倓虚法师纪念文集:看破、放下、自在(徐文明)
2014/9/4   热度:457
倓虚法师纪念文集:看破、放下、自在(徐文明)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 徐文明 倓虚法师为近代中国佛教高僧,尤其是在振兴北方佛教方面功绩卓著。他一生讲经说法,建寺度僧,行归净土,教演天台,止观双运,三学俱精,是末法时期极为难得的大善知识。倓虚法师对于佛教的修学体系很有研究,尤其是他的六字法门,言简意赅,值得研究。 倓虚法师指出: 我在各处讲经讲开示,常以六个字劝人,就是看破!放下!自在。世间上的苦恼,都是因人看不破;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不得自在。能看的破!就能放的下;能放的下,就能得自在。无论任何人,也无论任何事,都是这样。看破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自在了。看破就是般若德;放下就是解脱德;自在就是法身德。众生之所以为众生,是因众生有执迷;有执迷就是看不破;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整天烦烦恼恼,是是非非,不得自在。佛之所以为佛,也并不是他另外有一个佛性,就因他对任何事理没有执迷;没有执迷就是看的破;看的破就放的下,因种种都放下,所以佛能随缘而不变;不变随缘的自在。用功的方法不在多少,如果你拿这一句话---看破、放下、自在---来做一个尺度、在每做一件事;或想一件事时,用它来测量一下,那些无明烦恼,自然就少了。如果你能把所有一切执迷看的破,成佛都有余。只是你对目前的境界打不开,让无明烦恼缠缚着,所以才轮回于生死之中。不过这种事情,说容易也极容易,说难也极难,要在寻常日用中去锻炼。[1] 这段话是倓虚对此六字法门的最详尽的解释,其中反复强调,多方说明,足见一代大师的婆心。看破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世间的烦恼,就是因为世人不能看破,众生饱受生死轮回之苦,也是因为无法看破,因此看不破是一切苦难的真正原因,要想获得解脱,达到自在,必须下决心看破。能否发心看破是第一步,而恰恰是在这一点上,很多人有许多错误的认识。有的人鼓吹“难得糊涂”,有的人主张醉生梦死,总是想方设法增加自己的愚痴。其实这么做是极其愚昧的,不是说只要不睁眼看路,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悬崖和陷井;只要变得无比麻木,世间就不存在不幸和痛苦。通过蒙上自己的眼睛,麻醉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变得更加愚昧和迟钝,是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的,而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擦亮双眼,增加智慧,认识事实与真理,才是减少痛苦、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对困难和苦难不能回避,只能面对,必须下决心看破。 发愿看破之后,就需要明了看破的对象是什么,应当把什么看破。倓虚法师说得很清楚,要把所有一切执迷看破。那么世间人通常又容易对什么起执迷呢?说来不难,世人执迷的、不能看破的实际上就是不愿看破的、误认为是最美好的应当追求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以衣食等为主的物质,二是以色为本的情爱家庭,三是权利、地位、荣誉、名等为主的精神需求。人们通常会认为这些东西是最重要的,是不可缺少的,是必须努力追求的。 发愿看破,明了看破对象,下一步就是怎样看破。倓虚法师也说得很清楚,必须用智慧来看破,必须和般若结合起来。心明眼亮,才能看到真相,真相往往为假相所包围,不看破假相就不可能明了真相,看到真相就等于看破了,否则想看破也看不破。美味适口,美声悦耳,美色动心,这些东西表面上全都是非常美好的,是极其动人的,其实全部是假相,是骗人的。所谓的生猛海鲜等美味实则是腐烂之物,是毒性最多、危害最大的食品。所谓的美色不过是行厕骷髅,臭秽不堪。这类事物外美而内丑,似益而实害,只是由于众生颠倒痴迷,才看不到真相,总是以丑为美,以苦为乐,以害为利,以假为实,以暂为永。只要了知四倒,破除世间法常乐我净的颠倒妄想,就能真正看破。 美色情爱是很难看破的,智者大师曾经指出: 昔闻齐高氏,见负炭兵形容憔悴,愍其辛苦,放令出家。唯一人乐去。齐主叹曰:“人皆有妻子之爱,谁肯孤房独宿,瞪视四壁,自傧山林?”以此观之,出家难得。[2] 负炭兵大概相当于现在的黑煤窑工人,名为军人,实则苦力奴隶,干的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而且没有人身自由。高齐之时信奉佛法,出家人地位最高,供养丰厚。齐主发慈悲心,允许他们出家,等于是使其一步登天,原以为他们会欢呼雀跃,集体出家,没想到最后只有一个人乐意出家,使得齐主也感慨万端,认识到出家难得,妻子之爱实难看破。 然而倓虚法师在这方面为世人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他在出家之时已有五男一女,与妻子结婚二十六年,伉俪情深,此时能够放下一切,毅然出家,实是不易。当然,倓虚法师发心出家,也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据《影尘回忆录》: 现在我下面已有一个姑娘已出门,五个男孩,大的才十四岁,小的刚会走,又没人教养他们。三四十年来东跑西奔,没有一点积蓄,全靠这个小药铺吃饭。我走了之后,药铺无人照管必定歇业,将来全家挨饿,流离失所,这怎么办呢?然而;又一想:天下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许别人的眷属流离失所,就不许我的眷属流离失所吗? 又想:假如我出了家之后,到各地去参方,在路上遇见我的孩子正在讨饭,这时我管他不管呢?唉!天下讨饭的孩子太多了,许别人的孩子讨饭,就不许我的孩子讨饭吗?这件事也不足深虑! 可是我的女人,在我不言语一声去了之后,她领着五个孩子,生活上一定很为难。如果她要嫁给别人,这不是于我很难看吗?以后我听说;或者在一个村里遇见她,将作如何感想?唉!又一寻思,天下的女人改嫁的太多了,这是我出家,如果我早已死去,谁能保险她不改嫁呢?况且许别人的女人改嫁,就不许我的女人改嫁吗?她今生是我的女人,前生是谁的女人?来生又要变成谁的女人呢?这事也不足挂在心上。如果真的为了妻子的事情,而连累了自己的一生;其实何止一生,恐怕生生世世的,永远沉沦下去了![3] 这段记载当是倓虚法师当时心中激烈斗争的实录,他事实上是深爱妻子的,并不是没有感情、不负责任的人,可是怎样才能算是真的爱呢?在一条沉船上同舟共济,同生共死,共同轮回生死,就算是爱吗?即使不离开家庭,就能保证一直负责吗?如果因为身患急病或其他难于预知的原因而死,妻子不一样受难吗?出家或许会导致妻子流离失所,但在家就能保证她们不流离失所吗?在倓虚法师所处的兵火战乱、民不聊生的时代,有多少在家人经历妻离子散的惨痛呢?多少孩子乞讨,多少女人改嫁,这些人间惨事无一日不发生,不出家的人也焉能幸免! 倓虚法师并不自私,他出家的目的是“潜心佛典,得到真实的修行,将来遇见她们,也劝她们念佛修行,了生脱死”[4]。看破红尘,决然出离,事实上是对家人的大爱、真爱,是化贪爱为慈爱,由同死到共度。 总之,经过一番较量,倓虚法师还是战胜了贪爱,决意出家了,把世俗之念都放下了,实现了“一无牵挂,万缘皆空”。 美食财富难以看破,妻子情爱难以看破,权利虚荣同样难以看破。曾有这么一个案例,一个北欧国家的军官被克格勃发展为间谍,他之所以愿意当间谍,不是为钱,也不是为色,只是因为他所在的国家很小,军队规模也小,他永远不可能当上将军,克格勃抓住他这一弱点,让他到苏联,秘密为其授衔,让他成为苏联将军,并每月向他发一笔数目很小但确实是苏军将军应得的薪水,正是为此,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了间谍,结果后来被发现,成了阶下囚。 因为虚名而受实害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很多人对权利、地位、荣誉、名声等虚幻无实的东西特别迷恋,结果外面风光,内里受苦,日子极不好过,还不肯承认。倓虚在这方面同样做了一个好榜样,他在初出家时,由于已经四十三岁,人到中年,但还得从地位最低的小沙弥做起,很多人放不下架子,而倓虚法师则毫不计较,顺利通过了这一关。 无论是食物、情色还是名声,其实都是我所,这些东西看不破,还是因为有我见,对自我看不破。如果连我都看破了,就没有什么看不破。试想我身,本由四大五阴构成,四大如毒蛇,五阴皆怨贼,六入若空聚,色如聚沫,受如水泡,想如阳焰,行如芭蕉,识如幻化,本来就是无常无我、虚幻不实之物,而且污秽不净,三十六物充满,不过行厕粪袋而已,有何可取?身既如此,受想亦然。勤修四念处法,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行无常,观法无我,就能打破对自我的迷执,没有了我执、我见、我慢,还有什么看不破。 看破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最艰难的一步,这一步做好了,放下就相对容易了。看破是理,放下是行,看破了,自然就放下了。放下既是第二步,也是对第一步的检验,真放下了,就表明确实看破了。有的人表面了什么都看破了,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真要让他放下,却又瞻前顾后,推三阻四,犹犹豫豫,总是下不了决心,不能付诸行动,这表明他事实上没有看破。 放下就是解脱,就是休息万缘,了无牵挂,就是一身轻松。放下本来是最轻松、最容易的,然而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他们宁可披枷带锁,宁可作茧自缚,就是不肯放下。因为很多人披枷带锁习惯了,让他们放下,就跟割他们身上的肉似的。 在家固然放不下,出家亦未必能够真正放下。有的人贪恋住处大寺,热衷于名闻利养,喜欢交结权贵,攀扯富豪,勾连名流,真是“披上袈裟事更多”,出了这家进那家,又哪里能够放的下? 放下,也不只是放下世间有为法,而是一种更高的境界。据《黄龙慧南禅师语录》卷一: 上堂,举严阳尊者问赵州:“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州云:“放下著。”尊者云:“既是一物不将来,放下个什么?”州云:“担取去。”尊者言下有省。师颂云:一物不将来,肩头担不起。言下忽知非,心中无限喜。毒恶既忘怀,蛇虎为知己。光阴几百年,清风物未已。[5] 即使一物不将来,亦须放下,何况世间万缘!世人已经形成了担取负重的习惯,肩头若无一物反而不自在,是故遇有著有,遇空担空,自道一物不将来,其实心负须弥山,是故赵州令其放下。 真能放下,自然随缘任运,一切自在。自由自在是人的本性,也是人最根本的追求,到此境界,则与法身合德,故与法身德相应。自在须自了,不是自了境。自在是休歇万机,不是躲避万缘,不是单靠避入深山就能到达的境界。自在不是躲清闲,不是只管自己,不是追求自我解脱。 倓虚法师一方面主张看破、放下、自在,一方面又宏法、建寺、安僧,宏法即是看破,建寺即是放下,安僧即是自在,二者表面上矛盾,实则一体。宏法演教,就是为了让众生获得般若智慧,有了智慧才能看破,虽然讲经说法几十年,实则无法可说。建寺就是放下,寺院为功德丛林,是红尘中的绿洲,是火宅中的凉池,有此丛林,才能使众生得以休歇身心、放下万缘,而对法师来说,都是随缘成就,了无牵挂,并不是一种负担。办学安僧,培养人才,收徒度众,就是自在,僧众安则己安,众生乐则自乐,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自在绝对不是一个人自己的事,共业不除,自业难了,众生不得自在,自己何从自在? 此六字法门不仅是倓虚说法度众的法宝,也是他自己一生修行践履的写照,他真正做到了看破、放下、自在,于乱世而不动心,生的洒脱,走的安然,值得后世崇敬效法,不愧为人天导师,万世模范。 [1] 《影尘回忆录》132页,青岛湛山寺印本。 [2] 《国清百录》卷三,大正藏46册,810页中。 [3] 该书43、44页。 [4] 《影尘回忆录》44 页。 [5] 大正藏47册,632页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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