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六)B
2014/9/3   热度:211
『法镜经』所说的「庙」,是多数比丘所住的。在家菩萨来,见到不同的比丘而从他们学习。种种译本,多少不同,而大意是相合的,今对列如下:
『法镜经』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郁伽长者会』│「藏文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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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者 │1多智者 │1多闻 │1多闻者
明经者 │2解法者 │4持阿含 │2说法者
奉律者 │3持律者 │3持律 │3持律者
奉使者 │4住法者 │2说法 │4持论母者
开士奉藏者 │5持菩萨品者 │5持菩萨藏 │5持菩萨藏者
山泽者 │6闲居者 │6阿练儿 │6阿兰若者
行受供者 │7分卫者 │8乞食 │7乞食者
│8五纳衣者 │9着粪扫衣 │8粪扫衣者
│ │7少欲 │9少欲者
│9知止足者 │ │10知足者
思惟者 │11坐禅者 │13坐禅 │13坐禅者
道行者 │10独行者 │10独处 │11寂静者
│ │11离欲 │
│ │12修行 │12瑜伽行者
开士道者 │12大乘者 │ │14菩萨乘者
佐助者 │13精进者 │14营事 │15营事者
主事者 │14典寺者 │15寺主 │16执事人
│ │ │17(不明)
在这些不同的比丘中,前五类是属于受持教法的比丘。「多闻」比丘以外,「明经」、「奉律」、「奉使」,是经师、律师与论师。与「奉使」相当的,『十住□婆沙论』与「西藏译本」,作「持摩多罗迦者」,是早期的论师。上四类,是「阿含」与「律藏」所固有的。「开士奉藏」,是「持菩萨藏者」,受持传通大乘经的比丘。「山泽者」以下五类,是修行生活的不同。这部分,『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共七类;『郁伽长者会』八类;「西藏本」九类;『十住□婆沙论』引经作十六类,主要是将十二头陀支,分别的增加进去。在比丘的不同修行中,『法镜经』,『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西藏译本」,有「菩萨道」──「大乘者」。在修持上,菩萨与比丘显著不同的,如礼拜十方一切佛,忏悔、回向等。后二类,是为寺院服务的。种种比丘中,「持菩萨藏」与「行菩萨道」,是大乘时代所独有的。所以,『初期大乘佛教的成立过程』,解说为这是大小共住的寺院,是非常合理的。『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为了维持不僧不俗的第三集团──塔寺住者,所以解说为这一切都是大乘比丘。有些事,本来是简易明白的,但为了达成自己的构想,就不免要迂回曲解了!
净行品』与『郁伽长者会』,表示了大乘(部分)的早期情形。『净行品』,在寺院中出家、受戒,过着(部派佛教)寺院比丘的一般生活,而念念为众生而立愿。『郁伽长者会』,也在寺院中出家、受戒,而常在阿兰若处修行。有时短期回寺院来,从和上、阿□黎受经问法。都厌患家庭生活而倾向出家,大乘佛教在一般寺院中发展出来。
『菩萨本业经』(大正一0·四四七中)。
『菩萨本业经』(大正一0·四四九中)。
『菩萨本业经』(大正一0·四四七下)。
『诸菩萨求佛本业经』(大正一0·四五一下)。『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大正九·四三0下)。『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四(大正一0·七0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大正九·四三一上)。『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四(大正一0·七0中)。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五00)。
『增支部』「五集」(南传一九·一一一、一六四)。
『中阿含经』卷五『成就戒经』(大正一·四四九下)。『增支部』「五集」『南传一九·二六八)。
「中部』(五三)『有学经』(南传一0·一0九)。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七上)。『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四下)。『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三下──四七四上)。
『法镜经』所说不明。『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六下)。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八下)。『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六下)。『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五下)。
『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八0上)。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中)。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七中)。
『中阿含经』卷九『郁伽长者经』(大正一·四七九下──四八二下)。『增支部』「八集」(南传二一·八一──九0)。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九上──中)。『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上──中)。『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上)。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中)。『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上──中)。『法镜经』(大正一二·二二上)。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九下──二0上)。『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中──下)。
参阅『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九下──三0上)。『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九中)。
『法镜经』(大正一二·二0中)。『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八中──下)。『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下──四七八上)。
『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上)。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八上)。
『十住□婆沙论』卷八(大正二六·六二下──六三上)。
『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下)。
『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上)。
『法镜经』(大正一二·二一中)。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九上──中)。『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上)。『大宝积经』卷八二『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七上)。 「藏文译本」,依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所引(五三一)。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三七0)。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五二四──五二九)。
第二项 塔寺与塔寺比丘
在汉译的经典中,寺,或「佛寺」、「寺塔」、「塔寺」、「寺庙」、「寺舍」等复合语,是大乘佛法主要的活动场所。平川彰博士『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经详密的考辨,认为寺是塔stu^pa的对译,不是viha^ra(□诃罗,译为僧坊、精舍)与sam!gha^ra^ma(僧伽蓝,译为僧园)。鸠摩罗什Kuma^raji^va所译『妙法莲华经』,大致是相同的,只有「数数见摈出,远离于塔寺」的塔寺,与梵本viha^ra不合,推为梵本不同。总之,认为寺就是塔。这有关于初期大乘的实际情形,所以不嫌繁琐,要表示我自己的见解。
「寺」,是中国字,是中国佛教的常用字。在中国佛教界,「寺」,到底是塔,是僧坊,或兼而有之?这个中国字,有本来的意义,引申的,习惯使用的意义。寺与stu^pa、viha^ra、sam!gha^ra^ma,都不是完全相合的。所以,塔可以译为寺,而寺是不止于(供奉舍利的灵)塔的。先从事实上的称呼说起:鸠摩罗什在长安逍遥园译经,姚兴分出一半园地,立「常安大寺」,大寺是僧众的住处,决不是大塔,这是西元五世纪初了。早一些,道安出家弘法的时代,约为西元三三五──三八五年。道安的时代,译出『比丘尼戒本』,编在『出三藏记集』卷一一『比丘尼戒本本末序』(大正五五·七九下)说:
「拘夷[龟兹]国寺甚多……有寺名达慕蓝[(百七十僧)],北山寺名致隶蓝(六十僧),剑慕王新蓝(五十僧),温宿王蓝(七十僧):右四寺,佛图舌弥所统。……王新僧伽蓝(九十僧……)。阿丽蓝(百八十比丘尼),输若干蓝(五十比丘尼),阿丽跋蓝(二十尼道):右三寺比丘尼,统依舌弥受法戒」。
「比丘尼戒本」,是「僧纯、昙充,拘夷国来……高德沙门佛图舌弥许,得此比丘尼大戒及授戒法」。「太岁己卯,鹑火之岁,十一月十一日,在长安出此比丘尼大戒」。译经的时间,是西元三七九年。龟兹是西域声闻佛教的重镇;比丘与比丘尼住处,龟兹称为「蓝」──僧伽蓝,在中国就称之为「寺」──「右四寺」,「右三寺」,「拘夷国寺甚多」。在那时,僧众的住处,中国习惯上是称为寺的。『高僧传』的「道安传」说:「至邺,入中寺,遇佛图澄」。「安后于太行恒山,创立寺塔,改服从化者,中分河北」。「年四十五,复还冀部,住受都寺,徒众数百,常宣法化」。「安以(襄阳的)白马寺狭,乃改立寺,名曰檀溪。……建塔五层,起房四百」。「既至,住长安五重寺,僧众数千,大弘法化」。道安一生所住的,都是寺──「中寺」、「受都寺」、「白马寺」、「檀溪寺」、「五重寺」。在恒山创立寺塔,襄阳建塔五层,都是百、千僧众共住的道场。支道林「晋太和元年闰四月四日,终于所住,春秋五十有三」(西元三一四──三六六)。支道林弘法的时代,在西元四世纪中叶。『高僧传』说:道林「还吴,立支山寺」。王羲之「请住灵嘉寺」。「于沃州小岭,立寺行道;僧众百余,常随禀学」。「晚移石城山,又立栖光寺」。比道安早一些的支道林,所住的也都称为寺,也有僧众百余随从。再早一些,竺法护译经弘法的时代,依『出三藏记集』,有明文可考的,从太始二年(西元二六六)译『须真天子经』,到永嘉二年(西元三0八)译『普曜经』。竺法护译经的地点,是「长安青门内白马寺」、「天水寺」;「洛阳城西白马寺」;「长安市西寺」等,主要在寺中译出。同时代译出的『放光经』,传到「仓垣水南寺,……仓垣水北寺」,也是在寺译出的。『道行经后记』说:「洛阳城西菩萨寺中沙门佛大写之」。『般舟三昧经』是汉光和二年(西元一七九)译出的。『后记』说:「建安十三年,于佛寺中□定。…… 又言:建安(脱「十」字)三年,岁在戊子,八月八日,于许昌寺□定」。从汉到晋,译经多数在寺中。译经,有口授(诵出)的,传言(译语)的,笔受的,校定的,古代是集体译出的。在寺中译出、校定,不可能只是供奉舍利的塔。『正法华经后记』说:「永熙元年(西元二九0),……九月大斋十四日,于东牛寺中施檀大会,讲诵此经,竟日尽夜,无不咸欢」。举行布施大会,讲经说法的东牛寺,一定是僧众住处。总之,在可以考见的文献中,中国早期的寺,是供佛(佛塔或佛像)、弘法、安住僧众的道场。
寺,可以是塔,却不一定是塔,在古代译典中,是有明文的,如『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 ·三0一中)说:
「若分檀布施,□塔烧香,散华然灯,悬杂缯彩,饭食沙门,起塔作寺」。
这是二十四愿中的第六愿。经中一再说到:「饭食诸沙门,作佛寺起塔」。「作佛寺起塔,饭食诸沙门」。同本异译的『无量清净平等觉经』也说:「饭食沙门,而作佛寺起塔」。「作佛寺起塔,饭食沙门」。但在愿文中,略去了「作寺起塔」的文句。寺与塔,佛寺与塔,在这部经中,是有不同意义的。『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传说为吴支谦所译。然从经题、佛名、人名都采用音译而论,与支谦的译风不合;这可能是支谶译,而『无量清净平等觉经』,才是支谦所译的。不管到底是谁译的,这是早期的译典,也是相当流行的经典。「佛寺」的称呼,与中国习惯的用法相合。寺不是塔,还有可以证明的,如支谦所译『阿难四事经』(大正一四·七五七下)说:
「或居寺舍,或处山泽、树下、冢间」。
比丘所住的「寺舍」,是房舍;假使是塔,支谦是译作「宗庙」或「塔」的。又传说为安世高所译的『大比丘三千威仪』卷上(大正二四·九一七中、九一八下)说:
「闲处者,谓山中、树下,亦谓私寺中不与人共」。
「法衣不具,不得入寺中止」。
『大比丘三千威仪』,说到「塔」的事情不少。这里所说的寺,是比丘住处。「闲居」,是阿兰若处,应该是山中、树下住,但「私寺」也可以称为「闲居」。寺是僧众──多数人可住的,但律制容许信众为比丘作小屋,是供养个人住的。「不与人共」(住)的「私寺」,独住修行,也可以称为「闲居」。这样的寺与私寺,与塔是完全不合的。又『辩意长者子经』(大正一四·八三八上)说:
「破坏佛寺尊庙」。
「佛寺」与「尊庙」对说,尊庙是塔,佛寺就是僧众的住处了。这部经,道安已经读过。『出三藏记集』的『新集安公失译经录』,也列有『辩意长者子经』一卷。经初说「闻如是」,是支谦、竺法护等的古译。而现在「藏经」中,题作「后魏沙门法场译」,是不可能的!『开元释教录』,对这已表示怀疑了。寺是僧众的住处;这里,约初期的译典说。
「寺」是中国字,是什么意义?为什么用来称呼佛教的僧众住处?福井康顺博士以为:寺是「祠」与「□」的演变。『说文』说:「寺,廷也。有法度者,从寸,ㄓ声」。这是依汉代当时流行的廷寺而说,不可能是寺的本义。「寸,法度也,亦手也」[(说文)]。寸与手,形象是相近的。这个字,从ㄓ(可能是「土」)从寸,像手里拿着什么。寺的本义,是古代政教领袖的近侍。甲骨文虽没有发现,但『周礼』「天官」说:「寺人,掌王之内人,及女官之禁令」。『诗』「秦风」说:「寺人之令」。「大雅」说:「时维妇寺」。寺──寺人(侍),是执掌传达命令的,但重在内廷。由于长在王室内廷,所以「妇寺」连称,同属王的近侍。这是「寺」的本义,起源一定很早。王的近侍,会参与机密,所以寺人勃□,会奉命来袭杀晋公子重耳;后又向晋文公报告变乱的机密[(『国语』)]。这是廷内的近侍,后来用阉者,所以宦官称为寺人。古代是祭政一致的,后来才渐渐的分离。在宗教方面,是祭五帝的「□」,在郊外祭祀,所以加田而成为□。可能祭礼由寺人(洁净的)筹备经理,也就称之为□。这与「祠」一样:「司」为王管理事务,审核查察(伺)的。在祭祀方面,就加示为祠。祠是祭祀。如汉书说:楚王英「尚浮屠之仁祠」。祠佛(依佛法,应称为供养佛)用花、果、香、灯明,不用牺牲的血祭,所以说「仁祠」。其后,才演化祠堂的祠。(司在政治方面的发展,略)寺在政治方面:古有三公、六卿,起初都是从王室而转治对外政务的(如尚书,中书,都是这样)。从汉以来,三公所住的称为府,六卿所住的称为寺,其实,王廷、府寺,都可以通称为寺的,如『汉书』「元帝纪注」说:「凡府廷所在,皆谓之寺」。左思『吴都赋』说:「列寺七里」。寺,成为王廷,一切政治机关的通称。「□」是天子祭五帝的,在一般人心中,并不熟悉。佛教采取□而又简化寺的可能性,是难以想GE 1061>像的。我们应注意的是,中国古代,服装、建筑住处,是有等级的。人民的房屋,高度是有限制的;如飞檐、黄(彩色)墙等,人民是不能用的。王家与官寺的建筑形式,宗教是不限止的,如孔庙,佛寺。中国佛教的寺,不是印度式的,是中国廷寺式的。一般的称为寺,佛教的也是寺,是佛寺。后来道教的建筑物,称为「宫」,「观」,也都是王家建筑的名目。佛教供奉佛菩萨的,称为「殿」,殿是帝皇御朝论政的所在。知道中国佛寺是取法「府廷所在」的形式,那末佛寺的名称可以了解,与塔不相同的理由,也可以明白出来。
stu^pa── 塔,古人译为「庙」、「灵庙」、「佛庙」、「佛之宗庙」、「佛塔」、「塔庙」,「寺」、「佛寺」、「塔寺」、「庙寺」、「寺庙」,译语非常不同,而都是stu^pa的义译。从使用的意义来说,可分为二类:一、供奉佛舍利的(这里,专约佛塔说),叫塔,是佛教四众弟子敬礼供养的对象。如释尊涅盘后,八王分舍利,佛嘱「于四衢道起立塔庙」。如阿育王As/oka造千二百塔,或传说造八万四千塔。如『法华经』中,从地涌出而住于空中的多宝佛塔。如一般大乘经中,说到某佛涅盘后,舍利造塔,是那样的多,那样的高广,那样的七宝庄严!这是安置供养佛舍利的塔,为佛教著名的建筑物。塔是供奉舍利,庄严供养的,不是供人居住的;这是大小乘经律所共同的。二、以塔为主,附有住人的房舍,也称为塔。如后汉支曜所译『成具光明定意经』(大正一五·四五七下)说:
「六斋入塔,礼拜三尊」。
佛教传统的制度,一般在家弟子,多在每月的六斋日,受五戒、八关斋戒,受斋戒是要到寺院中的。「礼拜三尊」,是敬礼佛、法、僧──三宝。这里的「塔」,不止是供养佛舍利的塔。到舍利塔去,只能礼佛舍利,不能礼僧,所以「礼拜三尊」的塔,是以塔为名,而实际是附有比丘住处的。『华手经』卷一0(大正一六·二0六上)说:
「若在居家,受持五戒,常日一食,依于塔庙,广学多闻」。
在家的佛弟子,要受持五戒。持五戒而又日中一食,那是更精进的,与八戒相近。「依于塔庙,广学多闻」,塔庙也是有比丘住处的。『般舟三昧经』说:四辈弟子都可以修习般舟三昧。其中,「(男)居士欲学是三昧者,当持五戒令坚。……常持八关斋,当于佛寺中」。竺法护所译『四辈经』也说:在家男子,「当受持五戒,月六斋。……朝暮烧香,然灯,稽首三尊」。八关斋戒,一日一夜受持,要住在寺院中,名为近住upava^sa弟子。『成实论』说:八关斋戒是可以长期受持的。五戒是尽形寿受持的,八戒也有长期受的。在部派佛教的发展中,五戒与八戒弟子,有长住于寺院的情形,如『无垢优婆夷问经』(大正一四·九五0下)说:
「我常早起,扫佛塔地。扫已,涂治四厢四处。清净涂已,散华烧香。如是供养,然后入房。既入房已,次复入禅,修四梵行。不离三归,受持五戒。常恒如是,我不懈怠,不放逸行」。
『无垢优婆夷问经』,没有什么大乘意味。持五戒的无垢优婆夷,每天供养佛塔。「如是供养,然后入房」,显然是住在寺院中的。以「得阿罗汉道」为究竟的『耶只经』说:「奉持五戒,岁三斋,月六斋,烧香然灯,供事三尊」。「持斋七日而去」,是在寺院中持戒七天,然后回去。大乘与小乘,在这些上,是没有多大差别的。现在要归结到本题,『成具光明定意经』所说,「入塔礼拜三尊」,名为「塔」而实际是有僧众住处的。同样的情形,如『菩萨本业经』说,「入佛宗庙」,里面有「和上」与「大小二师」,出家人的住处。『法镜经』说「入庙」,而见到了众多比丘。这样的「塔」、「庙」、「宗庙」,名称是塔,而实际上都是住有僧众的。对于这一问题,竺法护是完全明白的,他在『法镜经』异译,『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七上)说:
「居家菩萨入佛寺精舍,……入精舍观诸比丘僧行」。
原文是「塔」,竺法护也译这一品为「礼塔品」,而在经文中,却译作「佛寺精舍」,「精舍」。这不是误译,而是理解到这里的「塔」(佛寺),是有精舍的,精舍中(不是塔中)住有比丘的。所以增译「精舍」,以免误解。竺法护另一译典,『决定总持经』(大正一七·七七一中)说:
「佛灭度后,处于末学,为其世尊兴立功德:五百塔寺、讲堂、精舍,以若干种供养之具,而用给足诸比丘僧。一一塔寺所有精舍,百千比丘游居其中」。
立五百「塔寺」,为世尊作功德,也就是为了供佛而立塔。塔以外,还造了讲堂、精舍,这是供养僧众的。「一一塔寺所有精舍」,精舍是属于寺塔的,为百千比丘的游居处。经文虽是过去佛事,而释尊灭度以后的印度佛教,正是这样。以塔为主,含得讲堂与精舍,是大乘佛经所说的,「塔」的又一意义。所以,「塔」是供奉舍利的,「寺」是取法于当时府廷建筑的,「起佛寺,立塔」,初期的译典,是有明确分别的。支谶在『般舟三昧经』中,持五戒、八关斋的地方,也是称为「佛寺」的。康僧会『旧杂譬喻经』说:「猕猴到佛寺中,比丘僧知必有以」,「寺」也是比丘众的住处。汉以后,「府廷所在,皆名为寺」的称呼,渐渐过去,「佛寺」的初义也淡忘了。「寺塔」的复合词,普遍的流行起来。大乘经不断传来,实际是僧众住处而称之为塔,也是重要的因素。「塔寺」结合词,被误解为寺等于供养舍利的「塔」,有的就直译stu^pa为「寺」了!不过中国佛教界,(佛)寺始终是供佛(佛塔、佛像)、弘法、安住僧众的道场。
再说部派佛教有关塔寺的情形。大部的『阿含经』与『律藏』,从苻秦建元二十年(西元三八四),到刘宋元嘉中(西元四三0顷)译出,比『般若』、『法华』、『华严』等大乘经,要迟一些,所以译stu^pa为「塔寺」的,也偶而有之。然大体上,声闻部派佛教的经律,与大乘经是不同的。大众部Maha^sa^m!ghika的『摩诃僧只律』卷三三(大正二二·四九八上)说:
「起僧伽蓝时,先规度好地作塔处。塔不得在南,不得在西,应在东,应在北。不得僧地侵佛地,佛地不得侵僧地。……应在西若南作僧房」。
依大众部的规制,僧伽蓝sam!gha^ra^ma是全部的通称。要建僧伽蓝,应该先在东或北方,预定一块适合建塔的地,然后在西或南方,作比丘所住的僧房。僧地与佛塔地,应严格的区别。僧伽蓝,意思是僧伽园,但却划出一块塔地;在整体的形势上,佛塔是在僧伽蓝里面的。
法藏部Dharmaguptaka的『四分律』卷四九(大正二二·九三0下──九三一中)说:
「若客比丘欲入寺内,应知有佛塔,若声闻塔,若上座。……开门(而入)时,……应右□(佛)塔而过。彼至寺内(放下物品后)……先应礼佛塔,复礼声闻塔,四上座随次(第而)礼」。
「寺」,是寺院的全部。一进门,就经过佛塔。印度的习俗,以东为上首,门大都是向东的。佛塔在东部,所以一进寺门,就要经过佛塔。法藏部的规制,塔是在寺(僧伽蓝)内的,与大众部一样。还有可以证明的,如『四分律』卷二九(大正二二·七六六下──七六七上)说:
「有比丘尼,于比丘所住寺中,为起(亡比丘)塔。……比丘尼去后,即日往坏其塔,除弃着僧伽蓝外」。
「若比丘尼入比丘僧伽蓝中,波逸提。……若比丘尼知有比丘寺,入者波逸提。……听白,然后入寺。……欲礼佛塔、声闻塔,听(不白)辄入。……若比丘尼知有比丘僧伽蓝,不白而入者,波逸提」。
从这里,可见寺内有佛塔。僧伽蓝与寺,相互通用,在『四分律』中,寺是僧伽蓝的对译。『四分律』又说:比丘尼劝在家弟子:「宜入塔寺,供养比丘僧,受斋法:八日,十四日,十五日,现变化日」。这里的「塔寺」,是塔与寺复合词,寺内有塔,合称为「塔寺」。惟「或营僧事,或营塔寺事」;「以僧事,以塔事」。这里的「塔寺」,与「塔」的意义一样。从『四分律』的全部译语来说,这是随「顺古」来的习惯用语。
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的『十诵律』,对于塔在寺内或寺外,没有明文,但塔与僧众住处,确是相关联的,如『十诵律』卷三四(大正二三·二四九下)说:
「知空僧坊常住比丘,应巡行僧坊。先修治塔,次作四方僧事」。
『十诵律』多说「僧坊」,是僧伽蓝的义译。也偶尔译作「寺」,如说:「听我寺中作会」。塔与寺的关系,『十诵律』虽不太分明,但『根本说一切有部律』,却说得非常明白,如说:
『外来的在家人,「整理衣服,缓步从容,口诵伽他,旋行制底,便入寺内」。
『居士「早起,巡礼佛塔,便入寺中」。
制底cetya,在『根本说一切有部律』中,与塔的意义一样。「旋行制底」,就是□塔。外来者,先□塔,然后入寺,塔是在寺外的。然塔与制底,也有在内的,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二三(大正二三·七五三上)说:
『在家信众「来入寺中,……令洗手已,悉与香花,教其右旋,供养制底,歌咏赞叹」。
到了寺里,教他「供养制底」,这制底就在寺内。『根有律』是唐义净译的,「寺」与『十诵律』的「僧坊」相合。
部派佛教,通称寺院为「僧伽蓝」──「寺」、「僧坊」,里面,有精舍、讲堂、食堂、布萨堂、净厨、温室、禅房、看病堂等。也有佛塔(后来都用佛像),在里面,或者外面。初期大乘,称寺院为「塔」──「庙」、「宗庙」,里面也有精舍、讲堂等。所以这是名称不同,而不是实体的不同。佛教的住处,起初泛称为「住处」a^va^sa。由于佛教的发达,造塔风气的兴盛,佛教的建筑隆盛起来。塔是属于佛的,是佛的遗体(舍利),供人瞻仰礼拜,佛法要由比丘僧团为主导来弘传。僧伽中心的部派佛教,称寺院为僧伽蓝──僧伽的园地,这是可以理解的。等到大乘兴起,虽有的重菩萨道,有的重佛德的仰信,而都是以成佛为究极目的。佛塔是表徵佛的,念佛、观佛、见佛,是大乘的重要项目。佛陀中心的大乘佛教,称寺院为塔(这是现实的,佛的具体存在),也是可以了解的。称为僧伽蓝,称为塔,不是塔与僧伽蓝是各别的。僧伽蓝与塔相关联,不但『律藏』的明文可证,近代发掘所见的寺院遗址,也都是有塔有僧房的,如『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所引述。名称的不同,是从旧传统而引发新事物,过渡期间的不统一现象。初期大乘经中,出家菩萨的住处,称为塔而不名僧伽蓝,是源于思想而来的。佛涅盘以后,「三宝别体」,是各部派一致的见解。或说「佛不在僧中」,代表了超越于「僧伽」以外的,信仰的、理想的佛陀观。菩萨「本生」兴起,是通于在家、出家的,不合于僧宝的定义。等到「行菩萨道而向佛果」的,从传统佛教中出来,就自觉的是不属于僧伽的。如『诸法勇王经』说:「若有诸人发大乘心,修行大乘,求一切智,信心舍家,如是之人不入僧数」。『须真天子经』说:「除须发菩萨,不肯入众[僧],不随他教,是名曰世之最厚也!何以故?天子!所作无为,名曰众僧,菩萨不住无为,不止无为,是故名曰世之最厚」。解说虽不完全一致,而菩萨「不入僧数」,确实是初期大乘的共同见解。而且,起初的出家菩萨极少,也还不能成立「菩萨僧」,所以『大智度论』说:「释迦文佛无别菩萨僧故,(菩萨)入声闻僧中次第坐」。虽在声闻僧中,而自觉是不属于僧的,所以菩萨的住处,虽还是僧伽蓝,却以佛为依而自称所住的为塔。在菩萨的立场,「不入僧数」,不可以称之为僧伽蓝的,这是初期的大乘比丘,自称住处为「塔」的意义。大乘初兴,没有独立的寺院。出家的,在传统的僧伽蓝中出家,受戒。大乘主流──智证行者,多住个人独处的阿兰若,这是不需要团体组织的。等到大乘出家者多起来,为了弘扬大乘,摄化信众,要在近聚落及聚落中住。有了自己的寺院,也就不能没有多数人共住的制度(大乘律制渐渐兴起),大乘比丘僧伽的住处,又要称为僧伽蓝了。『净行品』,起初是「佛之宗庙」──塔,而「晋译本」与「唐译本」,却是僧伽蓝。『法镜经』,起初是「庙」──塔,而『郁伽长者会』也作僧伽蓝。从塔而又称为僧伽蓝,表示了西元三、四世纪,大乘发达,出家的大乘比丘,又进入僧伽律制的时代。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五五二──六0一)。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五五七)。
『出三藏记集』卷一一(大正五五·八一中──下)。
『高僧传』卷五(大正五0·三五一下──三五二下)。
『高僧传』卷四(大正五0·三四八中──下、三四九下)。
『出三藏记集』卷七(大正五五·四八中)。
『出三藏记集』卷七(大正五五·四八中、五0中)。又卷九(大正五五·六二中)。
『出三藏记集』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下)。
『出三藏记集』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下)。
『出三藏记集』卷七(大正五五·四八下)。
『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五五·五六下──五七上)。
『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一0上、下)。
『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三(大正一二·二九二上、下)。
『开元释教录』卷六(大正五五·五四0中)。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五六六──五六七)。
『长阿含经』卷三『游行经』(大正一·二0中)。
『杂譬喻经』卷上(大正四·五0三上)。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九0一上──中)。
『四辈经』(大正一七·七0五下)。
『成实论』卷八(大正三二·三0三下)。
『耶只经』(大正一四·八二九中)。
『菩萨本业经』(大正一0·四四七下)。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九上──中)。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九0一中)。
『旧杂譬喻经』卷下(大正四·五一七上)。
『四分律』卷三0(大正二二·七七五中)。
『四分律』卷一八(大正二二·六八七中、六八六下)。
『十诵律』卷四八(大正二三·三五二中)。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八(大正二三·六六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刍尼□奈耶』卷五(大正二三·九二九下)。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成立之过程』(三七九──三八五)。
『诸法勇王经』(大正一七·八四六下)。
『须真天子经』卷三(大正一五·一0五中)。
『大智度论』卷三四(大正二五·三一一下)。
第四节 菩萨行位
第一项 十住与十地
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后汉所译的『兜沙经』中,已有了明确的次第。『华严经』所说的『十住品』,『十行品』,『十回向品』,『十地品』,是不同部类而编集成的。不管各部的原义是怎样,在『华严经』的编集者,是作为菩萨行位先后次第的。『十行品』与『十回向品』,没有单行的译出。除『华严』『离世间品』说到「十种回向」外,也没有其他的大乘经(除疑经),提到十行与十回向。所以且不说行与回向,专辨十住与十地。十住的住viha^ra,十地的地bhu^mi,现在的梵语是不同的,然古代译师,住与地一直都相互通用,或合说「十住地」,这到底为了什么?叙述菩萨行位次第的,现有文记可考见的,共有四说:一、「中品般若」(没有名称)的十地。二、『华严』『十住品』的十住。三、『华严』『十地品』的十地。这三说,是大乘经所说的,还有四,说出世部Lokottarava^din『大事』所说的十地。
一、「般若十地」:菩萨行位,是逐渐形成的。「般若法门」中,已说明了『般若』的十地,这里简略的说。「下品般若」有菩萨三位说,及不同的四位说,如综合起来,共有五菩萨位,与「华严十住」的部分名目相当,对列如下:
三 位 四 位 四 位 华严十住
───────┬──────┬────────┬───────
发菩提心 │ 初发心 │ 学菩提心 │ 1发心
│ │ 如说行 │ 2新学(治地)
│ 行六波罗蜜 │ 随学般若波罗蜜 │ 3相应
阿□跋致 │ 阿□跋致 │ 阿□跋致 │ 7不退
疾得无上菩提 │ 一生补处 │ │ 10灌顶
「随学般若波罗蜜」,或译为「修习般若相应行」,与十住的相应(行)相合。一生补处ekaja^tipratibaddha,古译或作阿维颜abhis!eka,就是灌顶。经中说「新学菩萨」、「久学菩萨」,新学与「如说行」的地位相当,就是「治地住」的别名。这样的菩萨五位,都与「华严十住」的名目相合。「中品般若」,综合了「下品般若」的内容,又在「序品」说:「欲生菩萨家,欲得鸠摩罗伽[童真]地,欲得不离诸佛者,当学般若波罗蜜」。「菩萨家」,异译作「菩萨种姓」。生菩萨家与鸠摩罗伽地,与「华严十住」的生贵住,童真住相合。「中品般若」又说:「菩萨住法王子地,满足诸愿,常不离诸佛」。生贵,童真,法王子,与「下品般若」的五位综合起来,已有八位的名目,与「华严十住」相合了。「中品般若」在说明大乘的内容时,说到了十地,但只说一地修几法,二地修多少法,并没有十地的名称。依『十住断结经』,「般若十地」,正是发心住……灌顶住的修行地位,然「上品般若」,是以十地为「欢喜地……法云地」的。「般若十地」与「华严十地」是同是异的问题,是值得注意的!
二、「华严十住」:『华严经』的十住说,见「晋译本」『十住品』第十一,「唐译本」『十住品』第十五。早期译出的,有吴支谦所译的『菩萨本业经』『十地品』;晋竺法护所译的『菩萨十住行道品经』;晋只多罗Gi^tamitra所译的『菩萨十住经』。早期所译的三本,仅有长行,没有重颂。竺法护所译的十住名目,都采用音译;只多罗译本,大体与竺法护译本相同。
十住的名目,各译本有些不同,今取重要的各本,对列如下:
『菩萨本│『菩萨十住行│『菩萨十住│『十住断结│『晋译本十│『唐译本十
业经』 │道品经』 │经』 │经』 │住品』 │住品』
────┼──────┼─────┼─────┼─────┼──────
发意 │波蓝耆兜波 │波蓝质兜波│发意 │初发心 │初发心
治地 │阿□浮 │阿□浮 │净地 │治地 │治地
应行 │渝阿□ │喻阿□浮 │进学 │修行 │修行
生贵 │□摩期 │□摩期 │生贵 │生贵 │生贵
修成 │波渝三般 │波俞三般 │修成 │方便具足 │具足方便
行登 │阿耆三般 │阿耆三般 │上位 │正心 │正心
不退 │阿惟越致 │阿惟越致 │阿□婆帝 │不退 │不退
童真 │鸠摩罗浮 │鸠摩罗浮 │童真 │童真 │童子
了生 │渝罗□ │俞罗□ │常净 │法王子 │王子
补处 │阿惟颜 │阿惟颜 │补处 │灌顶 │灌顶
依『般若经』菩萨行位的成立过程,可以推定:「华严十住」是受到『般若』影响的。「华严十住」与「般若(没有名目的)十地」,所说不相同,而也有共同处。如第六住末说:「欲令其心转复增进,得不退转无生法忍」,第七就是不退住;『般若』也在七地说「无生法忍」。『般若』第八地说:「知上下诸根,净佛国土,入如幻三昧,常入三昧,随众生所应善根受身」。「华严第八童真住」,「随意受生」等,意义相近。第九王子住,『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六(大正一0·八五中)说:
「云何为菩萨王子住?此菩萨善知十种法,何者为十?所谓善知诸众生受生,善知诸烦恼现起,善知习气相续,善知所行方便,善知无量法,善解诸威仪,善知世界差别,善知前际后际事,善知演说世谛,善知演说第一义谛:是为十。佛子!此菩萨应劝学十种法,何者为十?所谓法王处善巧,法王处轨度,法王处宫殿,法王处趣入,法王处观察,法王灌顶,法王力持,法王无畏,法王宴寝,法王赞叹」。
「般若十地」说第九地应具足十二法:「受无边国土所度之分,菩萨得如所愿,知诸天、龙、夜叉、□闼婆语而为说法」。这三法,为可度众生说法,与『华严』第九住的前十法,意义相通。次说:「处胎成就,家成就,所生成就,姓成就,眷属成就,出生成就,出家成就,庄严佛树成就,一切诸善功德成满具足」。与『华严』应劝学的十法,都是将成佛的事。大抵菩萨十住地说,在当时传述极盛,各依自己的所学,作不同的编集而流传出来。
十住,在『华严经』的各部分(品)中,是主要的菩萨行位。如『入法界品』中,海幢(Sa^garadhvaja)比丘为菩萨众说法,有「坐菩提道场诸菩萨」,「灌顶位」、「王子位」、「童子位」、「不退位」、「成就正心位」、「方便具足位」、「生贵位」、「修行位」、「新学」、「初发心诸菩萨」、「信解诸菩萨」,共十二位。初发心以前,立信解菩萨,灌顶以后,立坐菩提道场菩萨,比十住说更完备,但到底是以十住说为主的。师子□申Sim!havijr!mbhita^比丘尼,为菩萨众所围绕:「信乐大乘众生」、「初发心诸菩萨」、「第二地」、「第三地」、「第四地」、「第五地」、「第六地」、「第七地」、「第八地」、「第九地」、「第十地诸菩萨」、「执金刚神」,也是十二位。与海幢比丘所教化的菩萨众一样,但以执金刚神代替了坐菩提道场菩萨。善财Sudhana在弥勒Maitreya楼阁所见的:「或复见为初发心,乃至一生所系已灌顶者诸菩萨众而演说法。或见赞说初地,乃至十地所有功德」。「十住」,『入法界品』是称为十地的。妙德Sutejoman!d!alaratis/ri^夜神说「十种受生藏」:「初发心」,「二」,「勤修行」,「四」,「具足众行」,「生如来家」,「心无退转」,「住童真位」,「九」,「受灌顶法」。二、四、九,虽所说不明,但与十住相合,是确然无疑的。「具足众行」与「生如来家」的次弟,与十住的「生贵」与「方便具足」,恰好相反,这是十住传说的变动。从上来所引述,『入法界品』的菩萨行位,是十住说。『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九(大正一0·三一五下──三一六上)说:
「或现初发心,利益于世间;或现久修行,广大无边际;……或现行成满;得忍无分别;或现一生系,诸佛与灌顶」。
『离世间品』示现所见的次第中,「初发心」;「修行」;旧译第五住为「修(行)成」(就),所以「行成满」是方便具足住;「得(无生)忍」是不退住;「一生系」、「佛与灌顶」,是灌顶住。「晋译本」与『度世品经』,一生所系与灌顶,是分为二位的。『离世间品』又说:「初发菩提心,乃至灌顶地」,这也是十住说。『升兜率天宫品』,也次第的说到了十住菩萨。『如来出现品』也说到了十住的一部分,三译对照如下:
「唐译本」 「晋译本」 『如来兴显经』
──────────────────────────────
坐菩提场菩萨 坐道场一切菩萨 诣佛树道场
最后身菩萨 最后身菩萨 阿维颜(灌顶)
一生所系菩萨 一生补处菩萨 一生补处
灌顶菩萨 得记菩萨 不废
得忍菩萨 得忍菩萨 逮法忍
住向行菩萨 向行菩萨 行成
初发心菩萨 初发心菩萨 初发意
『如来出现品」的菩萨。是十住中取四位,又增列三位。「一生所系菩萨」,如兜率天的弥勒那样。「最后身」,如释尊诞生以后。「坐菩提场菩萨」,如释尊向菩提场,七七坐道场的阶段。『如来出现品』与『离世间品』,是不完备的十住说,与「下品般若」所说的二类四位菩萨相近。『贤首品』所说的菩萨修行次第,也符合十住的行程,如:「发起菩提心」,「勤修佛功德」,「生在如来家」,「修行巧方便」(具足),「信乐心清净」(正心),……「至于不退地」,「无生深法忍」,「诸佛所授记」……「灌顶大神通」。「不退地」,「深法忍」,「授记」,是同一地位。从上来所引述的,可见『华严经』的『入法界品』,『离世间品』,『如来出现品』,『升兜率天宫品』,『贤首品』,都是以十住为菩萨行位的。十住说,在初期大乘时代,是重要的法门,所以吴支谦以来,就一再的译出。『自誓三昧经』,『惟曰杂难经』,也传说十住的部分名目。自从「华严十地」兴起,十住说就渐渐的衰退了!不过,在『华严经』中,『十地品』以外,很少引用「华严十地」的。「唐译本」『世主妙严品』,有欢喜等十地,但「晋译本」没有。『如来出现品』说:「欢喜地乃至究竟无障碍地」。「晋译本」与『如来兴显经』,也有相近的文句,这可能是仅有的,引用「华严十地」的略说了。
三、「华严十地」:十地的名目与经文,各译本都大致相同。「华严十地」的成立相当早,汉译『兜沙经』,在十住、十行、十悔过[回向]以下,已说到了「十道地」。然早期的十地说,与现存的「十地品」,有多少不同。如龙树Na^ga^rjuna的『十住□婆沙论』,是解说『十地经』的。论说:「具此八法已」;「菩萨在初地,……多行是七事」;「菩萨以是二十七法,净治初地」。在『十地品』中,是十法,十法,三十法。「十地」的原本,也许还没有(纳入华严体系)演进到什么都是以「十」为数的。『十地品』的偈颂,也不一定是十数,龙树论是近于颂说的。『大智度论』卷一0(大正二五·一三二上──中)说:
「菩萨……立七住中,得无生法忍,心行皆止,欲入涅盘。尔时,十方诸佛皆放光明,照菩萨身;以右手摩其头,语言:善男子!勿生此心!汝当念汝本愿,欲度众生!……汝今始得一无生法门,莫便大喜!是时菩萨闻诸佛教诲,还生本心,行六波罗蜜」。
『智论』卷四八,也有相同的文句,内容与『十地品』的第八地相合。龙树所见的是七地,而现行本在八地。「华严十地」的原本,与「般若十地」、「华严十住」相近,而后来有了变化,时间在龙树以后。「华严十地」的名目,与「华严十住」不同,比拟轮王的形迹不见了,而代以学术名词。但「华严十住」的影响,仍多少保留在『十地品』里,如:
四地:「菩萨住此焰慧地,……生如来家」。
五地:「住此第五难胜地,……以大方便常行世间……以种种方便行教化众生」。
八地:「此菩萨智地,………名为不转地,智慧无退故。……名为童真地,离一切过失故」。
十地:「尔时,十方一切诸佛,从眉间出清净光明,名增益一切智神通,无数光明以为眷属。……从大菩萨顶上而入,……诸佛智水灌其顶故,名为受职;具足如来十种力故,堕在佛数」。
「法王子住善慧地菩萨」。
「生如来家」,是十住的「生贵住」。「种种方便化众生」,是十住的「方便具足住」。十住中,七住名「不退」,八住名「童真」;十地说中,得无生忍属于第八地,所以第八名「不退地」,又名「童真地」了。经中明说「法王子住善慧地」。十地的诸佛智水灌菩萨顶,正是「灌顶住」的意义。
「华严十地」,与「般若十地」,也有相同处,如『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六(大正一0·一九0中、一九二中)说:
四地:「于彼诸佛法中,出家修道」。
五地:「于彼诸佛法中而得出家,既出家已,又更闻法」。
『华严经』的四地与五地,特别提到了出家。「般若十地」的四地是:「不舍阿兰若住处」,「少欲」,「知足」,「不舍头陀功德」,「不舍戒」,「秽恶诸欲」,「厌世间心」,「舍一切所有」等十法。五地是:「远离亲白衣」,「远离比丘尼」,「远离悭惜他家」,「远离无益谈说」等十二事。「般若十地」的四地与五地,都是出家生活,与『华严』的四地、五地,特别说到出家,不是恰好相合的吗!所以,「华严十地」的集出,受到了「般若十地」,「华严十住」的影响。集出的时间,比较迟一些,后来又有了重大的变化。
四、「大事十地」:『大事』是说出世部的佛传。「大事十地」,与「般若十地」、「华严十住」、「华严十地」,都有部分的共通处,兹列举其名目,如下:
「大事十地」 │「华严十住」 │「华严十地」
─────────────┼────────────────┼─────────
1dura^roha^(难登) │1prathamacittotpa^dika(发心) │1pramudita^(欢喜)
2baddhama^na^(结慢) │2a^dikarmika(新学·别作治地) │2vimala^(离垢)
3pus!paman!d!ita(华庄严)│3orga^ca^ra(修行) │3prabha^kari^(发光)
4rucira^(明辉) │4janmaja(生贵) │4arcis!!mati^(焰慧)
5cittaviatara^(广心) │5pu^rvaorgasam!panna(方便具足)│5sudurjaya^(难胜)
6ru^pavati^(妙相具足) │6s/uddha^dhya^s/aya(正心成就) │6abhimukhi^(现前)
7durjaya^(难胜) │7avivartya(不退) │7du^ram!gama^(远行)
8janmanides/a(生诞因缘) │8kuma^rabhu^ta(童真) │8acala^(不动)
9yauvara^jyata^(王子位) │9yauvara^jya(王子) │9S/a^kyamuni(善慧)
10abhis!eka(灌顶位) │10abhis!eka(灌顶) │10dharmamegha^(法云)
从『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叙述「大事十地」的概要,及日本学者对各种十地的比较中,了解「大事十地」的概略意义。『大事』初地「难登」,是初发心。第五地「广心」,从佛出家,修相应行orga^ca^ra,与十住的「修行住」,『般若』的「久学」相当。第八地「生诞因缘」,是具备了诞生成佛的因缘,与「生贵住」相近。第七地「难胜」,住不退转,与十住的「不退住」相合。第九地「王子位」,第十地「灌顶位」,如释尊的诞生人间,到菩提树下成佛,在名义上,与十住的「王子住」,「灌顶住」相同。菩萨成佛,用王子的成轮王为譬喻,是当时盛行而各说一致的。然『大事』的「生诞因缘」在八地,而「生贵住」是四住,有点不一致。『大智度论』说:「有二种菩萨家:有退转家,不退转家」。生菩萨家,或生在如来家,如王子的生在王家一样。菩萨家有可退的,不可退的,那可以这样说:「生贵住」约可退说,「生诞因缘」约不可退说。联想到『般若经』的一段文字,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一九中)说:
「欲生菩萨家,欲得鸠摩罗伽[童真]地,欲得不离诸佛者,当学般若波罗蜜」。
「不离诸佛」,依『般若经』『方便品』,是法王子住。所以这三句的次第,是生菩萨「不退」家;童真;不离诸佛是「法王子住」。这可能与十住的「生贵住」不合,反而近于『大事』的「生诞因缘」,不过在「不退」与「王子」间,增列一「童真位」而已。「华严十地」的名称,已脱去轮王譬喻的形迹。第五「难胜地」,与『大事』第七「难胜地」,名称一致。『大事』说:难胜地菩萨,广学对世间有益的技术、学术、语言,获得金属宝石等知识。『华严』的第五「难胜地」也说:「此菩萨摩诃萨,为利益众生故,世间技艺,靡不该习。所谓文字、算数、图书、印玺,……又善方药,疗治诸病。……国城村邑,宫宅园苑,泉流陂池,草树花药,凡所布列,咸得其宜。金银、摩尼,……悉知其处,出以示人。日月星宿,……身相休咎,咸善观察」。「难胜」的名称相同,内容也部分相合,可见这二者间所有的关系。
大众部系的『大事』,说到了十地。近于分别说系Vibhajyava^din的佛传:『修行本起经』,『太子瑞应本起经』,『过去现在因果经』,也说到了十地。菩萨历十地行位而成佛,十地是由部派佛教所传出的吗?「下品般若」,说「新学」、「久学」;「发心」、「不退转」;三位;四位(二类),是从发心到灌顶的。有关菩萨修行的阶段,是逐渐形成的。『大事』与法藏部Dharmaguptaka的『佛本行集经』,也说到菩萨「四性行」,除第一「自性行」(菩萨种性)外,是发心,修行,不退转──三位,与「下品般若」相近。所以,我以为「下品般若」阶段,还没有十地说,十地是「中品般若」时代(西元五0──一五0)流行的传说。『修行本起经』等,泛说「十地」,「中品般若」说没有名目的十地(与十住相比,『般若经』已有发心,新学,应行,生贵……不退,童真,法王子,灌顶──八位名称),应该早一些。在另一学区,有「大事十地」、「华严十住」说的成立,然后是「华严十地」说。别别的集出流通,在同一时代(略有先后),同一学风中,当然会有共通性;住与地也相互的通用。「大事十地」与「般若十地」,是从凡夫发心,向上修行成佛的过程;不离人间成佛的形式,与佛传所说的相通。「华严十地」的成佛历程,就大大不同了!
『兜沙经』(大正一0·四四五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八(大正一0·三0六中、三0九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八·五四七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八·五七五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八·五七四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一九中)。说到童真地的,还有卷一(大正八·二二一中),卷一三(大正八·三一五下) 。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一(大正八·三七二中)。
『十住断结经』卷一──四(大正一0·九六六下──九九四上)。
『菩萨本业经』(大正一0·四四九下)。『菩萨十住行道品经』(大正一0·四五四下)。『菩萨十住经』(大正一0·四五六下──四五八上)。『十住断结经』卷一──四(大正一0·九六六下──九九四上)。(晋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八(大正九·四四四下──四四五上)。(唐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六(大正一0·八四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六(大正一0·八五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七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七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六(大正一0·八五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七中──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三(大正一0·三四一下──三四二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七(大正一0·三六四上──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七九(大正一0·四三五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七四(大正一0·四0二上──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三(大正九·六七一下──六七二上)。『度世品经』卷六(大正一0·六五五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九(大正一0·三一一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二(大正一0·一一六中──下)。
(唐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一(大正一0·二七0中)。(晋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四(大正九·六二一上)。『如来兴显经』卷二(大正一0·六0四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四(大正一0·七二下──七三下)。
『自誓三昧经』(大正一五·三四五上)。『惟曰杂难经』(大正一七·六0五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大正一0·二五中)。
(唐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二(大正一0·二七四中)。(晋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五(大正九·六二五下)。『如来兴显经』卷三(大正一0·六0八下)。
『兜沙经』(大正一0·四四五上)。
『十住□婆沙论』卷一(大正二六·二三上)。又卷二(大正二六·二六上、二九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四(大正一0·一八一上──下)。
『大智度论』卷四八(大正二五·四0五下──四0六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八(大正一0·一九九上──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六(大正一0·一八九下)。又卷三六(大正一0·一九二上──中)。又卷三八(大正一0·二00下)。又卷三九(大正一0·二0六上、二0八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七上)。
依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而简略些(四一三)。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一八七──一八九)。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所述(三五九──三六三)。
『大智度论』卷二九(大正二五·二七五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一(大正八·三七二中)。
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所述(一八九)。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六(大正一0·一九二中)。
『修行本起经』卷上(大正三·四六三上)。『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上(大正三·四七三中)。『过去现在因果经』卷一(大正三·六二三上)。
『大事』(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一八五所引)。『佛本行集经』卷一(大正三·六五六下)。
第二项 华严十地
『华严』『十地品』,竺法护所译本,名『渐备一切智德经』,是依经说「此集一切种一切智功德菩萨行法门」,「集一切智功德法门」立名的。这一法门的名称,表示了本品的内容,也就显示了佛法的特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等正觉,是『阿含经』以来,用来表示圆满究竟的佛功德。佛为「多闻圣弟子」说法,也是为了得「三菩提」。菩提,智慧的现证,是佛法的根本问题。在佛教的发展中,倾向于拘谨繁琐的律制,严密分析的阿□达磨;佛教倾向于重仪制,重思辨,还有重仰信的,失去了佛陀时代重智证的特性。「原始般若」,为了得佛的「一切智」,而实践「般若波罗蜜」为主导的菩萨行,严肃的重振佛法的智证行。「一切智」,又演化出「一切智智」,「一切种智」,或合称「佛无上智、大智、自然[无师]智,一切智,如来智」。佛表达自证的内容,称为「达磨」──法,法是众生的归依处。在说明上,智是能证的,法是所证的。在如实正觉中,超越了世俗的能所对立,所以法就是般若(慧)。如『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五六二中)说:
「般若波罗蜜甚深,难解难知!以是义故,我欲默然而不说法。作是念:我[如来]所得法,是法中无有得者,无法可得,无所用法可得,诸法相如是甚深」。
「我所得法」,唐译作:「我所证法,即是般若波罗蜜多」。「中品般若」,「唐译本」作「深般若波罗蜜多,即是如来应正等觉所证无上正等菩提」;鸠摩罗什Kuma^raji^va译本,直说「是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甚深难见难解」。约方便安立,般若是菩萨行,一切智是佛功德,而其实,「般若波罗蜜是诸佛行处」。「诸佛依止于法,……法者则是般若波罗蜜。诸佛供养恭敬尊重赞叹般若波罗蜜,何以故?般若波罗蜜出生诸佛故」。法的圆满体现,是佛,佛依法而住。「般若波罗蜜出生诸佛」,而「佛智慧无碍故,能示是(真)如,亦能说般若波罗蜜行相」。佛与法,般若与如来智慧,『般若经』是这样表示的。「中品般若」以来,有七空、十四空、十六空、十八空、二十空的类集;法(性)也有十名、十二名称的类集。重于般若的观行(空)所证法相的异名。「文殊法门」重于「法界」,又更为「界」的类集。般若是法,是佛智慧的根本思想,却在『法华』、『华严』中显示出来。『妙法莲华经』,约与「上品般若」的时代相当。经中赞叹「诸佛智慧甚深无量,其智慧门难解难入」。明确的说:「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诸佛世尊欲令众生开(示悟入)佛知见,使得清净故,出现于世」。佛知见,就是佛智慧,所以说:「说佛智慧故,诸佛出于世」;「如来所以出,为说佛慧故」。『法华』也是以佛慧为宗要的;「我所得智慧,微妙最第一」,也就是「妙法」的根本义。『华严』『十地品』,是菩萨成佛的历程,也依于同一理念而集出。如说:「我念佛智慧,最胜难思议!世间无能受,默然而不说」。不可说而说的,是佛智慧的少分,所以说:「诸地广智胜妙行,以佛威神分别说」;「应说诸地胜智道」。这几句,『十地经论』译为:「诸地上妙行,分别智地义」;「诸地胜智道」。「智地」,地是以智为体的。『十地品』有十山譬喻,十山都在大海中,如十地在一切智中。『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九(大正一0.二0九上)说:
「此十宝山王,同在大海,差别得名。菩萨十地亦复如是,同在一切智中,差别得名」。
十地不离佛一切智,约次第升进而向一切智海,方便的安立为十地。『十地经论』一再说「智地」。「菩萨地证智所摄」,这就是称为「集一切智功德法门」的意义。「无有如外智,无有智外如」,在证智中,是无有二相的般若,无有二相的一切智。如作差别说,那就是『辩中边论』的十法界,『成唯识论』的十真如了。
「华严十地」,是一部长于组织的经典,内容丰富,秩然有序,所以能成为菩萨行位的准绳。菩萨是修行成佛的,与声闻、缘觉不同,但声闻与缘觉的智断功德,不出于菩萨般若。所以『般若经』说:「一切声闻、辟支佛地,皆在般若波罗蜜中」。对于这一意义,『十地品』说:第六现前地,「入缘起理,声闻果证咸在其中」;第七远行地,「独觉果证咸在其中」。八地所得的无生法忍,是「此忍第一,顺诸佛法。……一切二乘,亦能得此无分别法」。得无生忍以上,不再是二乘所能知了。焰慧地说:「菩萨住此焰慧地,所有身见为首,……我所故,财物故,着处故,于如是等一切皆离」。依『阿含经』说:离身见等三结,得须陀洹;与焰慧地的离惑相近。二乘所证所断,是菩萨十地(八地以前)功德的少分,如能回心成佛的话,那就「汝等(声闻弟子)所行,是菩萨道」了。
『十地品』有浓厚的阿□达磨气息。如二地中说「十善业道」,详说十不善业道的果报。五地中说「谛」,其中「觉法自相共相故,知相谛;了诸法分位差别故,知差别谛;善分别蕴界处故,知成立谛」,与阿□达磨者的分别有关。六地中说「十二缘起」,每支有二种业,约三道、三世、三苦来分别。并说著名的一心缘起,如『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七(大正一0·一九四上)说:
「此菩萨摩诃萨复作是念: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如来于此分别演说十二有支,皆依一心,如是而立。何以故?随事贪欲,与心共生,心是识;事是行;于行迷惑是无明;与无明及心共生是名色;名色增长是六处;六处三分合为触;触共生是受;受无厌足是爱;爱摄不舍是取;彼诸有支生是有;有所起名生;生熟为老,老坏为死」。
「三界所有,唯是一心」,为后代唯心(识)论者所重视的教证。这一思想,与古代设摩达多S/armadatta──寂授论师的「刹那缘起」相近。寂授是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中,与『发智论』主同时的论师。在古传四种缘起说中,寂授立「刹那缘起」,如『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二三(大二七·一一八下)说:
「尊者设摩达多说曰:一刹那顷有十二支,如起贪心害众生命,此相应疑是无明;此相应思是行;此相应心是识;起有表业,必有俱时名色,诸根共相伴助,即是名色及与六处;此相应触是触;此相应受是受;贪即是爱;即此相应诸缠是取;所起身语二业是有;如是诸法起即是生;熟变是老,灭坏是死」。
「刹那缘起」与『十地品』的「一心缘起」,虽不完全一致,但非常近似的。一刹那,是极短的时间;约心说,就是一念。一念中有十二支缘起,对于一心中安立十二缘起,归结到「十二有支皆依一心」,应该是有启发性的。
『十地品』安立十地的差别,如初地「多作阎浮提王」,一地一地的向上增进,到十地「多作摩醯首罗(色究竟天的大自在)天王」。初地「得百三昧;得见百佛;知百佛神力;能动百佛世界;能过百佛世界;能照百佛世界;能教化百世界众生;能住寿百劫;能知前后各百劫事;能入百法门;能示现百身,于一一身示现百菩萨以为眷属」。这样的二地「得千三昧」等,一直到十地,「得十不可说百千亿那由他佛刹微尘数三昧,乃至示现尔所微尘数菩萨以为眷属」。这类次第增广的安立,无非表示菩萨的次第增进,智慧与能力,越来越广大而已。
一地一地进修的法门,主要是:初地布施,二地持戒,三地禅定与神通:融摄了世间(共人天)的功德。四地道品,五地谛,六地缘起:这三者是慧,融摄了出世间(共二乘)的功德。施、戒、定,是世间善的要目;戒、定、慧──三增上学,是出世善的要目。前六地,融摄了世间与出世间善法,以后是大乘不共的出世间上上善。七地「修方便慧,起殊胜道」;八地「起无功用觉慧,观一切智智所行境」;九地「四无碍辩」,称机说法;十地受佛职,具足功德。依『十地品』说:从远行地入不动地,是从有功用行到无功用行;「得无生忍」,「名为超烦恼行」。
七地入八地,是个极重要的关键地位。经文──长行及偈颂,举山王喻,大海喻,摩尼宝喻,以说明十地的功德,如下:
山王喻 │大海喻 │摩尼宝喻
────────┼───────┼────────
1世间艺业 │大愿 │发一切智心
2戒行 │持戒 │戒行明净
3禅定神通 │舍世假名 │三昧圆满
4道品智慧 │专一 │道行清净
5如意神通 │方便神通 │方便神通
6具众果 │观甚深理 │缘起智
7方便大慧 │广大慧 │方便智
8自在行 │广大庄严 │自在
9集无碍智 │思量微妙义 │观众生行放闻持光
10具众德 │受持一切佛法 │受佛智职广作佛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九(大正一0·二0六上── 中)说:
「王执此瓶,灌太子顶,是时即名受王职位,堕在灌顶刹利王数。即能具足行十善道,亦得名为转轮圣王。菩萨受职,亦复如是。诸佛智水灌其顶故,名为受职;具足如来十种力故,堕在佛数。……名为安住法云地」。
第十法云地,以灌顶为王作比喻。论理,王子行了灌顶礼,就成为王,那末菩萨受佛灌顶,也就是佛。然而诸佛灌顶,菩萨「堕在佛数」,却还是菩萨,这是很可疑的!所以大家都怀疑了:「若菩萨神通境界如是,佛神通力其复云何?金刚藏言:……如来智慧无边无等,云何而与菩萨比量!……菩萨摩诃萨已能安住如是智慧,诸佛世尊复更为说三世智,……为说得一切智智」。菩萨灌顶以后,还要进修,佛还要为他说法。「般若十地」也说:「菩萨摩诃萨具足六波罗蜜,四念处乃至十八不共法,一切种智具足满,断一切烦恼及习,是名菩萨摩诃萨住十地中,当知如佛」。不说十地是佛,而说「如佛」,也表示了还是菩萨地。『入法界品』海幢Sa^garadhvaja比丘所教化的菩萨,灌顶位以后,还有坐菩提场菩萨。『如来出现品』,『离世间品』,都在灌顶位以上,有一生所系菩萨。『入法界品』师子□申Sim!havijr!mbhita^比丘尼说法,在第十地以后,立执金刚神Vajradhara。这都表示了菩萨灌顶以上,还有更高胜的菩萨。依『华严经』意,就是住普贤地菩萨。
初地说:「菩萨始发如是心,即得超凡夫地,入菩萨位;生如来家,无能说其种族过失;离世间趣,入出世道;得菩萨法,住菩萨处;入三世平等;于如来种中,决定当得无上菩提」。
初地证入平等性,是得出世圣智的,这是与「般若十地」不同的。「华严十住」的本义,与「般若十地」相同:初发心;新学;修行相应,于正法中生(生贵),「永不退转,于诸佛所深生净信」;第七住才「得不退转无生法忍」。然『十地品』的意思,是结合十住的,所以说:「法王子住善慧地菩萨」;第八「名为童真地」。『入法界品』引用十住而立十二位,发心住以前,立信解位菩萨,那可以说初住悟入了。「晋」、「唐译本」的『十住品』,每住末必说:「有所闻法,即自开解,不由他教」,表示了住住是证悟的,与十地相同。但支谦、竺法护、只多罗的古译本,都没有这几句,可见是后来增补的。『华严』『十住品』以后,『梵行品』(第十六)说:初发心时,便成正觉。『初发心功德品』(第十七)说:「应知此(初发心)人,即与三世诸佛同等,即与三世诸佛如来境界平等,即与三世诸佛如来功德平等,得如来一身无量身究竟平等真实智慧。才发心时,……即能于一切世界中示现成佛,即能令一切众生皆得欢喜,即能入一切法界性,即能持一切佛种性,即能得一切佛智慧光明」。这样的初发心菩萨,至少是欢喜地菩萨那样的发心!『华严经』最后集成,显然是以『十地品』那样的菩萨为准绳的。在「般若法门」方面,「上品般若」是以「般若十地」为欢喜等十地的。龙树Na^ga^rjuna为『十地品』造论,名『十住□婆沙论』,也有这样的意思,但解说不同,如『十住□婆沙论』卷一(大正二六·二四下)说:
「为得是佛十力故,大心发愿,即入必定聚。问曰:凡初发心皆有如是相耶?答曰:或有人说,初发心便有如是相,而实不尔。何以故?是事应分别,不应定答。所以者何?一切菩萨初发心时,不应悉入于必定。或有初发心时,即入必定;或有渐修功德,如释迦牟尼佛,初发心时不入必定,后修集功德值燃灯佛,得入必定。是故汝说一切菩萨初发心便入必定,是为邪论」。
依龙树的意思,菩萨根性不同,不是一致的。有的菩萨,初发心住地不得证入,要到第七住地,才得无生法忍。有的初发心,就得无生忍,那是顿超入第七住地了。龙树的解释,是依『般若经』的,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大正八·二二六上)说:
「有菩萨摩诃萨,初发意时,行六波罗蜜,上菩萨位,得阿惟越致地。舍利弗!有菩萨摩诃萨,初发意时,便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转法轮;与无量阿僧只众生作益厚已,入无余涅盘。……舍利弗!有菩萨摩诃萨,初发意时,与般若波罗蜜相应,与无数百千亿菩萨,从一佛国至一佛国,为净佛国土故」。
『大智度论』解说为:这三类菩萨,都是利根。『论』中举乘羊、乘马、乘神通,以说明根性不同,成佛的迟速不同。羊乘、象乘、神通乘──日月神通乘、声闻神通乘、如来神通乘──五类菩萨成佛的迟速不同,出于『入定不定印经』。龙树是这样的,会通了「般若十地」与「华严十地」间的差别。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八·五七二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四分)卷五四八(大正七·八二三上)。又(第五分)卷五六一(大正七·八九八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二分)卷四四六(大正七·二五二上)。又(三分)卷五一三(大正七·六一九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六(大正八·三三五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八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八下)。
『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九·五中)。
『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九·七上)。
『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九·八上)。又卷一(大正九·一0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四(大正一0·一七九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四(大正一0·一八0下)。
『十地经论』卷二(大正二六·一三一中)。
『十地经论』卷二(大正二六·一三三下)。
『辩中边论』卷上(大正三一·四六八上)。『成唯识论』卷一0(大正三一·三四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九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九(大正一0·二0九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八(大正一0·一九九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六(大正一0·一九0上)。
『妙法莲华经』卷三(大正九·二0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六(大正一0·一九一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九(大正一0·二0八下──二0九中、二一0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九(大正一0·二0八上──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二五九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三(大正一0·三四一下──三四二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一(大正一0·二七0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三(大正九·六七二上)。『度世品经』卷六(大正一0·六五五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七(大正一0·三六四上──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三四(大正一0·一八一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六(初住)(大正一0·八四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七(大正一0·八九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一七(大正一0·九一下)。
『大智度论』卷三八(大正二五·三四二下)。
『入定不定印经』(大正一五·七0六中以下)。
第三项 十地说的发展
『十地品』,对菩萨十地的进修过程,作了有条理的编次,成为菩萨行位的准绳。『十地品』成立以后,佛教界有以十地为主而作更充实的组集,可以分为二流。
一、传为鸠摩罗什Kuma^raji^va所译的『庄严菩提心经』,一卷;及元魏吉迦夜Kin%kara所译的『大方广菩萨十地经』,一卷;唐菩提流志Bodhiruci所译的,编入『大宝积经』的『无尽慧菩萨会』,一卷。这三部是同本异译,代表十地说的一流。依『庄严菩提心经』,全经的内容如下:
一、佛为思无量义菩萨说
1.菩提心的意义
2.十种发(菩提)心
3.十种三昧护持菩提心
4.十地瑞相
5.十种陀罗尼
6.十波罗蜜
7.七波罗蜜各有十种
8.波罗蜜的意义
二、佛为师子奋迅光天子说忆念法门功德
经义是以「菩提心」为主体的。十种发心,就是菩提心显发的十个阶段;十种菩提心,就是十地所有的一切(智)智。与十菩提心相应的,有十种「三昧」、「瑞兆」、「陀罗尼」、「波罗蜜」。这是以菩提心为体,三昧等功德所庄严的十地说。这部经,后来被编入『金光明经』。如『合部金光明经』的『陀罗尼最净地品』,是梁真谛Parama$rtha所译的;及唐义净所译的『金光明最胜王经』的『最净地陀罗尼品』。『金光明经』的这一品,与『庄严菩提心经』,可说是一致的。『金光明经』这一品的初段,作佛为师子相无碍光焰菩萨(就是「师子奋迅光天子」的异译)说;初段终了,多了师子相无碍光焰的赞颂。后段,改为「大自在梵天王」说。内容是十菩提心,十地瑞相,十地名义,十地所断十重(二)无明障,十波罗蜜多,十三摩地,十陀罗尼。这里面,多出了「十地名义」,「十重(二)无明障」;而重要的是:十陀罗尼改成十种咒陀罗尼,品名也着重陀罗尼了。这是受到「秘密大乘佛法」渐兴的影响。『庄严菩提心经』,集出不会太迟,竺法护所译的『菩萨十地经』(已佚),就是这部经的初译本。竺法护所译的『文殊悔过经』(大正一四·四四一下)说:
「或问上界悔过之处,十地,十忍,十分别事,十瑞,十持,十印,十三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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