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培法师:入中论颂讲记(六)
2014/9/4   热度:876
演培法师:入中论颂讲记(六) 午二 约识功能破 未一 破初家识功能性 申一 总遮 若谓净见识功能 未成熟故识不生 非是由离所知法 彼能非有此不成 中观家所说不见种种乱相现前,这是人人可以经验得到的,所以唯识家说的毛发等相随心而转,事实是不可能的。 唯识家听了以后,又来挽救自己说:你还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所以致有这样的误会。当知毛发等相的见不见,问题不在根的有翳无翳,而在识的功能成不成熟。比方无翳“净”眼见不到毛发等的错乱行相,是因见毛发错乱行相的心“识功能”还“未成熟”的缘“故”,换句话说,在识种上,还缺乏毛发生起的外缘,所以见毛发等错乱行相的心“识不生”,并“非是由离”了外在“所知法”的关系,而是在于识种的现行不现行。如毛发等的心识功能成熟,自然就带起毛发等相为心识所见,若见毛发等的心识功能没有成熟,当就不会带起毛发等相为心识所见,但你不能因为见不到毛发等相,而就否定无有外境之心的存在。如豆种有生芽的功能,这是没有问题的,但在它的功能没有成熟前,你要想它出生豆芽,当然是不可能的。 唯识家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是从他主张一切法由种子生的思想而来的。赖耶识中,无始以来,熏有无量无边的种子,而这些种子在赖耶中,究竟那些先成熟而发生现行作用,这要看它遇不遇到外缘来决定的:一年碰不到外缘,就一年不能从种子生现行,一劫碰不到外缘,就一劫不能从种子生现行,在种子没有生起现行前,其功能性总是存在那里待缘而发的。 中观家破斥说:若如你这样讲,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因凡一个理论的成立,而所举出的原因,必须双方共同承认才行,你现在所说的“彼”功“能”性,在我的立场看来,根本认为是“非有”的,我既不承认你所说的功能,你怎么可以拿这作为理由?拿我不承认的为因,来成立你所要成立的理论,显然足犯了能立不极成的过失。所以你唯识家说的识功能未熟而识不生的“此”理论“不成”。 申二 别破 酉一 约已未相待破 已生功能则非有 未生体中亦无能 非离能别有所别 或石女儿亦有彼 若想当生而说者 既无功能无当生 若互相依而成者 诸善士说即不成 龙树在中观论破外小,如以时间破时,有时用三时门破,有时用过未门破,现在这里就是用过未相待门破。唯识家只承认现在有不承认过未有,是所谓二世无者,所以不用三世门破,而用已未门破。 中观家对唯识家说:你说诸法从识功能生,而功能在赖耶识中,又是那么无量无边的多,我得要问你:你所说的功能,是已生的功能?还是未生的功能?且以眼识来说:若是“巳生”的“功能”,已生的功能是属过去,前一念过去的功能,生后念现在的现行,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前念过去已生的识是刹那灭的,后念现在是刹那生的,以过去灭为因,以现在生为果,在已灭现生中,显然的含有因果关系,但如你唯识家所说灭成过去是就没有的了,已生“则非有”,怎么还能有种势力生起现在果法?灭为中观、唯识所共说的,但中观说灭,只是现象的变化,并不是没有,而唯识说灭,是即过去非有,非有的前后不能相续,怎么能生见毛发等相的心识? 唯识家反过来说:不错的,已生的已经没有,没有确是不能生,现在我想了一想,其识功能是未生的,未生而生,这该没有过失了。 中观家破道:不行!同样是不可生的,为什么?因未来还未来,在“未生”的识“体中,亦”同样是“无”功“能”的,功能尚且没有,怎么可以说是能生?如人有了儿子,方可说为此子之父,假定一个未结婚的人,根本没有生过儿子,怎么可以称他为父?如是要识生起,方可说有生此识的功能,现在识体还未生起,怎么会有生此识的功能?所以你说未生,同样是没有道理的。 再说种子与识的关系,并不是完全可以分开来的,因为所谓种子,只是以识为自性的功能性,并不是另外有它的实在自体,如果能别之识没有了,所别种子同样是不可得的,所以“非”是“离”开“能别”而“有”其“所别”的。假定认为离了能别而有独立所别,“或”亦应许“石女儿亦有彼”功能性。这话怎讲?在中观家看:石女儿与离能别的所别,同样都是毕竟无的,毕竟无的所别既能生识,毕竟无的石女儿亦应当能生兄子。所谓石女,是指无子而又不能为YIN的女子说的。一个女子连生育的功能都没有,忽然有人来说,我是石女的儿子,这岂不是笑话?石女没有生育的功能,既为你所承认,则离能别而有所别,当然如同石女一样的不能生,假定你认为离能别而有所别的能生,足即也就应当承认彼石女能生兄,此既不生,彼何能生? 唯识家听了这个分析后,心里想:过去的已经过去说它不生,是还有些道理;未来的还没有来,说它不生,令人难以信受,因在我的心里想,所谓生,不是现在就生,而是约它当来可以生说的。如现在一念从过去生,过去为因,现在为果,有著因果的联系性,同样的理由,现在为因,未来为果,约其当生说,亦是有因果联系性的。 中观家破说:“若”你“想”像为“当生而说”有功能的话,那我得告诉你:现在“既无功能”性的存在,请问以什么说有当生?当生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无当生”。假定现在已有种子存在,推论当来能生,还可说得过去,能生种子的是否存在,已经成为很大的问题,还谈什么所生不所生? 唯识家又说:我之说有能生的功能与所生识,其道理是这样的:观待能生的功能,说有所生的心识,观待所生的心识,说有能生的功能,二者是互相观待而成的,这有什么不可?如观待父亲说有所生的儿子,观待儿子说有能生的父亲。 中观家复说:“若”是“互相”相“依”观待“而成者”,则正与我中观的思想契合,可是这样一来,你得承认诸法是无自性的,因为凡是相待而成的,一定都是非实有的,如长短相待,假有无实。中观论讲记说:“如长短相待,他的初章中假说:“无长可长,无短可短。无长可长,由短故长;无短可短,由长故短。由短故长,长不自长;由长故短,短不自短。不自长故非长,不自短故非短,非长非短,假说长短”。这意思是:从长短的相待相成中,理解无长短的自性(也叫做中)。唯其没有长短自性,所以是假名的长短(也叫做假)”。‘他从缘起理解到无自性,在无自性上成立相待假’。可见观待成立的,绝对没有实在自性可得。 中观家更说:相依相待而成,你如承认假有,是即失去你们木有主张,因你原来主张,识中所有种子,是一一差别的,诸法都从自生,现在忽说相待无实,岂不违反一向所说?于是问题发生在此:如一向以来所说诸法各有自相可以成立,则你现在所说诸法互相依待而有就不得成;若你现在所说诸法互相依待而有可以成立,则你唯识学派过去所有唯识学者所说皆不得成,所以说“诸善士说即不成”。 酉二 约自他识异破 戌一 显自他差别 若减功能成熟生 从他功能亦生他 诸有相续互异故 一切应从一切生 上以过未相待破,此以自他识异破。 唯识家说:种现熏生,这是我们的中心思想,我们任何一个心识活动,当其一刹那灭后,必然熏有功能在赖耶识中。且以眼识说,不论它见青黄赤白等的显色,抑或是见长短方圆等的形色,待其前念眼识灭了,即在眼识灭的一刹那中,熏其种子在八识田中,这个种子未遇缘时,当然不会生起现行,一旦遇到外缘成熟,就再度生起后念识。这样说来,前念眼识能生后念眼识,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中观家破说:“若”如你说前念眼识“灭”时所熏成的“功能”,到了因缘“成熟”的时候,就可“生”起后念眼识,在你以为没有问题,在我认为仍然犯有“从他功能亦生他”的他生过失。为什么?因你说的前后念,各别有其自性的,前念不是后念,后念不是前念,如前念见花的眼识,不是后念生起的眼识,后念生起的眼识,不是前念见花的眼识,前者有前者的独立自性,后者有后者的独立自性,如是,前念眼识灭了,怎能生起后念眼识?假定前念眼识灭的功能他,能生后念眼识现行的他,则此眼识灭的功能,亦应能生后念耳识现行的他,乃至能生后念意识现行的他。果真如此,以人来说:吉祥生命体上的心识灭了,应生黑耳生命体上的心识,黑耳生命体上的心识灭了,应生吉祥生命体上的心识,你承认不承认呢?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你不会承认自他识的互生。 唯识家挽救说:你这样说,又不对了。要知我说前念识灭能生后念,是约同类相续说的,异类相续怎么能生?如前念眼识望于后念眼识,彼此是同类相续的,所以前念眼识灭了,能生后念眼识,耳识等望于眼识,不是同类相续的,前念眼识灭了,怎能生起后念耳识等?异类相续的东西,我说他前后相生,确有你前面说的犯他生过,现我说同类相续而生,是就不犯他生过了。 中观家就其转计破道:“诸有相续互异故”。有相续是个名词,相续又是个名词,两者相对而说的。如一串花,是由一朵一朵的花贯串起来的,名为相续,而一朵一朵花的本身,名有相续,意即由此一朵一朵花,有彼相续之体。一朵一朵的花,彼此互相差别,各有独立自体,正如你所说的,前念后念之心,各有独立自体,是则纵然承认,同一相续心识,前念能生后念,仍然不免犯有他生的过失。因为一切‘有相续’法,都是互相差别的,你所说的前念后念之心,正如一朵一朵花那样的是‘有相续’法,前念识灭能生后念心识,怎能说是没有他生之过?既是他生,当然就犯前面曾经说过的“一切应从一切生”的过失了。如火焰,不但生光明,亦应生黑暗,如眼识,不但生眼识,亦应生一切识。 戊二 遮相续无异 彼诸刹那虽互异 相续无异故无过 此待成立仍不成 相续不异非理故 如依慈氏近密法 由是他故一非续 所有自相各异法 是一相续不应理唯识家又转救说:你举的这个例子不大对,如说一朵一朵的花不同,我是不否认的,但串成的一串花,是同一相续,你又不能否认,如是,“彼诸刹那”刹那之七,“虽”说是“互”相各“异”的,但前念的种子识,生后念的现行识,前后念是同一“相续”而“无”别“异”的,所以“无”有如你所说他生的“过”失。中观家再破斥道:你说‘相续无异’的这话,我是不能承认的,因为相续这东西,是不是可以成立,还是个很大问题,你现在以这为因,怎能成立你的宗旨?我且问你:有相续与相续,是不是各有自体的)假使各有自体,那就应如花串一样,离了一朵一朵的花,有串花的线索可得,换句话说,离了‘有相续’,应有‘相绩’的独立自体可得,可是事实上,离了一念一念的各别心识,根本就没有独立相续心的存在,存在的相续心,完全是建立在念念各别心上的,如果没有中间念念心的联系,前念识与后念识脱节,怎么能说前念生后念?如脱了节的各别自体能生,那眼识不但生眼识,亦应生耳识等,耳识不但生耳识,亦应生眼识等,如是一来,仍然不免一切从一切生的过失。你试想一下看:“此”相续尚“待成立”,“仍”然“不成”,则你所说的前后“相续”是“不异”的话,怎么合乎道理呢?所以说“非理”。 中观家再说:如你不信的话,我也可以举个譬喻:“如依慈氏近密法,由是他故非一续”。慈氏,是弥勒菩萨,近密,是优婆鞠多尊者。这是两个人,而且各有组合生命自体的五蕴“法”,因此,慈氏有慈氏的相续自体,近密有近密的相续自皑,明明白白的不是前后同一自体相续。再如现在我人,你有你的生命相续体,我有我的生命相续体,彼此不是同一自体相续。为什么?由是他故,所以非一相续。这样,你所说的前念识有前念识的自相,后念识有后念识的自相,彼此自相各异,而且非同一时,说它是一相续,怎么合乎道理?不但前后念识自相各异,不可说为是一相续,就是“所有自相各异法”,假定说为“是一相续”,都是“不应”道“理”的。所以若认诸法各有独立自相,不论是佛教徒非佛教徒,不论是大科学家大哲学家,要想从此建立白己的思想理论,在中观者看来,是都不可能的。 二 破大家根即识功能 申一 叙计 能生眼识自功能 从此无间有识生 即此内识依功能 妄执名为色根眼 此中从根所生识 无外所取由自种 变似青等愚不了 凡夫执为外所取 如梦实无余外色 由功能熟生彼心 如是于此醒觉位 虽无外境意得有 约识功能破,有两派的说法不同。前破初家识功能性,主要是以成唯识论护法派的思想为破的对象;现破次家根即识功能,则是以无著世亲派的思想为破的主要对象。前派虽说境即是识,但没有说根即是识,此派不但说外境是依心识而有,即根也是识上的功能,因为他们认为根不是物质性的东西,而是以能生识的种子说为根的。 关于识功能性,在唯识学上,本有很多说法不同的:一派说十八界各别有种,而这些种子皆在阿赖耶识中,那一界要现行,就从那一界的种子而生起,彼此是秩然不乱的。这种思想,以现在话说,叫做客观唯心论,以唯识来说,叫做见相别种派。一派说根境识三没有分别,都是从识自功能生的,即识从自种子生起现行时,一方面现起了别的心识,一方面现为内根外境相,并不是各别有其种子的。这种思想,以现在话说,叫做主观唯心论,以唯识来说,叫做见相同种派。这在成唯识论,彼此诤论得很厉害,而主观唯心论派,为客观唯心论派,子以层层驳破。 主观唯心论派说:依于一般所说,能生眼识的是眼根,但在我看来,“能生眼识”的,不是眼根,而是眼识“自”己的“功能”性,即前一刹那的眼识灭去,“从此无间”而“有”后念的眼“识生”起。“即此内识依”自“功能”亲生自果,愚痴无知的凡夫,不知这是依识功能生的,“妄”想“执”著「名为”净“色”为体的眼“根”。这是彻底的唯识说,观所缘缘论及唯识二十论,都是这样主张的。 识从自功能生起,成唯识论曾叙述这派思想说:‘眼等五识意识为依,此现起时必有彼故,无别眼等为俱有依,眼等五根即种子故’。这是讨论俱有依的问题的:依客观唯心论者说,五根为五识的俱有依,可是主观唯心论者,认为五根不是五识的俱有依,五识的生起是以意识为所依的,而五色根只是五识的自种子而已。为此,二十唯识论曾经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外在的色法,是心识的变现,不是外在的实有—,内在的五根,是心识的种子,没有内在的实体,如此,佛为什么说有十色处呢?颂日:‘识从自种生,似境相而转,为成内外处,佛说彼为十’。意思是:佛陀为了成立十二处,所以说五识种为眼等根,说五识相分为色境等,而内根外境都是以心识为自体的,并没有它们各自的独立性,是以眼等诸根即五识种。陈那的观所缘缘论也有颂说:‘识上色功能,名五根应理;功能与境色,无始互为因’。主观唯心论的唯识思想,在这颂中,可说完全显露出来。意思是:异熟识上能生眼等的色识种子,叫做色功能,即此色功能,说为五色根,这才是合乎道理的,并不是真的另外有什么眼等根。而能生的功能种子与所生的色识,无始以来,就是相互为因果的。如从种子生起现行时,种子为因,现行为果;如以现行熏生种子时,现行为因,种子为果。成唯识论说:“种与色识,常互为因;能熏与种,递为因故”。 客观唯心论者对主观唯心论者的这种说法,一共提出九种责难以显示他的过失。现在我们提出两点来说:一、‘若五色根即五识种,十八界种应成杂乱。然十八界各别有种,诸圣教中处处说故’。六根六尘六识的十八界,在很多的圣教中,都说是各有各的种子的,假定如你所说,五色根即五识种,则十八界种,就变成杂乱的了。二、‘又五识种各有能生相见分异,为执何等名眼等根?若见分种应识蕴摄,若相分种应外处摄,便违圣教眼等五根,皆是色蕴内处所摄’。 “此”唯识宗当“中”的学者,说“从”眼“根所生”的眼“识”,不但内在的依根是识种子,就是外在的缘境,亦是由识自己的种子所变似出来的,所以说“无外所取由自种”。如眼识所见的青黄赤白等晌显色,奸像是外在的,而实不是外在的,是当吾人见外境时,自然而然的,不加造作的,“变”现好“似”外在的“青等”境界起来。再如眼识所见的长短方圆等的形色,你不能说这是心识以外的境界,亦是心识自己之所变现起来的,不过好像是外在的长短境界而已。实际说来,离开自己的心识,青黄等的显色固找不到,长短的形色亦找不到。可是“愚”痴“不了”显形二色是识变现的“凡夫”,以为是外在的实有,于是妄想“执”著属于“外”在“所取”的境界,其实那里实有外在的所取可得。原来见色闻声等的境界,都是眼识耳识等自己亲变的相分,自变自缘,何曾离了心识而有?所以我们肯定的认为:无有外境,唯有内心。 关于这个道理,还以梦喻来说:如人在作梦时,梦中并无外面的实在境界,因为正当睡眠时,前五识的活动,是完全停止了的,所以说“如梦实无余外色”。既然没有实在的外色,在睡梦中,为什么会生起见外境色的心来?这是“由”于自种“功能”成“熟”,自然会“生”起见“彼”外色“心”来。因此亦即可以证明:唯在意识功能成熟所生的意识上,可以现起青黄赤白等的外相,并不是外在境相的实有。“如是于此醒觉位”中,“虽无外”在的实有“境”界,但在内自的“意”识上,“得有”似外境相的现起。 申二 破执 酉一 理遮 戌一 正破眼识 如于梦中无眼根 有似青等意心生 无眼唯由自种熟 此间盲人何不生 若如汝说梦乃有 第六能熟醒非有 如此无第六能熟 说梦亦无何非理 次家的计执已经叙述,现在针对他的所执,子以痛切的破斥,使其所执不成。先以两颂正破限识。初颂前三句牒彼所计,后一句正式难破,令舍所执。 中观家说:“如”果照你所计,“于”睡“梦中”,是“无眼根”及眼识的,所以见“有似青等”的“意”识“心生”,完全由于意识自种的成熟。换句话说:梦中见不见外境,关键不在有无眼根,而在意识功能成不成熟。意识功能成熟了,就生起意识见外色境,意识功能不成熟,就不生起意识见外色境。好了,吾人现在同样的没有眼根,只要眼识自种成熟,就可见有似青等的眼识生,设使眼识自种不成熟,见似青等的眼识即不生。既然“无眼”而“唯由”于“自种”成“熟”,则现实“此间”的“盲”,为“何不生”眼识呢?因为盲人与非盲人,同样是没有限根的,不谈自种成熟便罢,要谈自种成熟的话,非盲人的自种成熟能生眼识,盲人的自种亦应成熟而生眼识,设若盲人自种永不成熟,所以没有见似青等的眼识生起,则非盲人自种,亦应永不成熟;永远没有见似青等的眼识生起。可是事实不然,非盲人有时可以见色的,盲人却是终身不见色的,原因盲人的眼根坏了:非盲人的眼根未坏。这样说来,眼识的生起,不仅关于自种的成不成熟,同时关于依根的坏没有坏,所以你唯识家说:‘无根唯由自种熟’的这话,是不能成立的。 唯识家说: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的,我说梦中没有眼根而有第六意识功能的成熟,还须假藉梦的力量,由梦的力量促成第六意识的功能成熟,然后自然就有梦境的现前,假使没有梦的力量的促进,第六意识的功能,也还是不成熟的,意识功能不成熟,当然没有梦境可得。世间盲人在醒的时候,不但缺乏眼根,同时也没有梦的力量,所以第六意识功能不能成熟,因为意识功能不成熟的关系,所以也就不能见到青黄赤白等的境相。如此,你为什么以世间盲人不生识来反难我? 唯识的这一说法对不对?在我们看来,似乎是有相当理由的,但在中观家看来,仍然是有问题的,所以特再为破斥,而且就拿他自己所说的梦喻来破他:“若如汝”唯识家“说”,要有“梦”的力量,意识功能成熟“乃有”梦境,所以说“第六能熟”。至于盲人在“醒”觉的时候,非但没有眼根,梦境亦是“非有”的,因为“如此”,所以“无第六能熟”。可是我要问你:醒觉的盲人等同睡时的梦人,醒时的盲人,没有第六意识的功能成熟,睡时的梦人,为什么会有第六意识的功能成熟?你得拿出相当的理由来,证明你所说的,如拿不出充分的理由,我“说”在睡“梦”时,“亦无”第六意识的功能成熟,这又有什么不可呢?所以说“何非理”。反过来说:若你唯识家一定要说梦中有意识功能成熟而见外境,那正醒时的盲人亦应有意识功能成熟而见外境,你承不承认呢?不用说,这不但唯识家不会承认,就是三岁稚童也不会承认盲人能见的。因此,唯识家所举的梦喻,是没有道理的,是不能成立无境有心的。 戊二 例破境等 如说无眼非此因 亦说梦中睡非因 是故梦中亦应许 彼法眼为妄识因 随此如如而答辩 即见彼彼等同宗 如是能除此妄诤 上文是正破眼识,这是例破境等。中观家又对唯识家说:假定“如”你们所“说”,当一个人正在觉醒时,因为是“无眼”根的关系,所以“非”是“此”第六意识功能成熟的“因”,为第六意识功能成熟因的,是梦中所有的睡眠力,设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你得把它的理由说出来,假定说不出它的理由,那我就不承认梦的睡眠力,是第六意识功能成熟的因,所以说“亦说梦中”的“睡”眠,“非”第六意识功能成熟的“因”。然则应当是怎样的?现在我来告诉你:梦中妄识生起的动因,主要还是梦中的色境及梦中的眼根,以此根境为因,才有妄识生起。由“是”之“故”,吾人在睡“梦中”,你“亦应”当“许”有“彼”梦中所见境界之“法”及能生识的“眼”根,为虚“妄”的心“识”生起之因,不可说梦的睡眠力为促成意识功能成熟的因。这情形,就如我们醒时一样,根境识三和合才能有见。 中观唯识对这问题的看法,所以有这样大的出入,要为梦中所见的境界,不是完全没有所依的,它是依于六识缘于六尘而落谢下来的影子而有的,盲人在梦中所以不能见到青黄赤白等的境相,根本原因在于盲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境相。非盲人,在白天,见到这个,见到那个,虽已落谢过去,但到做梦时,仍然以这些为所缘,所以见到青白等相。过去的可缘,因中观家认为过去不是没有,只是现象的变化,实际仍是存在的,这是三世幻有观的必然结论。唯识家所以要以识功能来圆说过去的境界以及未来的显现,因为他是二世无者,认为过去是就没有了的。由于彼此有著这样的看法不同,所以中观肯定的认为:唯识学者以梦喻成立无境有心的道理,是绝对不能成立的。 上来空有两宗的论辩,中观家从来没有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随唯识家怎样的立说,而即怎样的子以答辩而已,所以说“随此”唯识学者是“如”何“如”何的说明,然后我中观家就如何如何的“而答辩”。如唯识家说梦喻成立无境有心,中观家就顺著梦喻来答辩;如唯识家说翳喻成立无境有心,中观家就顺著翳喻来答辩。从如是论辩中,我们“即”可明白的“见”到:唯识学者所要成立的无境有心的宗体,从他所举出来的一个个理由及事实是不正确,亦就可以知道“彼彼”所举的因喻,“等同”他所立的“宗”体,是一样不得成立的了。你的宗是要因喻来成立的,能立既不成,所立当然更成问题。“如是”能立所立俱不得成,所以就“能除此”无境有心之不必要的“妄”为“诤”论了。 酉二 会教 戊一 法非实有 诸佛未说有实法 万有诸法是不是实有的,这在学派之间,是有很大诤论的。当然凡是佛教徒,没有不讲空的,但所说空是否彻底,未免成为问题。如中观唯识两派,虽同样的说空,但唯识是不彻底的他空论者,而中观是彻底的自空论者,彼此有著很大的不同:自空论者,就法的当体说明空,是所谓当体即空的,决不在空外还留一点有的痕迹;他空论者,是在这法上空去那个法来说明空,空去那个法后,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在。他空论的思想,从原始佛教去看,在中阿含经中所说的空,可以作为这个代表。该经曾以‘鹿子母讲堂空’为喻。佛是在这讲堂说小空经的,所以说到空时,就说鹿子母讲堂空,但这只是空去讲堂中的猪马牛羊,因讲堂中确实没有猪马牛羊在,所以说它是空,而鹿子母讲堂宛然存在,不可说它是空,即讲堂里的比丘也不能说没有,甚至其他地方有猪马牛羊也不能否认,这是典型的他空说。到了学派时代,有部中有名的世友论师,就是说他空的能手。如他论究空与无我的时候,总说空不是究竟了义的,是究竟了义的唯有无我。他举五蕴无我的例说:说五蕴无我,这是对的,是彻底究竟之谈,因五蕴中,确实是无我的;说五蕴皆空,这是不对的,是非究竟了义之说,因五蕴是有不可说为空的,有时佛说五蕴空,是就五蕴无我而说为空的,并不是真的五蕴不可得。唯识学是本于这个见地,所以在瑜伽真实义品说有这样的几句话:‘由彼故空,彼实是无;由此而空,此实是有;由此道理,可说为室’。文中的彼此,且以偏计依他代表来说明:在此依他起上,空去彼遍计执,彼遍计执确实是没有的,而此依他起是自相有,可不能说空不可得。这,我们说为他空论者。自空论者就法的当体圳空,也是本于原始圣典而来的。如杂含说:气常空……我我所空,性自尔故”。气常、我、我所,当体即空,不是空外另有常、我、我所等,而常、我、我所等所以即空,是因为常、我、我所等性自尔故’。诸法自性本来就是空的,并不是想方设法的故意说它空。这,我们说为自空论者。 他空论者说:若如你说诸法自性本来空的,为什么佛在解深密经说自相安立的依他起有?依他起法是自相有,就不可说一切法空。自空论者回答说:佛在解深密经以及其他经中说有实法,是佛的方便不了义说,并不是真的诸法有实自相。我老实的告诉你:不但释迦佛没有说过有实在法,就是十方“诸佛”亦“未说”过“有实”在“法”。若你一定要说有实自性法,那就是违肯佛说无实有的道理。 戊二 瑜伽心境 诸瑜伽师依师教 所见大地骨充满 见彼三法亦无生 说是颠倒作意故 如汝根识所见境 如是不净心见境 余观彼境亦应见 彼定亦应不虚妄 佛在经中,不但有时说有,亦复说外境界,随定心的观察,而有所政变的。“诸瑜伽师”,就是修观的诸佛弟子。瑜伽是印度话,中国译为相应,即在修定中,心境相应之义。但瑜伽一词,在印度来说,并不是佛教所专有的,如六派哲学中,就有所谓瑜伽派,而且在今天印度,瑜伽派仍有其很大势力,学习瑜伽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佛教沿用瑜伽一名,作为禅定或止观的代名词,就是修习种种的观行。佛教徒既修习种种观行,所以就被称为瑜伽师或观行师。所有诸修瑜伽的行者,“依”于“师”长们的开示“教”导,教导他们修怎样的观行,他们就修怎样的观行。佛法有二甘露门的观行,为佛弟子所常修的,就是数息观与不净观。现在这个修瑜伽行的行者,他的老师教导他的是不净观中的白骨观。不净观,要在观九种不净,现在略为分别,然后再说本颂所要说的白骨观。 一、膨胀想:如见前面有可爱的男女美色,引动我们的欲念,那你立刻假想这个美貌的男女,已经死去,死后的尸首,未经过好久,就渐渐的膨胀起来,与原来那个美貌的样子,完全不同,再也不会对它生起贪著,是为膨胀想。 二、青瘀想:谓行人观彼膨胀以后,再观这个美色死尸,经过风吹日晒雨打,身上的皮肉,不是这里青,就是那里黄,不是头上瘀,就是脚底紫,呈现种种难看的斑点,不说不会再对它生起爱恋,就是看也不愿再看一下,是为青瘀想。 三、变坏想:谓行人观彼青瘀以后,再观这个美色死尸,因为日久皮肉裂坏,身首足等六分破碎,心肝肺等五脏腐败,所以种种臭秽之物,从身体中流溢于外,越发使人对之生厌,所谓爱著之念,当然更谈不上,是为变坏想。 四、血涂想:谓行人观彼变坏以后,复再观彼美色死尸,发现该尸从头至足,全身都是脓血流溢,流溢出来的脓血,涂漫了附近各地,使人走路都不愿经过那儿,试问还有什么值得可爱的?这么一想,欲念全消,是为血涂想。 五、脓烂想:谓行人观彼血涂以后,更复观彼美色死尸,发现该尸身上,九孔脓血流出,所有皮肤骨肉,烂坏无余,狼藉在地,臭气转增,益加不能见嗅,一个人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再美丽些,亦不会有人爱的,是为脓烂想。 六、虫啖想:谓行人观彼脓烂后,复再观彼美色死尸,见到流出来的脓血,不仅臭气薰天,而且引生很多的虫咀,竞相唼食,飞禽走兽亦来咀嚼,使得整个身体,变得残缺剥落,再也见不到一个完整的身体,还有什么可爱?是为虫啖想。 七、破散想:谓行人观彼虫瞰后,重复观彼美色死尸,因为尸体被禽兽争食,筋断骨离,首足交横,分裂破散,是为破散想。 八、白骨想:谓行人观彼破散以后,再进一步的观彼死尸,形骸暴露,皮肉已尽,但见白骨狼藉,如只如珂,是为白骨想。 九、火烧想:谓行人观彼白骨以后,复作最后一次观察,观彼死尸为火所烧,爆裂烟臭,薪尽火灭,同于灰土,是为火烧想。 本颂说的“所见大地骨充满”,是九想观中的第八白骨观。这个观修成功了,不但见死尸是一堆白骨,就是大地的每个角落,无不是白骨充满,但这充满大地的白骨,是不是外面实有的呢?不是的,是白骨观的观心中所见的。由此证明外境不是实有的,假定外境如一般认为是实有的,那修白骨观有所成就的人,就不应该见遍大地是白骨,既见大地白骨充满,证知我所说的境随心有,是不错的。 中观家破说:修白骨观的诸瑜伽师,在观心中“见彼”白骨的“三法”,根本就是虚妄,而无实在性的,所以说“亦无生”。所谓三法,就是眼根、色境、眼识。不论是谁修定,定中绝对没有眼识活动的,所以彼能见识,是假有无实的,能见识尚且是假,为识所依的眼根,当然也是假的,根识都假,那里还有所见的实在境界?三法不可得,还说什么所见大地骨充满? 唯识家说:照你中观家这样讲,佛为什么在很多经中说有不净观呢?中观家说:不错,佛曾为诸比丘说不净观,但你要知道佛亦曾“说”这不净观“是颠倒作意故”。所谓颠倒作意,显是假想作观。虽是假想作观,修之能成大事。如大海中死尸,沉溺海里的人,假使附在上面,从此可以得度,所以说为甘露门。既是颠倒作意,你唯识家为什么从此作为离境而实有内识的证明? 中观家进一步更徙反面责难彼说:“如汝”现在生命体上依眼根而生起眼识的“根识”所见色尘境界,不但一个人能见,其他很多人同样见到的,若你认为不净观的心识是实有的,“如是”,则“不净”观“心”识所“见”的白骨“境”界,理应不唯修不净观的人能见,其“余”未修不净观的人,“观彼境”界的时候,“亦应”能够“见”到白骨,为什么?因许同是境无而实有的原故。然而在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不信,试问那些没有修不净观的人,他们的回答一定是:我们所见到的是山河大地,从来没有见过白骨,由此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并不合乎道理。再说,彼不净观识,如真实有的,则所修的“彼定”,“亦应”是真实,而一不”应说为“虚妄”。所修彼定若非虚妄,则违佛说不净观是颠倒作意之教。是以不论从那个立场讲,所谓无境有心的理论,总归是不能成立的。 戌三 鬼等异见 如同有翳诸眼根 鬼见脓河心亦尔 唯识家说:如同一样境界,假定是实有的,就应各类众生所见一样。假定这类众生见到的是这样,那类众生见到的是那样,是即显示了境界非实。如说‘一境应四心’,正好显示这个。以水来说:人类众生见了,只是一股清凉的水;水族众生见了,认为是条宽广大道,或是一座美丽宫殿;天界众生见了,则又以为是极庄严的琉璃;饿鬼众生见了,就又变成脓血火焰。若说水境是实有的,为什么各类众生所见不同?既诸众生所见不同,足以证明外境非实,而是唯自心识所现,离心无境。唯识二十颂说:“鬼、傍生、人、天,各随其所应,等事心异故,许义非真实”。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肯定的认为:诸法是唯心所现,有心而无境的。 中观家破说:同于一境,随心所见不同,只是说明境的非实,并非显示见彼之心实有。当知这个所见不同,“如同”前面说的“有翳诸眼根”,在没有毛发的境界上,而妄见有毛发等相,是与一般常人听见不同的。如是,“鬼见脓河”等“心”不是实有,与翳眼见毛发等心的非实有,其道理是一样的。鬼、傍生、人、天四趣有情见境不同,主要的原因,由于四趣所感的异熟报体不同,因而其报体上的眼根组织,也就有所不同,从不同的眼根,引发出来的眼识,去见客观的境界,当然也就有别。所以所见境的不同,不仅是心法的关系,根境识三者,有著连带关系的,怎么可以以此证明境无心有? 酉三 结非 总如所知非有故 应知内识亦非有 上来从各方面遮彼无境唯心之说,这问题可谓已告一段落,现在再来总结的指出其非是。“总”而言之:所知的根境与能知的心识,是相待而有的,不是个别独立的,“如”其“所知”的根境,既是虚妄而“非”实“有”的,“应知”能知的“内识”,当然“亦”是虚假而“非”实“有”的。假使你一定要执著内识是有,同时你亦得承认外境是有,因为二者是没有差别的。说有,是即心境俱有·,说无,是即心境俱无;在这两者之间,绝对不可说一有一无的。即使说有,有亦是如幻有,不是真实有;即使说无,无亦是自性无,不是空无所有;如认为实有实无,那还是错误的。 辰二 遮唯事有性 巳一 总责 若离所取无能取 而有二空依他事 此有由何能证知 未知云有亦非理 唯识家说:凡是所知的,一定是虚妄分别心所现的,虚妄分别心,不生起活动则已”一生起活动来,必然带起能听取,作为能所缘,而且这异体的能所取,是虚妄不真实的,因缘所取的境相,而有能取的分别,“若”果“离”了“所取”的相分,亦即“无”有“能取”的见分,反过来说,假定离了能取的见分,所取的相分,同样是不可得的。因这二取,都是识心分别假现,并无真实有体性的。二取的实有体性虽说没有,然“而”可“有二”取“空”的“依他事”。依他事即依他起,亦即虚妄分别心。 中观家难问彼说:你说“此”虚妄分别心“有”,“由何能”够“证知”它是有呢,,必须拿出事实证明,假定拿不出证明来,你说它是有,别人亦可说它没有,这有无的论诤,怎能得个结论?况且所谓有,一定要确实的知它是有,然后才可向人宣说,这是有的,如果自己根本还“未知”道,贸贸然的就“云”其“有”,怎么合乎道理呢?所以说“亦非理”。不知虚妄分别的依他事有,这在唯识家自己,是绝对不承认的。现在说为未知,是中观家的堵塞之词,让他不好再说这是有的。 巳二 别破 午一 自证不成 彼自领受不得成 若由后念而成立 立未成故所宣说 此尚未成非能立 纵许成立有自证 忆彼之念亦非理 他故如未知身生 此因亦破诸差别 唯识家说:二取空的依他起离言自性的内心,并不如你中观家所说是不知的。缘相分的见分心不能知道自己,这是对的,但见分心的内在,还有个自证分,自证分是能知道依他的分别心有以及它的活动情形,怎么可说未知? 说到自证分能知,必然就要讨论到心能不能知心的问题,这在学派中,是有诤论的。大众部的学者,说心不但能够了知自心,而且进一步的可以此念了知外境。婆沙卷九叙述他的意见说:‘谓或有执:心心所法能了自性,如大众部。彼作是说:智言能了为自性故,能了自他,如灯能照为自性故,能照自他’。这思想,后来从有部流出,成为有部劲敌的经部,是承受了的。如经部说:自心可以了知自心,如火能自烧,亦能烧他,灯能自照,亦能照他。可说与大众部是同一意趣。从上座流出的说一切有部,虽承认以后念证知前念,即第二刹那的心念,能证知第一刹那的心念,但不承认在同一刹那中,自心能知自心。婆沙卷九说:‘颇有一智知一切法耶?答:无。……此中一智者,谓一刹那智。由此不知自性、相应、俱有诸法。:若即于此世俗智中,作如是问:颇二刹那知一切法耶?答:有。谓此智初刹那顷,除其自性、相应、俱有,余悉能知,第二刹那亦知前自性、相应、俱有法,故答言有。问:何缘自性不知自性?……有说:世间现见:指端不自触,刀刀不自割,瞳子不自见,壮士不自负,是故自性不知白性’。尊者世友更直捷了当的说:自住所以不知自性,因为不是它所知的境界的缘故。 唯识是从西北印度发展起来的大乘学派,因它与有部有关,所以不承认在同一刹那能了自心;因它与经部有关,所以另立自证分,从此自证分证知自心。自证分者:自是自用,就是见分,澄是证知的意思,谓从澄知自体上的见分作用,得名为自证分。如以唯识的四分说,这自证分,正好位于后三分的中间,向前看可以证知见分,向后看可以澄知证自证分。于能缘所缘的见相二分,如没有第三自证分的证知作用,那就不能完全有所认识,所以非建立第三自澄分不可。成唯识论卷二,对此有段文说:‘相见所依自体名事,即自证分;此若无者,应不自亿心心所法,如不曾更境必不能忆故;所量、能量、量果别故,相见必有所依体故’。所量,即所缘的相分;能量,即能缘的见分;量果,即自证分;没有自证分做量果,能量量于所量,就不能得到一个结果。如用尺量布,布为所量,尺为能量,而获得几丈几尺的数目,就是量果,没有几丈几尺的量果,那你量布有什么意义?所以在相见二分之外,必定要有个自证分,如不承认自证分的存在,那就不能证知心识是有及其活动作用。 中观家对这问题,是继本上座部而来,不承认有自证分说,所以这里特为破除:谓“彼自”证分能够“领受”自体的话,这是“不得成”的,因为作用是不能在自体上转的,如前有部说的,刀不能自割,指不能自触,火不能自烧,灯不能自照,其理是一样的,所以心不能了知自心,心既不能了知自心,怎么可以说是自见自体? 唯识家救说:你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我之所以认为有自证分,因我人过去所曾经见过的境界,由后念能够亿念的关系,假使以前从来没有经验过的境界,则后念必然不能有所亿念。现在这能亿念我人过去所曾经见过的境界,因此可以知道,当你过去正在儿这境界时,一定曾经有个领纳我见某境心的存在。见境界的是心,可说没有问题,而这见境的心,假定又为他心之所领纳,那确实会要犯无穷过,但是现在我说,即彼见境界心,是自体领纳自体,还有什么过失?在你认为彼自领受不得成,在我觉得非要有个自证分不可。 中观家又破道:“若”你现在要“由后念”心“而”为能“成立”的因,以之成立自证分是有,那我得告诉你:你这能成“立”的后念,在我根本就不承认,如此,则你能立还“未成”立,你“所宣说”的“此”后念能成立因,既然“尚未”获得彼此极“成”,怎么可以拿它来成立自证分是有?所以说“非能立”。简单的说:能成立的因不成,所成立的宗更不得成。比方有人说那地方有火,若问怎么知道那里有火,该人就可告诉你,因为那里有烟,以有烟故,知道有火,这本是不错的,但烟火的联系关系,必须双方有此认识,才能发生作用,若对一般不知烟火有著必然关系的人说,则你以有烟故成立彼处有火,也就变为能立不成了。所以唯识家举出这个理由,在中观家看来,不能作为有自证分的有力证明。 上颂夺破,即根本否定自证分;下颂纵破,即姑且容有自证分。谓或“纵”然 “许”你“成立有自证”分,但你以自证分为因,生起后念,以此后念“忆彼”前“念”,仍然是没有道理的,所以说“亦非理”。为什么子以能生的自证分与所生的后念,彼此前后各有其自体的,所以说为“他故”。凡是讲到‘他’,佛法就认为不是一体,前念有前念的自体,后念有后念的自体,既然彼此各有独立自体,怎么可说自体领纳自体,自心证知自心?设许独立的自证分他,能生独立的后念之他,是则于已知者,能够引生后念,然则于未知者,亦应能生彼念,因为二者同样的是属他,同样的是异体,同样是与前念各有自性的。事实并不如此,如已知者所知道的,其未知者并不能亿,所以说“如未知身生”。是以我说你的自证分,不能生于后念。假定你说这是异体相续,不是同一相续,如前所破,在同一相缤的生命体中,前一刹那与后一刹那,仍然是异体的,所以同样不能成立。“此”他故的能成立“因”,不但能破除差别的前念后念,令其不得成立,而且“亦”能“破”除“诸”有独立自体的“差别”之计。如能生所生各各有其差别自体,能作所作各各有其差别自体,都可用这‘他故’的因,扫除他们的妄执。 未二 显自 由离能领受境识 此他性念非我许 故能忆念是我见 此复是依世言说 这是显自,亦即答难。唯识家说…你不承认有个自证分能生后念,试问后念是怎样生的?中观家回答说:我所知道的前念后念,是观待假生的,即由前念识而有后念的念,由后念的念而知有前念识,前念与后念之间,只有不一不异的关系,并没有各自的独立自性。因为如此,所以“离”开了“能领受境识”,则“此”异体的“他性”后“念”,绝对“非我”所“许”可有的。还有,即我所承认的那个假有“能忆念我见”的念,亦“复是依世”俗谛的假名…口说”而说的,言说假名之法,即是如幻如化,有什么真实性可得?所以你所说的实有自性的后念,不但在胜义谛中不可得卜即在世俗谛中亦非实有,你把它说为实有,这显然是你的妄执! 未三 结责 是故自证且非有 汝依他起由何知 作者作业作非一 故彼自知不应理 若既不生复无知 谓有依他起自性 石女儿亦何害汝 由何谓此不应有 遍计执无,依他起有,这是唯识的宗要,前面曾经屡屡说到,可是一旦论及何以知有依他起时,唯识学者就又抬出一个自证分来,以证明确有依他起,等到问及自证分又怎么会有时,他们则又举出后念来,以证明自证分的不无;但从上面展转论来,我们知道,所谓后念,根本是假名有的,并不能成立它的实有自性,由于实有自性的后念不成,“是故”实有自性的自证分亦不可得,“自证”分尚“且非有”,试问“汝”所说的“依他起由何”而得证“知”?若汝一定要说由自证分证知有依他起,那在道理上仍然是讲不通的,因为能知、所知、知的作用三者,是不可以说为一的,如“作者(作的人) 、作业(法体的事业,如搬砖抬瓦等)、(正做时的动作)”三者“非一”,是一样的道理。可是你的自证分证知依他起有,是自体倾纳自体,亦即能所知为一,是“故”说“彼自知,不应”道“理”。 唯识所说的依他起,是生起法,一讲到生,必然就要采究到自他生的问题,然而不论说自生说他生,如前所破,自生他生,是都不可能的,所以依他起不生;至于证知依他起有的自证分,现在亦被破除而不可得,所以依他起又是无因可证知的;“若既不”有依他起“生”,亦“复无”因了“知”依他起有,而你“谓有依他起自性”,究竟依据什么要这样说的?没有的而你硬要妄执为有,你为什么不说石女儿亦是实有的?难道“石女儿”曾经以“何”陌“害”过“汝”,与你是冤家对头,所以你说石女儿不应该有?这里所以举出石女儿来难,因石女儿与依他起,同样是无知不生的,依他起与你既没有什么关系,石女儿与你亦非冤家仇敌,你以什么理由说依他起有?又“由何”理由“谓此”石女儿“不应有”?如果说不出适当的理由来,那你为什么这样厚此薄彼而说一有一无? 午二 依他无实 未一 破失世俗 若时都无依他起 云何得有世俗因 如他由著实物故 世间建立皆破坏 依他起实有,在唯识学上,是个重要问题,唯有实有的依他起,世俗的一切因果等法,才能建立起来,所谓依实立假,正是指的这个。“若时”如上所破,根本“都无”实有“依他起”可得,试问你们所说的世俗谛,以什么为因而得建立?所以说“云何得有世俗因”。在唯识学人看来,没有实在的依他起,世间的一切皆被破坏,问题就太大了,所以他们想方设法的,用种种理由,成立依他起。可是从中观的立场说,凡主张实有自性的,即不能正确的建立世间的一切,如小乘学派中的有部,是主张诸法实有的,因而结果,变为什么也不能成立。你唯识家,“如”其“他”的学者,“由”于执“著”有个“实”有“物”体的依他起的缘“故”,本来你是想要建立一切法的,可是反而变成一切“世间”共同承认所“建立”的名言假法,悉“皆”被你“破坏”,不得成立,这岂是你的始料所及?想要建立一切,结果破坏一切,很多学说都是如此的,不仅唯识学是这样。 关于这个,我想顺便谈一下佛教一个大的论诤,就是缘起因果建立的问题。缘起因果,为佛弟子所共信,谁也不能否定的,谁否定了,谁就没有资格做佛弟子,所以佛教学者,无论怎样,总得建立因果。因果建立,要不外于在空有二法上:中观学者,从空建立因果罪福以及世俗的一切法;唯识学者,从有建立因果罪幅以及世俗的一切法。谁能建立,谁不能建立,在中观论观四谛品,有详细的论诤,现扼要的一说。 唯识学者说:印度有类外道,否定因果罪福说:假定有这么一个人,在恒河的南岸,杀死无数的人,别人或以为他有很大的罪过,在我却认为他并没有什么罪恶;设或另有这么一个人,在恒河的北岸,行广大的布施,别人或以为他有很大的福德,在我却认为他并没有什么功德。外道对这因果罪福的否定,佛曾不遗余力的子以痛斥;你性空者,说这也是空,说那也是空,是则你听说的空法,岂不如该外道一样的,破坏了因果罪福?因果罪福既被破坏了,世间的一切世俗法,当然被你破坏无余,所以中观论颂说:气空法坏因果,亦坏于罪福,亦复悉毁坏,一切世俗法’。因为空法破坏因果,有违佛法、所以我们不能承认你所说的空法。同时你再想想:一个人为什么畏惧罪恶?即因罪恶是有的,有了罪恶就要招苦果,所以令人可畏。一个人为什么喜欢种福?即因福德是有的,有了福德就要感乐果,所以人肯种福。若如我们说有,就不会有破坏因果罪福的过失,你为什么一定要说诸法皆空子更为什么要破我所说的依他起有? 中观学者回答说:空义是甚深的,你的智慧狭小,根本没有了解我所说的空义,所以致有这样的误会。现在我老实的告诉你:‘汝谓我著空,而为我生过;汝今所说过,于空则无有”。为什么于空没有这样的过失?中观论颂接著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世出世间的一切因果缘起,都是在空法上建立起来的,而且亦唯有空才能建立一切。假定诸法真如你说是实有自性不空,则诸法是即自己完成的,自己如此的,根本没有什么生灭变化可言,生灭变化既没有,还谈什么缘起因果的建立?还有什么苦集灭道的四谛?且以苦果来说:如苦是实有自性的,则苦永远是苦,乃至尽未来际,亦除不掉苦,假定果真这样,不特做人没有价值,就是学佛亦无意义,而佛法说的断生死苦,亦即成为空言,都无实义。所以若你唯识学者,见到诸法是实有自性的,那你所见到的诸法,就是无因无缘而有的,无因无缘而有诸法,这才真正是破坏因果,破坏罪福,破坏一切万有诸法的建立。佛说气有罪当忏侮’;又说‘众罪如霜露’:这都是你所熟知的如来敌言。假定罪有实在自性,怎么可以忏悔得掉?怎么会如霜露一样的为慧日之所消除?因而我告诉你:我空宗说空,不但没有破坏一切法,而是真正能够成立一切法的;你有宗说有,不但不能成立一切法,而是真正破坏一切法的。‘汝今自有过,而以同向我’,这怎么可以?气自己有过,应该自己反省,觉悟,革除,为什么向别人身上推呢?把过失推在我的身上,自己以为没有过,这等于人乘在马上,而自己忘却自己所乘的马,到处去寻马一样’,可说是天大的笑话!所以我劝执著诸法有实自性的人们,赶快放弃实有自性的妄执,速即从这妄执的圈套中跳出来,循著缘起因果的正轨以建立一切,免遭破坏因果罪福的过失。 未二 破失二谛 出离龙猛论师道 更无寂减正方便 彼失世俗及真谛 失此不能得解脱 由名言谛为方便 胜义谛是方便生 不知分别此二谛 由邪分别人歧途 修学佛法,有个一定的目的,就是进趣出世的寂灭解脱,但要得到寂灭解脱,不是想想就可以了的,必须还要有个正确的方法,依此正确的方法去行,然后才能得到寂灭解脱,如没有一个完善而正确的方法,要想得到寂灭解脱,是绝对不可能的。佛在经中,曾经开示我们很多趣入解脱的方法,现在姑且不去谈他。佛灭度后,佛弟子们,不论是小乘的尊者,抑或是大乘的论师,为了弘扬佛法,为了化导众生,亦曾为人们开示趣向解脱的正道,但这所开示的,是否正确完善,我们不能盲然的无条件的遵行,还得需要加以抉择一下,然后方不致走上错误的道路,而始终徘徊在解脱门外。 据月称论师的抉择,认为唯有龙猛论师所开示的,才是趣向解脱的正道,假使超“出”远“离龙猛论师”所指示的正“道”,相信“更无”其他趣向“寂灭”解脱的“正方便”。圣龙树以什么为断烦恼证解脱的正方便?谓以安立胜义无自性,世俗有因果的二谛,为最正确的方便。而且这是唯一的正方便道,除此更无其他的方便之道。所以佛法行者,不论声闻、缘觉、菩萨,都要从这唯一的正方便道而得解脱。法华经譬喻品所举火宅喻说:‘唯此一门,而复狭小’,所以不可说为‘方便有多门’的,如说‘方便有多门’,是不合佛法真义的。唯此一门,不仅中观家是这样的说,就是唯识家也这样的说,如解深密经无自性相品说:‘一切声闻、独觉、菩萨,皆共此一妙清净道,皆同此一究竟清净,更无第二’。唯识所说此一妙清净道,就是如上说的,在依他的缘生法上,离去遍计所执自性,而证悟诸法的圆成实。不但大乘是这样说,即小乘亦说唯此一道得清净。虽大家都说唯此一门或唯此一道,但不是没有差异的,如上中观唯识所说一道,就有著很大的不同,因而吾人不得不善加抉择。 所入的法门,虽然只有一个,能入的方法,是可有众多的,如维摩诘经入不二法门品所说:从法自在以生灭为二,法本不生,今则无灭,得此无生法忍,是为人不二法门起,直至文殊师利日: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人不二法门止。其所运用的方法,虽有种种的不同,但所入的法门,是没有两个的。又如楞严经中所说的二十五圆通:从侨陈如说,如我所修,昔声为上,乃至观音菩萨说的耳根圆通,亦同样的是能证有别,所入圆通无二。本此,我们亦可说:通达空性的方法,容或是有差别的,或从色蕴悟入空性,或从受蕴悟入空性,乃至或从识蕴悟入空性,或从十二处、十八界、四谛、缘起等悟入空性,而所通达的空性是一,所以到达涅槃之路,只有一条。但, 这说法,并不是推翻其他一切法门,只不过显示有了义不了义、究竟不究竟而已。 根据上面分别,唯识所说一道,既然出于龙树的正方便道,亦复破坏了世俗与胜义的二谛,所以说“彼失世俗及真谛”,唯识家主张依他起有实自性,因而不能建立因果等法,你说他破坏世俗谛,还可说得过去,怎么说是胜义谛亦被破坏?要了解这个,先当知道二谛,有著不可分割的关系,如中观论颂观四谛品说:‘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可见世俗与胜义的二谛,不可作为个别孤立的来看,而一定要视为彼此互相相关的。因为相关,所以失坏世俗,亦即失壤胜义。“失此”二谛,当然是就“不能得”到涅槃“解脱”。‘佛说法的究竟目的,在使人通达空性,得第一义;所以要通达第一义,因为不得第一义,就不能得到涅槃了。涅槃,是第一义谛的实证。涅槃与第一义二者,依性空说,没有差别的;约离一切虚妄颠倒而得解脱说,涅槃是果,胜义是境’。 有人这样说:唯识家所说的世俗谛,固然与中观家的不同,但说胜义谛毕竟空,与中观家所说是一样的,理应承认他的胜义说。作这样看法的人,老实说,根本就没有知道二谛密切的关系,是硬把二谛分开来的说法。依二谛相关说:要正确建立胜义谛,必须正确了解世俗谛,如不能正确了解世俗谛,胜义谛也不能如法建立起来的。因为胜义谛,虽是毕竟空无自性的,然要通达世俗的缘起,方能通达胜义的空性,所以本颂说是要“由名言谛为”殊胜“方便”,然后始能通达胜义谛,换句话说,平等空寂性的“胜义谛”,“是”以世俗谛为“方便”而“生”起的。胜义谛为方便所生果:名言谛为能生的方便。中观论颂讲记说:‘第一义是依世俗显示的,假使不依世俗谛开显,就不能得到第一义谛。修行观察,要依世俗谛;言说显示,也要依世俗谛。言语就是世俗;不依言语世俗,怎能使人知道第一义谛’?如欲证得寂灭涅槃,必先了知世俗上的善恶因果的生死,从而截断生死要津,方得入于涅槃解脱。 假使“不”能如法合理的了“知分别此”世俗胜义的二一谛”,那就“由邪”曲的错乱的不正确的“分别”这二谛的关系,势必出离正道,“入”于“歧途”,以不究竟为究竟,以缘起性空为恶趣空,这才真正的成为破坏佛法的大罪人! 怎样是正分别二谛?诸法虽然很多,要不出于色心:从世俗谛上观察这二法,中观家平等的把它看为如幻假有;从胜义谛上观察这二法,中观家平等的把它看为毕竟空寂。如是分别,是正分别二谛。 怎样是邪分别二谛?如唯识家将心色二法,严格的划分开来,说外境色,不是因缘所生,而是心所变现,离开内自心识,假有都不可得,这在中观家看来,不免有损减的过失;说内心法,是自相有,由各种子生起,名为自性缘起,绝对不可说为假有空无的,这在中观家看来,不免有增益的过失。如是分别,是邪分别二谛。 总之,在世俗谛上,中观是心境平等的,唯识是重心轻境的,因为重心轻境的关系,于世俗谛不免有所偏颇,既有所偏颇,要想证人平等胜义空性,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善分别世俗谛,就不能得真胜义谛。上面说过,凡主张法有自性的,即决不能建立因果罪福,你唯识家,既然执有实在的依他起法,当知同样的无以建立因果,可是你偏要在依他起上,建立罪幅因果,岂不是走入歧途的又一明证? 午三 不坏世间 未一 总说 如汝所计依他事 我不许有彼世俗 果故此等虽非有 我依世间说为有 唯识家再对中观家说:如我说有依他起,才能建立一切法,若如你说依他起无,是则不但破掉了我的依他起,同时亦破坏了世俗谛,因为世俗谛上的因果缘起,是建立在依他起上的,所以,你如一定说我依他起不成,我也就不客气的说你世俗谛不成。 这末说来,问题似乎很严重,颇有大家皆不得成的样子,其实不然。中观是有他的一套思想理论的,所以在驳斥了别人后,自然要将自己的理论建立起来。 中观家回答唯识家说:我破你的依他起,是破实有自性的依他,并不是破你世俗上的因果缘起。老实告诉你:“如汝所”妄“计”的实有“依他事”,从这实有依他事上,建立世间的一切法,在“我”无论如何,是“不许有彼”那样的“世俗’的。因我根本不承认你所建立的实有世俗,所以也就否定你的实有依他起。“此等”实有自性的世俗,“虽”然是“非有’的,但众生无始以来,由于习见为有的因缘,为了不坏假名而成解脱“果故”,“我依世间”亦“说为有”。但我所说的有,是如幻的假有,不是像你说的境无心有的有。因此,我破你的,是破自性实有,不是破坏世间,更不是否定因果。 未二 别释 如断诸蕴入寂灭 诸阿罗汉皆非有 若于世间亦皆无 则我依世不说有 若世于汝无妨害 当待世间而破此 汝可先与世间诤 后有力者我当依 说有说无,不是随自己的心意,要怎样说就怎样说的,而是要看违不违背世间的,如果违背世间,说有固不对,说无亦不对。佛在杂含三七经中,曾经表示过这样的态度:‘世间与我诤,我不与世间诤。世间智者言有,我亦言有;世间智者言无,我亦言无’。“佛法的目的,并不在与世间诤辩这些有的现象,而是在这有的现象去发掘其普偏必然的真理,从智慧的证知去得解脱’。佛对世间既表示这样的态度,我中观家当然亦追踪佛陀的精神,是这样的说有说无的。 诸蕴,就是五蕴,亦即有情的生命体。有情的诸蕴,前一生命结束,紧接著后一生命又来,所以始终在生死中流转,成为一个不息奔放的生命狂流。“如断诸蕴”的佛法行者,前蕴灭后蕴不生,而证“入”于“寂灭”涅槃,涅槃是离诸相,而不可说为有的,如成实论卷二说:‘涅槃实相离诸相故,不名为有’。杂阿含经中亦说:‘究竟清净,究竟清凉,隐没不现,惟依于清净无戏论之体。不可谓有,不可谓无,不可谓彼亦有亦无,不可谓彼非有非无,只可说为不可施设究竟涅槃’。所以真正入涅槃的圣者,是没有世间所现见的一切相的,所以颂说“诸阿罗汉皆非有一。“若于世间”的智者,皆如阿罗汉那样的,已断诸蕴入寂灭涅槃,当然“亦皆无”有世间所现见的一切相,不可再以世俗名言安立。世间果然到了这种境界,“则我依”于“世”间不说有,自然也就“不说有”世俗谛可得。由此可知:我是随顺世间的,世间说有我亦说有,世间说无我亦说无。反过来看你唯识家说的心有境无,与世间一般说的完全不合,因为世间明明说有心有境,而你偏偏要说无境有心,这不是与世间诤是什么? 中观家进一步说:我说依他起无自性,是观待胜义有而说的,与世俗毫无关系,所以虽说无实依他起,但决不犯世间相违过,而你唯识破世俗谛,是观待世间而破的,所以犯有世间相违过。假“若世”间“于汝无”有“妨害”,亦即是说,你如不犯世间相违过的话,“当”可观“待世间而破此”世俗谛,用不著我中观家再来破他。因为在我看来,吾人所以流转生死,就因不能破此世俗谛,现在你能破掉,岂不正好?但你能不能破此世俗呢产我以为不但不能破世间,且很叮能的为世间所破,设你自认能破世间,则“汝”不妨“町先与世间诤”论一下。在与世间相诤中,最“后”你如“有力”量胜过世间的话,那“我当”然“依”你所说。换句话说,你如得到最后胜利,我在思想战中,一定向你投降,事事依顺于你。事实,唯识与世间诤,是不能得到胜利的,这不是世间的力量大,而是世俗人的观念中,总认为心境俱有的,现在你唯识说境无心有,与他们向来的认识冲突,当然不易为世人之所接受。所以违反世俗谛的佛法,在这世间是很难讲得遖的。中观说色心足下等的如幻假有,不但不违反世间,而且被认为尊重世间,即因这三旦说,是合乎世俗人心的。唯识与世间诤中,既不能强有力的得到胜利,要我依从你的所说,在我固然是做不到,而你想要破我所说的世俗,亦同样是破不了的,是以我劝你唯识家,还是接受我所说的心境俱有的教说吧! 午四 不违圣教 未一 通华严经 申一 遮外道常我 现前菩萨已现证 通达三有唯是识 是破常我作者故 彼知作者唯是心 从上理论方面,一层层的辨别看来,无疑是唯识家失败了,但唯识学者并不自甘失败,乃从另一方面来挽救自己。佛弟子无论论究一个什么论题,都要以佛陀的圣教为依据的。如果违背了佛陀的圣教,不管你的理论说得怎样圆满,在忠于佛陀的佛弟子,总归不能承认那是佛法的二这是佛弟子共有的信条,唯识家本此对中观家说:你所说的固有相当的道理,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教说,因为你的理论,违背佛的圣教。如六十华严十地品说:“三界虚妄,但是一心作;十二缘分,是皆依心”。又八十华严十地品说:“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如来于此分别演说,十二有支皆依一心,如是而立”。其他罗什译的十住经,唐尸罗达摩译的十地经,都是这样说的。经中既说“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则我唯识家说唯有内识而无外境,不但没有说错,而且深深的契合经义,你反对我的有心无境说,岂不等于推翻如来的圣教?还有,你中观家最重视缘起的,而经中明说‘十二有支皆依一心,如是而立’,你为什么不本经义重视内心,硬要唱说心境平等?经义俱在,不容否认。你对这个问题,如不有个交代,那你上面说的,悉皆不得成立。 这是个严重的挑战,因而中观在此,特别会通经义,以显示自己不违圣教说:不错,华严经十地品,曾经说到第六“现前”地的“菩萨”,因为“已”经“现证”诸法的空性,所以能够“通达三有”所有,“唯是”吾人心“识”的道理,但你要知道,这不是显示有心无境,而“是”为了“破”外道所执著的“常我作者故”。常我,就是常住自我,亦即印度思想界听说的大梵天或大自在天,他们认为这个现实世间的一切,都是由常我所创造出来的,所以叫做常我作者。由常我创造宇宙,其经过是这样的:宇宙的太初,是梵的本身。它生起欲望,生出三界及诸神,配置各处,生成万象。这样,一切的存在,是梵的自己发展,是以梵为动力因、质料因而成立的,一切是梵的身体。像这样的一个常我创造者,在没有悟证真理的人,或者以为是有那么一个东西的,但在已证诸法实相的“彼”第六地菩萨,因为得胜空三昧、性空三昧、第一义空三昧、究竟空三昧等,万空三昧门现在前,所以本其般若智慧,了“知”创造宇宙万有的“作者”,不是什么常我大梵,而“唯是”吾人的“心”识。由此可以知道:所谓唯心、唯识的‘唯’,是简别外道所执的常我等。唯心作,在你唯识家看来,就是唯心论,而且是有力的唯识思想,但在我中观家看来,这还没有超出业感的范围。你唯识家不了解佛的意思,想用圣教来责难我,怎么难得到呢? 申二 引楞伽经证 故为增长智者慧 褊智曾于楞伽经 以摧外道高山峰 此语金刚解彼意 各如彼彼诸论中 外道说数取趣等 佛见彼等非作者 说作世者唯是心 华严经是佛说,彼此没有诤论,但前所引经文,唯识家认为是说的唯心,中观家认为是说的破外,彼此的解释,有很大出入。中观家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不错,特又引楞伽经印证自己的所说。华严经十地品,是金刚藏菩萨说的,而金刚藏所说“三界所有唯是一心’的道理,是根据楞伽经的唯心义而来。“为”了“增长智者慧”,使其对于华严所说唯心,有更深一层的了解,所以现在特再引楞伽以证华严说唯心。如“遍智(佛)曾于楞伽经”中,说过这样的一颂:‘外道数取趣、蕴、相续、缘、尘、自性、自在等,我说唯是心’。佛说唯心的本义,是为破外道妄执的。外道的邪执,异常坚固,是很不容易破的,所以喻如高山峰。高山峰金刚杵能破,外道邪执佛语能破。“以摧外道高山峰”的原故,所以佛特作狮子吼,谓三界所有唯是一心。佛说“此语”时,金刚藏也在楞伽法会中听佛说法的,“金刚”藏菩萨听佛说后,深深的了“解彼意”,所以到了自己说十地品时,就将佛曾说过的唯心道理,再子以为之宣示,使人了解常我作者是不可得的。这是佛说唯心的正义所在,我们一定要善为了知,不可对它作为别解。 不信,请看:“各”各“如彼彼”外道所著的“诸论”典“中”,是诸“外道”,或者“说”有“数取趣”,或者说有自在,或者说有自性,或者说有常我,或者说有生主,或者说有大梵“等”,许多名异义同的作者,为宇宙万有的创造主。但在佛陀的大智观察下,认为这些都是幻想的产物,并不真正有个什么作者,所以说“佛见彼等非作者”。这些幻想的产物,既不是世间的作者,然则世间万有诸法,究竟又是怎样有的?依佛所“说”,这“作世”间“者”,“唯是”吾人的“一心”。 所谓唯是一心,只是强调心有作业受果的领导作用,并不是否定外在的境界。如吾人的七念向善,本于五戒十善去行,自然就得人天的乐果;设若这一心念向恶,违背五戒十善去做,做出种种丧心害理的事情,自然就感三途的苦果。在起惑造业受苦的缘起钩锁中,心确起著领导的作用,所以经说唯是一心。而这‘唯’字,不是如你唯识所说无境唯心的意思,而只是说明唯心能起主导作用。所以十二有支皆依一心的教说,不仅华严经是这样的讲,从根本圣典的阿含,一直都是这样讲的,但从来没有抹煞外境。是以我既不违圣教,同时亦极尊重缘起,缘起是色心平等的,说心实包括了外色,并不是说唯心,就没有了外色。这点,我和你的思想,是有著距离的。 申三 显非经正义 如觉真理说名佛 如是唯心最主要 经说世间唯是心 故此破色非经义 经说唯心这话,在语文上看来,是有所省略的,如真把它看成唯心,而无其他的一切,显然不是经的正义。“如”我们普通的说佛是觉者,这实在是不圆满的说法,要是圆满的说,应是“觉”悟“真理”者“说名”为“佛”,或是于真理觉悟者说名为佛。简单的说为觉者,实是包括觉悟真理的意思在里面的。从此做为比例,可以证知佛说唯心,并不是唯独有心的意思,而是包含著色在内的,所以说唯心者,不是表示没有色法,足说心在一切法中,为最主要的一法,所以说“如是唯心最主要”。正因为心在一切法中,居于主要的地位,所以佛在很多“经”中,“说”这“世间唯是心”。唯心实为气唯心最主要’的略说,如‘觉悟真理者’,简单的说为‘觉者’一样。你唯识家,如把这个当作唯独有心来看,甚而至于以此为破外境的教证,不但大错特错,而实有违经义,所以说“故此破色非经义”。心在生命界中,居有主导的作用,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因为吾人无论做件什么事,或者认识一个事物,都是心的作用,假使没有这个心,什么事固做不出来,同时亦将一无所知。话虽不错,但你要做什么,不仅心想而已,还要透过身口,你要认识什么,不仅有能认识的心识,还要有所认识的对象,是以唯独有心是不行的,所以你唯识家所说的有心无境,作为你一家的看法则町,要说这就是佛的意思,那你不免曲解佛说唯心的本意。 申四 引经难唯识 若知此等唯有心 故破离心外色者 何故如来于彼经 复说心从痴业生 中观家上面的会通经说,唯识家不一定完全同意,因在唯识家看来,唯心教说,既能破外道的常我作者,亦当能破我所说的外境界色,外色若破,则我所说的有心无境义得成。中观家针对唯识家的这一说法,特再引经子以反难说:“若”如你说,佛“知此等”万有诸法“唯”是“有心”,是“故”佛说唯心是“破离心”以“外”的实有“色”境的话,则此唯心的“心”,应该是超越一切的,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心所生,心即成为万法的根本,亦即如哲学上所说的“元”。你对心的看法,是不是如此的?假定认为如此,那我倒要问你:“何故如来于彼”华严“经”中,“复说心从痴”及“业生”?在道理上讲:心为最高的创造者,应该唯为能生,不应为所生法,现在既说心从痴业所生,是即显示七这东西,不是最高创造者,亦即不可说为唯心。 所谓心从痴业生,依十二因缘的次第说,谁都知道是无明缘行,行缘识,不但华严经第六地说十二因缘,是如此次第的安排,就是所有大小乘经说十二因缘,亦是如此次第宣说的。本于这一次第,可以明白看出:为十二因缘第一位的,是无明不是识。识是最初入胎识:气但识为什么会入胎?为什么入此胎而不入彼胎?为什么在这有情身上起灭而不在另一有情身中?要解释这些,所以又举出行缘识。意思说:这是前生行为的结果,因前生行为所创造,所准备的生命潜流,得到了三事和合的条件,新生命就瞥然再现。依止过去行业的性质,自己规定和再造未来的身份;又依所招感的根身,才现起了能知的六识。若再进一步探求行业的因,就发现了生死根本--无明”。可见佛陀虽说唯心,但一论及生死根本,则又发现心是被生的,即以痴业为缘而生的,自己并不能做得主。如想要升天堂,这不是你心里想想,就可上天堂的;如不想下入地狱,亦不是心里想想,就能不入地狱的;这完全是要看你业力为转移的:业力牵你入地狱,你不得不入地狱,业力牵你上天堂,你不得不上天堂。而业的创造,是无明的策发。所以在生死轮回方面来讲,无明与业比识更重要的。月称论师这个解释,是契合原始佛教的业感缘起说的。如照唯识家说的唯心无境,不但不了解华严经义,亦复与业感缘起说相违。再说,假定真的一切唯识,以识为主,佛说十二因缘法时,为什么要说识由无明行等颠倒因缘所生产 申五 明心业相关 有情世间器世间 种种差别由心立 经说众生从业生 心已断者业非有 佛法通常说的世间,有“有情世间”与“器世间”的两种差别,而这两种世间,又有“种种差别”不同:如有情世间,有三有、九有、二十五有的差别;器世间,又有净、秽等形态不同,即秽恶与庄严大有差别。如娑婆世界,是五浊恶世,属于秽土;而极乐世界,无诸秽恶,属于净土。佛法概论说:‘器世间为“有情业增上力”所成的,为有情存在的必然形态,如有色即有空。所以虽差别而说为有情与世间,而实是有情的世间,总是从有情去说明世间’。 两种世间的种种差别,是由什么而安立的?颂文告诉我们:“由心”安一立”种种差别,若离于心,一切差别无从安立。不过,由心安立差别的有情世间与器世间,“在小乘学者,大都把他分为色、心、非色非心三类,没有说他唯是一心的。在现象上,的确有色心等差别;就是后代的唯识学者,也还是相对的承认他。谈到世间的因缘,六界是有心也有色(材料的);爱取本来指爱取相应的身心诸行(动力的);连惑业二者也不大作严格的划分。但后来,把惑与业割截了。以为惑是无明爱取等一切烦恼,是内心所有的作用。业是属于色法的;有人说是非色非心的;一类学者索性把业看为思心所或心心所的作用。这样,才明白而迅速的走上唯识论。从原始佛教看,唯识论是多少有点反佛法的。不过,有情和器世间,都由内心主动通过身口的行为而造作一切,所以佛教的缘起论,古人曾称之为“由心论”。他虽没有大乘唯识学的意趣,但重心与以心为主的倾向,都确乎容易被人想像为唯识的。如杂阿含第十卷二六三经说:“比丘!我不见一色种种如斑色鸟,心复过是。所以者何?彼畜生心种种故色种种。是故比丘!当善思惟观察于心。……譬如画师画师弟子,善治素地。具众彩色,随意图画种种相类”。色法的所以有种种,由于内心的种种,如不从缘起论的体系中去理解,那必然的会感觉到本经是明显的唯识论。尤其是画师画图的比喻,使我们联想到华严经的“心如工画师,画种种五阴……无法而不造”。阿含经的思想,与华严经的唯心论,确有深切的影响’ (见唯识学采源)。 由心安立,依上分别,并不表示唯独有心,而足以心为主之义,所以“经说众生从业生”。俱舍颂说:‘世别由业生’。就是种种差别的世间,都是由众生差别不同的业力所生起的。所谓‘业有善恶,果分净秽’。即由众生过去心理的活动,而有种种业的生起,于是招感现实的生命果报体;再运用此生命果报体,而作种种身心的活动,于是集未来身心之业因,而有世间的差别。这样说来,所谓由心安立,实即由业安立。宝积经说:‘随有情业力,应时起黑山,如地狱天宫,有剑林宝树’。识由业感,证知众生从业所生。 在此有一问题:经中说诸众生,皆由业力而生,是不是有业的,都要感受生死?如果凡有业的,都要感受生死,阿罗汉果的圣者,还有有漏业存在,是不是也要感受生死?如果仍受生死,证阿罗汉有什么意义。阿罗汉圣者,不再受生死,这是丝毫没有疑问的,有漏业力所以受生死苦,还须其他的条件,即业与烦恼的结合,所谓由惑滋润于业,始得感受生死苦果,假定烦恼断了,业不得惑滋润,其业就要干枯,当不再受生死。生死的根本在我执,我执断了,生死自然也就解脱。简单的说:以我执为中心的业,绝对要感生死的,不以我执为中心的业,绝对不感生死的。业与心有著密切的关系,所以三界唯心说与业感缘起说,是一样的意思。三界唯心,心由业生,也就是三界由业而立,正好说明业感缘起的道理。阿罗汉所以不受生死,即因与我执相应的一念心已经断了,所以说“心已断者业非有”。 中六 破唯识转计 若谓虽许有色法 然非如心为作者 则遮离心余作者 非是遮遗此色法 唯识家又转计说:经中许有色法,我也并不否认,但色法是无知的东西,不能如心一样的可为作者,所以我说唯心,是显色由心现,没有别体的色法可得,不是说完全没有色。 中观家再为破道:“若谓虽许有色法,然非如心为作者”,是“则”唯心的气唯’字,不过在于“遮”除“离心”之外,其“余”的色等之法,不是“作者”而已,并“非是遮遣此色法”,换句话说,不是没有色法。 再举例说:如有甲乙两王,相互争夺王位,设若甲王胜利,顶多逐走乙王,而由自己一人,统治其国人民,不能说将其国内人民,亦全部驱除。失败的乙王,喻如作者,国内的人民,喻心外的一切法。所以佛说唯心,只是破除常我作者,不是色法亦要破除,你唯识家以为唯心即是否定外色,自然没有能够了解佛说唯心的意趣。 申七 结非为经义 若谓安住世间理 世间五蕴皆是有 若许现起真实智 行者五蕴皆非有 唯识家以心有境无解释华严经文,自以为深得契经的本意,殊不知不是那么同事,他的这一解释,不但不合经的意趣,就是在道理上讲,无论望于世间的道理,或是望于出世的道理,都不契合的。“若谓安住”在“世间”的道“理”来观察,“世间”的一般众生,不论是知识高的,或者是知识低的,以及任何一个人,如问这个现实生命体,是不是有的,那他一定说这“五蕴皆是有”的。五蕴,就是色受想行识,包括色心二者。五蕴生命体,是现实存在,是明明白白的有,谁也不能否认的。因为一个活泼泼的生命,其所有的举止动静,出言吐语,无不具有身心两方面的,所以心境俱有。现实世间既然明白见有心境,你为什么硬要说是境无心有? 从世间道理同过头来,再从出世间的道理观察:“若”果容“许现起真实智”,在“行者”的心境上所了知的,不但色不可得,就是心也不可得的,所以说一五蕴皆非有”。真实智,就是唯识说的根本智,中观说的般若慧。这两句颂文,用心经开头的几句话来解释,可说是恰到好处。行者,就是心经说的观自在菩萨;真实智,就是心经说的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五蕴皆非有,就是心经说的照见五蕴皆空。行深的深,专指体验第一义空的智慧,不是一般凡夫所能得到的。‘能照见五蕴皆空的,即是甚深般若慧。般若的悟见真理,如火光的照显暗室,眼睛的能见众色一样。五蕴,是物质精神的一切,能于此五类法洞见其空,即是见到一切法空’。圣者的心境上既然了达心色皆空,你为什么硬要说是境无心有? 世间道理观察,就是世俗谛的观察,亦即凡夫的观察;出世道理观察,就是胜义谛的观察,亦即圣者的观察。诸法不出于此,就人就法观察,所谓心有境无,其义皆不得成,我真不知你是何所据而云?违圣教、违世问、违真理,怎能使人接受你的心有境无之说?是以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教说吧! 申八 引般若等证 无色不应执有心 有心不可执无色 般若经中佛俱遮 彼等对法俱说有 色是物质,心是精神,如从认识方面来说:心是属于能认识的,即通常说的能缘;色是属于所认识的,即通常说的所缘,两者有著密切而不可分割的关系。能缘的心是仗所缘的境而生起的,所谓气法不孤起,仗境方生’。如果没有色为所缘境,试问你的心是依于什么而生起的?我告诉你:假定真的“无色”的话,那你就“不应”该再“执”著「打心”,妩色而执有心,这足绝对错误的。设若舍不得放弃心,而认为七是有的话,我告诉你:既然认定“有心”,那你就“不可”以再“执一著「无色”,有心而执无色,同样是极大错误。为什么要这样说?因心境是平等的,要有二者皆有,要无二者皆无。 这,现在不妨引经论以证我说:“般若经中佛”说到色心或五蕴时,总是说色蕴不可得,受想行识不可得;或说色空,受想行识空;或说色无自性,受想行识无自性;心经更明白的说:‘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因为心境俱不可得,所以说“俱遮”。至于“彼等对法”诸师,在对法论中,说色有,受想行识有,二者都是有的,所以“俱说有”。对法是中国话,印度叫做阿毗达磨。阿毗达磨论师,不管是属北方说一切有部的,抑或是属南方上座部的,在他们所造的论典之中,对于五蕴的分析,都是极为详细的,如蕴的名义,蕴的自性等,无不子以分别说明,但即没有分别心境有无。假定心境真如你唯识家说是一有一无,佛在般若经中,为什么要俱遮?小乘部派学者,为什么俱说有?有则俱有,无则俱无,这是法的必然行相,诸佛如来亦不能改变的,可见你唯识家说的不合道理,只能视为你唯识一家特别主张,不能认为这是佛的意思。 中九 非彼成己说 二谛次第纵破坏 汝物已遮终不成 由是次第知诸法 真实不生世间生 这是通华严经的最后一科,叫做非彼成己说,即非彼唯识家的主张,以成立自己的所说。唯有如此,本身的理论,才能建立起来。 诸佛说法,不出二谛,而二谛又是有其次第的,如中观论说:‘诸佛以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义谛;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本颂前文说:‘由名言谛为方便,胜义谛是方便生’。本其次第来看,可知世俗谛在先,胜义谛在后,而且胜义谛的开显,是要以世俗谛为方便的。你唯识家所主张的心有境无,是在世俗谛上立论的,如上所说,心有境无,其义不成,是则你就破坏了世俗谛,因为世俗谛被你破坏,所以胜义谛亦即破坏而不能开显。二一谛次第”既然悉皆“破坏”,则“汝”所主张的心有境无的依他起——“物”,当然“已”被“遮”除,而“终”于“不”得“成”立。 “由是”二谛“次第”观察,可以正确的了“知”:万有“诸法”,在“真实”胜义谛中,根本是“不生”的,如前说的不自生、不他生以及如后说的不共生、不无因生。但就世俗谛说,一切法的缘起幻生,并不是没有的,所以说“世间生”。楞伽经说:“世有无不生,离有无不生;,云何愚分别,依因缘生法”?一切法本是不生的,但依因缘故,亦可说有幻生,所以说气诸法本不生,故依因缘生’。因缘生,并不是有个生自性,假定认为真的有个因缘生世间,是就又不是佛的意思了,所以说气因缘生世间,佛不如是说’。然则怎样方得说名世间生?‘因缘即世间,如干阔婆城’,方得名为世间生,亦即所谓缘起幻生,幻生无性,是即显示了胜义无自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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