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思想研究:弘一法师传略(文牧)


2014/9/4    热度:642   

 弘一法师思想研究:弘一法师传略(文牧)

   弘一法师传略

  作者:文牧

  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九日清晨,杭州虎跑定慧寺禅堂内灯火通明,香烟缭绕,了悟和尚为李叔同施行了剃度仪式。李叔同就此落发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

  十月十七日,他又到江南名刹灵隐寺,由大和尚慧明法师开堂,禀受具足戒。李叔同出家前曾写信告诉天津家中,哥哥文熙很是反对,但他深知叔同个性,劝也无用。此后二十几年,李叔同再也没有见过妻儿的面。

  李叔同的日籍妻子叶子获悉他出家的消息,十分伤心,他请叔同好友杨白民陪同到杭州,想见叔同一面。叔同深恐情缘刚割,怕见了面又舍不下,执意不见。叶子在寺门外大哭一场,无奈返回日本。

  佛学家马一浮得知李叔同出家并受具足戒,特地前来探望,并送给他两部佛门戒律著作。弘一十分高兴,决心潜心研究,并躬履力行。

  不久,弘一应嘉兴佛学会会长范古农居士的邀请,前往嘉兴精严寺挂单。有人慕名前来请赐墨宝,弘一已抛弃一切艺文旧业,不想重新提笔写字。范古农闻讯劝说: “写写佛语,也是弘法之事。有何不可?”弘一觉得甚有道理,从此以书法赠人,广结善缘。

  弘一写字时,闭门静心虑神后才动笔,其作品空灵恬静,被誉为书中之逸品,在佛门和文化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后来,弘一返回杭州,在艮山门井亭庵,玉泉清涟寺等处小住。他专门研治戒律,决心挑起振兴几乎湮灭八百年的佛教律宗的重任。

  岁末年初,弘一出家前的好友,学生,纷纷前来探视,弘一总是劝说他们多看佛典,多做善事。其中,天涯五友之一的袁希濂遵其嘱,诵经、茹素,后来也皈依了佛门。

  与弘一亲如兄弟的夏丐尊,一直以为李叔同是听了自己一句戏言后出家的,深感后悔。弘一说这是佛门因缘,不必烦恼,应该高兴才是。夏父去逝后,弘一还特恭书《地藏菩萨本愿经》一节,并亲自念诵,为之超度。

  佛门古刹本是一块净土,但弘一发现也有一些风气败坏、德行颓废的现象。他认为这是戒律不修、佛理不明的缘故。弘一以身作则,日课之外,从华德禅师学唱梵呗,并立誓要整理出一部人人能懂,切实可行的戒律论著来。

  李叔同原是著名的艺术家、教育家,他的出家在社会上又是一个谜,所以出家后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弘一苦于应酬,欲觅一静修之地。一九二零年夏,他和师弟弘伞赴新城贝山,开始了孤云野鹤、行踪飘忽的二十多年的苦行生活。

  八月,弘一到了衢州北门连花村莲花禅寺。莲花溪空谷幽涧,风光旖妮,弘一煞是喜欢,就住下悉心念佛。

  衢州各界人士获悉昔日翩翩才子转眼成为佛门弟子的弘一至此,纷纷前来拜谒,有个居士的孩子当场写了付楹联求教,弘一没有一点架子,亲手在作品上加了题跋,他的谦逊君子之风,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

  一九二一年春,弘一应请到温州城南庆福寺挂单,闭关静修,穷研律学。他自己约法三章:缓接见,缓动笔,缓承应。三月后,草成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初稿。

  弘一尊该寺住持寂山长老为师,拜为依止阿阉黎(梵语音译,意译为轨范师,弟子对师之尊称。)长老见弘一身体单薄瘦弱,特派一青年居士侍候他。那青年在弘一身边耳濡目染,心灵感化,最后由弘一介绍,寂山长老为他剃度出家,取法号“因弘”。

  弘一在天津的俗妻俞氏,带有两个儿子度日,一直郁郁寡欢,终于在一九二二年初去世。弘一得讯,虽有奔丧之意,终因诸缘未备,没能与妻子见上最后一面。

  一九二三年春,弘一自温州,经绍兴、杭州到上海,挂单沪北太平寺。他与居士林的尤惜阴合撰《印造经像之功德》,并将此文附刊于《印光法师文抄·增广本》。这是弘一最早问世的一篇佛学文章。

  至夏,弘一离沪至杭,老友叶舟邀其至西冷印社。知己相晤,又是旧地重游,弘一恭书了《阿弥陀经》一卷。此经后由名匠刻于石幢上,为佛与西冷的结缘留下一段佳话。

  到了秋天,弘一南行,二莅衢州,一边修改《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弘一广结良缘,与当地的高士明哲经常往来,他曾在溪边拣得一石,手书‘放下’两字,赠给乡贤汪梦松。

  一九二四年四月,弘一到庆福寺,在那儿写下了《佛说八种长养功德经》,并完成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的定稿本。

  五月,弘一前往东海普陀山,参礼当代净土宗高僧印光法师。数年来,弘一多次致书要求拜师。此次承印光法师接受, 自然庆幸喜欢。在普陀的七日,弘一接受印光的教导,并将他尊为终身的楷模。

  八月,弘一赴杭,因江浙军阀之战,阻于宁波。此时在宁波四中任教的夏丐尊邀弘一至上虞白马湖,傍湖小住。弘一从行李中取出旧毛巾,到湖边洗脸。夏见状,有点心痛,要给他换新的,弘一坚决不肯。

  弘一持戒严格,过午不食。夏丐尊招待用餐,送来两个菜,——青菜和萝l、。弘一夹起一筷菜。吃得津津有味,就好似在享用山珍海味。夏丐尊见此情景,眼睛都湿润了。

  告别诸友,离开上虞,弘一取道绍兴,他的朋友和门生早就在船埠头恭敬迎接。其中,有个中学教师蔡丐因知道法师年轻时过惯奢华生活,现在竟然简朴如此,大为感动。

  蔡丐因时常就人生、佛法的很多疑问请教弘一法师。当他看到法师安静、慈祥的态度,明白了这些是人生应有的态度,也就是那种最能启迪的不立语言文字,拈花示众的佛法。蔡丐因此就终身追随弘一法师。

  十月初,弘一返回温州庆福寺,他已经四十六岁了, 自己感到身体越来越差,已步入老年了。他根据唐代李商隐“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诗句,将住所取名“晚晴院”。

  一九二六年春,弘一到杭州西湖招贤寺短暂挂单,对《华严疏钞》进行修正和校点工作。工作之余,他和马一浮在风光潋滟的西湖畔畅谈佛诗,十分惬意。

  当年八月,弘一、弘伞两法师离杭至沪,他们抽空探访当年居住的“城南草堂”。许家破产后,草堂已卖给别人,后又转赠佛门,改名为“超尘精舍”。叔同老母原来的居室,现供着佛像,有僧人诵经。

  同月,弘一与弘伞到庐山参加金光明会。他在驻锡的古莲寺写经数部,其中《华·严经十回向品初回向章》被他自称是“一生最精之作”。是年冬,法师下山返杭。

  此时,北伐战争正迅猛推进。一九二七年春,江浙一带已为国民党人控制。一些过激分子鼓吹,灭佛驱僧,提出毁佛像、拆寺庙、命令僧尼相配。在此紧急关头,弘一为护持三宝,挺身抗争。他约请那些新贵来寺谈判,其中就有他过去的学生。

  谈判前,弘一写了一批劝戒的书法作品。每人赠一幅。法师的字很珍贵,那些人低头欣赏,渐渐静默沉思。弘一婉言相劝,因缘殊胜。遂平息了毁庙驱僧之事。

  是年秋,弘一到上海,住在学生丰子恺家。上海文坛的朋友,为了拜谒法师,相约在沪上有名钓功德林素菜馆聚宴,日本友人内山光造也在场。席间,弘一把自己精心编撰的《四分律比丘相表记》请内山转赠日本的寺院和大学。

  离开功德林,弘一带着部分友人前去太平寺看望印光法师。一进门,他们立即对法师屈膝拜伏顶礼,并恳请印光向同来的几位居士讲示佛法。事后,在场的叶圣陶写了一篇散文《两法师》。

  弘一身在佛门,但对别的宗教也不排斥。一次在丰子恺家,他在书架上看到一本

  《理想中人》,作者是广学会编辑、基督徒谢颂羔。弘一认为此书写得很好,当即写了一幅“慈良清直”请子恺转赠谢颂羔,并约请一晤。

  丰子恺受弘一影响,在屋内供上释迦牟尼像。他请老师为他取一个堂号,弘一让他在一些小纸上写上自己喜欢的字,团成小球,撒在佛前供桌上,然后抓阄定夺。子恺连抓两次,都是个“缘”字,弘一就为之定其堂号曰‘缘缘堂’。

  丰子恺发现每次他请老师坐下,弘一都要将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坐下,便好奇地问其缘故。弘一说: “椅子里隙缝很大,也许有小虫伏在里面,忽然坐下,会把小虫压死,摇一摇,可以让它逃生”。丰子恺听了,大为感动。

  丰子恺受弘一熏染影响,逐渐对佛教有较深的体悟。他向老师请求为其证授皈依佛门。弘一欣然一笑: “这是彻悟人生的必由之路,你的因缘开始成熟了。”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弘一为子恺举行了皈依仪式,并为其取法号名“婴行”。

  一九二八年,丰子恺创作了两幅戒杀生漫画,好友李国净居士看到后,认为是“发扬护生其理的无上利器”,建议他再画一批, “结集济世,警世众人”,并在弘一法师五十华诞之时出版,以作贺礼。

  秋.天,弘一法师又到上海,他看过此画,认为是一件很有功德的事,他们商定,由丰子恺绘画,李圆净撰集,弘一亲笔书写,并起名《护生画集》。法师对画集的总原则,以及题材、编排、纸张、印刷等都提出了许多建议。

  当时,弘一法师已出家十余年,云游各地,弘法布道,高风劲节,卓志净行,受到了普遍的尊崇。他的学生和朋友:刘质平、夏丐尊、经亨颐、穆藕初、周承德、朱稣兴、丰子恺七人,联合倡议在上虞白马湖为弘一建一所能栖息净修的精舍, 《募款启事》一俟发出,善男信女,应之者众多。

  十一月,弘一计划与尤惜阴、谢国梁两位居士同往泰国弘法。十二月初,他们乘船到达厦门,暂住在南国古刹南普陀寺,因受该寺僧众的一再挽留,泰国没有去成。厦门的冬天,温暖如春,佛国净界,香火遍地,弘一感到这里非常适合自己弘法净修。

  当时的闽南佛学院,因缺乏师资和教育经书,学员的成绩很难提高。一九二九年初春,弘一应学院之请创办了佛学院养正院,他亲拟章程,并委常惺、广洽两位法师和高文星分任主持、监学、讲师。养正院重视学僧的戒行修持,培养了不少佛学人才。

  一九二九年二月,丰子恺、李圆净、弘一合作,马一浮作序, 《护生画集》出版,它既是弘一法师五十华诞的贺礼,又为社会提供了一本极具人性化的好书。

  是年夏天,位于白马湖小山东麓的弘一法师净修之精舍竣工,取名“晚晴山房”,七月二十二日,法师的学生和朋友集聚一堂,为他庆贺五十寿辰,法师向他们分送了《护生画集》,以为纪念。

  当天晚,刘质平对弘一说: “时下靡靡俗曲流行,影响所及,后果可虑,建议老师能发挥音乐上的才华,继续写点歌曲。弘一听这番话,默默深思后,便点头同意了。后来他创作了佛教声乐作品《清凉歌曲》。

  居士徐仲荪提议买些鱼虾在白马湖放生,弘一觉得这是件好事。那天他们雇了两条小船,泛舟湖上,先做“扬枝净水”起香的放生仪规,然后放鱼虾归入湖中。

  此后,弘一挂单于上虞唐代古刹法界寺,由于长期奔波劳累,加上营养不良,法师大病一场。病体尚未痊愈,安心头陀又来跪请法师赴长安,以宣示佛法、筹款账济陕西灾民。

  弘一决定舍身前往,临行前立下一纸遗嘱。刘质平看到遗嘱,知道老师病体在身,此次西行凶多吉少,就追到码头将虚弱不堪的弘一大师背下船来,师生两人抱头痛哭。

  回到法界寺,在刘质平的照顾下,弘一身体略有康复,他抓紧时间,将《华严经三百偈句联语》书定成册,并写完了《清凉歌集》中的五首歌词: 《清凉》、 《山色》、《花香》、 《世党》、 《观心》。

  一九三零年秋,弘一来到慈溪金仙寺投缘挂单,悉心校勘《华严经注疏》、 《磨疏济缘记》。

  几天后,天台宗高僧静权法师到金山寺宣讲《地藏菩萨本愿经》。当他讲到“出家人作为人子,依然不能忘记母亲养育之恩,如果忘记, 岂非禽兽不如?”在下面听讲的弘一勾起对亡母的怀念,失声痛哭。

  有个青年胡维铨,常到寺中听经学佛。自从认识了弘一,两人一见如故。弘一见他年轻有为,就劝他为《地藏经》作白话解。胡担心自己未入佛智,难以胜任,经过弘一再三启迪指导,他终于写成了《地藏白话解》,此书成了白话译解佛典的传世之作。

  其后不久弘一又赴五磊寺。每天于晨钟暮鼓中,导众念佛,并创办了一所南山律学院。但因为与住持栖莲意见不洽,便飘然而去。

  一九三二年春,弘一居住在镇海伏龙寺,刘质平挂念他的身体健康,特从宁波搭轮船过来陪伴在老师身边。那段时间法师心情很好,写下了一批墨宝,其中用十六张条幅花时半月写成的《佛说阿弥陀经》是他一生难得的精品。

  这段时间里,弘一还写了一百幅楹联交给了刘质平。刘质平不负师托,将这批作品保存下来,现在这批佛门墨宝由其子刘雪阳捐给了平湖李叔同纪念馆,供世人瞻仰。

  写完这些书法作品,弘一回到法界寺,由于劳累过度,又突患伤寒,病中他致信刘质平,关照“余病终后,凡追悼会、建塔及其它纪念之事皆不可做……”他过去的学生印西得悉弘一卧病在床, 日夜兼程来到寺中,侍奉汤药。

  到了冬天,厦门僧俗两界朋友不断催弘一南下,他遂于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底第三次到厦门,居万寿岩,开始了他在闽南弘律行法的十年,也是功德圆满成为一代高僧的十年。

  不久,弘一移居妙释寺,于念佛会期间作《人生之最后》和《改过实验谈》等,他从一九三三年正月举办了名为“南山律苑”的讲座。这次讲座历时近一年,是弘一讲律最完整的一次。十月,弘一由弟子广洽陪同,访泉州净觉寺,途经南安潘山时发现了晚唐诗人韩惺墓道,他对被称为“唐代完人”的韩惺非常钦佩,当即下车瞻谒并摄影留念。

  一九三四年九月,弘一依据明代宝华山见月山人的《一梦漫言》写了《见月律师行脚略图》。

  一九三五年四月,弘一由弟子广洽陪同,乘古帆船航海到惠安崇武,又改乘小舟到净峰寺,由此,大师开始以泉州为中心的弘法讲律活动。

  一九三六年初,弘一在泉州草庵发病甚剧,内热、背疮、足疔并发,高烧不退。他预感圆寂将至,就向传贯交代遗嘱:身体用夹被裹卷,送往山拗中,三日中,有虎食则善,否则,就地焚化……

  病情终有回转,勉强能策杖下地。由蔡居士热心介绍,留日医学博士丙丁为他治疗,历时四个月,所需药费“五六百金”。黄医师钦慕法师已久,非但不肯收一文钱,反而说为法师治病,也是一种福气。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著名文学家郁达夫南游福建,他早已慕弘一的大名,特地请广洽陪同,到日光岩谒法师。

  弘一的弘法活动,听众不仅是僧尼,更多的是善男信女,他在惠安讲律十七次,听众近千,为四十二人证授皈依,三十七人证授五戒,还有众多非佛教徒,闻风而来,以一睹高僧尊颜为幸事。

  有一位小学校长庄连福,是一位基督教徒,听说弘一在净峰山上的净峰寺里演讲,就邀请传道士陈连枝一起上山拜访。不料刚进山门,就被随侍弘一的传贯法师拦住。传贯以宗教信仰各异为由,不许他们拜见弘一,庄连福和陈连枝怏怏而去。翌日上午,正在给学生上课的庄校长觉传贯跪在教室外。他忙上前扶起一问,原来弘一知道此事,要传贯前来赔礼道歉。

  弘一还赠给庄校长一本《华严经》和四幅书法条幅。庄校长非常感动,以后就时时上山来聆听法音了。

  一九三七年早春,弘一正在养正院讲《闽南十五年的梦影》,认为十年来德业还很欠缺,应该自我反省。他取唐代白居易“一事无成百不堪”和清代吴梅村“一钱不值何消说”之意,自号“二一老人”。

  同年五月,厦门市政府议定举办运动会,函请弘一谱写会歌。此时正值日寇侵我中华,街上时有日本浪人吹奏日本国歌挑衅示威。法师立即动手谱写会歌,用以激励国人抵御外侮,自强不息。

  湛山寺倓虚和尚,派人请弘一到青岛讲律弘法,弘一欣然答应。弘一得知湛山寺准备了隆重的接驾仪式,连忙约法三章: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宣传。

  弘一更换了轮船班次,提前到了青岛。湛山寺有个火头僧人, 以为弘一为一代高僧,必然前簇后拥,锦衣满身。一日,他乘弘一不在,走进弘一所住寮房,细察一番,只见床上是破旧衣服和被子,桌上是秃笔经书,简陋朴素已极。他终于知道弘一为什么到处受人尊敬了。

  到湛山寺没几天,应僧众的要求,弘一开始开示和讲解律学,第一讲便是《律己》。

  青岛市市长听说弘一来到青岛,想拜见一下这位嘉言懿行的高僧,他请谈虚法师代为邀请。第二天大宴前,弘一请人带来一首诗。 “昨天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维;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宴中甚不宜。”

  告别青岛,弘一带了随侍弟子多人,回到厦门,此时卢沟桥事变已爆发,在这民族危难的关头,法师要僧众同仇敌忾,以救国为己任。他亲自手书“念佛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并题跋语: “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生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

  一九三八年五月,弘一到漳州弘法,先后皈依者数十人,又到晋江演讲,听众达六、七百位。之后,又到泉州讲律。出游中,因为盛情难却,他接受了信徒的几次宴请。

  不久,弘一收到一个少年李芳远的一封信,信中责备他不应成为应酬和尚,劝他远离“名闻利养”。弘一惭愧万分,发表了《最后的忏悔》。他说: “……他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自从得到他的信后,他谢绝宴会,虽得罪了别人,也不管他。

  一九三九年,弘一已到六十岁了,上海《讲学半月刊》,澳门《觉音月刊》均出刊了《弘一法师六秩纪念专刊》,马一浮、柳亚子等好友纷纷撰诗文祝寿,丰子恺画了《续护生画集》六十幅奉寿,徐悲鸿也为法师绘制了一幅油画肖像。而法师却在泉州普济寺里认真地撰述佛学著作,度过了他绝尘清静的生日。

  翌年,弘一到了南安灵应寺,并在附近的云方洞小住。一次,弘一从田陌上散步回来,见几个被水云洞住持慧田弃在路边的坏萝卜就捡起来洗干净放些盐,津津有味地吃掉了。慧田惭愧万分,从此不乱丢食物了。

  泉州有个少年黄福海,爱好书法,因倾慕弘一法师,便到寺里拜访。弘一并不因为他是小孩而有所怠慢,认真与他交谈,并答应带他同去合影留念。走到街上,只见前面走着个老和尚,弘一放慢了脚步说: “这是佛门老前辈,我们不能走在他的前面。”黄福海闻言,深感法师这种谦逊的伟大。

  有一次,黄福海前来拜谒,并携带了几张宣纸,求法师留张墨宝。过了几天,小和尚把书法送到黄海家中,还卷了大小不等的空白宣纸。小和尚见福海一脸疑惑,就说:“这是栽剩的零碎纸,附还给你。弘一法师说佛门人应该惜福。”黄福海大为感动。

  弘一的一言一行,使黄福海真正懂得了做人的真谛,他不仅下功夫临学弘一的书法作品,还接受弘一爱国思想的影响。后来,黄福海投身于抗日事业,从事地下工作,他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昔日佛为邻客,只为隐身报国家。”

  一九四一年,日军炮舰频击晋江。泉州开元寺住持心系弘一法师的安危,特派传如法师到弘一所居的晋江擅村乡问候,并持红菊花一束供养慰安。弘一深为感动。面对被蹂躏的大好河山,托菊寄兴,作偈一首:“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一九四二年春,回到泉州居住的弘一法师一直被疾病所缠绕。承天寺的小僧田慧,一直想把法师接来以便照料,谁知自己也大病一场。那天,病情稍有恢复,法师身边的妙莲送来了药丸和香蕉,并告知: “法师说自己老了,你还年轻,有病早治,将来可做佛教栋梁。”小田慧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弘一法师的“晚晴室”院内,有棵盛开的玉兰,有个小孩常来爬树摘花。法师见他聪慧,就时常和他谈谈,讲一些美术知识,也讲一些欧洲名画家的故事。两人一僧一俗,就此成为忘年之交。那小孩就是后来成为著名画家的黄永玉。

  那一年农历八月二十三日下午,弘一感觉不适,但因有言在先,就带病为晋江中学写了百余幅书法。八月二十八日,他口授遗嘱,由妙莲书写。九月初四,他写下“悲欣交集”四字。晚上八时整,一代名僧弘一法师作吉祥卧,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

  圆寂的第二天,居士弟子纷纷前来瞻仰遗容,焚香顶礼。弘一法师遗嘱中,吩咐丧事要节俭,遗体装入龛内后,龛的四只脚要垫在小碗内,盛满清水,以免蚂蚁闻到气味爬上去,焚化时损害蚂蚁的生命。弘一法师到生命的最后还不忘守戒。

  九月初六上午,弘一法师的灵龛移往承天寺供奉火化,善男信女千余人, 口念佛号,跟随恭送,沿途观者无数,个个肃然起敬,场面之壮观、气象之肃穆、在八闽大地是空前无比的。

  法师的许多生前好友和学生,知道法师往生的唁电,悲痛不已。丰子恺发誓要为恩师画一百尊像分寄各省,使恭仰法师的人勒石立碑,永示后代。

  李叔同弘一法师,一位旷代奇才,一位佛学宗师,他是近代中国文化史上一颗巨星。赵朴初先生有《弘一大师赞》: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这是对弘一大师的礼赞,也是对弘一“天心月明”、 “悲欣交集”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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