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七)D


2014/9/3    热度:300   

第三节 初期大乘的集出者
  第一项 大法的传出与声闻教团
  初期大乘经,事实上是没有「集出」的。集──结集sam!gi^ti的原语,是合诵、等诵的意思。对于流传的佛法,经过大众的共同审定,公认为是佛法,称为结集。从初期大乘经所见到的,只是传出而没有集出;在流传中,受到信受者的尊重而保存下来的。可以这样说,初期大乘经,没有同时多数人的共同审定,却经过了先后无数人的探究与发展。
  初期大乘经,决不是离开传统的部派佛教,由不僧不俗的第三集团所阐扬出来。起初是从部派佛教中,倾向于佛德、菩萨行的少数比丘,或重信,或重智,或重悲,多方面传出,渐渐的广大起来。表示这一意义的,是声闻比丘说大乘法。如「原始般若」,须菩提Subhu^ti为菩萨说般若波罗蜜,可解说为:阿兰若aran!ya行者以所修得的「诸法无受三昧」,作为「般若波罗蜜」而传布出来。『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五七八中)说:
  「若人以是小乘法,教三千大千世界众生得阿罗汉证,……是福虽多,不如声闻人为菩萨说般若波罗蜜,乃至一日,其福甚多」!
  佛劝「声闻人为菩萨说般若波罗蜜」,说破了般若波罗蜜从声闻传出的事实。与『般若经』说相同的,如『富楼那会』说:「世尊!我从今日,示教利喜诸菩萨众,令住佛法」。『华手经』中,舍利弗S/a^riputra也说:「世尊!我从今已(日?),有所说法,先应开演是菩萨乘」;「若声闻人,能令菩萨住深法藏诸波罗蜜,亦是菩萨善知识也,应当亲近供养恭敬」。『富楼那会』与『华手经』,声闻弟子说大乘法,也可以解说为:大乘的诱化声闻,使声闻人学习菩萨法,但这两部经所传的「本生」,充分说明了声闻说大乘的意义。如『华手经』说:过去,普守佛灭后,「正法住世满四千岁,法欲灭时,有一比丘,名曰妙智,利根聪达,多闻智慧。……长者有子,名曰利意,……妙智比丘即时为说菩萨之法。……于后妙智往诣其舍,教化利意父母眷属,皆令志求无上菩提。……妙智比丘即于彼身而般涅盘」。妙智比丘是以声闻身而入涅盘的阿罗汉,自己是声闻弟子,却为长者子利意,及他的眷属说菩萨法,使他们发大菩提心。这是正法将灭的时代,不正表示了佛灭五百年,正法将灭,声闻弟子说菩萨法那个事实吗?『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二七中──下)说:
  「佛告诸比丘:汝等见是富楼那弥多罗尼子不!我常称其于说法人中最为第一。……勿谓富楼那但能护持助宣我法,亦于过去九十亿诸佛所,护持助宣佛之正法。……具足菩萨神通之力,随其寿命,常修梵行。彼佛世人,咸皆谓之实是声闻。而富楼那以斯方便,饶益无量百千众生;又化无量阿僧只人,令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妙智比丘是修声闻道,证阿罗汉果的比丘,怎么能说大乘法呢?在教理上,这是很难解说的。『法华经』给予解说,如富楼那Pura^n!a能说菩萨法,这是菩萨而方便示现为阿罗汉的。这一解说,是信仰的,但声闻传菩萨法,人间确有这样的事实。陀摩尸利比丘事,说得更具体了,如『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五下──四四七下)说:
  (一)「弥楼□驮佛灭后。……是佛出于五浊恶世,如我今也。……百岁之后,……国王唯有一子,名陀摩尸利。……即诣比丘(处),剃除须发,着袈裟,受戒。……独入山林幽远之处,精诚一心,欲求深法。……陀摩尸利比丘,于诸法中得智慧眼。……还至本国,到父母所,为说清净应空、应离诸深妙经。……八万四千人,……出家之后,皆号陀摩尸利语诸比丘众。……陀摩尸利比丘,人皆谓得阿罗汉道,非是菩萨」。
  (二)「陀摩尸利比丘临命终时,愿还生此阎浮提内,即得随愿生在王家,名为得念。于弥楼□驮佛后第三百岁法中出家,……以得陀罗尼力故,先未闻经,能为众生敷衍广说,不说前身曾所说者。富楼那!时诸陀摩尸利比丘众中,深智明利厚善根者,闻得念所说诸经,心皆随喜,信受恭敬,供养守护得念比丘。其中比丘无有威德钝根者,顽钝□塞薄善根者,闻得念比丘所说新法,不信不受,违逆说过。……时陀摩尸利诸弟子众,别为二部:一名陀摩尸利诸比丘众,二名得念诸比丘众。……得念比丘,人皆知是菩萨,非阿罗汉」。
  (三)「得念比丘临命终时,还复愿生此阎浮提,随愿得生大长者家,名为耶舍。……于弥楼□驮佛第四百岁,始年七岁,出家为道,得诸陀罗尼。陀罗尼力故,能为人说所未闻经。于是得念诸比丘众,陀摩尸利诸比丘众,其中厚善根者,得闻耶舍所说诸法,心大欢喜,皆得法乐。……中有比丘顽钝□塞薄善根者,……不信不受,违逆毁坏。……诸从耶舍比丘闻法欢喜心信受者,皆为陀摩尸利比丘(众)、得念比丘(众)等,憎嫉轻慢,不听住止,不共读诵讲说经法」。
  (四)「耶舍比丘临命终时,还复愿生此阎浮提,……复生王家,……字为导师。至年十四,于弥楼□驮佛法第五百岁,出家学道。是导师比丘,广诵经书,多闻深入,文辞清辩,善巧说法。……时陀摩尸利、得念、耶舍诸比丘众,皆来合集,造诣导师,欲共毁破,……不能障碍导师比丘」。
  弥楼□驮佛,生在五浊恶世;「一会说法,八十亿比丘得阿罗汉道」,没有说到菩萨;正法五百年:这一切,都与释尊化世的情形相近。从陀摩尸利比丘到导师比丘,是同一人而乘愿再来的;所说的佛法,实际也是一样,所以「其中深智依止义者,不随语言,以依义故,心不违逆」。经上说:到佛法第二百年,佛法仅有出家、剃须发、受戒等形仪。陀摩尸利出了家,在阿兰若处修得深法,出来为大众宣说,而成「陀摩尸利比丘众」一派。一般人以为陀摩尸利是阿罗汉,而不知他是菩萨。所说的深法,似乎是声闻法,其实是菩萨道──菩萨法还含容在声闻法中。到佛灭三百年,乘愿再来的得念比丘,所说的是菩萨法,大家也知道他是菩萨,这是从声闻深法而演化出菩萨法的最佳例证。陀摩尸利比丘与得念比丘,所说的实义相同而文句不同,所以随文释义的,依义不依语的,就分化为「陀摩尸利比丘众」、「得念比丘众」──二部。到佛灭四百年,乘愿再来的耶舍比丘,又传出「所未闻经」,因而引起了分化,形成「耶舍比丘众」。旧传的比丘众,对「耶舍比丘众」,「不听住止,不共读诵」,诤论相当的激烈!到佛灭五百年,乘愿再来的导师比丘,「多闻深入」,「善巧说法」,使旧有的陀摩尸利、得念、耶舍比丘众,集合起来,想破坏导师比丘,但「不能障碍导师比丘」。如取意来加以解说:陀摩尸利所说的,是声闻形式的菩萨内容,与部派佛教的菩萨说相当。得念比丘揭示了菩萨道,虽与声闻旧说不同,但还不致严重的冲突。这如「原始般若」的三乘共学;在十方佛前忏悔的「三品法门」;阿罗汉与菩萨,往生的弥陀净土与阿■净土。与大众部系的声闻佛教,虽有点不同,但还不致引起严重的诤执。耶舍比丘的时代,大乘者贬抑声闻,不免引起严重的对立。导师比丘时代,大乘兴盛了,要障碍也障碍不了。佛法深义是没有差别的,佛灭以后,大乘从声闻佛教中演化出来,从『富楼那经』中,可见古人是有这种明确见地的。
  大乘经的传出者,起初从部派佛教中出来。在大乘的开展中,在家菩萨也有传经的,如汉支谶所译,『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四四六下)说:
  「善男子、善女人,深入般若波罗蜜者,于是中自解出一一深法以为经卷。何以故?舍利弗!其有如阿耨多罗三耶三菩教者,便能教一切人,劝助之为说法,皆令欢喜学佛道」。
  『道行经』的意思是:善男子、善女人能深入般若波罗蜜的,便能教一切人,为人说法。所说的法,就是「自解出一一深法以为经卷」。善男子、善女人出经,就是在家菩萨传出经法的意思。与支谶同一学系的支谦,所译的『大明度经』,也说:「有解明度者,诸经出之」。『道行经』所说,与『文殊般若』所说的:「能如是谛了斯义,如闻而说,为诸如来之所赞叹,不违法相,是即佛说」,意义是相同的。在「般若法门」摄化一般信众时,善男子与善女人,有为「法师」而为人诵经说法的。所说的法,如与「法相不相违背」,作为经的一分而流传出来,是可能的事。西元四世纪末译出的『称扬诸佛功德经』说:欢喜信受日月灯明如来名号的,「比丘僧中,终不见有。被白衣者,最后末世亦复如是,信乐斯经讽诵之者,亦复少有,百万之中若一若两」。在大乘初兴时,在家、出家而能信仰的,比传统的部派佛教,实在是少得很!佛菩萨的信仰,在家的比出家的要多一些,所以大乘初兴时,在家弟子传出经法,读诵、解说,应该有事实根据的。等到大乘渐兴,出家菩萨多起来,出经与弘持的任务,自然的落在出家菩萨手中。所以『道行般若』的那一段文;其他译本都没有;「中品般若」阶段,已没有这一段了。
  大乘经传出,受到传统佛教的注意,认为不合佛法时,就要指斥为「非佛所说」了。「下品般若」说:「恶魔诡诳诸人作是言:此非真般若波罗蜜,我所有经是真般若波罗蜜」。「恶魔化作沙门至菩萨所,作是言:汝先所闻经、所读、诵者,宜应悔舍!汝若舍离不复听受,我当常至汝所。汝所闻者,非佛所说,皆是文饰庄校之辞;我所说经,真是佛语」。诽谤『般若经』的,称之为「魔」、「魔化作沙门」,这是尊重一般比丘,而以反对『般若经』者是例外的。『异部精释』说:跋陀罗Bhadra比丘是恶魔所化的,宣传「五事」,引起佛教界的诤论。『般若经』称惑乱正法者为「魔」,正是古代佛教界的习熟语法。以大乘法为非佛说,在初期大乘经中,如『般舟三昧经』说:「其人从持是三昧者所去,两两三三,相与语云:是语是何等说?是何从所得是语?是为自合会作是语耳,是经非佛所说」。『超日明三昧经』说:「比丘名曰法乐,……以四阿含而求果证。……法乐比丘所在坐上,闻诵慧[般若]品,辄诽谤之,云非佛教,自共撰合,慎勿修行」!『华手经』说:「是疑人不肯信受,破坏违逆,便作是言:此非佛语,非大师教」;「是经何故先来无?但是比丘自造作」。『富楼那会』说:「是诸人众,(闻)所未闻法,闻不能信,不乐听受。若听不解,心不随顺。闻已违逆破坏出过,而作是言:此非佛语,非大师教。所以者何?我等未曾从师和上闻如是经;又诸长老比丘,亦复不言从师和上展转所闻」。传统的声闻比丘,发觉到大乘不合于传统的见解,会要求他舍弃异说,如坚持不舍,就要举行「恶邪(见)不除摈羯磨」,不与他共住。初期大乘经也有摈斥的记录,如『贤劫三昧经』说:「有法师名无限量宝音。……其余一切诸比丘众,悉皆共摈之。时彼法师,不怀怯弱,不贪身命,故复勤精讲斯三昧。入于山中,服众果实」。『华手经』说:「汝观来世有是颠倒违逆我者,是法中贼,反得尊贵。能说如来正智慧者,反被轻贱,不得住止僧坊精舍」。『富楼那会』说:「憎嫉轻慢,不听住止,不共读、诵、讲说经法」。『佛藏经』说:「我灭度后,分为五部。……尔时,世间年少比丘多有利根。……是诸比丘喜乐问难,推求佛法第一实义。
  ……如是人等,合集一处,共为徒侣,人众既少,势力亦弱。舍利弗!尔时我诸真子,于父种族(指佛教僧团)尚无爱语,况得供养、住止塔寺」。『法华经』说:「恶世中比丘,邪智心谄曲,……假名阿练若,好出我等过,而作如是言:此诸比丘等,为贪利养故,说外道论义,自作此经典,诳惑世间人。……浊世恶比丘,不知佛方便,随宜所说法。恶口而颦蹙,数数见摈出,远离于塔寺(梵文本是「精舍」)」。「不听住止」,「不得住止僧坊精舍」,「不得住止塔寺」,「摈出远离于塔寺」:不得住而被摈出的,当然是出家的菩萨比丘。菩萨比丘与声闻比丘,本来是共住的,但由于宏扬大乘,受到僧团的摈出(『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以为菩萨与声闻比丘不能共住,是违反这一切经说的)。『佛藏经』是重戒的,与『大方广三戒经』、『护国菩萨会』、『摩诃迦叶会』、『宝梁会』等相同,传出的时间要迟一些。大乘比丘「合集一处,共为徒侣」,虽然人众还是不多,到底已有了大乘僧团的模样。
  传宏大乘的菩萨比丘,住在传统的僧团中,不一定受到破坏与摈出。如『法镜经』,菩萨比丘与律师比丘等共住;锡兰上座部Sthavira的无畏山Abhayagiri寺,容许大乘佛教的传布。但部派中排他性强的,菩萨比丘就不免要受到破坏与摈出。出家的菩萨比丘,怎样应付呢?『贤劫三昧经』说:「彼法师不怀怯弱,不贪身命,故复勤精讲斯三昧。入于山中,服众果实」,终于得到王族的护持而发扬。『法华经』也说:「为说是经故,忍此诸难事。我不爱身命,但惜无上道」。「不怀怯弱,不贪身命」,不惜一切牺牲,一心为佛法。在柔和忍辱中,精进不已。『妙法莲华经』卷五(大正九·三七上──中、三八上)说:
  「又不亲近求声闻──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亦不问讯。若于房中,若经行处,若在讲堂中,不共住止。或时来者,随宜说法,无所□求」。
  「若口宣说,若读经时,不乐说人及经典过,亦不轻慢诸余法师。不说他人好恶长短,于声闻人亦不称名说其过恶,亦不称名赞叹其美,又亦不生怨嫌之心」。
  大乘菩萨对传统佛教的比丘,保持距离,不与他们共住。依『妙法决定业障经』,『不必定入定入印经』,这是约初修行菩萨说的,怕「引初修行菩萨回入小乘」。然在反对菩萨比丘的情形下,与声闻比丘保持距离,也确是减少诤论的方法。菩萨只宣说自己的见解,不说别人经典的过失;声闻比丘有什么过失,也「不说他人好恶长短」。「不说人罪」,是菩萨比丘独特的态度。传统僧团不容易信受,就多为善男子、善女人说。这样的处世、用心,专精为佛法,柔和忍辱,自然能得到人的同情。大乘法虽然传宏不易,在坚忍为法下,不是传统佛教所能障碍得了的!
  『大宝积经』卷七九『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五七上)。
  『华手经』卷八(大正一六·一九0中、一八八中)。
  『华手经』卷七(大正一六·一八一下)。
  『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五下)。
  『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七中)。
  『大明度经』卷三(大正八·四九0中)。
  『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下(大正八·七三0下)。
  『称扬诸佛功德经』卷中(大正一四·九三下)。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五(大正八·五五七中)。又卷六(大正八·五六四中)。『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四四八中)。又卷六(大正八·四五四下──四五五上)。
  Ta^rana^tha『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八七·八八所引)。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七上──中)。
  『超日明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五四七中)。
  『华手经』卷八(大正一六·一九一下)。又卷一0(大正一六·二0八中)。
  『大宝积经』卷七七『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三七下)。
  『贤劫三昧经』卷一(大正一四·一0中)。『观察诸法行经』卷三(大正一五·七三七下)。
  『华手经』卷一(大正一六·一三三上)。
  『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七下)。
  『佛藏经』卷中(大正一五·七九0上──下)。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六中──下)。
  『贤劫三昧经』卷一(大正一四·一0中──下)。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六下)。
  『妙法决定业障经』(大正一七·九一二中)。『不必定入定入印经』(大正一五·七00上)。
  第二项 法门传出的实况
  初期大乘的出现人间,是一向没有听说过的,这些初期大乘经,到底是从那里得来,怎样传出的?对于经法的传出,经中有不同情况的叙述。一、诸天所传授的:如『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六下)说:
  「弥楼□驮佛所说经,名八百千门,释提桓因诵持是经。释提桓因知陀摩尸利比丘深心爱法,从忉利天上来下,至其所,为说八百千门经』。
  『集一切福德三昧经』也说:「诸有菩萨敬法欲法,若有诸天曾见佛者,来至其所,从于佛所得闻诸法,具为演说」。佛说法时,传说诸天也有来听法的。诸天的寿命长,所以在佛涅盘后,或末法中,如菩萨恳切的求法而不可得,诸天就会下来,将所听闻的佛法,说给菩萨听,经典就这样的流传在人间了。从诸天传来,部派佛教中也有这样的传说,如『顺正理论』说:「尊者迦多衍尼子等,于诸法相无间思求,冥感天仙,现来授与,如天授与筏第遮经』。依一般看法,这不过是神话、假托,但在宗教徒的心境中,可能有这种意义的。
  二、从梦中得来的:梦相是虚妄的,梦中闻法,是不能证明为佛说的。但在引起梦的因缘中,有「他所引」一类:「若诸天、诸仙、神鬼、咒术、药草、亲胜所念,及诸圣贤所引故梦」。由天仙圣贤力所引起的梦,就有相当事实,这是佛教界所公认的,所以梦中所听见的,就有佛说的可能。如『海龙王经』说:护天轮王在梦寐中,听到二偈。后来问光净照耀如来,如来说:这「是吾所赞」说的。『持世经』说:无量意、无量力二位王子,命终生天,还生人间的大居士家。「至年十六,复梦见佛,为说是五阴、十八性菩萨方便经』。『密迹金刚力士经』也说:意行王子「时卧梦中,闻是四句颂。……闻是一四句偈,化八千人,劝入道意」。这是梦中得偈,又将偈传出,化导众生了。
  三、从他方佛闻:『集一切福德三昧经』中,佛说过去最胜仙恭敬为法,感得他方净名王如来现身,为最胜仙说「集一切福德三昧法」。所以,「若有菩萨恭敬求法,则于其人佛不涅盘,法亦不灭。何以故?净威!若有菩萨专志成就求正法者,虽在异土,常面睹佛,得闻正法」。十方佛现在,如菩萨专心求法,是会感得他方佛来说法的。这对于印度当时,因释尊涅盘而无所禀承,是一项有力的信仰。『菩萨藏经』说:法行王子专心求法,感得东方宝藏如来现身,「为说开示八门句法」。『般若经』说:萨陀波仑求般若波罗蜜,在空林中,闻空中发声说法。萨陀波仑忧愁啼哭,「佛像在前立」,指示去东方参学,当下得种种三昧:这都是从他方佛闻法的意思。
  四、从三昧中见佛闻法:『般舟三昧经』说:念佛得「般舟三昧」──「现在诸佛悉在前立」。如四众弟子念阿弥陀佛,「便于是间坐(座上),见阿弥陀佛,闻所说经,悉受得。从三昧中(起),悉能具足为人说之」。「欲见佛即见,见即问,问即报,闻经大欢喜」。异译『大集经贤护分』作:「然后起此三昧;其出观已,次第思惟,如所见闻,为他广说」。在定中见佛,与佛问答,从佛听来的经法,能为他广说,这就是从三昧得经而传述出来。『华手经』卷一0(大正一六·二0三下)说:
  「菩萨于如来相及世界相,通达无相。常如是行,常如是观,不离是缘,是时佛像即现在前而为说法。……闻已受持,从三昧起,能为四众演说是法」。
  『华手经』所说的「一相三昧」,是系念一佛的三昧。一切法无相的「一相三昧」,融合了『般舟三昧经』的「念佛三昧」;对于三昧成就,见佛闻法,与『般舟三昧经』所说一致。在三昧中见佛闻法,「下品般若」的萨陀波仑求法故事,也已说到:「萨陀波仑菩萨住是诸三昧中,即见十方诸佛,为诸菩萨说般若波罗蜜」。后来,如无着Asan%ga从弥勒Maitreya闻法,而传出『瑜伽师地论』(「本地分」);秘密瑜伽师,修到悉地成就,本尊(或佛或菩萨或夜叉等)现前,也能问答说法。在初期大乘经中,应该有从三昧得来而传出的。
  五、自然呈现在心中:「陀罗尼」,主要的意思是「持」。念力强,能够忆持不忘;念力不断,到下一生也还能忆持。如『持世经』说:「菩萨摩诃萨能得念力,亦转身成就不断念」。这是大乘行者,修学广大甚深佛法所要修得的力量。大乘陀罗尼的忆持,与世俗的闻持陀罗尼──一章一段的忆持不同,是以简持繁,豁然贯通,所以或译为「总持」,如『持世经』说:「能入是法门(不可出门,不可入门,不可归门,不可说门,毕竟无生门。虚空、无断、无边、无量、无际是一切法门)者,则入一切法门,则知一切法门,则说一切法门」。成就念力的,到了下一生,有从来不忘的;有以因缘引发,得宿命智,恢复了过去所知道的,这就是自然的呈现在心了。『大宝积经』卷四八『菩萨藏会』(大正一一·二八五中──下)说:
  「法行童子……出家不久,以宿习故,法(大?)菩萨藏微妙法门,无上深义,自然现前」。
  「法胜□刍大念慧力之所持故,大菩萨藏微妙法门,自然现前」。
  「依法菩萨,……才出家已,宿习力故,便得成就无间断念;念力持故,大菩萨藏微妙法门,自然现前」。
  『大宝积经』卷七八『富楼那会』(大正一一·四四七上──中)也说:
  「得念……出家,以其本愿宿命智故,诸门句、陀罗尼句自然还得。以得陀罗尼力故,先未闻经,能为众生敷演广说」。
  「耶舍以本愿故,得识宿命。……始年七岁,出家为道,得诸陀罗尼;陀罗尼力故,能为人说所未闻经」。
  在上五类中,梦中得来的,是梦境,少数的一颂二颂,一般是不太重视的。诸天所传说的,如听见空中的声音,不是别人所能听见,是幻境,神教也有类似的情形。从他方佛闻,从三昧中得来(其实是唯心所现),及因念力、陀罗尼力而自然现前,都是定(境及定慧相应)境。「先未闻经」的传出,主要是最后一类。在非宗教者看来,这简直是幻觉,然在宗教领域中,是有相当内容的,与伪造不同。从念力,或体验到深法而传出经典,经中还有说到的,如吴支谦所译『阿难四事经』(大正一四·七五七下)说:
  「沙门、梵志,……或居寺舍,或处山泽、树下、冢间,皆知宿命,分别真伪,制作经籍,为世桥梁」。
  沙门与梵志,指佛教的出家比丘,与在家弟子,都是净修梵行的。他们得宿命智,所以能「分别真伪,制作经籍」,经典是由他们「制作」而传出来的。鸠摩罗什Kuma^raji^va所译『小品般若经』说:「多有善男子、善女人,精进不懈故,般若波罗蜜不求而得。……舍利弗!法应尔。若有菩萨为诸众生,示教利喜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自于中学,是人转身,应诸波罗蜜经,亦不求而得」。大乘初兴时,大乘经的传出不多,要求得大乘经,可说是不大容易的。然依经文说,如能精进不懈怠的,般若波罗蜜法门,会不求而自得的。如自己求佛道,也劝发人求无上菩提,那末到下一生,与波罗蜜相应的大乘经,也会不求而得的。到底是怎样的「不求而得」,虽经说不明,但大抵与『菩萨藏会』、『富楼那会』的「自然现前」相同。这是对于大乘深经传出最忠实的记录!『小品般若经』的古译,汉支娄迦谶Lokaraks!a所译『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四四六下)说:
  「佛言:是善男子、善女人,有行是法者,所求者必得;若所不求,会复自得」。
  「舍利弗问佛:从是波罗蜜中,可出经卷耶?佛语舍利弗:是善男子、善女人,深入般若波罗蜜者,于是中自解出一一深法以为经卷。(「何以故」)」?
  「舍利弗!其有如阿耨多罗三耶三菩教者,便能教一切人,劝助之为说法,皆令欢喜学佛道。是善男子、善女人,自复学是法;用是故,所生处转得六波罗蜜」。
  比对二种译本,「汉译本」多了佛答舍利弗S/a^riputra一段。这一段,正说明了深入般若波罗蜜的,能从中传出一一深法为经卷。初期大乘经,是这样传出来的,与『阿难四事经』的「分别真伪,制作经籍」,意见完全相合。
  在佛与菩萨圣德的信仰中,经修持而呈现于自心的──法法不二,不落言诠的理境,或佛像现前等事相,表现为文句而传出来的,初期的大乘教徒,确信为「是佛所说」的,受到了部分传统佛教的反对。当时,经典的书写开始流行,所以「下品般若」中,在读、诵以外,提倡写经、供养,以促进法门的流通。初期大乘经是怎样传出的,经典自身本有明确的表示,但书写传出的经典多了,而这些都不是初期结集所说到的,不免引起部派佛教的责难,所以大乘教徒有了新的解说。如『龙树传』说:「雪山中深远处有佛塔,塔中有一老比丘,以摩诃衍经与之」。又说:龙树Na^ga^rjuna入龙宫,「得诸经一箱」。这是说,大乘经是从藏在佛塔中,龙宫中而取得的。『大智度论』也传说:「佛灭度后,文殊尸利、弥勒诸大菩萨,亦将阿难集是摩诃衍」。这些传说,表示了书写经典的流传以后,为了应付反对者「非佛说」的呼声,大乘教徒放弃了初期大乘经中,关于「大乘经是佛说」的立场,而采取适应世俗的解说。这种见解,『般舟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三·九一一中)已这样说:
  「现世于此受我教,分别供养是舍利。安谛受习佛所化,皆悉讽诵有所付,着于塔寺及山中,若付天龙乾陀罗,各各转授经卷已,寿命终讫生天上」。
  宋求那跋陀罗Gun!abhadra所译『菩萨行方便境界神通变化经』说:「阿□世王取我舍利第八之分,……藏舍利箱,待阿叔迦王。于金叶上书此经已,并藏去之。……阿叔迦王……取舍利箱。……尔时,因陀舍摩法师,从于宝箱出此经王,安置北方多人住处。此经又无多人识知,……此经多隐在箱箧中」。经是早就有了的;经与舍利相关联,藏在山中、寺塔,与『般舟三昧经』的解说相同。后起的南天铁塔说,也只是这类传说的延续。有了书写的经典,从古旧的寺塔中发现出来,是偶有可能的事实。但将一切大乘经,解说为早已有之,藏在天上、龙宫、古塔,再流传到人间。不是合理的解说。大乘经怎样的传出?应依初期大乘经自身所表示的意见去理解!
  初期大乘经的传出情形,在中国古代,倒有过类似的。如明成祖后──大明仁孝皇后,在洪武三十一年(西元一三九九)正月朔旦,梦见观音菩萨,引入耆□崛山菩提场,口授『第一希有大功德经』,经文有很多的咒语。醒来,把经记录下来。并在永乐元年(西元一四0三),写了一篇经序,记述诵经免难的事实。永乐五年(西元一四0七),皇太子高炽、汉王高煦、赵王高燧,都写了一篇后序,这是梦中得经的事。
  类似天神传授的,如僧佑『出三藏记集』卷五(大正五五·四0二上──中)说:
  「宝顶经一卷,……序七世经一卷。右二十一种经,凡三十五卷。……齐末,太学博士江泌处女尼子所出。初,尼子年在龆龀,有时闭目静坐,诵出此经。或说上天,或称神授。发言通利,有如宿习,令人写出,俄而还止。经历旬朔,续复如前。京都道俗,咸传其异。今上敕见,面问所以,其依事奉答,不异常人。然笃信正法,少修梵行,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后遂出家,名僧法,住青园寺。……此尼以天监四年三月亡」。
  齐江泌的女儿尼子,「笃信正法,少修梵行」,是一位虔诚的佛弟子。从九岁──永元元年起,尼子就会「闭目静坐诵出」。「或说上天,或称神(天)授」。等到停止了,就与常人一样,不会诵出。「今上」──梁武帝曾特地召见,当面问他诵出的情形。天监四年──十六岁,他在「台内(即宫城内)华光殿」,诵出了一卷『喻陀卫经』。这是真人真事,不可能是伪造的。我以为,这是大乘经所说「天授」的一类。僧佑以为:「推寻往古,不无此事,但义非金口(所说),又无师译,(写出者)取舍兼怀,故附之疑例」。僧佑并不否定这一事实,但依世俗的历史观点,总觉得这不是佛说的,又不是从梵文翻译过来的,所以只能说是「疑经」,不能作为真正的佛经,那里知道初期大乘经的传出,也有这样传出的呢!
  大乘在不同情况下传出来,然经典的成立,尤其是文句繁长的经典,都经过了复杂的过程而形成的。如「般若法门」,根本是「诸法无受三昧」,直示菩萨不可得,般若不可得。然在传授中,已有了两个不同的传授;又有「一切处、一切时、一切种不可得」──菩萨不可得,般若不可得的教授。法门的传授,每附以解说,后来就综合为一。如般若极深,不容易了解,为了传布,以读、诵、解说、书写等为方便。说信受持经的德,毁谤的过失。在长期流传中,这些,连般若流行到北天竺,也都集合为一。所以法门在流传中,当时的情形,解说,故事(譬喻)等,都会类集在一起,文句不断的增广起来。有人将流传中纂集成部,决不自以为创作的,作伪的。当然,纂集者刊定、编次,是必要的。所以说:「皆知宿命,分别真伪,制作经籍,为世桥梁」。
  『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二·九九六下)。『等集众德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二·九八0中)。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一五(大正二九·四一六中)。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三七(大正二七·一九三下)。
  『海龙王经』卷四(大正一五·一五四上)。
  『持世经』卷二(大正一四·六五一下)。『持人菩萨经』卷二(大正一四·六三0上)。
  『大宝积经』卷一四『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八0上)。
  『集一切福德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二·九九六上──下)。『等集众德三昧经』卷中(大正一二·九七九中──九八0中)。
  『大宝积经』卷四八『菩萨藏会』(大正一一·二八五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八·五八0上──五八一中)。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上、九0五下)。『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一(大正一三·八七六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八·五八一下)。
  『持世经』卷一(大正一四·六四二上)。
  『持世经』卷一(大正一四·六四六上)。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四(大正八·五五五下)。
  『龙树菩萨传』(大正五0·一八五下──一八六上)。
  『大智度论』卷一00(大正二五·七五六中)。
  『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三(大正一三·八八五上)。
  『菩萨行方便境界神通变化经』卷下(大正九·三一五下──三一六上)。『大萨遮尼乾子受记经』卷一0(大正九·三六五上──中)。
  『第一希有大功德经』(续一·三四一──三四八)。
  『阿难四事经』(大正一四·七五七下)。
  第四节 大乘是佛说
  论到初期大乘经的传出,自然要论到「大乘是否佛说」。依一般的意见,释迦佛说的,是佛说,否则即使合于佛法,也是佛法而不是佛说。这是世俗的常情,不能说他是不对的。但在佛教中,「佛说」的意义,与世俗所见,是不大相同的。「是佛说」与「非佛说」的论诤,部派佛教时代,早就存在了。如『顺正理论』说:「诸部(派)经中,现见文义有差别故;由经有别,宗义不同。谓有诸部诵七有经,彼对法中建立中有;如是建立渐现观等。赞学、根本、异门等经,说一切有部中不诵。抚掌喻等众多契经,于余部中曾所未诵。虽有众经诸部同诵,然其名句互有差别」。由于各部的经有多少,相同的也有文句上的差别,成为分部的主要原因。自部所诵的,当然「是佛说」;如自部所不诵的经,不许可的义理,就指为「非佛说」。例如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独有的『顺别处经』,经部Su^trava^din指为「非圣所说」。分别说部Vibhajyava^din系的『增壹阿含』中,有「心本净,客尘烦恼所染」经,而说一切有部是没有的,所以说:「若抱愚信,不敢非拨言此非经,应知此经违正理故,非了义说」。这是早已有之的论诤,所以要讨论「是佛说」与「非佛说」,应该理解佛教经典的特性。释尊说法,当时并没有记录。存留于弟子内心的,只是佛说的影象教。领受佛说,忆持在心,依法修行,而再以语言表示出来,展转传诵:这是通过了弟子们内心的领解,所以多少会有些出入。佛灭后的「原始结集」,是少数长老的结集,经当时少数人的审定而成立,这是通过结集者的共同意解而认可的。如不得大众的认可,如阿难A^nanda传佛「小小戒可舍」的遗命,虽是佛说,也会被否决,反而立「诃毁小小戒」的学处。原始结集的「法」,是「蕴相应」、「界相应」、「处相应」、「因缘相应」、「谛相应」、「道品相应」,所以称为「相应修多罗」。不久,又集出「如来记说」、「弟子记说」、「诸天记说」。以上一切,大体与『杂阿含经』相当。到佛灭百年,传出的经典更多,在固有的「相应」以外,又集成「中」、「长」、「增一」,这四部是一切部派所公认的。当时,各方面传出的经典极多,或说是从「佛」听来的,或说从「和合众僧多闻耆旧」处听来的,或说从「众多比丘」听来的,或说从「一比丘」听来的。对传来的种种教说,到底是否佛说,以什么为取舍的标准?赤铜□部Ta^mras/a^t!i^ya说:「依经,依律」。法藏部Dharmaguptaka说:「依经、依律、依法」。这就是「佛语具三相」:一、修多罗相应,二、不越□尼,三、不违法性。修多罗相应与不越□尼,是与原始集出的经律相顺的;不违法性,重于义理(论证的,体悟的),也就是「不违法相[性],是即佛说」。这一勘辨「佛说」的标准,与非宗教的世俗的史实考辨不同,这是以佛弟子受持悟入的「佛法」为准绳,经多数人的共同审核而决定的。所以「佛说」,不能解说为「佛口亲说」,这么说就这么记录,而是根源于「佛说」,其实代表了当时佛弟子的公意。已结集的,并不等于「佛说」的一切,随时随地,还有新的教说传出,彼此所传及取舍不同,促成了部派的不断分化。自宗的「是佛说」,与自部大有出入的,就指为「非佛说」。『阿含经』以外,由于「佛涅盘后对佛的永恒怀念」,是佛教界所共同的,所以传出了「菩萨譬喻」,「菩萨本生」,「佛譬喻」,佛「因缘」。传说在佛教界的,虽因时因地而有多少不同,而大体上是共同承认的,也就都是「佛说」的。这里面,孕育着佛菩萨──大乘佛教的种种特性。在部派中,阿□达磨论也认为「是佛说」的。如『发智论』是说一切有部的根本论,传说为迦旃延尼子Ka^tya^yani^putra造的,而『发智论』的广释──『大□婆沙论』却说:「问:谁造此论?答:佛世尊」。为了成立「阿□达磨真是佛说」的权威性,『顺正理论』作了冗长的论究。铜□部的七部阿□达磨,依觉音Buddhaghos!a『论事』注,除『论事』以外,是佛在忉利天上,为佛母摩耶Ma^ya^说的。「是佛说」的经、律、论,从佛灭以来,一直是这样的不断传出。西元前后,大乘经开始传出、书写,与部派佛教圣典的写出同时。富有特色的大乘经,与传统佛教的一部分,出入相当大。部派佛教者,忽略了自部圣典「是佛说」的意义;误以自部的圣典,都是王舍城Ra^jagr!ha结集的,这才引起了「大乘非佛说」的诤论。其实,一切佛法,都代表了那个时代(那个地区、那个部派)佛教界的共同心声。严格地说,从非宗教的「史」的立场,论辨大乘是否佛说,是没有必要的,也是没有结论的。因为部派佛教所有的圣典,也不能以释迦佛这么说,就这么结集流传,以证明是佛说的。
  「不违法相,是即佛说」,本于「佛语具三相」,是结集『阿含经』所持的准绳。如『成实论)卷一(大正三二·二四三下)说:
  「是法根本,皆从佛出。是诸声闻及天神等,皆传佛语。如比[□]尼中说:佛法名佛所说,弟子所说,变化所说,诸天所说。取要言之,一切世间所有善语,皆是佛说」。
  『成实论』是一部容忍大乘的声闻论典。从『阿含』及『□尼』所见,有佛说的,有(声闻)弟子们说的,有诸天说的,也有化人说的。但「声闻及天神等皆传佛语」,他们只是传述佛所说的,所以概括的说,一切都是佛说。『成实论』的见解,与大乘经的见解一致,如『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中)说:
  「佛诸弟子敢有所说,皆是佛力。所以者何?佛所说法,于中学者,能证诸法相[性];证已,有所言说,皆与法相不相违背,以法相力故」。
  弟子们所说的法,不是自己说的,是依于佛力──依佛的加持而说。意思说,佛说法,弟子们照着去修证,悟到的法性,与佛没有差别,所以说是佛力(这是佛加持说的原始意义)。龙树Na^ga^rjuna解说为:「我等当承佛威神为众人说,譬如传语人。……我等所说,即是佛说」。弟子们说法,不违佛说,从佛的根源而来,所以是佛说。这譬如从根发芽,长成了一株高大的树,枝叶扶疏。果实累累,当然是花、叶从枝生,果实从花生,而归根究底,一切都从根而出生。依据这一见地,『诸法无行经』说:「诸菩萨有所念,有所说,有所思惟,皆是佛之神力。
  所以者何?一切诸法,皆从佛出」。『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说:「能如是谛了斯义,如闻而说,为诸如来之所赞叹;不违法相,是即佛说」。『海龙王经』说:「是诸文字,去来今佛所说。……以是之故,一切文字诸所言教,皆名佛言」。『发觉净心经』说:「所有一切善言,皆是如来所说」。所以依大乘经「佛说」的见解,「大乘是佛说」,不能说「是佛法而不是佛说」!
  初期大乘经的传出者,编集者,或重信仰,或重智慧,也有重悲愿的;或重佛,或重正法,或着重世俗的适应;或重理想,或兼顾现实;更通过了传出与编集者的意境,所以内容是不完全一致的。长期流传中的「佛说」,世俗神教的适应,误解或误传,也势所难免。所以说:「刊定真伪,制作经籍」。好在早期结集的圣者们,对一切佛说,知道不同的理趣:有「吉祥悦意」的「世间悉檀」,「破斥犹豫」的「对治悉檀」,「满足希求」的「为人生善悉檀」,「显扬真义」的「第一义悉檀」。对不同性质的经典,应以不同宗趣去理解。初期大乘经也说:「若人能于如来所说文字语言章句,通达随顺,不违不逆,和合为一;随其义理,不随章句言辞,而善知言辞所应之相。知如来以何语说法,以何随宜说法,以何方便说法,以何法门说法,以何大悲说法。梵天!若菩萨能知如来以是五力说法,是菩萨能作佛事」。「五力」,大体与「四悉檀」(加大悲)说相顺。如能正确的理解「四悉檀」,善知如来「五力」,就能正确理解一切「佛说」。了义或不了义,如实说或方便说,曲应世俗或显扬真义,能正确的理会,那末无边「佛说」,适应一切而彰显正法。所怕的,以方便为真实,颠倒说法,那就要掩蔽佛法的真光了!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一(大正二九·三三0上──中)。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四(大正二九·三五二下)。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七二(大正二九·七三三中)。
  如『铜□律』『小品』(南传四·四三二)。又『大分别』(南传二·二二六──二二七)。
  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七八八)。
  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二二──二四)。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大正二七·一上)。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一(大正二九·三二九下──三三0下)。
  『论事』「目次」所引(南传五七·一)。
  『大智度论』卷四一(大正二五·三五七下)。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六一上)。
  『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下(大正八·七三0下)。
  『海龙王经』卷一(大正一五·一三七中)。
  『发觉净心经』卷上(大正一二·四六中)。
  『阿难四事经』(大正一四·七五七下)。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0下)。注:[ ]内之字,比其他字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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