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寺院的文化内涵


2015/5/23    热度:509   

  人类环境的急剧恶化,已使自身步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池深”的危险境地。因此,“我们的文化需要更新,文明需要提升。以征服、占有、掠夺、财富、消费、享乐、速度、效率等等为主题词的既往文明正在人们沉重的反思中渐渐褪色,人类不可一世的中心地位正在它越来越孤独的生存处境中悄悄地转移,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对自然的尊重、保护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以及与地球生物圈的共存共荣,将是人类唯一可行的自我拯救之路。”【杨东平:《走向绿色文明》,刊于《自然之友》。】

  由于被消费主义文化所蒙蔽,我们一直在徒劳地企图用物质的东西来满足不可缺少的社会、心理和精神的需要。所以,改变人类的“危险境地”,只能依靠“人心的改良”。人们在道德上遵守“一种最低限度的共同的价值、标准和态度”【孔汉思、库舍尔编,何光沪译《全球伦理》,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这是“普世”原则,它超越了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信仰,契合每一人,这个交结点就是环境伦理。能够遵守环境伦理,一个国家,一个集团是难以办到的,宗教将担当起这个使命。

  西方道德的捍卫者主要是教会,在通往新价值观的前进路上,横亘着几千年古老的令人生畏的神学思想障碍--人与自然的二元伦理学体系。在伦理上,逐渐演化成一种思想倾向,道德只是对人而言才存在的,只有人才应该得到道德上的尊重和关怀,在人类生活之外,并不存在道德关系。此类思想使掠取地球上的资源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养育人类的地球则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而放弃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运用自身的伦理传统和灵性资源,为全人类的幸福作出贡献”,则是1993年9月4日世界宗教议会中通过《走向全球伦理宣言》的内容。

  佛教是圆融之教,它的伦理思想是人类最为宝贵的资源。当人们认识到“大地伦理”的时刻,更显示出几千年来佛教的光辉。把这些“资源”扩展在全球的人们生活中,将提升整个人类的文明进程。佛教的思想是无形资产,而佛寺所传达的则是有形、直接的人文思想。其中的经验,将给生态环境学提供人与自然和谐的范例。

  “天下名山僧占多”,佛弟子开拓出的一座座的神圣殿堂,添置一处又一处的人文胜景,皆是人与自然和谐的典范。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世界上“深层生态学”所追求的目标,也是人类要遵循的道德标高。

  寺院所分布在广阔区域中,古代僧人巧妙地利用山体形态,借助水面和树木等自然景观的要素,甚至凭借人力开凿、挖池、植树,使之山麓周围的寺院能够处于审美价值较高的环境中,潺潺细流,青青幽竹,郁郁松柏,无边芳草,与喧闹市井生活相比,展现了清幽、寂静、安详、平和的功效。

  中国园林有皇家园林、寺院园林、私家园林三大体系。寺院园林则最具融和性,突出了人工造物与大自然完美有序的结合氛围。古代选址与建筑布局的艺术,是根据“气候,地貌、水文、土质、植被等自然条件的特点及其地域的组合来寻求理想的生活环境居住区位”【俞孔坚:《理想景观探源》,商务印书馆,2000年。】。随着人类生态环境日益恶化,人们重新关注中国古代“尊重自然的设计思想”。

  能达到理想的自然景观是负阴抱阳,背山面水。所谓负阴抱阳,即基址后面有主峰来龙山,左右有次峰或冈阜的左辅右弼山,山上要保持丰茂植被,前面有月牙形水塘或活水曲弯回环流过;基址前面有笔架型的案山,符合这个规律就是理想的格局。依照这种观念所构成的景观,常具有以下的特点:

  1.围合封闭的景观:群山环绕,别有洞天,形成远离人寰的世外桃源。这与佛家的出世哲学,陶渊明的桃花源式的理想以及安全、内聚的思想都有密切的联系。

  2.中轴对称的景观:以主山--基址--案山--朝山为纵轴;以左肩右臂的青龙、白虎山为两翼;以河流为横轴,形成左右对称的风景格局或非绝对对称的均衡格局。

  3.富于层次感的景观:主山后的少祖山及祖山;案山外之朝山;左肩右臂的青龙、白虎山之外的护山,均构成重峦叠嶂的风景层次,富有空间深度。这种风水格局的追求,在景观上具有中国传统绘画理论山水画构图技法的“平远、深远、高远”意境和鸟瞰透视的画面效果。

  4.富于曲线美、动态美的景观:笔架山式起伏的山,金带式弯曲的水,均富有柔媚的曲折蜿蜒动态之美,使景观更显生动、活泼【参考尚廓对自然景观所作的环境美学的诠释。】。

  佛寺所体现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是自然山川与建筑、绿化的景观与人文景观完美结合。

  少林寺是禅宗祖庭,它坐落在河南省登封县城西。从自然景观学来审视,少林寺背依五乳峰,面对少室山,左有太室山子晋、太白、诸峰环峙;右有香炉、系马诸峰护立;少溪河从门前东流,完全符合“负阴抱阳,背山面水”的格局,因此千年古刹历久不衰,自然形胜之地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中国人强调自然界与人的统一性,遵循追求最佳生态环境、完美景观和心理空间的原则。人与自然的友善关系,是生存环境与文化心理的结合物,在佛寺中运用得最为亲密无间。

  佛寺不仅注意自然环境的选择,同时重视对自然环境的呵护和培植,这种传统一代接一代的传续,形成了良好的自然生态环境,因此,人们游览时,由衷赞叹风景这边独好,在感受自然风光的旖旎之时,还能从感受到另一种人文理趣,这种人文生态与自然生态是佛寺文化的一体两面。

  《菜根谭》说:“琴书诗画,达士以之养性灵,而庸夫徒赏其迹象;山川云物,高人以之助学识,而俗子徒玩其光华。”可见事物无定品,随人识见以为高下。游览名山大川、风景名胜,得到的感受随着人的素质不同而有所不同。

  人们游历中往往关注“悦形”,自然天成的景物,反映到人的感官系统,这是山水审美的初级层面。而山水审美第二层面则是“逸情”,是主体在“悦形”基础上,将获取的风景信息进行处理,赋予观赏对象一种人格或灵性,达到“物我相亲,情景交融”境界。山水审美的终极层面是“畅神”,它“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是以天地为庐,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境界。佛寺恰能将审美活动引申到哲学高度,导引人们进入禅境。

  佛寺是宗教文化的载体,它不仅是美仑美奂的自然景观的一部分,也是出家僧众的生活和修持的场所,同时还肩负着社会责任。佛寺的文物、艺术宝藏成为了艺术陈列馆;佛寺中教化及安扶作用又成为香客的“心理诊所”;佛寺在非常时期往往又担当了慈善、救济的社会功能,成为安全岛、避风港;佛寺又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镇,在对外交往中又担当着重要的角色。这里以河北省赵县柏林禅寺为个案,分析佛寺文化的内涵及意义。

  赵县有隋代所建的石拱桥,还有唐代石经宝幢,而创建于东汉末年的古观音院,因唐代从谂禅师在此驻锡传禅,成为名闻中外的禅宗道场。被称为“古佛”的赵州禅师,万语千言,不外“吃茶去”、“洗钵去”的生活禅风。祖庭几经兴衰,净慧法师,勇担重荷,振兴祖祖庭,光大宗门,被赵朴初居士赞为:“宗风重振,会看龙象腾骧;拂子高擎,永作人天榜样”。如今步入这座祖庭名刹,佛子们又能在庄严道场沾受法味,人们不禁由衷赞叹柏林禅寺常住的一片苦心。

  柏林禅寺僧众奉行的修行准则是:

  “在尽责中求满足,在义务中求心安;在奉献中求幸福,在无我中求进取;在生活中透禅机,在保任中证解脱。”

  柏林禅寺现占地约80亩。自1992年第一期工程开始,已完成了山门、普光明殿、钟鼓楼、回廊、法务流通处、寺务处、围墙、观音殿、藏经楼、禅堂、开山楼、怀云楼、指月楼、会贤楼、云水楼、香积楼以及正在建设中的千佛楼、禅定中心等。

  柏林禅寺是一项包括佛教文化、禅定修习、慈善事业、社区服务多种功能的系统工程。目前,赵县人民政府在未来的五年规划中,将柏林禅寺前广场开辟成为商贸、文化的活动中心,这不仅为当地经济发展带来了活力,而且使柏林禅寺的外围环境更加完善,完全符合文化景观学中的“负阴抱阳”的格局,前面开阔的广场将成为“笔架案山”,成为人佛同欢的胜地。

  柏林禅寺从恢复开始就坚持教化世间,净化人心,“以三宝为正信的核心;以因果为正信的准绳;以般若为正信的眼目;以解脱为正信的目的”。在晨光微熹,檀板声声中,僧众们开始了修行的一天。早殿、晚课、持咒、诵经、称号、唱赞、回向,念念清明,自觉自在便是禅;梵呗、禅曲声声心底流出;普茶、出坡、坐禅、过堂、开示、座谈、夜话、传灯、忏悔、发愿、皈依,都是“净心”的方法。寺内的详和氛围,方方面面都使人感受到“家”的况味。净慧法师隆倡导“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生活禅,已经成为“人间佛法”的具体实践,成为佛寺文化中的重要内涵。正如复旦大学王雷泉教授所说:“在佛教宗教地位不理想的情况下,在宗教是一种文化的大旗下,相似佛法或附法外道而凸现,把佛教的部分内容通过文人禅的形式表现出来。在这个背景下,生活禅向社会展示了真正佛法和禅是什么,起了正本清源的作用。”

  作为信徒,追求是生命终极关怀,来到一个良好道风场所修行,是他们的福田增上缘;而作为游人、香客,从佛寺的一草一木、一经一偈都可体会到常住良苦用心,他们正是通过此种亲切的感受来认识解佛教。佛寺自然景观是其形式,佛教的信仰、教化则是其基础。

  佛寺的魅力还在于它的建筑的组合。自然景观学讲究来龙、大帐、左右砂山,及前面案山、朝山。建筑格局总体上是三面环山围护,一面朝南正向的开缺。开缺之处又有案山、朝山的低峦之山势,以防气场直冲,这些都是以“气”为中心展开的工作。通常在没有任何实体围蔽时,心理场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犹如同陌生人靠得太近会有不自然的恐惧感。山环水抱之势自然有一种稳定性、安全感。因此,佛寺大多选择四面围合的典型模式。建筑个体是“间”,空白之处为“院”,组合的“间--院”结构是中国人的计白当黑的审美经验。因此佛寺大多采取“川”字型布局,中路宽广高大,具有主体突出的特点。佛寺不仅是单纯的宗教建筑,它兼备园林的因素。建筑与环境的空间关系,有机地构成了流动式的空间观赏序列,步随景移,曲折起伏,如同戏曲音乐,从序幕开始,一层层地把景观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如海天佛国的普陀山,南天门石牌坊就在岸边拔地而起,形成景观的序幕。海风、浪涛所发出的轰鸣声,就好似一派仙山乐曲,在序幕中往复回环,很好地渲染了环境气氛。

  佛寺建筑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不仅仅是为了附和人们对园林的偏爱,而是为佛教的济世本怀所设立的,将佛寺园林当作桥梁,摄引人们步入禅的境界。“幸为福田衣下僧,乾坤赢得一闲人。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以这样的精神而选择自然山水间作为修行场所,是再合适不过的,正可谓:“任世态万变,人情沉浮,禅家只站定在清净本心之内,无执无挂,一如清风、白云、青山、绿水、蓝天般本然圆满。禅与自然,是在生命的本真深处契合的”【任晓红:《禅与中国园林》,商务印书馆国际公司,1994年,76页。】。

  佛寺在担当社会、文化、宗教的功用时,同时树立了环境保护的典范。在倡导“绿色时代”的今天,“绿色”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冲击波,影响到一切旧的传统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念。宗教是决定道德的很重要的因素,运用宗教的道德伦理,把社会良知从人扩展到大地,超越以自我为中心的环境负性要素,佛教在其中将肩负着伟大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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