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清法师:心经讲记——《法性基础》之十二
2014/9/4   热度:210
贤清法师:心经讲记——《法性基础》之十二 —— 2012年12月10日《心经》网络课堂录音整理 各位同学晚上好!今天接着学习《心经》,应该是第十二讲了。上一次课重点探讨了一个字“行”。什么是行呢?(学员:心理世界)心理世界叫“行”。物质世界就不是行了?(学员:物理上的迁流、心理上的造作)物理上的迁流、心理上的造作这都是行。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行”吗?这两个行是不是我们“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的“行”呢?是;不是;既是又不是;既不是又是,是不是呢?如果不是,“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的“行”是什么呢?如果是的话,观自在菩萨功夫也不过如此,他也在时时刻刻地迁流、时时刻刻造作,这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观自在菩萨即是我们,我们即是观自在菩萨,是这样吗?不是。所以这个“行”不能说是一般的造作和迁流,如果不是,什么状态才叫行呢?(学员:他的愿力,然后是自己的选择进入这个娑婆世界。)以他的愿力自主选择进入这个娑婆世界,乃至于像地藏王菩萨,发愿到地狱去救地狱中的一切有情,他进入地狱之后的所作所为都叫行。可以这样理解吧?(学员:是)是啊!他这样一种所言、所行都是因为愿力的推动,所以这个定义就可以归纳为:凡是来自于我们愿力的造作都是“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里的行。可以这样理解吧?所以我们从小发愿说:我将来要干什么干什么。这个愿是很大的,之后我们所付出的一切跟后来没有这种愿所做的行为本质上就不同了。可以这样理解吧?当我们发了这个愿以后做的很多事情,和没有发这种愿——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环境要求我们要做了,然后就去做,这两种行为状态应该是不同的,可以这样理解。所以这的“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刚才有同学已经提供这样一种认识,我现在没有说答案,只是大家在提供这样的认识,我尝试着把这个问题表述得更加清楚,大家认可这个吧?还有同学不认可,那么你能不能提出新的认识?(学员:行应该是禅定)行应该是禅定。禅定还有行吗?(学员:禅定中思维)禅定中思维这叫行。所以在禅定中的思维,那个思维本身也是造作了,在禅定中的造作才是这个行,又提出一种新的认识了。 好,今天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谈,挖掘一下。不挖掘的话,这个深的内涵就挖掘不出来。我们行的时候就不是“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是“行浅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了。当然一浅还是不是般若波罗蜜多就不好说了,行浅,浅什么?不好说了。(法师笑)为了能够达到“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行的内涵还是要再挖掘一下。问般若的时候,什么是“般若”?在佛经里面佛给它界定了,什么叫般若呢?“我说的般若,即非般若,是名般若。”这个明白了。(学员:不明白)不明白?如果定义引用在这个行上面,非常明显,什么是行?“我说是行,即为非行,是名为行。”这的行就是不行,不行之后就是行,你要认为是行那就是不行。这里面就很微妙了,很巧妙了。“我说般若,即非般若,是名般若。”明明它是行,怎么又是不行了呢?经过这样一重否定以后,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行。明明是行,为什么即名非行,是名为行。为什么行的时候,它必需加这层否定以后才能够构成一个真正的行,原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佛在讲这个般若的时候,一定要加上一层否定以后,才能真正地是这个东西。这个原因在什么地方? (学生A:为了保持中道。) 法师:为了保持中道,为了破除执著。 (学生B:自然的流露。) 法师:自然的流露。 (学生C:不加上个人观点。) 法师:不加上个人观点,这个我们慢慢已经体会到了,之前给大家分享过“叩其两端而竭焉”,就有点这个味道。这样分享的时候,大家可能会觉得有点空有点玄,那我们再分享一下生活中的例子。在世间生活,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公司单位,在每一个具体的场景里面,我们都会做一些事情。如果把这个概念、认知移到现实生活中,就是你做了一件事情等于没有做就是真正做了。我们先对应,至于说怎么去体会它,那是第二步。先对应,我们有没有抱怨过?有抱怨过吧?我为家人付出太多了,我为单位付出太多了,为什么工资没有提升?为什么职务没有提升?为什么家人不尊重我,不体谅我的难处,这是什么原因呢? (学生C:有所求。) 法师:有所求。 (学生D:实际上他就是没做。) 法师:这事要加一层否定。你做了你就认为你确实做了,结果就是等于没有做。这个被别人否定了,我们自己没有否定它的时候被别人否定了,被别人否定以后自己就觉得特别委屈,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否定自己。(法师笑)这样说的话,大家似乎不愿意否定,我明明做了,为什么要否定自我? (学生C:那这样有什么好啊?自己去否定自己。) 法师:自己否定自己有什么好处? (学生D:不执著,不着相。) 法师:不着相。 (学生E:没有欲望了。) 法师:没有欲望了。 (学生D:不着相也没有烦恼了。) (学生C:这样别人就不否定自己了。) (学生D:你已经否定了,别人再否定就无所谓了。) 法师:以我们现在这种状态,回去以后说:因为我肯定我自己别人就会否定我,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先否定我自己,最后希望别人能肯定我。(法师笑)结果发现一否定,别人说:是啊,你确实没做什么。(法师笑,众笑)这下完了,火一下又来了,说:不是啊,我确实做了,我只不过客气一下,你别那么当真。(法师笑,众笑)这叫什么呢?这就叫文字游戏。心理的结构没变,只是在语言结构上变了,我们的心理模式没有变,语言的表述变了,这个就是两层皮。一般来讲,过去讲的“知行合一”,好多事物说的那个知行,是说话和做事已经落实才叫行。实际上这个“知行合一”,就是我们认知的东西和心理状态要确实吻合起来,这就叫“知行合一”。好多事物心理状态只要吻合,言行上自然就会体现出来心理状态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尽管我们心里面想到和做到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只要心理状态是吻合的,基本上做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这就是“诚”的功夫。 回过头来看,一定要探讨一下,我们在为家人付出、为单位付出的时候,怎么能够做到付出很多又没有怨气。好多时候,付出很多,怨气很大。尤其是我们那些所谓的菩萨,在寺里面做义工的菩萨,发心很大,付出很多,但你去看一看,有时那些内心深处的怨气也很多,尤其是做的越多的时候,怨气越大。这个现象,只要大家去观察,就比较容易体会到。那么这个怨气是怎么升起来的? (学员A:求肯定。) 法师:求肯定,还有没有? (学员B:没有否定自己。) 法师:没有否定自己就意味着自己肯定自己,对不对?我们做的每件事情,都在肯定自己,在肯定自己的时候,别人有没有肯定?这个时候产生了一个内外的不匹配,内外心理上的一种失衡。还有没有? (学员C:求回报。) 法师:求回报。 (学员C:肯定也肯定的,但是投入和产出比不合适。) (学员D:期望值的标准和得到值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所以产生的标准值不一样,内心上的矛盾。) 法师:内心上的矛盾就会产生一种不满。 (学员D:对,这是标准值上的一种矛盾。) 法师:嗯,还有没有? (学员E:有欲求。) 法师:有欲求。 (学员F:发心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说是纯粹的想做某件事情,就是为了满足回应这件事情的话,他就不会有后面的怨气。) 法师:如果他仅仅是回应那种需求,而没有别的所求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这种心理状态。所以夫子讲:“放于利而行,多怨。”怨恨产生于“放”,“放”,朱熹的解释是‘依’。依于利,我们的行为,言行背后,其实骨子里有一个所求。这个利不单单是利益、金钱,你说求肯定是不是一种利呢?这当然是了,对不对?名,名也是利,地位也是利,这都是所求。如果我们的重心在于这个地方的话,多怨。不是说一定会怨,他是多怨,比较容易升起,人的怨恨比较多,多怨。这个“多”很有意思,古人讲这些话的时候,都留有一点空间让你去体会,不是绝对的,就是留点空间。如果不是放于利而行的话,那是什么呢?就是我们文化里面体现的另外一个词,每每谈到利的时候,就谈到另外一个词叫“义”。这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法师板书)这个“义”是什么?用现在的话来讲,这个“义”就是应该,应该就是责任。“利”就是权力、好处,叫“所得”。一件事情,如果我们认定,心里面想这就是“应该做”,好了,后面东西就没有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应该做的,那你做就可以了。至于说后面是什么结果,别人怎么去回应,有什么所求,那不是我们所应该考虑的,那个东西就“不应该”考虑了。你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那个方面的话,完了,我们应该做的东西,“应该”的那个“份”,那个义就失去了。所以当一件事情,比如说在家里边,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或者母亲,对孩子应该做什么,对老人应该做什么,这是我们应尽的本分,你做该做的事情,至于对方给我们的回应,别人说:“这个人真孝顺”,我们听了以后高不高兴啊? (学员A:不高兴。) 法师:不高兴啊?(法师笑,众笑)那好,说:“这个人不孝之子”,你听了以后呢? (学员A:也不会不高兴。) 法师:也不会不高兴?不可以打妄语啊!为了迎合我在这讲课,你就打妄语,那这课就没办法讲下去了。觉得没有说别人夸奖你,你不高兴的。 (学员B:那种状态就快成佛了。) 法师:大家看,为什么平常佛那么慈眉善目的,什么原因啊?我们看《百业经》,佛也有喜,有没有怒、哀不清楚,但是他有“喜”,一高兴就放光。所以可以知道平常他不是一直高兴。要看到有人,很有善根的那些婆罗门、其他的人,一见佛就很欢喜,绕着佛转了三圈,给他顶个礼,佛就特别高兴。一高兴不得了,就放光,一放光,把三恶道的有情给照出来了,这个能量在他特别开心和喜悦的时候给照出来了。有些时候,我们不可能说,在面对这种场景——人家在骂他、打他、诽谤他,他那个时候还是会放光、去照。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百业经》,佛经里面故事有这种情况。所以连佛都是这样子,你说你能做到?能做到别人夸奖你的时候不高兴,诽谤、辱骂的时候还很高兴,乃至于不动声色?觉得这个,除非你不是人,或者是已经犯了精神病了,倒取所缘,这种人没办法沟通,他已经违背世间常理了。相信我说了这些话以后,我们就不会出现类似这样的回答了,还是回归常理。如果这件事情做得很好,别人认可了,他夸奖你、赞扬你、肯定你,我们不可能不高兴的,人之常情。 (学员C:师父我问一下,后面有这种特殊情况,明知道他有目的,然后他才夸赞你。) (学员D:那是虚夸。) 法师:有目的的夸奖。这种情况我们不排除,但是一定要名符其实,即便他有目的地去夸奖,一定更要注意夸奖得名符其实。所谓的“名符其实”,就是无论背后夸奖的人是怎么想的,但就这件事情而言,你必须要去对应起来。不然,听者感受不到你确实感受他那份善意了。所以一件事情做出来以后,周围人给他一个评价,并不是每个人的评价都能引发他内心的共鸣,只有一些特别的评价,触动到他内心的感触了有共鸣。而那个感触,至少夸奖评价的那个人一定要有一个同情的状态,他自己确实是在那个身如其境,感受到他在做这件事情内心一种善心的状态,他也感受到了。所以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可以引发对方一个深刻的共鸣。 我们对父母很孝顺、对公司很尽职尽责,然后同事、领导很认可,周围人很肯定。这种状态是我们第一直观领纳的,不敢说大家都是,但肯定自己是这样子,内心肯定会很高兴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本身没有过失,也不是过失。如果这种状态还是过失的话,那人时时刻刻都是过失了。但是过失在什么地方呢?过失很容易使我们下一次再做这一件事情的时候,目的就变了,那就偏了。最初我们其实是发自内心的,一个孩子做任何一件事情,本来没任何心机,他就是做这件事情,但周围大人有很多观念会认为:这个孩子做的很好,做得很对。这个行为一旦安立以后,孩子就认为这件事情是对的,而忘掉了最初为什么这件事情他能去做的那个动机。那个机在什么地方失去了,所以很可能他就知道这个行为是对的,以后再做这些行为的时候,可能就是为了得到这个东西,这就偏了。虽然第二次他还会做同样的事情,但那个做的状态已经不是这个义的状态了。他内心已经失去了应该做这件事,而是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一定要有什么,或者是说预见做这件事情之后会得到什么,这个心理状态就开始偏了。 说到这儿,就想起我小时候的经历了,小时候还是比较勤奋的一个人,比较爱干活。爱干活的原因在什么地方呢?现在要找有很多原因。记得以前给大家分享过,我们做一件事情其实有很多的理由,这很多理由本身不是问题,我们要允许各种理由存在,但是一定有一个理由是必要条件。所谓必要条件就是无论其他理由满不满足的情况下,这个理由还能够支撑自己继续做下去,不可少的。一定要把这个东西给找到。现在回想起来,以前小的时候比较喜欢干活的原因在什么地方了。不知道母亲是有意识,还是跟孩子互动过程中自然而然就形成的一种心理状态。母亲比较节俭,而且好东西不是一下子吃完,都是按部就班地来享用。所以一般家里来了客人,有了好东西就保存起来,什么时候才拿出来吃呢?只有在很听话、比较听话、付出劳动之后给一点奖赏。我觉那时候得到认可,觉得做的每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得到认可了,后来就得到“甜头”了。得到“甜头”以后就想:最近又惦记那个好吃的了,小的时候还是特别喜欢吃一些东西。特别想吃的时候就说现在要好好表现了,然后结果就得到了。这件事情,大家现在去想可能会说:哎呀,这个不好。以后大家想起来,我们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单位里边,发奖金也好,考试排名次以后发奖学金也好,本质上有区别吗?可能在安立这件事情的时候本来是出于非常纯正的动机,说一个人付出劳动了,就应该得到奖赏,这是“应该”啊,这件事情本身没有错。作为一个学生,我们应该好好学习,这个“应该”也没有错。做为老师对于那些刻苦学习的同学给予奖赏,这是应该的。当那么多“应该”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现事情就会慢慢朝一个不是我们预先所了知的方向走。本来这些应该的事情最后会变成了一种目的性,这个目的性就是:我为了得到老师应该给我的而做我应该做的,这件事情心就偏了。偏了以后基本上人的那种生命和场景互动的灵活性就失去了,那个时候我们生命跟这个环境的一体性就割裂了。因为那个时候环境、对象对我们来讲就成了一个工具了,工具不是本身。学习已经成了一个什么工具了?获取奖学金的工具了,对不对?将来获取很好的工作的工具了,我获取更多人对我认可的一个工具了。那好,学习它已经不是本身了,当我们做的事情不是事物本身的时候,我们所做的人跟做的事情本身的一体性就失去了,失去以后所谓兴趣也好、乐趣也好最后都归于无趣,没有任何的趣味了。没有任何趣味以后,我们的生机和活力在这个过程中就一点点丧失、一点点丧失,最后你会发现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进退两难。对这一块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学员A:法师我想问一下,这里为什么说的是“喻以利”?是因为具有这种特征的,所以是君子或者是小人,是这意思吗?) 法师:“君子喻以义”,你再表述一下你的问题。 (学员A:我的意思是说在这句话里是不是说那个具有义的特征的这类人就是君子,所以他要用“喻”这个字儿?) 法师:“喻”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学员A:可以认为是比喻或者是具有后面的那个特点,所以就是说具备义这个特征的这类人就称为君子,是可以这么理解吗?) 法师:那我也不知道怎么理解,因为“喻”这个词我没有查古人怎么解释这个喻。我不清楚大家对这个“喻”有没有自己的体会的,说这儿为什么用“喻”? (学员B:“喻”就趣于。) (学员C:“喻”就为了。) 法师:“喻”就趣于?还有没有?为了?关于这个“喻”的理解我们可以暂时先放一下。 (学员D:这两个都一样,喻于利也是这个喻,它是一个中性的无记的,不会说这个意义跟“喻”有什么关联,只是一个类似于趋向.......) 法师:这个“喻”我们可以去理解成趣也可以,为了也可以,意思是通顺的。但是因为现在谈到这个“喻”,我们就要说文解字一下,看看“喻”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古文的这个环境里边为什么用“喻”这一点。它其实是一种场境,人的一种心理状态,所以这个有的古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代表了他一种对生活的一种感悟。 这个“喻”是什么,在这我没有查,所以不敢在这给大家解释太多,但是我们看了这个“喻”想起来,当时孔子给他的另外一个弟子子贡说另外一句话,叫“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法师板书)我们说“仁”,它其实有很高的标准,怎么趋向于“仁”,“能近取譬”。“譬”和这个“喻”其实是有点相似,今天我们把它连为一体叫做“譬喻”。“能近取譬”是什么意思呢?信手拈来。我们在解释“仁”的时候,千万不要离开生活太远,在学习这些文化的时候千万不要离生活太远,离生活太远以后说明我们对文化是没体会的,说明我们这个文化没办法融入自己生活的。道就在当下,就在我们生活中间,当下的每一刻所互动的人也好事也好,如果我们都没办法体会这个人的状态的话,更不可能去谈天下国家的大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今天不是了,今天我们对天下国家大事能够侃侃而谈,但对自己的生活却了无所知,这就叫颠倒。你以为你谈的对吗?想想看,在生活中我们都没办法看清事实,还以为自己能看清国家大事,天下的局势我们能分析清楚?这绝无可能。到最后我们的看法只能引起更多的争端,它不是一种融合的力量,最后一定是一种分裂的力量。所以在这讲的,这是有语境的。当时子贡,大家知道子贡很有财,当时志向也特别高远,跟着夫子不久就开始慢慢被夫子那种高远的志向所摄受,就开始梦想了。梦想什么呢?有一天找到老师,说了一段话,这一段话叫:“如能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可谓仁乎?”老师您不是经常谈“仁”吗,我最近对“仁”有个体会,我觉得这个“仁”是什么状态呢?“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就是广博地施与民众救济民众,这种状态是不是“仁”呢?夫子怎么回答?夫子说:“何事于仁?”这岂止是仁,夫子说岂止是仁,“必也圣乎!”这就是圣人的境界,尧舜都做不到。我看你也就免了吧,后边是我加上去的。“尧舜其犹病诸!”就是尧舜也做不到这点,背后的潜台词就是我看你还是乖乖老实一点,别老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你以为你是一个商人,家财万贯,给别人一个人十块钱两百块钱分发一下,你就是圣人了?如果那么简单,大家都可以去做圣人了,后来这句话是在这种语境下去说。现在还有一个:“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就是你要去体会一下,我们自己生活状态里边,我们希望达到什么,你及时把这种心情推己及人就可以了。要推一至二,我们要在第二个人身上慢慢去体验它就可以了。“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这是数量上的一种拓展,不是本质的区别。只要在第二个人身上慢慢去体验,所以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夫妇之间、朋友之间,只要有一个所缘境,在第二个人身上只要具体去体验一下,仁的状态就有了。所以夫子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矣。”这就是夫子对于子贡的回应,我估计子贡听了这句话以后心就安下来。 这里的“喻”我们回过头去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里说话留的空间非常大,非常灵活。这里只是说君子和小人在生活中,他们在体会一些事情的时候,到底是从义还是从利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情的,这就慢慢慢慢表明了人生的这种气质,他所思所想的一种心理状态就发生变化了,他其实是非常温和的一种说法。 既然有同学问到喻是什么意思,简单地做这样一个联想,这一块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学员A:我在南方今年遇到了一个问题,有个老太太每天拜佛特别虔诚,用她的那种状态来说,我觉得是属于“义”,但是那个老太太经常和我们说一句话:走,咱们去拜佛!另一个老太太就问她为什么要拜佛啊?她就说咱们要给未来多攒点钱,咱们赶快去赚钱啊。那以赚钱这个方式她就会告诉我说:“丫头咱们一起去拜佛,去赚钱,给未来多赚点钱。”每天回向也是多赚点钱,您说这种是“趋利”还是“趋义”?这个怎么来区分呢?) 法师:你觉得呢? (学员A:这个我搞不明白,所以才让您指教。) 法师:大家觉得呢? (学员B:我觉得她的这个解释离生活非常近,她就是一个解释而已。) (学员A:她挣的钱也是虚构的钱,因为她说要给未来挣钱嘛。) (学员B:她就是一个解释,离生活很近的解释。) (学员C:她有这个挣钱的想法肯定就不是“义”了,肯定是“利”了。) (学员A:她就是为了得到某种功德而去做这些事情。) (学员D:如果她不这么善巧方便她不会让你去拜佛,她可能想让你去拜佛,这样表达才能够吸引你,这就是“义”;如果她确实是有所求的话,可能也是“利”的一种,但是福报够了,她也会往“义”上归。) (学员E:没错,看她的发心。) 法师:好,我们可不可以设想或者想象一下,这样一个老太太…… (学员A:这种发心是不是很难定位?因为很多义工,说实在话,我原来也属于义工的一种,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服务于别人的工作,肯定自己也想求点什么。没有一个人就是无所求就去白做事,因为世间有很多事都去放下,去做这件事,有舍才有得嘛,但是做这件事肯定必有所图,但每个人图的不一样,比如有的人给父母去求一个长寿,或者给自己求一个加持。每个人求的都不一样,但是也是有所求。) (学员D:我觉得不一定,就像一些小孩子特别欢喜的去做义工,他就是喜欢为别人付出,他就没有求,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发现得到了很多好处,好处越来越多,大到出乎意料,超过他的想象。在后来做的时候就发现心越来越不清净了。) (学员A:有时候法师也会说,你这样做会功德无量,他一听功德无量……) (学员D:你等我把话说完,到那个时候他会有目的,但是开始确实是没有目的就是欢喜。) (学员A:最开始也是有目的的,那个欢喜就是目的。) (学员D:没有目的,就是善根。) 法师:这个讨论大家可以暂时停一下,大家刚才讨论有目的性吗? (学员E:有啊。) 法师:有吗,就是为了解决疑惑,是吧?这个就是问题所在,其实我们在讨论的时候,我在问大家问题的时候,大家一定会找一个目的,但是在讨论的时候会想这个吗?拜佛也是一样,对这个老太太来讲,她拜佛的时候或许根本不会去想为什么要去拜佛,但是有人问她,她一定要找一个理由,一定要给别人找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能说得出来的,而且这个理由很可能是哪个法师或者大和尚告诉她的。其实,这件事情未必是她拜佛的真正动力,可是别人问的时候,她觉得这件事情又很容易说得明白,这种可能性有吧?(学员:很大)往往很大。如果说一个老太太,她在护持的过程中没有体会到这个过程中间本身给她带来的快乐的话,这件事情本身还是很难坚持的。拜佛本身、做义工本身,这个本身就是一个善法的来源。善法的来源,我们在生活中只要能去体会一下,慢慢就能了解,了解什么呢?只要是那种善心的状态,为人的状态,尽管我们会觉得中间会有很多的困难、痛苦,但是骨子里面所萌生的是一种快乐和温暖。一旦人有这种体验以后,或许行善就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就是自己不能不去行善,不行善他会痛苦,为了避免不行善的痛苦,他也要去行善。这个时候你要问他为什么要去拜佛,如果解释到这个程度,那就不是一般的人了,他是个哲学家。他的思考如果慢慢深入到这个程度的话,慢慢就进入古人像孟子那个理论高度了。可是他有那个高度吗?他没有思考又没到那个高度,没有思考到不了,你要问他他必须要找个理由的时候,随手拈来给你捏一个理由。 今天我们在这里学习,学习哪有那么多目的,可是要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肯定可以找理由,找十个八个没问题,十个八个都可能说得出来,而且很可能是面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理由。可是我们内心真实的状态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就像上节课分享的个人的别业和环境共业的细业,你能看得到吗?为什么苹果会落到地上去,今天我们知道了是万有引力,那是因为牛顿发现了。如果牛顿没有发现,你知道为什么苹果会落到地球上吗?你能讲得清楚吗?肯定讲不清楚。现在也是这样子,我们很多行为之所以去做,到底原因在什么地方,就像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一样,如果没有这些圣者,根本搞不清楚理由在什么地方。我们所找到的理由,是因为外人告诉我们是这样子的,这就是挖掘、挖掘、挖掘了,怎么挖掘呢?就是这些经典告诉我们,原动力在什么地方。这个一旦找到了,这个人的心性就稳了,心性稳了就是善人和君子中间略微有些区别的地方。“不践迹,亦不入于室”,他不践迹的原因在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过程没有,所以那个根本的良知良能不能够纯粹明显地开发出来,一直延续下去,这个生命之道,这个路走得相对来讲比较模糊,只能说模糊不能说不对,只能说不清晰。这一块大家还有没有问题? (学员A:刚才说到最初可能是孩子的本心,包括我们做任何事,像我们孝养父母,工作中的付出,最初都是没有任何目的的,但是后来得到很大收益,然后这收益被没收了,或者说一直处于这种得到认可和赞扬,突然不认可不赞扬了,你这个本心就没了。那如何再恢复到这个本心?) 法师:是啊!现在我们在这儿学习是不是一个在恢复的过程?像现在我们为什么到医院去看病,很多时候并不在于这个病本身多么难于治疗,而在于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病症,要确认很难。有时我们了解这个病是什么病,又不清楚这个病它常年累月怎么累积起来的,这个病因它是怎么产生的,如果这些事情都很清楚的话,对症的方法反而变得很简单了。现在也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我们在生活中累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乃至于说生活中遇到很多困惑,本身就不了解,没有认识到,一旦认识到以后或许这个改变它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谈到这里,继续谈一些“能进取譬”的事情,这个“进取譬”是古人给我们取的譬,我们重新去认识一下。刚才已经谈到这个行,(法师板书)平常我们做一些事情,因为缺少一种检点和觉照,所以行为背后的动机经过常年累月的周围名言观念的一种沉淀,让我们的行夹杂了太多的动机和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去说一个不行的时候,也就是对这个行本身有一个超脱,你叫否定也好,超越也好,都是在行背后的动机上进行一个纯净。之后不是否定行为本身,行为本身没有问题,我们只是做这件事情,在做背后的一个动机上做一个重新的纯净,这就是不行的内涵。行而不行,就是真行,这就是我们讲的“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的行,这件事情在这给大家回归一下。这么一个意思,可是这样讲大家可能又会进入一种很玄的状态了,为了把这种玄的状态再具体化,现在再讲几个例子。这些例子大家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比如说农夫种庄稼这件事情,农夫种庄稼农夫有行吧?(众答:有)法师:有吧?有行。(法师板书)这回庄稼出来了,农夫说:“我把庄稼种出来了。”没问题吧?(法师笑)(众答:没有)农夫确实种了庄稼,而且庄稼确实出来了。农夫说:“我把庄稼种出来了!”(法师笑)(众学员:庄稼是自己长出来的)就是农夫播了一个种子,播完种子还要耕耘,要施化肥,打农药,还要去照顾它,最后庄稼长出来了。所以农夫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辛勤地做这个事情,它没有行吗?(众答:有)他行了,可是农夫到最后说这庄稼是我种出来的。(众答:对呀)没错吧?(众:没错)好这个没有错,这个谁要说错了,不可理喻。(法师笑,众笑)父母为孩子教育孩子,孩子最开始一无所知,从刚出生呀呀学语,包括吃饭、睡觉、认字、说话,认字是父母加上老师,最后到了十八岁孩子成人了,孩子就这样被教育出来了。没问题吧?(众答:没有)父母说我把孩子生育出来了,老师说我把孩子教育出来了,没有问题吧?没有,如果孩子离开父母、离开老师哪有孩子的今天,对不对?没有问题。所以这个过程中,无论是种庄稼也好,教育也好都是在行。可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庄稼到底是不是农夫种出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父母生育、老师教育出来的。是不是? (学员A:不是,但有一部分是。种庄稼肯定是要有那个种子的,你要种石头肯定是长不出来庄稼;你要养孩子肯定得是个孩子,首先是个比较正常的孩子,要是个半傻肯定是不成的,或者身体啊,脑子有残疾肯定不行的。)所以这个庄稼必须是个种子,对不对?孩子必须有这个成功的可能性。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人做的这些事情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就是这个东西必须要可培育、可成长,有这种可能性,人再付出这个努力它才具备,对不对?所以,离开庄稼、离开种子、离开孩子,我们不能说这个父母和农夫一定可以做什么,对不对?这是一个。其次,种庄稼也肯定要符合这个节气的,你早和晚都不行,对不对?施水、施肥,你去干什么,必须它需要的时候去做,不需要你不能做。旱的时候就需要浇水,涝的时候再浇水就不行。所以到最后,只是说这个庄稼生长的节气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一点,而在这个时候农夫提供了这种需求,东西就长出来了。农夫能给庄稼创造需求么?(学员:不能)对不对?创造需求就是这样子,对不对?社会很多人用尽心机给人类创造很多需求,(学员:大棚。)大棚,塑料大棚吧?(法师笑,众笑)不但塑料大棚可以创造需求,很多现在的科技都创造需求了,对不对?它创造了我们这个需求,很多的需求。我们知道,这个对生命成长来讲,未必是它真正需要的。但是,你有了它以后会觉得这个很好、很好。但是这个很好,也只是感觉很好,真正享用它以后,到底是不是好你不知道。甚至好多时候是不好,对不对?而且,这个负面影响对生命的伤害是非常大的,这个只在一个阶段之后我们才能看出来,所以,孩子也是一样,我们对孩子教育也是一样。孩子本身我们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他需要什么?他在这个环境里面,自己的成长应该是一个什么状态,将来他能成长成什么样子,作为父母来讲,他需要的时候有没有给他提供。如果他需要的时候没有提供,而父母只是按照我们的想法给他提供了他应该什么样子的时候,到底是在教育孩子还是枪杀孩子,还是在扭曲,扭曲他心灵的成长,这个我们能说的清楚么?就像这个花草树木一样,他的成长就是这样子,它需要在这个温度下,它需要在这个环境里面,它需要这种营养,你不过是提供了这种营养,符顺了它内在生长的这个规律和性,然后它就成长出来了。人不是一样么?我们每个人生来都带着自己的性格,带着自己的天赋,这个时候,哪个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到最后肯定是我们满足了他内在成长的需要以后,他自然而然就成长了。这个时候能说是我们教育出来的么?能说是我们栽培出来的么?我们在这笼统看的时候,大家的回答没有错,但是问题在什么地方?这就是把一个非常微细的过程给他粗犷化了,粗犷化就是我们看待很多事情,都是从模糊的状态里边给它定性上去认识它了。到最后,庄稼最初没有结果,而在这过程中一直有人在造作,那就是农夫。父母和孩子也是一样,从小到大一直有一群人在造作,离开这一群人这孩子确实没办法成长,但是最后我们得出结论就是这群人造育了这个孩子。可是从微观上去看,会发现那个过程变得非常的微妙。哪些事情符合了他的规律他成长了,哪些事情违背了他的规律他灭了。这件事情你再去看待的时候,发现再描述它就不那么概观,不那么粗犷了,到最后完全变成非常灵活的一种互动的过程。这个互动过程有谁决定谁吗?找不到。是农夫决定了庄稼的成长吗?是庄稼决定了农夫的行为吗?在这过程中,农夫长时间在培育这一种庄稼的时候,慢慢找到了符合庄稼性的一些土壤和行为做法,相互影响、相互决定,这件事情最后成长出来了。 所以在这过程中可以看一下,一般说一个行的时候,一个行为一个事件,这个行代表一个事件的发生。只要这个事件发生,我们人的主观就一定会判断,判断什么呢?一分为二:一个主体,一个客体。主体是什么呢?能行的那个人,造作的那个主体,客体就是所行的那个对象。当我们这样去看待的时候,只要一分为二的时候马上主宰性就来了,说:我在决定它。可是大家不要忘了,如果往里面走,你会发现他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在这个整体里边,一个缘起的互动就呈现出来了,谁决定谁。你说缘起的东西谁决定谁?他需要一个相互影响的过程,而这样一个过程的达到,大家希望不希望进入这样一种生命的体验里边?希望吧?怎么才能做到呢?首先我没有做到,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但是今天我们在这儿探讨,在探讨的过程中至少我们在互动,有的同学会觉得:哎呀,我们现在上课挺好的,互动真好,这气氛真好。其实只是希望在我们上课的过程中慢慢达到这样一种状态,什么状态呢?就是一个能讲的人、所讲的内容加上我们听众对象,过去这些都是对立的,一直都是一种对立的状态。一个人一直讲,大家没有回应,没有互动。实际上我们进入一个氛围的时候,会发现,我有时候讲着讲着不知道讲什么的时候,就会问大家有没有问题。(笑,众笑)大家一有问题,我就知道下一步该讲什么了。所以好多时候大家去看我的备课笔记,跟我讲的对应不起来,这很正常。这说明大家在决定我所讲的内容,同时我的一个思考也在影响和决定大家所领受到的内容,我只是希望进入这样一种状态。 谈到这点以后,大家既然想进入这种状态,刚才我们上课是一种方式,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以前跟大家分享过,我们在生活中再去观察、体会一下,这叫什么呢?以前说过夫子讲的那句话:“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曾经对这个“艺”本身的重要性做过分享,因为它是一个形而下的、有实体的一个载体。而我们所有的道、德、仁,它是一个形而上的,它是虚的。这个虚的东西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载体,那就空了。这种空是一种断灭空,是一端,它不是中道的空,是断灭的空。这断灭的空让人的心处于沉寂,活不起来。所以后面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时候,基本上是属于道、德、仁和艺的一个互动。在这中间,他们彼此之间是怎么去平衡的。 谈到这个“艺”,今天再稍微引申一下。记得以前在学习语文的时候讲到一些寓言故事,过去只是觉的有意思,但不知道有意思在什么地方。今天再去学习《心经》时,略微知道一点点有意思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大家一定非常熟悉,三个故事: 第一个,拔苗助长的故事。以前跟大家说过,农夫不是很会种庄稼吗,可是那个人却把庄稼给弄死了,他为什么弄死了呢?一天到晚看,怎么长那么慢?忍受不了它的慢,所以心里开始着急,着急时就开始拔,拔了后很快就死掉了。大家知道,心特别着急的状态,心它不是往里走,它是往外走,最后一直是把这种分裂的状态,把主和客的对立越来越极端化了。人在着急的时候,都是属于把对立越来越极端化的状态,最后主体的主宰性就体现出来了。我越来越着急的时候,就越来越希望主宰这些东西。所以父母对孩子的教育也是一样,如果对孩子太着急的时候,最后那个主宰性一定越来越强。你会发现,今天看孩子是这样子,明天看孩子还是这样子,第三天就忍受不了了,又是打又是另请高明,到处找高人来指点,然后一个一个的换,换了以后怎么还是这样子。这种着急性,越来越着急的时候,基本上这种对立性就会越来越趋于严重。 与这种心境相反的状态,可以看看另两个例子:一个就是卖油翁的例子,大家非常熟悉吧?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学员:宋朝)在宋朝有个人,射艺特别好,叫陈康肃公。他的箭射得非常好,而且经常拿出来给大家秀一秀。有一次,在给别人秀的时候,有个卖油翁在那看热闹,卖油翁摆出一个姿势,让他心理很不平衡。他本来觉得:“唉呀,我射箭那么好。”描述是十中八九,射了十发,大概八九支都是中的。那个卖油翁斜着眼睛看他,射中了后微微地点点头。这时候陈康肃公就问他:“我的技艺不精湛吗?”意思是:你对我为什么这么不屑一顾?这时卖油翁说了一句话:“此无他,但手熟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手熟而已。陈康肃公当时就有点忿了,描述的很清楚,这个人根本烦恼和随烦恼就出来了。忿怒了,不饶益境。本来我就希望你能夸奖我一下,你看十有八九多厉害呀!可是他说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手熟而已。这一听就恼火了,说:“你怎么敢这样讲话?”于是这个卖油翁拿出他的油罐子,上面放一铜钱,油通过孔倒进去了。油孔没有任何湿,一点都不沾。他也很谦虚的说:这个功夫了不得吧?其实没什么,我也就是手熟而已。这时陈康肃公就释怀了,一笑了之。他的忿当时就转化了,转化得心服口服。看看你十中八九,还不是百分之百中呢,人家是滴下去以后一点都不湿,那技术绝对比你高明,这是没的说,心服了。 这件事情,卖油翁看似“但手熟尔”,只是手熟而已。大家想想看,仅仅是手熟的原因吗?(学员:内心安定。)这儿的熟不是一般的状态,其实描述的是非常谦虚的一种状态。这个手熟达到卖油翁这种水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大家想想看,不是所有人能达到。还要考虑风呢,(众笑)想想油落的时候,如果真的是有风的话,怎么去考虑它?油不像水,当然油的凝聚性比较强,即便有风刮它不会散,但是它会飘。它飘的时候还能让它掉下去,当然这儿没有描述当时有没有风。这种程度稍微来点风,估计他可能也调控的很好。这可就不是一般的熟了,这是一种熟到一定程度以后,他对这种事物的驾驭已经非常纯熟了,事物的驾驭纯熟代表着他的灵活性已经非常高了,即便发生一点变化,也能随时调整。随时调整的状态就是刚才有同学说的,这个行是一种定中的功夫,就有点这种状态。熟到一定的程度,人进入一种非常专注的状态里边,他的灵活性就开显出来了,这个开显出来就是内心没有任何散乱的状态。对他来讲,可能这件事情变得是一种享受了。估计他在卖油,每次给别人打油的时候都在享受这个过程,到最后可能谋生这个事情在别人看来说:你怎么这件事情做了多少年,到底能赚多少钱?对他来讲这个谋生已经变得其次了,而享受这个滴油的过程已经成为他每天的享受了。这件事情你可以用金钱去衡量他吗?衡量不了。所以估计卖油翁这个人的寿命应该会比较长,心态应该是比较平稳。看看陈康肃公,公是一个尊称,一定是一个很有身份、很有地位、很有学识的人。这个时候跟他一对话,就能把他的心、情绪都能化解,这人可就不是一般的人了,有道之人。如果这一点大家觉得说:法师您这个引申的也太多了吧,我们不就是学个《心经》吗?这件事情有那么深奥吗? 下面的一个故事,就是在讲这件事情,是什么故事呢?这故事其实不愿意给大家分享,但是我们如果抛开故事本身来看最后那个理的话,还是值得去了解一下。这叫什么呢?“庖丁解牛”。我想来想去如果这个牛能换个别的东西,该多好啊!可是没办法,他当时解的就是牛。庖丁解牛这件事情大家应该还有印象,今天重新把这个故事看了一下,觉得《庄子》里面的故事,我们再去回味的时候,发现里面值得品味的东西确实太多。 简单把这个过程描述一下,大家可以体会一下这种状态。“庖丁解牛”这个故事讲的是文惠王和庖丁的一个对话。文惠王就是当时的梁惠王,《孟子》开篇是孟子跟梁惠王对话,应该就是那个梁惠王。但是似乎在《庄子》里梁惠王的形象比《孟子》里的形象要高大很多,从庖丁解牛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善于对话,很善于在跟庖丁对话过程中去学习、去体悟一些东西,心境确实比《孟子》里的形象要好。《孟子》里面就是:你这个老家伙来了,对我的国家有什么利益啊,非常赤裸裸地向孟子要利益,结果被孟子批了一通。 这个故事首先什么呢?描述庖丁解牛的一种状态,他在解牛的时候进入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最后结论描述的那句话叫:“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他那个解牛的状态相当于舞乐一样,“桑林”是当时商朝一个非常盛大的祭祀典礼,非常盛大。而这个“经首”是当时的尧乐,尧乐也是非常的美妙。所以,他在解牛的过程让人感受到一种非常美妙的场景,让人进入这样一种场景了。然后非常有节奏,他手所接触的地方、肩所依靠的地方、脚所踏踩的地方,以及他的膝所顶的地方和他解牛的时候发出的声音,都变成一种音乐,他的动作就像一种舞蹈,大家能想象得出来吗?解牛时他就像在跳舞一样,而他在解牛时候的声音就像音乐一样,而且像尧乐。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说:庖丁怎么从事一个屠夫的职业。对他来讲可不是了,他进入这样一种状态了。所以当时看了以后,文惠王就特别地赞叹,说:善哉。实在是太好了。他问:“技盍至此哉?”。他当时就很疑惑,说你的技艺怎么会到达这种程度,庖丁怎么回答?说“臣之所乐”——我所乐的可不是这个“技”,出口就让人刮目相看,我所乐的就是道——“臣之所乐者道也。”跟“技”有什么关系呢?这个解释叫“进乎技矣。”我所乐的是道,但是怎么去趋向这个道呢?通过这个技,通过这个技我能体会到这个道所在,这个对他来讲,解牛这件事情就成为他体悟大道的一个非常好的途径。 那我们看看,他为什么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体会到一个道?这里边就有学问了。他说最初我开始从事这个庖,我们看庖丁,他这个姓就姓庖,估计当时也没有很正式的姓,就以他的职业来给他安了一个姓,叫庖丁。似乎是钉子户啊!(法师笑,众笑)从事一个职业就不动了,不动摇了。(法师笑)说明这个人乐道。他刚开始从事这个职业的时候,见的无非是牛,所以,他在解牛的时候,见的无非是牛,就是一个个牛。这个牛大家知道,庞然大物,“物”就是牛。当时牛这个物体是非常大的,用它来取相,形成物体了。当时他见的这个牛,非常粗犷,体态庞大,见到的无非是牛。而三年以后他就没有见过全牛,在他眼里边,看牛的时候,已经不是牛了。就象刚开始看山的时候是山,你要一天到晚在那看的时候,发现不是山了。大家看这个字(法师在黑板上板书一个“见”字),这叫什么?“见”对不对?大家一直看,看一分钟,你看它是不是“见”字。(学员:还是“见”)(法师笑)你会发现在这个过程中,对这个字越来越陌生了,产生一种陌生感。发现这个字怎么会是“见”呢,这个不可能是“见”啊,就是这样子一种状态,专注看它会让我们解构我们的观念。你一直在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人要进入一种状态以后,会发现越看越不像。平常我们熟悉的这些字一看都认识,只要专注注意力看一个字,看久了,你发现这个字不认识了,太陌生了。这个字怎么可能是“牛”?你不可理解,这件事情不可理解。当有一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它是牛的时候,你会发现已经进入另外一种状态了,这叫“见而不见,是为真见。” 最近在学习练习书法,有一点这种感觉,平常我们很熟悉的字,一直写、一直写,发现这个字越来越陌生。举个例子,“能进取譬”想到见就写见,这个字写得还可以吧?不算太难看,(众笑)我给大家写一个,大家看难不难看。(法师板书)可以看到吧?(学员:太瘦了)太瘦了。给你写个胖一点的,(法师板书)可以看了吧?好丑。写个正一点的,(法师板书)可以吧?比例不协调,我再写一个能不能比例协调一点的。(法师板书)你看,就看这个非常简单的一个字,只有在这种状态里面大家看的才是一个美。但是稍微调整一下,会发现这件事情就变得非常丑,这就“过”了。怎么过了?字本身它的一个平衡,上面一个结构,下面一个结构。过去繁体字上面是目下面是人,就是见。底下是人,上面是目它就是一个平衡,人在用目的时候,这个目就不能太小,它是个重点,所以加上人,人的目和人这是两个要素,需要一个平衡,这个字就很好看。失去平衡感以后,你会发现这东西就变了。 给大家分享这个的意思是说:其实我们平常熟识的事情,你稍微再去解构它、去专注地认识他的时侯,会发现这里边的内涵太多了。 所以三年以后,疱丁再看牛的时侯发现,从来没见过一只是全牛的,这儿的描述叫:“今之时,未尝见全牛也。”第三个阶段,“今之时”大概经过多少年呢?我想至少应该会经过十六年。因为他的刀后来用了十九年,所以他至少用了十六年,但是我想不止十六年,至少是十九年。因为他在三年中间应该换了不少刀,那时侯刀还是要经常要换的。它进入炉火纯青、游刃有余的时侯,刀就不用换了。所以这个刀他从来没有磨损过,不会硬碰硬,都是按着空气来的,那个时侯就不用换刀了。十九年没有换刀,所以至少经历了十九年。今之时他是什么状态呢?这时侯从来不用眼睛去看这个牛了,全部都是用神去遇。描述说:“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他只是凭感觉,不是在用眼睛去看了。所以大家想想看。牛的关节结构用眼睛能看到吗?打个准、描一描肯定是不行的。他全凭着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神的状态。到最后老子说:“为腹不为目”,我们在看一个事情,在取相的时候,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是用一种感觉、用直观的一种对事物的一个领纳,这件事情是非常准确的,而我们眼睛看是很不准确的。所以这时侯的状态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五官知道他所指的地方,我们的五官在运用的时候一定有个局限性,他把那个局限性安定在那儿以后,他的神就开始行了。所以他的行为后来都是顺天理而行,顺着内在的神而行。这样的结果他说了:那些良庖,就是庖技非常好的那些人,刀一年换一次;那些族庖,也就是一般的、众多的那些人,一个月就要换一次;而我这把刀十九年了没换。 为什么十九年没换?他解释了,说那个骨结——解牛的时候牛与牛之间的有个结,骨头与骨头之间有个结,那个结是有空间的,而这个刀是没有厚度的。所以在他眼里,没有一个有厚度的刀,以这个没有厚度的刀进入这样一个有空间的结之间,状态就是游刃有余,进入了这样一种状态。为什么他的刀没有坏过?十多年以后,这刀还像磨刀石上刚拿下来一样,非常的新。估计这十几年,他没有磨过刀,他解牛的过程就相当于磨刀了。可能越庖越快、越庖越快,因为从来没有损坏过。其他的良庖,要么就是割肉,去割骨头也好,怎么去割也好,然后要么就是砍,大家想想看,那个砍的状态。 后来梁惠王听完以后,(当然,孟子、庄子要是跟庖丁去对话的话可能更精彩。)就说:哎,我知道怎么去养生了,他听到这个话以后就知道怎么去养生了。在这过程中我们就知道,我们的生命就像那个刀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对于人事的一种相处,就像那刀砍一样,砍以后肯定是刀损伤了,人的神失去了,损伤了,同时我们砍的对象也受到伤害。他在这个过程中游刃有余的时候,精气神一直是受到保护和长养的,而对外物的互动没有伤害。我想梁惠王讲的那个养生,在这儿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 后来庖丁还有一段话,这段话或许是今天重点要说的。即便他到了这种状态,大家想想看,他可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觉得自己非常熟了,可不是。每当他在遇到那些错综复杂的关节的时候,他的状态给大家读一下:“每至于族”——这个“族”就是非常众多,头绪非常多的地方的时候。“吾见其难为”——我看到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即便我现在再做的话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怵然为戒”——“怵然”,内心有一种非常惊、警的状态,内在非常警觉的状态。“视为止,行为迟。”——这时候他的眼睛和行为都变得非常谨慎了。而谨慎之后,“动刀甚微”——看似错综复杂,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刀就“謋然已解,如土委地。”——那牛就解开了,就象那个土落地一样,有点四两拔千斤的感觉,但是在这过程中,他的状态是非常惊恐的状态,非常怵然的状态。 记得一次早斋开示,师父还专门谈到这个问题,叫“生处能熟,熟处能生。”这就是熟处能生。所谓熟的地方能生的意思,他其实是对我们的状态加一份警觉,加份警觉以后人就在纯熟里面加入了一份灵感,加入了一份巧劲。非常巧的地方就进去了,这个生命、这个作品就变得活起来了,叫熟能生巧。这个生巧是在生处而生出来的巧。 简单的把这个故事这样描述一下,大家有什么问题吗?或者有什么心得、感悟需要分享的? (学员A:法师,那个疱丁解牛的状态是一种禅定的状态吗?) 法师:你觉得是吗? (学员A:我觉得很像。) 法师:很像了吧?很接近了吧?很接近但还是差一点,那一点…… (学员B:我觉得是他跟牛在用心交流。)(众笑) 法师:用心跟牛交流?牛跟他交流吗?(众笑,法师笑) (学员B:我觉得是用他的生命、用他的心在解这个牛。) 法师: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在这种状态里面,我们没有体验,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过去可能被疱丁解过。就是这种解,我们可以想像,牛的痛苦可能会少很多,对不对?因为太快了,非常熟练了,所以它感受到痛苦之前,可能这件事情已经完成了,说不定就这么结束了。 (学员B:我觉得他把他自己融入那把刀里了,然后我觉得他只是一个技和一个道的区别。) 法师:技和道的区别。所以这儿讲的很清楚,“以无厚”,这个时候他认为刀是没有厚度的。大家可以想想,这件事情很意思,刀是没有厚度的。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射艺中之禅》,《射艺中之禅》的时候,慢慢慢慢他的技艺进入到这种境界的时候,它那个红心,在我们看来就是一个点,对不对?可是对他来讲,或许就是整个宇宙,就是整个自己的心。因为这个东西是不可能偏失的,这个标的太明确、太确定了,是不可能有所偏失的,所以到最后百分百,一定会中的。这种状态与疱丁的状态、卖油翁的状态,跟那个陈康肃公的状态有点不同的地方,这两个状态是不同的,这个不同大家现在可以体会到中间差别在什么地方吗? 陈康肃公是十中八九,那一二是关键。最后百分百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看他还会不会在那炫耀,看他还会不会在别人认为他技艺不好的时候,在那愤怒?不会的,那一二就是关键。过去有句话,大家可能非常熟悉,这个网上有点争论,到底是爱迪生说的还是爱因斯坦说的不知道。叫: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学员:那肯定是爱迪生说的,他做的实验。)爱迪生说的啊?爱迪生做实验。(法师笑)是啊,爱迪生他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最后才加以百分之一的灵感就成功了,对不对?这件事情我们看的时候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非常重要,没有努力怎么会有最后的成功呢?今天我特别查了一下,还没有考证,但是有这么一个描述,其实这句话的重点在百分之一的灵感。一定要有那个灵感,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白费的,没有用的。我们付出再多,最后没有那个巧劲,是没用的,全部都是白费功。学习也是一样,在学校里面,最后学的特别好的那个同学,他未必是学的最刻苦的,或许很多同学都比他刻苦太多了,但是他就在刻苦里面加了一点点巧劲,那个巧劲是什么?这个时候大家可不要觉得完全就是一种技巧,这种巧劲就是心理状态融入进去了,体会到学习的快乐了,那一点点如果体会到了,这个境界就上去了。他的分数,那个最后的,可能你考个99分,他考了100分,可能最后就差一分,你不要觉得就是一分,这一分差距大了。那一分差距非常大,那一分差距就在于那一分巧劲,这分巧劲代表人的一种境界有没有突破过去。 所以最后,卖油翁他是不可能会沾湿那个孔的。对我们来讲那个孔很小,可是对他来讲那个油没有体积,那个线本身没有粗,线本身它不占空间,所以那个孔再细,它还是照样进去。疱丁解牛也是一样,这个骨隙难道真的是绰绰然又余余在吗?就是空间非常大吗?不是。在他的境界里面,那个空间太大了,因为他的执取太小了。我们的执取太小以后,我们游刃的空间就太大了。所以那是一种绝对的状态,是没有任何的差错,道是没有任何的差错的。如果仅仅在我们个人分别的努力里面是有局限的,一定会遇到一个瓶颈就突破不过去了,最后是在心境上点破以后人的境界就上去了。 回过头来看今天的主题,在这种情况下,再看一下“行而不行,是为真行”,是不是更加鲜活一点?像庖丁解牛,大家觉得他是在解牛吗?你不能说他没有解,他也在动作,但是你确实不能说他在解牛。因为对他来讲这个牛就是解开的,对他来讲这件事情就是分开的,他只不过是最后加一点点力而已。如果它不是分开的话,你要想让它分开是很难的。那骨头你要想把它们分开,十九年不换一个刀?我看你三天就要换一个,到最后根本解不开,你永远也解不开。这个行而不行,就是你不能说认为他在做,但是,他已经进入这样一种状态,进入了这样一种没有任何执取,没有他在解和所解的对象,这些概念都已经消失了以后,人生进入那种体验里面了。在外人看来他在做这件事情,对他来讲他没有做,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事情已经成功了。所以到最后你再给他颁发一个什么奖,对他来讲简直不可忍受,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给我颁一个奖,这件事情简直是对我的一个侮辱。(法师笑)人要是进入一个状态以后,他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就不同了。 好,今天接着上一节课把这个“行”的一种精神状态,给大家做了更进一步的分享。下节课,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就接着开始往下了,对这个“深”、“行”有一定了解以后,后面的“深般若波罗密多时”,它在讲什么,下节课重点给大家分享。 好,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愿此殊胜功德,回向法界有情,净除一切罪障,共成无上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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