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萨钦哲仁波切:轮回是战场,菩萨是勇敢的战士(3)


2014/9/4    热度:476   

宗萨钦哲仁波切:轮回是战场,菩萨是勇敢的战士(3)

 

  ●问:可否请您说明三宝的含意?

  答:一般而言,佛就是已成正觉、功德圆满、圆满一切佛之特质,并清净一切染污(譬如由无明而起之)的人。

  当然啦!佛的定义有许多种,有很多不同的角度来认定佛是什么?以及如何使人成佛?我们可看到佛教中有许多派别,如小乘:释迦牟尼佛在菩提迦耶诞生在此世间,事实上佛和我们众生的诞生一样,但他遇到老师,并从他的老师那接受教法,且加以修习、克服许多障碍,最后终于在菩提迦耶成正觉;当他在释迦族时,身为悉达多太子,那时他尚未成佛,仍然是个菩萨,此后经六年苦修,到达菩提迦耶时始成正觉。接着是大乘:他们的定义有点不同,认为释迦牟尼佛早已成佛,但他是一个象征,真正的佛是法身,释迦牟尼所做的便是示现给众人看,示现成佛给众生看并且示现出成佛之道,以使众生了解,因为痴愚的众生很难真正了解佛是什么。

  什么才是真正的佛?也许我们可等一下谈到,但真正的佛是超乎我们概念之外,是很难让每一个众生都了解到的。因此需要化身,化身佛使人们看到时有信心,如果没有信心,佛只是一个历史人物罢了!化身佛事实上早已成佛,他只是来示现的。

  ●问:什么是金刚乘中佛的表现法呢?

  答:跟大乘佛教几乎相似,他们也认为释迦牟尼只是来示现的,事实上他早已成佛。

  我们刚说到三宝?(对。)

  法,这个字在梵文中的意义有很多,简单的说是去持有、保护的意思,这两个定义现今被佛教徒所引用。一般而言,法有两种:教授的法和了悟的法;法对许多人来说,像是一本书或佛的教授,这没有错,但真正的佛法并不是一种知识、语言、或概念性的文章,而是我们生命的实相、现象的实相和事实,生命的真理、来世的真理和现象的真理,因为我们关切的是现在生命是什么?未来生命是什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我们常不自觉地寻问这些,问题,佛教亦同。所以也许可说真正的“法”就是趋近实相的方法;或者说“法”就是实相,而佛所说的就是方法,依之便可向诸法实相趋近。

  常有人以为佛教徒必须崇拜佛,摆设佛像然后崇拜他,这有些不正确,其实他们并不是因佛拥有权力、超自然力等而向他崇拜;在佛教中我们有佛像或佛相,向其表示敬仰甚至供养他,是因为我们尊敬他的教法,如果我们思惟他的教法,可籍之得到喜悦平和或成正觉,正如我们敬重优秀的顾问,因为他给予好的忠告,所以得到我们敬重,而为了表示我们对佛的敬重,因此我们皈依他。

  现在再谈到“法”,一般说来,佛陀所给予的教法超过八万四千法门,这就是我们所说许多佛经的来源。这些教法可分为大乘和小乘两部分,再细分的话大乘中仍可分为两种教法:一种教法较强调“因”,由因地起修以至证果,另一种则较倾向于“果地”上;前者我们一般称为大乘,后者称为金刚乘,因为它较多提及果地本身;在大乘中我们修行六度圆满(圆满六波罗蜜),然后成正觉,但金刚乘中说到你已经是佛了,唯一需要做的事便是认得他,这是因地和果地起修之不同。

  ●问:再谈谈僧宝吧?

  答:僧侣是法的实修者,僧伽分为许多种,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小乘行者认为僧伽是受过出家戒的人,如和尚和尼姑;但金刚乘中则不仅如此,僧伽也可能是在家修行者,只要任何为众生工作而依慈悲心、志求佛果的想法来帮助众生的人,就是僧伽;当然僧伽可分很多层次,依其智慧、悲心之圆满程度而分。

  ●问:为什么佛教中有这么多的象征呢?

  答:象征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轮回的苦痛源自象征,一切皆是象征而非他物,像语言、沟通皆由象征而来,而我们无时地受到物质、精神上种种象征的影响,也许用更多的象征会更好。藉某种象征上的专注,可以开启我们的智慧。

  象征同样也能从不同的面貌中得到,你可发现不同国家社会中的文化和传统,那是非常有趣的,因为佛法是因人而设,所以人们依自己的想法、现象而采用之,如供养之不同象征,金刚乘中七供的水、水,前面是供佛喝的,后者是供佛洗脚的;供佛洗脚水对中国人来说可能听起来很奇怪,因佛法源起印度,而印度传统上有客人来时他们先取一盆水给客人洗脚。(注:印度人多不著鞋,此举类似中国给客人洗尘之风。)

  ●问:坛城、曼达也是一种象征吗?

  答:在金刚乘中运用了许多的象征,在这许多的象征中,圆形、循环最常被使用,因为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无始无终;而自心的实相也是无始无终的,故圆或循环是最重要的象征;另外中心或中间也是重要象征……。

  曼达也同时表示本尊所住的地方,其中有宫殿、土地和房屋。

  曼达有许多种意义,代表无始无终、中道,曼达拉是梵文,其中一个定义是循环,佛法中并不相信有所谓的最初起点和最后终点,而圆正可代表。中心也是曼达的一个象征意义,他不执二边。

  在金刚乘中我们用曼达来修法、灌顶,有沙做的、绘画的、或观想出的曼达,用沙做的或绘画出的曼达是今日较常见的,但这两种皆是外曼达,是外在可见的存在形态;但提到内曼达,也就是身曼达,就比较深了,你所修的一切本尊法,本尊并不是外在的实体存在,是你自心的开启而现的,故实际上佛陀便是觉发自己本性的人,而他所在的地方便称为曼达,所以你可称自己的身体是内曼达。

  ●问:为何观想的力量如此强大?

  答:这有许多原因,其实人都一直在观看,像看着地,但我们为何不称为观想,因为我们习惯将地看为实有的,真实存在的,这是真实、可触摸到的,所以不叫观想;又如敌人,我们习惯以为是外在的,而没有想到是来自内心的嗔恨,所以当有人说摧毁敌人多么困难,这是由于不能了解敌我是由嗔恨心相对而生的;由于我们平时已有观想的习惯,所以金刚乘中也藉之以为方便,因为人们都一直在观想,那么何不教一些有意义,能得到结果的观想,如观世音菩萨的观想,藉此来发展一个人的大悲心、慈爱等。

  ●问:众所周知上师在金刚乘中十分重要,可否请您解释其重要性何在?

  答:Gum这是梵文,意为老师。我们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老师,需要建言。如你所说,金刚乘中很强调上师,甚至对弟子而言其重要性超越一切诸佛之上,这是有道理的,即使千佛出世而未得值佛,但佛陀教法依众生之环境,所能接受程度而教,因此对弟子(学生)而言,上师的慈悲超越一切诸佛。

  但是在此摩登时代,对上师的信心、奉献等概念并不易被接受,因为每个人都被教导准备独立,并且我们的环境和社会也必须如此做,自然地我们想独立,太多的环境使我们独立,过民主的生活,没有人想依赖别人,没有人愿意由上师来决定弟子的命运;但无论我们多么想要独立而不愿顺从,但我们总是在接受到人的命令你看我们的家庭导致命令的出现,欲从别人的身上寻找实相,所以我说我们常依赖他人,虽然我们想要结束依赖而独立,但不论你是谁总是依赖别人,即使你有许多机械常识,你的国家是超级强权,你仍然依赖别人、别的国家、别的社会。

  现在人们非常熟知佛陀告诉了我一些在生活中可采行的事,在此人们用各种方式依赖时,我们何不依赖一个能给你精神引导,告诉你生命道路、慈悲和圆满觉悟的人,这比依赖教你一些不恰当的观念,令你不自觉地痛苦的人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各派的修行,内在的成长上,上师重要的原因。事实上在许多显宗的经典中说到“自己的智慧便是自己最好的老师,没有人可为你做决定。”但我们可看到,我们的智慧非常无知,并不以上述的方式运作,而无知却成为问题,因此我们需要某些能教育我们生命的人。

  然而,在各方面我们接受一个人或社会的号令,例如我们一起吃饭,有礼貌,这被认为是好的,一个绅士和淑女所应具备的,但我们并不一起上厕所,对吧?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说我们不该(能)一起上厕所,我们既然一起吃饭,何不也一起上厕所呢?但我们并不如此做,是因为社会觉得这是不好的,如果你要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则不会得到社会的信赖,自然地在今日社会中,我想做个绅士,你想做淑女,为了成为绅士和淑女,我们一起吃饭但不一起上厕所,看到没,我们不知不觉地接受社会之法律和规定,而如此的规定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法律或礼不礼貌是由社会或个人所制订的,而我们相信它并努力研读和练习之。

  ●问:我们如何寻找上师?一位好的上师必须具备那些特质?

  答: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因为现在有很多人想要有一个好上师,并且成为一个人的弟子一定有一些仪式,像剪下一点头发、皈依等等,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呢?就如同结婚、恋爱是两回事一样,结婚必须要有仪式,否则婚姻并不完全;但对恋爱来说,没有人可说这是你将恋爱的人,没有人可指引你恋爱,如果你遇见某人,你被自己的感觉所动,你就自然地恋爱了,为什么呢?因为其中有过去世的连结,知觉上的连结。

  上师也是如此,当你看到某位上师,你很喜欢他,他好像你的老师或精神上的伙伴一样,那么你自然地就会有信心,当他教导你时,无论他教导什么,都使你了悟现象的实相,而进一步走向究竟觉悟,那么这个人就是你的上师,无论有没有仪式、他是不是仁波切或被认为是伟大的老师。但我们总是由广告宣传来引导意念,判断他是否是伟大的老师,可是这并不表示他或她认为的伟大老师就是你的老师,。其实真正可以给你一些话,使你了悟诸法实相或成等正觉的那个人,才是你的上师。

  ●问:一个人如果遇到不好的上师该怎么办?

  答:一个人在选择上师时就该非常小心,此时看看上师的上师是谁很重要的,我想选择上师时,一个人不该受到他人或广告宣传的影响,他对上师的了解应该要比广告多的多,这是极重要的;此后如果不幸地由于自己的恶业或愿力而遇到了不好的上师,而且也从他那接受了一些教法,依照金刚乘的规矩,这个人已成为了你的上师,你必须尊重和拥有信心;此时你了解了一些事情,使你不再觉得他有什么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技巧性的放弃此类上师,这将不会伤害到你或其他众生。

  在大乘佛教的修行中,帮助众生是最重要的,而不只是要自己成佛而已,由于你遇到不好的上师将会阻碍你真实地利益众生,所以我想一个人要技巧性地远离不好的上师,同时一个人也不要因此忿怒。因为是你自己选择到这不好的上师,所以不要抱怨。

  ●问:但如果一个人对上师已经失去信心且十分忿怒呢?

  答:我已经说过,你可以丧失你的信心,但不可隐人嗔恨中。丧失信心并不表示你就可起嗔恨心。佛法的修行者对敌人都不可起嗔恨心了,更何况是上师。

  ●问:可否请您谈谈西藏的转世喇嘛?

  答:喇嘛事实上是指很高的人,没有比他更高的,但在西藏还有很多不同的术语称呼,像仁波切、图库等。图库是指化身的意思,他们都源自法身的释迦牟尼佛,图库不一定是转世的,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佛、菩萨的化身。你刚提到的转世仁波切或喇嘛,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西藏才有,但每个人都是自己过去世的转世。

  无论如何在西藏有特定的转世定义,为什么呢?其目的乃在于西藏受佛教的影响深远,佛法已成为西藏的一部分,他们做任何事,即使是走路都受影响,因此可见佛法对西藏的影响之大;而佛教的修行者、领导者,像一些大喇嘛、仁波切等,对西藏社会的影响太大了,所以当他们过逝后,他们的学生,继续找出他的转世来助益有情众生,也有一些是喇嘛自己想再来利益众生的;因此在西藏,去认定一个转世,他是某某佛菩萨或喇嘛的再来是十分重要的事。

  如果我们广义地说,佛菩萨的化身是无处不在的,但这些并没有被认定,像在西藏、台湾或其他任何地方,不同文化、语言、肤色的人都可能是佛菩萨慈悲地示现来饶益有情,无论他们有没有被认定。

  ●问:人们对如何认定转世的喇嘛十分好奇,可否请您谈谈?

  答:有许多或大部分转世喇嘛是由大修行者所认定出的,或是身为转世者前生的弟子,也可认出这个人是不是他以前的上师。像噶玛巴他的转世一向是由他自己认出的,在他圆寂前,他写下自己转世家庭父母的名称、年月日、特征等等,十分清楚。例如十四世达赖喇嘛则是由他的上师认定的,他到特定的地方去修本尊法,然后到大黑天护法的一个特殊湖泊去,湖上有许多象征符号使他观察而了解,有时候道湖会有很清晰的指示,经过这些手续终于找到第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者,然后再给他许多他上一世所用过的东西让他选择来确认。

  而今天许多仁波切很容易就可认定出来,但利益众生并不一定要被认定是转世的。许多的总统、议员、国王不必被认定就辛勤地为众生谋福利,他们很可能就是佛菩萨的化身,但没有被认出来,也没有必要被认出来。佛法中说:即使是“佛教”这名也不十分重要,名称引起了太多的问题,只要是能让你了悟心的实相的道路,不管它是否称为佛教都没问题。

  ●问:可否请仁波切详细讲一讲慈悲与信心的关系和重要性

  这几天坐在这很高的座位上,大家这样看着我,令我非常紧张,我从来都不习惯坐这种座位。在西藏有一种传说:有一个法座,大威德金刚曾被摄于法座里面。因此每一次坐在法座上,就觉得底下有个角。

  今晚我们谈的是对普通佛教徒主要的两件事:第一件是慈悲心,第二件是成佛的信心。我们要谈慈悲的方式,并不是神的一种力量,也不认为慈悲是只有佛才具备的特性,要了解慈悲是每个人都具有的特质,而慈悲常为佛教徒忽略。或许是因空性非常的风尚,所以慈悲的声望就越来越低;同时谈到空性会令人很愉快,但谈到慈悲就令人感觉有很大的责任感。

  每一个人都谈自己的权利是什么,身为被自由宠坏的现代人,我们经常谈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及各种自由;我们谈了很多的权利,却很少人谈到自己的责任,这就是人道渐衰落的原因。尤其在佛教圈内不只是我们把慈悲给忘了,而事实上,一直没把慈悲好好地修行过。

  也许我们在修各种的观,但修行的目的都是希望自己能成佛或是得到什么成就,所以这基本上就缺乏慈悲在里面。也许我们修各种仪轨,作各种仪式或修无上瑜伽法,同时也领受了一些灌顶;但是对于众生有没有这种责任呢?似乎真能慈悲众生的人是很少的。就算在一般的世间生活,这种想法也是非常不合逻辑的。

  举例来说:有五个人坐一船,当时风雨很大而且在很大的海洋中,各种各样的灾害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船就要沉没了,而且船很小,十只脚都觉得不够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想到自己,只想救自己,即使四人中有一个被风浪冲走,你可能也不会在乎,没有认识到要五个人平衡才能渡过海洋,五个人须互相扶持。

  其实,这时你们需要十只臂膀,而不是只靠两只臂膀。我们自我中心观念太强,因此缺乏慈悲的观念,就算有这种观念,也会因自我中心观念太强,而压抑了慈悲心。如果希望在不快乐的人身上得到快乐,那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每一个人自己的快乐是依靠着别人的快乐,所以从这种角度来看慈悲是重要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佛教是谈空性,为了要成佛,必须要证得空性。教导空性有很多种方法,有的说是禅,或是大手印、大圆满。我知道很多人都希望成佛,成佛后休息一下,再回来度苦难的众生。但是在我的观念里,如果没有慈悲的观念,而要谈空性,是不可能的事。把空性放在慈悲之前是错误的,但如果把慈悲放在空性之前就对了。

  其实慈悲和空性是同时产生的。我要告诉你们,为什么慈悲对于证悟空性来说是很重要的?一般人很少去仔细思考过。我们没有仔细去思考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看了太多的中观、般若这方面的书,在那些书里都讲到修行空性有许多方法。那为什么我要强调慈悲对认识空性是重要的?因为慈悲是唯一能带来平等的方法,而平等就是空性最重要的本性和精华。

  你一定很清楚,所谓证悟到空性,并不是把这世界所有美的东西都去除掉,或把所有的目标或客体都除掉;如果想这样做,必定永远都无法成功,因为每一次当你试着去消除一个现象的时候,这个消除现象的意愿,本身就是另一个现象。空性并不是去空那个“空”的情形,我们所谈的并不是一个杯子里有没有水,也不谈二边的那种状况;所谓那种不存在的极端的现象,是一个很有弹性的状况,是一种潜力,是一个被所有现象所共同分享的一个特质。

  一个现象对某些众生而言是美的,可是另外一些众生可以观察它是丑的;而同样这个现象它的本质并不因一个人看它是丑而减少,另一个人看它是美而增加,现象保持它原来的样子,不受任何的干扰。你可以对一个现象放上上千个不同的标签或作各种不同的分别,但现象本身并不因此而改变,而所有的现象都有同样的这种特性,能了解这点就是了解了“空”,空掉你自己的捏造,而不是什么东西变成空了。

  慈悲怎能带来这种证悟或认识呢?对一个像我们这样具有染污的众生,要证到完全没有捏造的境界是非常困难的。首先我们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可以被清洁、被洗净的。实际上,我们并不相信自己具有佛性,一直相信自己是一个罪人或是不好的,也认为自己内在是不可改变的。

  由于我们认为自己不可改变,就起了或许可以贿赂一些佛或菩萨的念头。用什么方法贿赂他们呢?我们用供养一些东西或向他祈祷的方式来贿赂佛菩萨,这个可能给你带来暂时的一些安适或一些了解。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因为每个人有染污,所以想要见到事物的本性是非常困难的,为什么?因为若要见到一个没有染污的外境或客体的话,首先必须先清净这个要见客体或接触客体的主体;除非主体清净,否则不可能看到清净的客体;如果主体有染污,所看到的客体也一定有染污。

  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修过空观?

  你是怎么修呢?

  坐下,观想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感觉不存在,这是一种折磨自己的办法,这等于是侮辱你自己。在美国,前两年圆寂的却扬宗巴仁波切,他曾说一个人如果拿他的自我来修空观,实际上是一种非常极端的自杀方式。所以如果你坐在一个修定的房间,想把自己的脑袋砍掉,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认识空,然后试着告诉你自己:这些地板,房顶及很漂亮的佛像都是不存在的,自以为这样比较接近空。

  这并不是空观,实际上反而是空观的反面。或许我们可以给它取名为“杂观”,因为你这样做要经历很大的困难。几乎就像一个推土机或压路机一般,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压平。这样做会流很多的汗,也要经过很多的心理程序。

  如果修的时候没有做得很好,当你起座,走向街上,看到美丽的客体时,贪心会比平常更快升起;当这种贪念产生时,你想把它压下去,但越想把它压下去它就越多。这就像你贴了一个标签在门上说:“不准进入”,每当门上贴了这样一个“不准进入”的标签时,人们经过那边,都想看看那里面在做什么。所以任何一个我们想压制的东西或任何一秘密的东西,我们永远都对它有好奇心;然后愤怒、嗔恨也就越来越高。我们最好跟每个平常人都一样,但我们比他们还差,因为每个人都具有一个名号。

  我们认为自己是一个修行者,但是如果你修慈悲观,例如一个母亲,对儿子女儿有同样的慈悲,所以没有任何的分别,在两者之间也不会做什么样的判断。虽然这种慈悲是非常粗浅的讲法,但你仍可看出平等性在这里面。然后把这种慈悲扩大,扩及配偶、朋友,慢慢地你的慈悲就扩充了,而会渐得平等的观念。你的儿子也许会忤逆地打你,也许你的女儿对你很孝顺,但实际上你并不很在意,对他们两个都很喜欢。在这种情况下,便达到了一种平等。你看到美好的东西,就会感到很愉快,看到一些很可怕的客体,就认为它是一个可怕之物;但是因为你从慈悲那得到一种平等的感觉或观念,所以不会有像前面那样想把一切东西都压平的这种过程。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慈悲就是当我们看到另外一个人在受痛苦的时候,替他觉得很难过,那是第一级的慈悲。第二级以上的慈悲,实际上不需要有一个个体正在受苦。如果你看到两个客体,一个可能正在受苦,而另外一个可能没有,以第一级的慈悲来说,你对痛苦的那个众生当然有慈悲心,但对第二级来说,你对不是正在受苦的众生就没有慈悲。所以第二级的慈悲是不需要什么客体的,它没有慈悲的对象。

  但这两种慈悲仍是制造出来的,必须有人告诉你,需要避免那些使你不慈悲的影响,需要跟着你的老师或任何可以带来慈悲的环境。这样慢慢做的时候,最后会达到一种情形,就是不太需要捏造的一种慈悲,慢慢的也会有一种不捏造的状况或境地,到那时候就没办法分别什么是慈悲,什么是空性。以上是对慈悲一个简单的介绍。

  而如何修这种慈悲呢?可以建议你做一些简单的事,不要让修行慈悲的方式成为程式化、规律化生活的一部分。举例来说,你如果定了一个规矩,就是只有在每天早上修行的时间,或去寺院里的时候才好好的修这个慈悲观,这样会使你的慈悲越修越少。这并不是说不需要有这样修行的时间,你应该有这样特定的时间去修行慈悲观;但不要让这程序或是节目表成为慈悲观的主人,让它管住了慈悲。

  不要只在当你看到某人正在受痛苦时才有慈悲,因这样做很容易忽视了现在并没有受苦的那些人;就算你不知道怎样修慈悲观,也应当尽量在每天早上或晚上或每一分钟里记得慈悲或至少念“慈悲”这两个字。而如果觉得念“慈悲”没什么加持力,可以念观世音菩萨的咒;观世音菩萨的咒基本上讲的也是慈悲。

  修慈悲的方式不应该只想说你可以给别人多少东西,或是能从别人那里接受多少东西。其实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给别人或从别人那边接受到的,也没有什么目标,总括来说是没有目标也没有极限的。用慈悲做你所有问题最究竟的答案,用慈悲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同时也像前面讲的,应尽可能处于使你易于产生慈悲的环境里。如果你是一个大乘的修行人,应在前面讲的以外加上修菩提心,这样子菩提心就会使所修的慈悲成为成佛的原因,这时候你甚至不会想到自己怎样去成佛。

  修行慈悲并不表示在形式上先要坐下来闭上眼睛。很多时候不管你是和别人在一起,或单独的,保持一分钟的安宁,然后想一想慈悲,这有很大的帮助。修金刚乘仪轨的人,当在修生起次第的时候,本尊的身体永远在提醒你记得慈悲这件事。身为一个初学佛的人,我们每个人都会认为慈悲就是对于一个受苦的众生觉得非常难过。当然,这在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部分正确,不过在究竟上来说并不是这样。

  你有没有听过无著的故事?他是一个很伟大的论师,也是写下弥勒五论的作者。

  无著曾非常努力地修弥勒菩萨法,他希望至少能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现象,或者得到一个好梦,或者真正地看到弥勒菩萨。但三年后什么也没发生,他觉得有很大的挫折感,于是就出关。在路上看见一个老人在弄一根铁棒,他就问那老人:“你在做什么?”老人说:“我要做一根针。”他终于把那根铁棒磨成一根针。无著想,对于世间法如做一根针都有人肯花一辈子的时间,那我想见弥勒菩萨当然是更好的一件事,所以他就赶快回去继续闭关。

  又三年下去了,连好梦也没得一个。再三年后,他又觉得很挫折感,于是又离开了。在路上看见两个人用水泼在石头上,就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说:“这山挡在我们家前面,我们看不到太阳,所以想把这山弄低一点。”像这类的事一再发生。

  十二年后,他真的决定放弃闭关,出来在路上走,碰到一条狗,那只野母狗刚刚生了一堆小狗,因此有半身都在血里面,母狗及小狗都有很多苍蝇在叮它们。当他看到这个状况,慈悲心升起来,想如果把这些血弄干净,则这些苍蝇、虫子都会死,但如果不做,这些狗会死。后来想到一个主意:他要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就到一个店里,拿杖和钵向店主换了一把锋利的刀,从大腿割了一些肉下来,当他要把小昆虫都拿起来的时候,深怕会把它们弄死,于是就用舔的,用舌头把那些虫子都拿起来。当他把眼睛闭起来,把舌头伸出来,想把那些虫子舔起来时,却什么东西也没碰到,只舔到土。然后他把眼睛睁开,却看见弥勒菩萨,立刻就哭起来,很感动地抱住弥勒的脚说:“十二年了,我天天向你祈祷、供养,连一个影子也没看到。”

  弥勒菩萨说:“并不是我没有在你身边,我一直在你身边,只因为你有很多业障,这些障难是没有办法用这些咒和空观来清净的。那些你所看到正在磨缝衣针、泼水的人,实际上都是我。这一次你有这样的慈悲心,它清除了你所有的障难,所以你可以看到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可以把我放在你的肩膀上,带我到城里去。”

  于是无著菩萨就很高兴地把弥勒菩萨带到城里去,在街上大叫说:“现在在我肩膀上的就是弥勒菩萨,你们不要丧失掉这个机会,赶快来看!”每个人都笑他,有的人看见一只身上都是血的死母狗。这些人他们的恶业还算比较少的。还有一个老太婆看到弥勒菩萨的两只脚。

  一般人好像误解了信心和自我之间的关系,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自我是当你想你是这样,而实际上你并不是这样的时候;信心是你认为你是这样,而实际上你真是这样的时候。所以说自我的见解是错误的,信心是对的。我们必须发展出这种信心,除非具有或发展出这样的信心,否则没办法具有正常的概念和了解。

  佛教里有很多种修行方法,在大乘里有皈依,有修菩提心;在小乘里知道痛苦可能被止息、有佛性的概念;在金刚乘里有自观为本尊,同时观想坛城,有上师、对上师的信心。实际上对上师的信心,并不是为了让上师高兴或满足上师,而是要发展我们的信心,这就是我们现在要谈的。

  第一个要接受“我们都有佛性”的观念,但这有点困难,因为可能需要经过很多理论上的学习来了解什么是佛、为什么我们有佛性。若不能接受这种程序,至少必须能接受自己的烦恼可以被清净,可以被改变。只要有足够坏的影响就可以变坏;有足够好的影响就可以变好。每天你有一千种不同的情绪产生,也许你修十二年了,仍觉得没什么结果,就会怀疑所修的这些法有效没效。因为没有信心,不只是对佛法或上师没有信心,主要是对因缘果没有信心。

  有一次我问我的老师:“我修了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结果。”我的老师说:“哦!这样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证明因缘果这关系真是很有效果。”

  这很有道理,为什么他这样说呢?他的意思是说你修的时间这么短,例如你要耕一块地,就只有一点点种子、一点点水,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使这块地长出庄稼的情况非常小。你花的力气很少,也许只在睡觉时丢几粒种子出去,就去问园丁,我那庄稼什么时候才长出来?这表示你不重视因缘果的关系,因为因和果间需要时间、条件才能发生。

  你想想看,我们造恶业造了几百万生了,而修了几年了呢?就算我们在修行的那几年,知道不要去做坏事,可是还是做了很多坏事。所以,若你想要有一个结果很快出现,这对因缘果来说实在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但若因缘正确,稻米仍是会长出来的。虽然我们只用一点点水,也不很花功夫,还是会长一点点稻子出来,即使你曾做过很大、很多的恶业,只要你肯修行,还是会有效果产生的。

  我们都可以被改变,例如我们的贪、嗔、痴,这并非一下子就出现,因我们曾好好地学习过它们,受过各种欲望的灌顶,每天都很勤奋地修习各种欲望的仪轨,甚至从来也没有破过受欲望灌顶的三昧耶,所以我们是非常完美的欲望修行者,在欲望上,我们都有足够的程度可以为别人灌顶。用同样的逻辑你就可以知道,如果我们可被欲望的环境影响而产生欲望,同样也可以被慈悲的环境、情况影响而产生慈悲,只因没给后者较多的机会。

  就像我常讲的,你为何会去洗衣服?因你知道只要用正确的方法去洗衣,就可以把衣服洗干净,若认为一件衣服脏了就是永远脏的,则没有人会去洗衣服;同样的我们也是可以被洗净,这是信心的层面。如果你想把它提升上来,在那种情况下,不但要认为自己可以洗净,同时别人也是可以被洗净;若想再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就是必须了解衣服和污垢本来就是两样的东西。污垢是暂时的,它并不是衣服,因为污垢是暂时的,所以衣服可以被洗净,然后我们慢慢会对别的众生产生净观。

  第二层以上的信心或许并不那么容易,所以我们需有一个上师。很多人认为上师是我们崇拜的一个人,但并不一定是那样,为何我们须认为上师是很高尚的人?因身为一个人,我们很习惯去接受别人的各种命令或影响;纵使你不信教,不相信这一切的事情,但你相信自然,还是被人影响,而接受别人的影响。所以在此种情况下,我们最好有一位上师来做好榜样。而把这个人看做清净、神圣的,就像一面镜子,慢慢的,每天对这镜子看,最后你会发现自己也是很清净的。

  但问题是现在的上师通常只能被你看几天,他们都只是给一些开示,然后赶快就走了。在那种情况下,他给你的答案永远都是一般性的,所以从他那里得到的永远是一般性的概念。这就等于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若你每次生病都看同一个医师,慢慢地他就知道你是什么样体质的人,知道你生什么病,所以你应该设法看这种医生。

  例如你患头痛,认识你的医生会告诉你不要吃头疼的止痛药,因他知道你的身体不能接受这么多化学的止痛药;像我这样外来的仁波切就好像外来的医生,如果你问他头疼该怎么办,他只有一个答案:吃止痛药。因这是一般的知识,因为以一个个人而言,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有一个个人的指导老师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在座很多人有你们的师父,但这并不表示在座没有一位指导师父的人,要像捞鱼似的赶快去捞一个。也许应该先增加你的知识,先分析一下不同的上师。然后再决定接受那位上师,例如你跑到一个上师那边,他给你一个答案,你觉得蛮舒服的,过了一阵子,对他有点厌烦,就想出去再探索一下,然后又到另一个上师那边去,这样你永远学不好。我曾在83年到台湾的某个中心,那中心有一个人告诉别人:“我的根本上师是某人,他是非常好的一位上师。”他跟每个人都这样讲。84年再看到同一个人时,他已换了一个佛教中心和别人在一起,他又重复同样的话,只不过换了不同的上师,希望大家不要这样。

  ●问:仁波切谈一谈末法时期如何成为实修者?

  有一次,当释迦牟尼佛教导弟子的时候,他说:那些受有具足戒的比丘,根据戒律来说,在佛的那个时代,如果有一位比丘,能把戒律完完全全地都守住,以及跟在目前,末法时期有一和尚破了所有的戒,只守住一条戒律的情形相比较,佛说,这二位比丘的功德是一样的,因为在佛的那个时候,打扰我们的事情比较少,能够帮助我们趋近法,帮助我们清净修法的机会比较多。末法时期像现在,虽然佛法本身无高峰期、衰落期,但因末法时期阻碍佛法的事情很多,所以一个人在末法时期修行,所得修行的功德力量,就算比不上佛时期大,也会和那个时候相等。

  这不光只是牵涉到时间的问题,“地点”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像住在此地或住在纽约的人会想像在尼泊尔是一个完美修行之地,人的想像不仅仅如此,自己的心里还会憧憬,憧憬到高山去,听流水声,但我们憧憬之时,我们应该看看在憧憬愿望之后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因为多半人们会被如上这些美好的状况带着走,误以为这种想法和希望代表我们的出离心。就像几年前,我曾经说过的一样,我们应仔细考虑我们所具有的、或者我们所认为的出离心,究竟是怎么样的出离心?我一直很怀疑这种人——一个一直想往山上躲的人,他所谓的出离心,实际上是一种非常自私又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当然,这并不是说所有有此一想法的人都是这样,但大部分具有这一想法的人都是如此。

  为什么我有这种怀疑呢?因为我发现,当人有这样到偏远山上去的意念时,绝大多数的人,我们多半的原因是想放自己一个长假,因为我暂时地对变化觉得非常厌烦,也暂时性地对交通阻塞觉得非常厌倦。如果我们真的永久性地对这世界觉得非常厌倦,真的是这样的话,其实,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可以好好的修行。

  但是事实上,我们只是暂时性地对这个生活方式觉得有所厌烦,这根本就不是出离心。这只是表示我们暂时性地想做另外一件事,只是想知道一些新的东西。因为实际上,我们只想暂时性地从交通阻塞,忙碌的生活中逃开一阵子,所以在此情况下,去了高山,在那所须做的事,毕竟只是表示我想好好享受、轻松一下而已。但对多数人而言,就算跑到山上,也过不到好日子,怎么说呢?因为我们在山上的时候,就在计划着下山以后要做什么。所以,我们真的要看一下什么是出离。

  昨晚,我和一位小姐谈话,我们谈有关“出离心”的问题,那时,我发现这位小姐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价值非常高贵的东西。我告诉她说:“你绝对不应该这么想,认为佛教是一种阻止或者是享受世界美好东西的阻碍。

  佛教与其说是去阻止你享受这些东西,倒不如说是教导我们如何去享受它。

  我记得昨晚与这位小姐讲过:我们一般人当脖子上戴着项链时,我们心里充满着各种希望、各种惧怕、各种骄傲,各种的方式来戴着。因为上述原因,使得我们戴着项链时只注意到:“那一面朝外或链子正不正,会不会歪歪的;也许会担心这个项链会不会被偷走,或被摔坏”。换句话说,我们戴着的项链是一串痛苦的项链,那也就是说,在我们本身许多的打扰事情之外,另加了一件事来干扰我们。实际上,如果我们不戴那串项链,或许就会觉得更舒服点。

  佛教并不是不允许戴那条项链,佛教是如此认为:如果我们能找到任何东西,都可以戴它,但是当我戴它之时,也同时准备好,当时机变化显示要把它放弃时,我们要随时把它放弃掉。如果照上述的方式戴着项链,那就足以以一种非常优雅的佛教方式来戴它。我觉得非常抱歉,好像有点偏离主题。

  现在我们回来谈“一个修行者在末法时期该怎么修行”。刚才我从辛亥路坐车到这边来的时候,在车上想到一个主意,所有修行的人,尤其是在台湾修行佛法的人,应该拿出在台湾开汽车的精神:完全没有惧怕、非常勇敢、对任何规则都藐视、开车时心都会从嘴巴跳出来,换句话说,应该具有这种“无畏”的精神。我认为我们实在是缺乏这种精神,同时我们也缺乏这种反叛性,因为我们非常害怕社会压力,如果都做到这些,在这上面还要加一点幽默感,上述都做得到的话,那么我们大概就可成为一个现代健全的金刚乘修行人。

  当我每次去看佛法和平常生活时(生命),实际上在我们生活中可以把二者融合在一起,做出许多许多的事情。但问题是当我们修行佛法时并不是照着法本去修行,我们总是把许许多多不同的像、不同颜色、不同的分别带进我们的修行里头,所以使我们的修行变得非常困难,比如说我是修小乘的,所以大乘、金刚乘的事不能做,障碍就这样产生了。

  所以当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各种不同的标笺、各种不同的传承都放在这些念头时,我们的修行,就变成了对我们生活的一种打扰。

  我必须这么讲“我们的修行应该不会使我们忘掉我们每天的承诺”。但实际上我们总是会这么认为:一个好修行者一定是忽视他公司的工作,他一定也不去整理他的床、也不洗碗、小孩也不管,一定得忽视这些东西,在理论上而言,这样想是对的。

  在修行上来说,当我们谈到修行时,具有这种理论上的了解,当我们实际去修行时,我们就会变成:企图有意从轮回里逃开,并不是丢弃掉,然后企图去修行达到涅槃的法,这种做法是很笨的。

  我们如果把轮回放在一边,我们去哪里达到涅盘?我认为:在现代修行佛法的人,第一个得承认,我们在轮回里,然后要好好的在轮回里工作。

  我在此要谈三类人。第一类人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现在在街上所看的那一类,他们很幸运,从来没被佛教洗过脑,那类人有一个非常纯净的轮回。第二类是菩萨,他们已经走在涅盘的道上。第三类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生活在轮回里,但我们又同时想像着各种不同的轮回和涅盘,我们想像将轮回去掉,而得到涅盘,我们都是属於第三类的人。

  对我们而言,我们称不上是一个走在涅盘道上的众生,我们甚至根本不能被称为是轮回里面的众生。你们了解我在此要说什么吗?我们大家都想成佛。我们想作佛,我们想要些什么东西?我们想要得到没有痛苦的状况。但当我们想得到没有痛苦的状况时,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先解决“痛苦”造一问题吗?我们都好似吊在一种状况之中,那种状况充满了可口可乐。以下我讲的,大家可能难以了解,但我希望大家能明了。

  我们平常都这么说,轮迥是不好的,当我们讲出此话是,实际上等於是表示我们尽一切努力想要留在轮迥里。真正的轮回是充满痛苦的,但我们却从来都不努力去改变。我们从书上,从老师口中,看到了、听到了很多东西,从那上面制造出了一个新的回轮,而想把那个新的轮回去掉。我们从来就未真正努力想放弃本身的欲望。因此,我们永远想放弃的欲望只是书上和老师告诉我们的欲望,如果我们真的想放弃这些从书上、老师口中得来的欲望,首先,我们必须把这些欲望找来,我们才能够放弃得了,是不是?

  我们现在处於何种情况呢?我们本身原来不仅有一轮回,此时我们又学到一个新的轮迥,而又再思想制造一个新轮回,你了解我所说吗?有问题可提出来讨论。

  现在我们回头来讨论主题。我认为,你可以作生意人,你也许可做仁波切,你可以作政治家,你可以作科学家;不但如此,你同时可作一个小乘的修行者,可作一个大乘的修行者,做一个密乘的修行者。你不需要改变任何东西,当你学到更多的东西时,并不表示你是把你的卧房,用各种新本尊像,放得满满的。也就是说,你不必把你卧房弄得乱七八糟,像吉卜赛人算命的地方。

  至于如何作一个生意人,当然不用我来告诉;如何作政治家、如何作律师也不需我说,因为你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举例来说:你的职业是律师,在你作律师之外,你应该努力地避免伤害到别人,或者制造伤害别人的原因,如果这么做,就可以是一个生意人,同时又是小乘的修行者。我们并不需要跑到泰国去,做一个小乘的修行人;也不必把小乘的经典全部都念过一遍。也许我们会这么说:“不伤害别人,那太简单了。”,其实这是相当相当不容易做到的事,这即是佛教最基本的教授。

  “不伤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就算是身为佛门弟子的我们,也一样不容易做到。我们是否曾经想过,我们有多少时间都在伤害我们的同伴呢?当然这并不表示我们和朋友之间互相砍杀,而是说:至少我们都在别人后面讲过闲话,是吧?好比说:你告诉我,这个人不好,你不要见他,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伤害了这个人,伤害了这个人去看仁波切的机会,所以不伤害别人,在这之中,包含了很多微细的事情。所以我在此,得对各位亲爱的朋友这么说:“不伤害别人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得好好的修行此事”。

  我也知道,有人想要学更多的东西,每个人都想抓住很多东西,想要更上一层楼,所以我继续地谈下去。

  你本来是个律师,你觉得这样不够,所以你修小乘,你可以成为小乘修行人,若你仍不满意,我想,这是可能的,你能这么做。换个角度来说也很简单,就是在前面谈过的“不要伤害别人,和放弃伤害别人的原因”基础上,帮助别人,同时积聚帮助别人的原因,这种修行就是大乘的修行。这里头包含着“无私”,就是“没有自我存在的”。

  如果我们想帮助别人,这件事并不难,举个例子来说,大庭广众之下,看到一个乞丐或极需救济的人,在此情况下,任何人都能毫无困难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他的手里,但做这件事很可能跟自私有关。“要帮助别人,同时是毫无自私的帮助别人”是非常困难的,这是表现在非常微细的事情上。怎么说呢?比方:因今晚空间不够,可能有这样的事会发生:也许有人想坐在前面,但前面的人却不想放弃他坐的地方,此情况下,我们就是没准备好要帮助别人。

  当我谈到“帮助众生”时,并不是要大家去做一件大事:如去非洲帮助那些饥民什么的;我说的是一种基础的修行方式,是对于在每一天每一分钟所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那些最重要的事情或东西。举个例子来说,把你的座位,让给一个最想坐的人。我在此对这些坐在前面位子的人,感到很抱歉,我不是要讲前面的人怎么样,我也无意伤害别人,可是当大家听到时,心里是不是觉得不太舒服呢?这也是我们得检查的事情。

  当我们听到这里时,是否觉得不好意思呢?是否应选后面一点的位子呢?如果我们那么觉得的话,那么我们自己就明白了,我们的确有点自私。又为什么呢?因为你在此完全是顾着自己的面子。我以上所谈的都是活用的方法,这也就是每一天的生活。

  今晚,我不打算谈很高的哲理和“空性”、“般若”这类等等。现在,在大乘之上,我们也许想再上一层楼,想作一个金刚乘的修行者。这就表示了我们可以作律师,可以做小乘的修行人、大乘的修行人、金刚乘的修行人,我们可同时这么做,这是没有问题的,很简单,就是“你对一切的众生都要有清净的见地”。但换句话说,这也可能会很难的,如果我们没有如此的净观,我们认为自己是观世音菩萨,那又有什么意思?这一切的观想,在藏文中表示“增加你的净观”或“清净的见地”这种净观,在金刚乘中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座的人,很多是竹千法王的弟子,在竹千法王领导的竹巴噶举派中,非常非常重视这种净观。如果我们没有这种净观,却想“我是观世音菩萨”,我想若自己老是如此做,一定老觉得自己很孤独。

  “我在此”“我有四双手”“别人又不太亲近、又难看”、“又想从我这儿要很多东西”以上,都不是金刚乘的办法的。我们必须把净观用于每一个众生的身上、每一件事、每个时间、每个地方,如果你都能真正的产生净观,这种清净将是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扰得了的。这种不会被打扰的特性,就是我们所说的“金刚”物质的金刚,我们手里的物质金刚,不但不是不受打扰的,本身还须要别人来保护它,真令人丢脸。

  什么是真的不受打扰?我们知道一切事情是“清净的”,当我们知道一切事情是清净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什么是对的,因为我知道每件事都是清净的。举例来说,我们若把仁波切误认为某一个人,此时,由于我们的误解,将会对于认识他的人形成了打扰,但如果我们认识他的样子就不会形成打扰。

  所以在此末法时期,可以同时作小乘、大乘、金刚乘的修行人,如果我们希望同时作这三类的修行者,菩提心是非常重要的。我非常强调菩提心,一般而言,佛教里面的修行人都缺少菩提心,尤其是修金刚乘的人,为什么修金刚乘的人总是缺少菩提心呢?因为修金刚乘的人借口特别多。

  不知道各位是否听过,释迦牟尼佛曾讲过,如果有一辆车子,车上有五百个大阿罗汉,像舍利弗的大阿罗汉,这时释迦牟尼佛也许会来用他的脚趾头拉车子,但是释迦牟尼佛也许不会来,为什么呢?因为,这五百个大罗汉加起来的功德,可能还请不到释迦牟尼佛。可是释迦牟尼佛自己也讲过,若一个人发菩提心,甚至一个人曾听过菩提心的教授,这样的人坐在车上,释迦牟尼佛就得来,用脖子来拉这辆车子。

  在很多经典里头都是重视菩提心,我们一定要赞美它,为什么呢?因为只有菩提心,才是真正关怀别人。是不是真正关怀别人?你会说我关怀别人。菩提心有最终最究竟的关怀,有很多人认为菩提心会让我们觉得悲哀,我认为大概是我们看多了眼睛细长的佛像之故,真正的菩提心应该会带来很多很多的快乐,菩提心是让我们舒服松驰的东西:如果我们想建一个塔,必须把一切所做事情完成,才算是建完了这个塔。如果没有菩提心,在此情况下,这个塔永远不能完成,因为这永远是一个憧憬。

  但是如果我们真有菩提心,就算是你发心想建一个塔时,此时我们既充满快乐,因为我们的愿望没有一点点自私在里面。对于那些有菩提心的人做什么都容易,没有所谓失败,因为当我们一开始说:“希望众生如何时”,这种外在的失败,实际上不算什么,并不表示这菩萨很懒惰,还是要努力去做,这是一个没有目标的旅程。

  为什么菩提心这么重要?另一原因:因为菩提心有很多很多的慈悲。多数的人对慈悲有错误的见解,多数人觉得慈悲心是替别人感到难过,这原因也许是英文对慈悲的定义,中文定议是否也如此呢?慈悲并不是为别人感到难过,真正的慈悲心是平等的心境,这种心境是没有任何的分别区别,没有任何偏颇的意见,所以叫作“慈悲观”,心中平等的见解就愈强,所以由此可知慈悲也是修静观的方法,因为我们愈修慈悲感觉到外面的一切都是平等的。我很强烈的建议大家,希望大家多修慈悲观。在大乘中,慈悲和空性几乎一直是同时谈到的,我不知道各位是否了解到为什么大乘同时谈到二者,我说我能确定在座的每个人,都想知道什么叫空性。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觉得“空性”是佛教最高的教授,因为我们觉得这个是属于比较高级的,而且我们认为如果在公众场合问这类的问题,大家都会认为这个人是一个很好的学者。同时也许因为我们每次想到空性时,都会认为空性给我们什么都不必负责的舒坦。我认为如果真正想知道空性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修慈悲观,因为它会自动带你到空性之中,因为那种平等是和空性一样的,所以修慈悲观同时就给我们带来了空性。

  对目前我们来说:空性对我们只是一个概念,至于如何产生空性我们都不知,但至少我们知道怎样修慈悲,所以要试着有慈悲,慈悲是最好的保护。这个人就算不戴沉重的金刚绳,一个具有慈悲心的人他永远是被保护的。

  最好我们可以每天修慈悲,每天若不能,一个星期作一次或一个月做一次,若连这个也不能,那就一年做一次,只要做一分钟,我只要求一年做一分钟,这要求不过份吧!只要求你一年修一分钟,就算你拿什么证书来,我也一定会在上签字,我保证就算你修这一分钟,你也一定会改变。

  你去过“健康俱乐部”,或洗蒸汽浴,或做各种运动,或去很多地方锻练身体,这样作是为了我们的身体好,使我们的身材美,修仪轨可以有很多“精神上的肌肉”,但不是好的,是不好的肌肉,为什么呢?因为这种精神上的肌肉充满了自我,我们会想“我是嘿鲁嘎”“我是金刚瑜伽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会认为就算把世界翻过来也可以办到,但实际上我们什么也作不成,如果修这种仪轨,而没有慈悲,我无法描述出你下辈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没有慈悲,就有很多自私,而又去修这种仪轨,以自私为出发点去修仪轨,所以佛说过以自私为出发点去做任何事,任何事都会产生许多恶业。有人跟你说你想发财,你就修财神;你要做这样你就修这个法;你要成为那样,你要修那个法,可是好像没有一样是实现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永远富有,没有人永远健康,为什么?因为修法时没有慈悲。因修法时总是想我们的身体、财富、这个、那个,这完全是自私的。虽然如此,在这末法时期只要有人肯把仪轨拿出来念一遍,也已经不错了,想不念却不得不念,卡在中间,就好像是被人牵绊住了。慢慢这个就成我们的罪恶感。我几乎可以猜到在座有一半的金刚乘的修行人,一定秘密在心里希望把仪轨去掉一半不要修它,这样讲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么讲只是告诉大家我怎么想,因为我一直想做这样的事,因为修那么多的法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们老实说,当每天我们把仪轨修完的时候,尤其在早上的时候,难道不曾觉得“啊!好轻松”,或者会觉得“啊!我觉得很难过我怎么把法修完了,我要再修一次”在修完法的一天之中,可曾怀念过法本呢?我们总觉得今天修完了法好轻松,从这里我们可知,我们不是一个好的修行者,在此情况下我们根本就不该开始。可是问题在于:我们修仪轨后,此种修仪轨成为我们减轻痛苦的原因。

  在我们生命之中很多件事都是这样子的,我们对于某件事好像上了瘾,最先我们觉得没什么关系,可是隔了一阵子,这种上瘾的事就叫我们反悔了。然后我们就想找一件事来解决使我们反悔的前一件事。接着我们就对第二件事上了瘾,所以在此情况下,如果对佛法上了瘾,那不太好,不要对佛法上了瘾,只要去修,我认为我讲已经够了,有人开始觉得不太舒服。

  我每次来台湾时,都觉得好像有人说“这个大嘴巴又来了”,所以我也觉得好像有点罪恶感,为什么呢?因为有人在听了我讲法后回去都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应该把嘴闭住,还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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