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严法师「建设人间净土」理念根源 第二节(五)


2015/5/23    热度: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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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避世」的目的——建设以离开世界(美化人生〔提升人品〕以达理想社会〔建设人间净土〕)

  关于批评佛教只「适合未来世界」一说,法师在民国四十六年(1957)〈理想的社会与美化的人生〉一文,对同一个世界的两种对立态度——「离开」、「建设」,归为两个不同的层次——「目的」与「方法」:

  世间浅见人士,都……因为学佛的最后目的是在超脱三界,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来努力于这个世界的建设。事实上,离开这个世界是学佛的目的,建设这个世界才是学佛的手段。45

  以修行的立场讲「离开这个世界」是「学佛的目的」,而「建设这个世界」是「离开」的方法。法师善巧地让问题各得其所,自然消泯。至于「建设这个世界」的内容,则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佛教的教化,是使得人人各安本分,不但「诸恶莫作」,而且「众善奉行」,凡是有害于一切众生的事情,佛教徒不会去做,凡是有益于大众福利的,佛教徒则「从善如流」。46

  法师以消极于「诸恶莫作」,积极地以「众善奉行」入世,避开否定批评者「消极」、「积极」互为不容的认知。如此一来,转化、活化了这种尖锐、对立的的思维,而使成为能用且又合理的佛法,这正可说是圣严法师特有的风格,不同于二位大师思想性的特质。

  这篇文章并以要实现「佛国净土」,就应先「美化人生」来论说。美化人生的方法就是透过「三学」:

  人生如何才可美化起来?……讲到超现实的美化,那就不能不去仰求于宗教的信仰,和宗教的实践了。尤其是佛教,……我们应该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那就是「五戒」、「十善」,由戒生定,由定发慧,如果「戒、定、慧」三学具足,那就是了生脱死的机缘成熟,也就是真常妙有,美化人生的境界。47

  法师这时期用「美化人生」「五戒、十善、三学、真常妙有」的精神意涵,实与民国七十九年(1990)以「提升人的品质」入手而讲的〈法鼓山四众佛子共勉语〉相应:

  信佛学法敬僧,三宝万世明灯。

  提升人的品质,建设人间净土。

  知恩报恩为先,利人便是利己。

  尽心尽力第一,不争你我多少。

  慈悲没有敌人,智慧不起烦恼。

  忙人时间最多,勤劳健康最好。

  为了广种福田,那怕任怨任劳。

  布施的人有福,行善的人快乐,

  时时心有法喜,念念不离悦。

  处处观音菩萨,声声阿弥陀佛。48

  这一方便记忆、持诵的偈颂,内容有「三宝」、「利他」、「三学」、「六度」、「净土」等之修学与心行。诵文中呈现了法师最具个人特质的风格——生活化的宗教家。入俗、在俗、用俗而脱俗,一脱佛学专家用语,使上至知识分子下至贩夫走卒,不管学、不学佛,要、不要求生他方净土,在日常中多少都能使用「佛法」。

  所以民国四十六年(1957)〈理想的社会与美化的人生〉一文里的「美化人生」,其实就是「提升人的品质」理念的另一说法。以「美化人生」为基础,建设「人间净土」为过程,直到一切有情轮回止息,才算是究竟,才算「美化人生」的理想,「佛国净土」的目的:

  上面说过,我们的世界,个个信佛,人人学佛,便是大同世界的超然化,便是「佛国净土」的实现化,可见美化人生是佛国净土的基础,佛国净土是美化人生的表现。……上面说过,大同世界或是「人间净土」,是佛国境界的一个过程,也是美化人生的一种表现。然而过程不是终点,表现也不是究竟,超出三界火宅,摆脱六道轮回,才算是佛国净土的目的,才算是美化人生的理想。49那就是弥陀净土之类的佛国净土。50

  因此「人间净土」是「过程不是终点,表现也不是究竟」。

  所以此文之意涵同于前文建设「人间净土」是方法、手段;「他方国土」才是目地之说。难怪民国七十九年(1990)的<法鼓山四众佛子共勉语〉中,法师以「处处观音菩萨,声声阿弥陀佛」作结语。换句话说,就是以「佛国净土」为目的,而每个人信佛、学佛,就是「建设人间净土」。

  (四)原始佛教苦观的真义——抛弃所有乃至可能的痛苦(人间净土的实现)

  法师在民国四十七年(1990)<从人生的痛苦到人性的升华——苦的人生观——>一文,更就人类历史的发展,说明佛讲「苦谛」的目的是「人间净土」的实现。

  由于「人类无不因为痛苦的刺激,促成了智慧的果实」,所以佛教「『以苦来概括人生和人类的历史』,并不是『悲观失意者的论调』,『要摆脱生死轮回的苦海』,也不是『厌世逃遁者的宗旨』」,而是「佛陀明白人类乃至一切众生的惰性,以及了解人类的社会,不到『人间净土』的实现,绝不会有永久的快乐或绝对的快乐;个人不到超出三界的境界,也不会脱离痛苦的感受。」51因此,佛以苦的观念来策励社会,希望社会从痛苦中不断地奋斗,直到抛弃了所有乃至可能的痛苦时为止——那是「人间净土」的实现(超越的大同世界);他以苦的理由来警惕人类乃至所有的众生,希望我们由生老病死,死生老病,生死死生中渐渐磨炼,慢慢升华,直到了生脱死为止——那是超出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52。

  文中法师以「人类无不因为痛苦的刺激,促成了智慧的果实」,来解说人类文明发展历史,而论说佛陀讲「苦谛」的真义是要策励「人类、众生从生死升华」,直到「生死死生止息」——「出三界」、「抛弃所有痛苦」,为实现了「人间净土」。

  法师这里所说的「苦谛」,就是印顺导师举根本佛教《阿含经》「佛在人间成佛,成了佛还在人间教化」,而以「苦谛」为最初教法——「四圣谛」的首谛。这「苦谛」为首的佛教世间观,正是造成学者杨惠南指为「出家、禁欲」、「出世多于入世」的「原始佛教」,也是被梁漱溟说成「重感觉,取消问题……,适用于未来世界」的「印度佛教」。然而「出家、禁欲」,法师则解读为「策励人类从生死升华」;「出世」、「未来世界」则是「出三界」、「抛弃所有可能的痛苦」的「人间净土」实现。

  至于杨氏的「援儒入佛」之说,法师在民国八十二年(1993)《学思历程》一书,追忆他十四岁(民国三十二年)在狼山出家,听老师讲解《禅门日诵》、《四书》、《五经》时的看法是:

  孔孟之道可以治世,佛教的义理及其方法可以化世。若能互为表里,一定可以实现世界大同或人间净土的局面。53

  法师对于儒学的理解是从《四书》、《五经》而来,法师以儒学相对于佛学而言,是「治世」的,为「表」;而佛学相对于儒学,则是「化世」,是「里」,二者是互补,不相对立。54

  法师这样的说法院是否同于杨氏「援儒入佛」,在某种相融的立场是可以说得通。如前述引法师民国四十六年(1957)一文「美化人生,应该是从最基本的『五戒』、『十善』做起……」;民国七十九年(1990)所谓「报恩、利人、勤劳、任怨、任劳、行善」,到民国八十二年(1993)以佛制比生「必须……将佛法……以及佛教徒的生活轨范、五戒、十善,传播到人间去」。这里所谓「佛教徒的生活轨范」,同年法师在另一场合,更举印光大师的「敦伦尽分」为例。

  这些佛教原有的人天善法,本来就不与儒家教化有所抵触,甚至能互通,当不须待援入儒学才有,只等有识者以时代语言、观念,重新阐扬、宣说。不管「孔孟之道」是所谓的「治世」或为「表」,就法师来讲,应该都是「入世」,且为「出世」的基础,是使「抛弃所有可能的痛苦」,当然也就包括抛弃社会,乃至生命生死等痛苦的方法。所以法师不同于杨氏把儒家归为「入世」,佛教为「出世」后,以对立、不容的思考看待二者。55

  由于法师当时才十四岁,那时候法师是否有如此明确的思惟,或「人间净土」用语,恐怕是法师追忆过往时,受今之思想、表达所影响。因此这部分不当此节「沿革」的论证,而是作为参考。

  检阅前面诸种引文,不管在破世人对佛教「消极」、「避世」的误解,或是为人类的身心竖立正法幢,都可发现圣严法师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回归到「美化人生」(「提升人的品质」),「创造理想的社会」(「建设人间净土」的理念。56并试图将佛学的问题消融在学佛、修行中。

  由上可知,「美化人生」、「创造理想的社会」是法师的根本信念,此一信念早于民国四十六、四十七年(1957、1958)就确立了。根据法师《学思历程》,其因民国四十六、四十七年(1957、1958)已有这样的理念,故而认同、赞叹印老:

  正由于我有这样的想法,故对太虚大师「人成即佛成」的主张,相当认同,对印顺法师《佛在人间》那一本书,也很赞叹。57

  从文意可以了解法师是经由自己的独立思考,而相应于这二位大师的理念,但其中之轻重,「认同」自是多于「赞叹」,也就是「虚大师」多于「印老」。而且法师以「人间净土」的建设,为其弘法利生的目标,这「建立人间净土」史上率先提出的正是虚大师。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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