的理解:在和别的分子千丝万缕的联系中,你并不清楚它们究竟有什么作用,即使你今天发现了一个作用,明天也可能完全否定。安稳舒适的生活对我却是煎熬,那时我心里常常有想逃离的冲动,究竟要逃离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有一天,在我烦闷到极点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必须推倒重来,重新认识自己,重新规划人生。我退学了。”

  善觉师略微有些意外,又认真听我说下去。

  “我知道,我这人做事有时太决绝了。但人在苦闷时,有些事确实很难说,我那时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你问我为什么学佛,我说不清,可能只是偶然的机缘,我想找出路,找到这里了,这次短期出家是因为偶然碰到娃哥,他介绍我来的,短期出家对于一个想突围却缺少方向的人来说有吸引力,因为之前对佛教的好感,我想试试。我也知道学佛应该有很多高尚的理由,但我没有,我苦恼缠身,自顾不暇。

  我把这两年的事儿一口气说下来,没有什么掩饰,也不在乎结果,心里轻松了不少。

  “痛快了些?”善觉师笑着说:“小伙子,你听说过四圣谛吗?”

  “苦、集、灭、道。”

  “嗯,苦是第一圣谛,认识到苦,佛法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高尚的理由也不重要,你内心已经对第一圣谛有所感知了,这就是最好的学佛缘起。”

  车子在一座小山包前停了下来,曼飞龙佛塔到了。

  “回国后打算做什么?”善觉师问我

  “太远的没想清楚,参加完短期出家,我会在云南和贵州做一些贫困助学的工作,我们基金会有一些项目在这边。”

  善觉师好像思考了两秒钟,说:“好”。

  曼飞龙是版纳最古老的佛塔之一,坐落在一座小山包上,我们来到塔下的时候,没有任何游客,也没有出家人和管理人员,安静极了。八个笋形的小塔环抱着中央的大塔,形成了一个塔丛,灰白的外表古朴庄重,我们到的时候已是下午,天空却能隐约看到一弯新月,日月同辉下,佛塔更有一种与浩瀚天地浑然一体的庄严。一行人在善觉师带领下开始绕塔,在这南传佛教的古塔脚下,一位步履洒脱的汉地僧人带着形态各异的汉地居士,有人大大咧咧,有人谨小慎微。我很难想象短期出家这些人穿上僧衣是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祝福大家吧,也祝福我自己,大家都挺苦的,都得解脱吧。合十时心动此一念,抬头时看见善觉师正看着我,对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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