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故事(一)


2014/9/3    热度:306   

  率直磊落的生活智慧——释尊

  释尊(释迦牟尼)是佛教的祖师,就从他开始说吧!
  然而,虽然是从释尊说起,如果只是随便谈谈释尊的生平,又未免太对不起读者了,毕竟本忌的主旨是要带领各位进入[禅之国]的。更何况禅之所以能够俨然成为佛教的代名词,必定有其引人入胜的地方,如果地无视于此,而光是谈一此些释尊生平云云,那就是笔者的怠慢了。
  不过,话虽如此,有关释尊生平和记载中,也有一些话是可以做为我们学禅的指引。
  下面我所节录的话,是融合释尊、禅与佛教为一体的。同时因为是佛教的原始经典《阿含经》(注一)所记载的佛陀弟子们所说的法,因此对引导各位去理解佛教教义上也有莫大的助益。这样,笔者就不处算是怠慢各位了。
  不过,这段话听起来也许显得有些过于严肃,老实说,内容并不太有趣。原本我也想在开头的地方学学禅师们先来大[喝]一声,展现禅悟之心的多方妙用,以便引起读者们的阅读兴趣,然后再慢慢导入较深的话题。只是脑子里虽拟出这样的大纲,实际却没有按著所想的进行。所以还是请各位读者稍为忍耐一下:
  比丘(注二)众啊:寡闻的凡人有情愫感受,有闻的弟子亦有情愫感受,那么有闻的弟子各寡闻的凡夫有爰不同的地方呢?……
  释尊在开始说法时,总会先提出问题来做为开场白。这段话就是有关他当天说法的主题。这时有一位弟子回答说:
  [我们都是信奉世尊(释尊)教诲的人。世尊啊!请教导我们吧!]
  于是释尊便开始他的说法。这是原始佛教常用的教学方式。
  说到有闻的圣弟子与寡闻的凡夫,所谓的[闻],是聆听教法,也是学习的意思。究竟学佛的弟子们与没有不佛的凡夫有何差别之处呢?两者不是都有感受作用吗?释尊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将感受作用以佛教教用语来说就是[受]字。例如在白雪覆满大地的早晨,当我们一睁开眼就看见周遭是这样雪白的银色世界,而天空又是那样地湛蓝澄沏,不禁发出惊呼:[啊!好美!]这样的感觉就是[受]。
  当然,[受]不光是这种快感而已,也包括了拥护的公车上被人踩了一脚的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另外还有一种不苦不乐(无记)的感觉。以佛教语来说。快感称为[乐受],不快之感称为[苦受],无记之感则是[非苦非乐受]。这三种受无论是佛弟子或是凡夫都同样感觉得到。这么说,到底佛弟子和凡夫有何不同之处呢?
  释尊如下教示:
  众比丘们!譬如以箭刺人,先刺一箭之后再刺以第二箭。众比丘们!如是这人遂有二箭之感受。相同的,未修习教法的凡夫,在感受不舒服的苦受时,不是忧愁、恼怒和悲伤,就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此等到凡夫同时有二种觉受,亦即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痛苦。
  众比丘们!如以箭刺人,先刺一箭后再刺以第二箭。众比丘们!如是之人唯有一箭之感受。相同的,已修习教法的圣弟子们,在感受到了不舒服的苦受,并没有忧愁、苦心和悲伤,也不会手胸顿足,嚎啕大哭。圣弟子们只有一种觉受,亦即只有肉体上的痛苦,而没有精神上的痛苦……。
  《相应部经典》三六·6<箭>(注三)
  释尊以箭来譬喻我们瞬间的感受作用。在每瞬间,我闪所感受到的痛苦、美好、嫌恶、喜好、冷、热、漂亮、丑陋等等,就好比被感觉的[箭]刺中一般。
  这些感受,无论是开悟的人也好,未开悟的人也好,都是完全相同的。凡夫之所以为凡夫,关键就在中了箭了后。通常凡夫在中了第一箭以后,继之又会中第二支箭。例如,在客满的公车上被踩一脚时:[好痛!]当脑中这一念闪过之后,接着又起了第二种念头:[什么混帐东西!王八蛋!你要死啦!]像这样生起对对方憎恶的心情。又如走在马路上,看见路旁开著美丽的花朵,心里想:[嗯!好美!]之后,还随手将花儿摘下,带回去插在花瓶里。这就是凡夫所受的第二箭。有直觉地喊:[好痛!]如此罢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差别,使得圣弟子与凡夫之间有如天壤之别。
  各位读者应该还记得我们在第一节里所介绍的[枯木寒岩]的故事吧!我曾经提到对清僧感到不以为然的话。也许各位当初不甚了解我的意思,那么现在应该明白我何以对他感到不以为然了吧!
  因为他连[第一箭]都否定了。看见美女直觉感到:[好美!]这是第一箭。这支箭无论凡夫或圣弟子理应感受到的。
  尽管如此,他却连这种当下的感受都打算否定掉。也许在他认为,身为一个出家人,甚至连第一支箭都不能受吧!这实在是完全错误的见解。释尊并没有这样说过的。见到美女觉得[美],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不再受第二支箭就好了。
  话虽如此,那么该怎么做才不会再感受到第二支箭?这就是重点所在。当美女说:[来嘛!抱我嘛——]这时到底抱还是不抱?从何时为止是第一支箭?又何时开始才算第二支箭呢?
  有这么一则故事:
  一位禅师带着徒弟数人云游四海。某日,一行人在一条河的岸边碰见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想渡到对岸去,却因为求助无人而困坐愁城。当女子看到了禅师一行人,便向他们请求帮忙。 
  [哦!好的!好的!]
  禅师毫不迟疑地一把抱起了女子,不慌不忙地渡过河去。
  [还是师父你干脆俐落!]女子发出诱人的嗲声一边说,还一边与禅师嬉闹着,就这样渡过河以后,女子才道谢离去。禅师一行人则继续他们的行程。
  稍后,其中有位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师父!您刚刚那样做对吗?我们一向都很尊敬师父的,但是方才看见师父的言行,实令我们感到非常失望。]其他弟子们也纷纷表示了不满,全都很激动向禅师诘问:[刚才师父的言行,实在有违您平常对我们的教诲……]也难怪他们会责难。原来他们从渡河到现在,便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如河决堤一般,各种诘责一发不可收拾。
  禅师听到他们如此的指责,反而笑了起来。
  [啊!哈哈……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抱著那个女人啊!我早就把她给放下二支箭。对于禅师而言,他并没有感受第二支箭。
  释尊所指的,开悟者与凡夫之间的差别。正是这第二支箭。由于我们只是凡夫,所以不免会受到第二支箭。即使我们急于想要避开也是无能为力的。执著自己能力做不到的事是最愚蠢的人。能够认清自己能力做不到的事而不去执著它,这才是佛教 的教义。不过,至少我们要通史去分别第一箭和第二箭的差别所在,以合在受到第一箭时能够自觉。
  [啊!自己现在正感受到第二箭……。]
  能够这样认清自己,那就没有问题了。日久功深,一旦生活中遇到问题必然能够迎刃而解。或者说,一旦认清了自己,那么问题就不会如想像中那么严重了。因为问题之所以产生,多半生由于不能认清自己的本心所使然。
  注一  《阿含经》是原始佛教经典的总称。其中包括了《阿含经》、《法句经》、《经集》等经典。
  注二  泛指剃度出家,且受了具足戒的男子。女子则称为比丘尼。
  注三  见《南传大藏经》第十五卷(三二二——三二五页)
  贪求“功德”则无功德——菩提达磨

  说到“武帝”,若单从字面上来看,似乎是一个粗暴荒YIN的皇帝。实际上,这位中国南北朝时代的梁武帝,堪称是那个时代皇帝中最具道德修养的一位。而在他执政期间也算得了是南朝文化的黄金时代。由于梁武帝笃信佛教,广建寺院,礼遇僧侣,使得当时的首都“建康”成为各地的僧侣们聚集游学之地。然而,也因为梁武帝将财力过度地耗费在保护佛教上,而被指摘为财政窘迫、国力衰退的原因。
  梁武帝曾经视自开堂讲解《般若经》与《涅盘经》(注一),并且深深以此为傲。因此,当他会见远从天竺(印度)来到中国的菩提达磨(达磨祖师)之时,不免露出一种得意自满的神情。当时梁武帝问达磨祖师曰:
  “自从联即位以来,建了不少的佛寺,印了不少的经典,也供养过僧尼不可胜数,您认为我的功德有多少了呢?”
  “毫无功德可言。”达磨祖师冷冷地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梁武帝大吃一惊,于是便赶忙地转变话题:
  “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即最高的真理为何?)
  “廓然无圣。”
  “如果这样,面朕的又是谁?”
  “不识。”
  回答到此为止,梁武帝就再也问不下去了。自从达磨祖师见过梁武帝以后,感到机缘不舍,便立刻渡江北上,进入魏国(北魏)的嵩山少林寺(注二),在那里面壁长达九年。
  在日本有一种被小孩子们昵称为“达鲁玛”(达磨)的不倒翁玩具,没手没脚的形状像个葫芦,小孩子们总爱一边玩一边唱:“达鲁玛先生,达鲁玛先生,扮个鬼脸,大眼瞪小眼……。”日本的中学生偶尔也会促狭地在试卷纸上达磨鲁玛的画像,以表示“题目太难了,使不出手脚来(一筹莫展)”的意思。当然,现实中再怎么打坐,也不可能坐到手脚退化,只是藉以说明他修行专注的夸张手法罢了。 
  再回过来看看达磨祖师与梁武帝的对答吧!(以下为原文)
  帝问曰:“联即位已来,造寺、写经、度僧,才可胜纪,有何功德?”师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师曰:“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天德,不以世求。”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领悟。师知机不契,是月十九日潜回江北。
  《景德传灯录》卷第三(注三)
  读到这里,我们仿佛见到了梁武帝惊惶失措的神色。梁武帝自认为造寺、写经、供僧等所累积的功德必然不小,因此希望藉著达磨祖师给予肯定和赞美。没想到达磨祖师以冷淡的态度对他说:“并无功德”,一口便否定了一切。如果梁武帝当时能够觉悟到,达磨回答无功德乃是用遮断的手法,便对方了解这些有为的功德,乃是世间小小的果报,如果自以为是了不起的成就,反而变成了欲望之因。因此达磨的回答,并非完全否定了造寺、写经、供僧的价值,而是为了打破梁武帝对布施功德的执著,使他能够更加往上提升。
  奈何梁武帝只是个凡夫罢了。显然他造寺、写经、供僧,名义上是为了佛教,而实际上是为自己而做的。
  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达磨祖师与神光慧可禅师之间的问答(慧可师事达磨,后来得到达磨的衣钵,成为中国禅宗的第二代祖师)。
  有一天,慧可来到嵩山少林寺向正在面壁打坐的达磨祖师请示:
  “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开悟则心自宁,这是禅(佛教)的目的。但是慧可为了自己始终未能达到那种境界,故来请求达磨祖师予以指导。达磨祖师回答:
  “将心来,与汝来。”
  这……,当耳朵听到“把心拿来,就帮你安心”时,当下想回答“好!”的这颗“安心”。事实上就是虚幻不实的。本来无一物,还要安什么心呢?一念欲起,便是妄心,一味地妄执妄为真,就会产生烦恼。达磨祖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慧可烦恼所在。
  在所有佛教教派中,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一宗。所谓“不立文字”是指不拘泥于文字。因为大部分的人容易将经典上的文字奉为圭臬,而禅宗的“不立文字”就是要跳脱文字的窠臼,把握佛陀言教的根本精神。再说到所谓的“教外别传”,是指离开经典,直接由释尊个别(以口头方式),按照师传弟子顺序)所传承下来的佛教。也冰是说“禅宗”不以文字化、教义化或固定化的经典来教化众生。本来,原始佛教也是采行观机逗教的方式,只不过禅宗更加注重这种活泼灵活的教学方式,同时也更考虑到现实的种种问题。因此这种“以心印心”的方式只能由师父直接传授给弟子。
  注一  《般若经》与《涅盘经》皆为大乘佛教的代表经典。其中以《般若以》中的《般若心经》最为著名。《心经》中有短短二百多字却是整部《般若经》的精髓所在。
  注二  位于中国河南省登封县嵩山的别峰——少室山麓。由北魏文帝于西元四九六年所创建。曾一度因此周武帝废佛而遭破坏,后于隋唐时重建,是少林寺武功的发祥地。
  注三  见《景德传灯录》真善美出版社民国六十二年版,第四十二页。
  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仁者心动——六祖慧能

  唐代有一位伟大的禅僧六祖慧能大师(西元六三八——七一三),《高僧传》记载他因为父亡家贫,为了奉养母亲而以卖柴维生。我对这段传说的真实性感到怀疑。也许是后人为了加强六祖慧能大师与他的竞争对手——神秀(大通神秀禅师)之间的对比性,而故意将他描写成了贫穷、又不识字的样子来强调他的平凡性与草根性吧!
  姑且不论真伪,让我们再接著看看卖柴为生的慧能吧!
  有一天,慧能因为无意中听到一位从黄梅山来的客人念诵《金刚经》(注一)而开悟。又于客人口中得知黄梅山五祖弘忍大师的事,于是生起了求法之心,便拜别母亲动身前往黄梅山。
  事实上,慧能在黄梅山的修行,和平常我们所知道的修行并不相同,他每天所做的只是在磨坊里不断地踩踏碓磨(舂米具)而已。这就是慧能每天的修行功课。
  直到有一天——
  五祖弘忍想在众弟子中挑选衣钵继承者。于是命令弟子每个人将自己所了悟的境地用一首偈文表达出来。当时弟子被公认为最优秀的禅师便做了一首偈: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动拂试,
  勿使惹尘埃。
  大意是:我们原本清净光明的本心,有如明镜一般被烦恼的尘垢覆盖住。所以为了恢复它的光明晶亮,我们必须不断地拂试覆盖上面的烦恼尘垢。
  相对地,慧能也作了一首偈,由于慧能不识字,故请人代劳将它书写下来。这首偈是: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由这两首偈比较看来,神秀是一位努力于断除烦恼而精动不懈的禅师,相对的,慧能则悟到了烦恼本空的道理。因为自性本来清净,根本就无可烦恼之事。既无烦恼,何用辛苦费心去断除烦恼呢?慧能真是一语道破常人对烦恼的执著。
  的确,在比较两首偈语之后,慧能的境界更上层楼。表面上看来,能将烦恼立即一刀两断是相历害的。一般人因此认为只有慧能的禅才是真正的禅,其实这个看法并不正确。因为要达到慧能所说的境界,则非经过神秀经过的阶段不可。这点我们是绝对不可忽略的。
  的确,从开悟的立场来看,根本无烦恼可言,但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就举我戒烟的验为例吧:
  曾经数次尝试戒烟,但到最后终因无法克制自己而宣告失败。直到有一次,我决定试著以放松的心情来看待戒烟这件事而故意将香烟搁置在口袋里。过了没多久,我的方法竟然奏效了,结果毫不费力就把烟戒掉。
  戒烟成功后,才了解凡事在一开始并不须要那么辛苦或紧张过度,不过,这些都是在成功之后才说的话。对于那些奋力不懈想戒烟的人而言,其过程必然是一连串痛苦的累积,而大戒烟成功之后,无论如何还是得通过这项痛苦的考验。因此,去彻悟慧能大师所说的烦恼本空的道理固然重要,但是彻悟之前的痛苦阶段仍然是必须的。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经历[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修行阶段,才能了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这情形就如同我们看见水鸟一面神态自若地悠游在水面上,而它的双脚却在水面下啪哒啪哒不断地划动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要是一味地标榜慧能大师的偈语,而错解禅是不须要经过任何修行的话,那就会不自觉地落入陷阱里了。这是我们在赞叹慧能大师的见性偈时所必须注意的地方。
  关于慧能大师尚有另外一个传说。是描述慧能大师在五祖弘忍大处得到衣钵时,为了悟道的修行而来到南海地方的故事。
  当时因为广州法性寺有位印宗禅师正在开讲《涅盘经》,慧能大师于是决定在法性寺停留数日,以便听闻法师讲经。
  这天,寺前因为法师讲经而竖起了幡旗。
  由于印宗禅师远近驰名,因此大批的人从各地涌到。其中有两位和尚见到广场中飘扬的幡旗,便开始议论起来。其中一人说:
  [是幡动。]
  另一人则说:
  [不,是风动。]
  结果两人就此争论不休,而引来了人潮驻足围观。
  这时慧能大师也赶到了,他一看便开口说道:
  [不是幡动,也不是风动,是你们二位心在动。]
  这时正在争论不休的两人,一听到慧能大师的话以后即刻恍然大悟。据说耳闻此事的印守法师立刻明白六祖慧能大师的一番话,正是自己正在开讲的《涅盘经》的中心思想,于是马上迎请大师升坛说法并礼拜为师。
  这实在是令人感动的场景。的确,我们凡夫总因执著于外界的现象而忽略了自己的内心。而大工业部分问题的产生却都有偏偏出自于我们的内心。
  譬如,不知各位有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有一天,某人上司奖励而喜形于色。但是隔没多久却因某件事,一看到上司就好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面露嫌厌之色。同样的一个人,却因为我们自己内心的作用而呈现不同的面貌。因此,可以说我们所看到的对象,其实都是我们内心的妄想所产生的,根本无一实体存在。
  有一次我在印度的萨尔纳德(注二)遭遇这样的事:
  有个印度少年向一位年约六十岁左右的美国女性观光客兜售物品。这位衣衫褴褛的少年从口袋中很快地掏也一件物品在一妇人的眼前一晃。
  [二十美元。]少年开出了价钱。
  美国妇人一看到所出示的物品立刻眼神一亮,很快就从皮包在掏出了两个二美元给了少年,然后从少年手中接过了东西,大概认定买到了实物吧!
  那位妇女究竟买了什么东西著实令我感到好奇。不过,据我所知,在印度是不可能买到什么宝物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那位妇女是受骗了。我心里想:[又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当妇人离去后,我叫住了印度少年,然后用几句简单的印度话对他说:
  [别走,让我看一下你刚刚卖给那位妇人的东西!]
  少年从口袋中拿出的东西,是一尊五、六寸高的佛像,刻意塑造出一副斑驳的样子,乍见之下还以为是挖掘出来的古代文物。因为萨尔纳德是古代的遗迹所在,有许多无价的文化遗产。美国妇人必定认为少年所卖的佛像是古物,才匆忙地将它塞入手提包里。
  其实这尊佛像只不过是一件简单的粘土手工品。
  [这尊佛像大概只值三十披索(印度币)吧?]
  [嗯!]
  三十披索约等于三元新台币,实际上连三元都不到。我向少年买了两尊,付给了一卢比(约新台币七元)。
  [休库里亚(谢谢)!]少年显得非常高兴,即使两尊卖七元台币,对他们而言仍是一笔好交易/想必少年家里放置了上百尊同样的佛像吧!
  我将这两尊佛你像拿在手里回到旅行团的观光巴士上。当时我因为是以旅行社顾问名义到印度去,所以同行的人都称我为[老师]。
  [老师!我本来也想买这种佛像,不知您是以多少钱买的?]
  [两尊一卢比。]
  [什么?只有一卢比?]
  坐在询问者身旁的人脸色突然发青,并说他买了同样的东西却花了两百卢比(约新台币一千三百元—)。
  [糟了!]原本以为美国妇人被敲诈了二十美元,没想到连同行的朋友也被骗了。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说出价钱。
  想一想,还是那位美国人比较幸福。也许她至今仍然相信那尊佛像是古代遗物吧!二十美元能买到运气,可能使她感谢上帝的恩赐。
  可怜的是那位听到我说出的价钱的人。真实必然认为以一千多元台币的价钱能买到如此珍贵的宝物已经算是相当便宜了。没想到就在一瞬间,宝物竟然变成了粗糙的手工艺品,恐怕以后他连看到这尊佛像都会感到不舒服吧?
  然而,佛像仍然是佛像,它不会变化。自始至终都是同一尊佛像。变化的是我们的心。随著心情的改变,同样的佛像便被赋予不同的意义。
  后来我将两尊佛像其中的一尊送给朋友礼物,虽然没有说出价格,但对方却很高兴,表示一直很想拥有这么一尊法相庄严慈祥的佛像。
  真的,佛像带着慈祥的脸孔,我也将剩下的一尊供奉在案头上。
  注一  全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金刚经》为其略称。全经阐述[空]与[无我]的道理,是大乘佛教的代表经典之一。
  注二  即佛教中所说的[鹿野苑]。以释尊在此初转法轮成为佛教圣地之一。
  “磨砖作镜”的愚行——马祖道一

  六祖慧能大师的弟子中,有南岳怀让与青原行思两位优秀的禅师。青原禅师有弟子石头希迁,而南岳禅师则有马祖道一。石头希迁禅师将禅法大盛于湖南,而马祖道一则宏扬于江西一带。中国的禅宗可以说因南岳、马祖、青原、石头四位禅师而大放异彩。
  以下这则就是关于马祖道一(七0九——七八八)尚在南岳怀让门下修行时的故事。
  传说中的马祖道一禅师是一位“如虎之视、如牛之行、舌伸过鼻、足纹成字”般魁梧身材的人。他在怀让门下时,每天都精勤于打坐参禅。直到有一天,怀让禅师问马祖:
  “你在做什么?”
  “坐禅啊!”
  “为何坐禅?”
  “为了成佛。”
  怀让禅师听了马祖的回答,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然后拾起堆积在脚旁的砖块,闷不吭声地在石头上磨起来。
  看见师父这种奇怪的举动,马祖吃惊道:
  “师父,你在做什么啊?”
  “磨砖。”
  “为什么磨砖?”
  “为了磨砖成镜。”
  “可是师父砖头再怎么磨也成不了镜子呀!”
  “哦,是吗?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你还想坐禅成佛呢?坐禅也不可能成佛呀!”
  马祖一时地言以对。
  一会儿,马祖再向怀让禅师请教:
  “那么弟子该如何做呢?”
  “一个人驾着牛车,牛车动也不动,你认为该以鞭打车,或者以鞭打牛呢?”
  马祖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在做以鞭打车的愚蠢行为。也因为这次的机比值,马祖后来继承了怀让的衣钵。
  这段对答对我们而言有占难解。大概是说怀让磨砖用意在教示马祖坐禅无用的道理吧?表面上看起来是说坐禅无用,但实际上果真如此吗?
  怀让所表达的,其实是要纠正马祖“坐禅即成佛(开悟)”的错误见解。的确,因为人人皆有佛性,所以可以藉由坐禅的方式见性成佛。但是如果认为是坐禅就可以成佛做祖的话,岂不是又成为一种执著吗?这样一来不但无法坐禅解脱,反而又被子坐禅所束缚了。怀让禅师就是在教导马祖这个观念。
  例如就日本的上班族而言,工作永远是摆在第一的。尤其是担任中级主管以上的人,往往昼夜埋首于工作当中而不自知。虽然因这这股工作狂热而造就了日本成为经济大国的局面,但是却也因此而被欧美人士批评为“经济动物”。
  对于“经济动物”的日本人而言,怀让禅师的话无异在唤回他们的“人性”。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因此而成为工作的奴隶。以怀让禅师的譬喻来说,就像不打牛而打车一样,未免本末倒置。
  不过,是否被批评为“经济动物”就应该将工作全部抛弃不顾呢?同样的,坐禅成佛如磨砖作镜的话,是否意味坐禅毫无意义呢?如果听了南岳禅师的话而做如此解释,那又未免矫枉过正。
  禅的困难处就在这里。
  执著于坐禅不能成佛,但是不坐禅也不能成佛。凡事都应该中道而行才是。对禅一知半解是很危险的。
  在禅学典籍《无门关》里,有两则关于马祖禅师的问答,是针对“什么是佛”而展开的,由于回答内容不同,听起来颇耐人寻味。
  有一僧人问马祖:
  “怎样才能称得上是佛?”
  马祖回答:
  “即心即佛。”
  “即心即佛”,也就是说:“心就是佛,佛就是心”的意思。但是当另外一位僧人再问同样的问题,马祖却回答:
  “非心非佛。”
  “非心非佛”就是否定了前述的“即心即佛”。事实上,心即是佛,或许是为了避免过分偏执于心即是佛的道理而为心所役,成为心的奴隶,所以马祖禅师才做如此的回答吧?
  以我为例,我常常遭到儿子的质问:
  “爸爸有时候说话好矛盾哦!”
  “哦?怎样矛盾呢?”
  “比如说,前几天您不是对我说,跷课也没关系,不必太在意学校的功课吗?为什么刚才您又说,要好好用功读书呢?”
  儿子才上小学六年级,他理直气壮地向我抗议。于是我便对儿子说:
  “并没有矛盾之处啊!”
  “但您明说不用功也无所谓哟!”
  “是这么说过。”
  “那么今天晚上说的又不一样了?您又说要好好的用功读书。”
  “是的,你必须用功读书。”
  “您看,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不!并没有矛盾。也许你听起来觉得矛盾,但是在爸爸的立场而言,一点也没有矛盾的地方。”
  其实,小学生哪懂得这个道理呢?想到这里,耳际又响起了马祖禅师的话:
  即心即佛——
  非心非佛——
  一点也没有矛盾。
  “饿来吃饭困来眠”——大珠慧海

  “‘饿来吃饭困来眠’——这就是禅,如果能够做到这点,就算了解禅。”高中时代,我曾经在铃木大拙先生的大作里拜读过这样一句话。当时以为这句话是铃木拙先生所说的,但是后来在接触佛学之后,才得知是出自于唐代大珠慧海禅师的《顿悟要门》。以下是它的原文:
  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大珠慧海)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饿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律师遂缄其口。
  《顿悟要门》
  有位叫源律师的人来问:“尚在修行时,需要下什么工夫吗?”大珠禅师回答:“要。”问:“是怎样的工夫呢?”答:“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问:“一般人都是如此的,师父的工夫就是这样吗?”答:“并不一样。”问:“不何不同呢?”答:“别人该吃饭时不肯好好地吃,偏偏要百般思索;该睡觉时不安心地睡,还要千般计较。所以我和他们不同。”源律师一进无言以对。
  听起来真是令人颇有同感。有时尽管一点睡意也没有,但观念总觉的该睡不可,而强迫自己一定要入睡。就这样,一边脑子里思绪纷飞,一边又因为时钟的滴答声而感受到心烦气躁,结果愈是无法入眠。直到清晨两点、三点……最后甚至感到有种绝望的悲哀。
  吃饭也是如此。本来该吃饭时就吃饭,但一般人总是非得先在食物的营养调配上大费周章一番才进食,于是常让肚子挨饿受苦。
  因此,“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这即是禅。”这么简单的话,虽然字面上容易理解,然而实际上却是我们这些俗人做不到的事。即使对这句话再怎么“心有戚戚焉”仍然照常夜里睡不着觉。吃饭时胡思乱想,不然就是一边看报纸一边吃饭,或一面下棋一面进食等等,要想好好地专心下吃个饭似乎不太容易的事。
  尤其对我们这些上班族而言,该吃就吃,想睡就睡,好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譬如,当午后二、三点睡意正浓之时,就在办公室呼呼大睡的话,保证没多久就被炒鱿鱼了。想起高中时代,老师在台上讲得口沫横飞时,自己在下面偷吃便当的那种惊险而有趣的体验,对于一个公司职员来说也是一种天方夜谭。可以说:“饿来吃饭困来眠。”大概只有远离尘嚣的出家人才做得到,对于我们这些芸芸众生而言,则是可遇不可求之际遇。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会在午后二、三点时睡兴大发呢?睡眠应该是多少小时才算充足?这当然是因人而异。传说中法国英雄拿破仑每天仅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所以他常常打瞌睡,甚至因打盹而从马背上掉下来的趣闻。而在现代,则经常可以看到客满的公车上手拉著吊环,就这样站立著呼呼大睡的人。也听说过以前在车队中有人一边得一边睡觉的呢。睡眠时间极度缺乏时,自然而然就很容易打瞌睡。照常识而言,每人平均每日所需的睡眠时间是六至七个小时,因此如果在晚上能够获得充足的睡眠,白天里也不会有打瞌睡的情形产生。最后我们得到的结论是:生活要有规律才是。
  所谓规律的生活,不是三餐定食定量,并且有充分的睡眠,如此一生上班时时,就不会有类似打瞌睡或饿肚子的情况产生,到了晚上也自然不会因为不想睡而失眠。
  如果能做到这样规律的生活——饿来吃饭困来眠,这就是禅。这是我最近所得到的体悟。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吧!人一到了中年,总是不喜欢标新立异的事物。对年轻人而言,或许会认为这样的禅过于刻板了,而想追求更加富于变化的禅也说不定。
  我说过,禅的实践方式不只一种。
  有适合年轻人的禅,有适合中年人的禅,也有适合老年人的禅。总之,禅是不落于一定窠臼的。
  对于舍弃之物感到可惜就是一种烦恼——庞居士

  《正法眼藏随闻记》记本书,是日本曹洞宗的开山祖师——道元禅师的语录。编纂者是他的高足怀奘禅师。我很仔细地将此书的内容介绍给各位,但碍于篇幅有限,只能引用与在书讨论内容有关之部分。以下是所节录部分的译文:
  某日,有一僧来问修行之心要。我这样告诉他:[学道之人要先能‘贫’财物多则易玩物丧志。在家之修行者多挂虑钱财,留恋居所,与诸多亲友交际往来,则虽有修行之志,亦多障道之因缘。是故古来即使参学者众,其优秀者仍不及出家者也。出家之人除三衣一钵之外别无钱财,不思居处安稳,不贪锦衣玉食,一心专注道业,是故所行分分皆得。此为‘安贫之所以乐道’之缘由。庞居士虽为在家俗人,即把家中所有财物收齐准备全部弃于海中。路人见状即劝之不如将财物用于济世救人或造塔建寺。居士却言:‘我就是因为此物对我有害才想将它丢弃,岂有拿对己有害之物送人的道理!’说罢便毫不眷顾地将钱财丢弃于海中。居士虽为在家人,然而其不贪恋世间财宝,实在堪称为一出家行者。]
  当我在戒烟时,曾经把一个价值不菲的打火机送给别人。不旮我的烟瘾甚大,一天大约要抽上五十支烟。因为考虑到健康问题才决定戒烟。这已司十二年前的往事。当时虽然想戒烟,但自各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所以对自己的自制力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为了贯彻戒烟的决心,才决定将打火机送给别人。
  当我读到道元禅师的教示时,不禁想起这段陈年往事。为了自己的健康而不用的东西。竟然把它拿去送给朋友,这不是很不道理的事吗?应该把它扔掉才是……。
  一般人多半会陷入这样的迷思。
  很显然,打火机之所以不害,是因为它被用来点烟。如果不能认清这点,则对钱财上的迷思也不更不能厘清。
  钱财对于佛道的修行有时的确是一种障碍,但不容否认有时它也是有益的。譬如我闪可以用它来救济贫困,或拿来启建寺庙兴隆道场。有时也用来捐助联合国国际儿童基金等等。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那么将之弃于海中未免可惜。
  然而,这种[弃之可惜]的心情,不就成为障碍修行的苦恼吗?因此,若是无法毫不惋惜地将财物舍弃,就不能完全断却苦恼。庞居士之所以了不起,就在于能毫无犹豫地断绝这件事。因而就连抱持著[出家至上]主义(即‘不出家冰不能了解禅’的主张)的道元禅师,也大力推崇庞居士[能舍]的工夫上有凌驾于出家人这处。
  在《新约圣经·马可福音》第十章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耶酥出来行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跑来,跪在他面前问他说:良善的夫子,我当作什么事,才可以承受住永生。耶酥对他说:你为什么称我是良善的。除了神一位之外,再没有良善的。诫命你是晚晓得的,不可杀人、不可奸YIN、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见证、不可亏负人、当孝敬父母。他对耶酥说:夫子,这一切我从小都遵守了。耶酥看著他,就爱他,对他说:你还缺少一件。去变卖你所有的,分给穷人,就必有财宝在天上。你还要来跟从我。他听见这话,脸上就变以色,忧忧愁愁的走了。因为他的产业很多。耶酥向周围一看,对门徒说:有钱财的人进神的国,是何等难哪!门徒希奇他的话。耶酥又对他们说:小子,倚靠钱财的人进神的国,是何等的难哪!骆驼穿过钱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呢。
  耶酥所说的重点,不在于将钱财施舍穷人,而是在于强调钱财乃是通往天国之路的障碍,这一点和道元禅师的主张是相同的。
  比起那位追求天国之路的富翁,庞居士的决心是了不起的。他可以为了求道而将所有的财产丢弃到海中,这的确是须要相当大的决心与勇气的。不管是佛教或基督教,都是须要拥有这样的勇气与决心的人去实践的。
  庞居士(?——八0八)是少数以在家人身分而能在禅史上留名的。更值得一提的是,庞居士一家四口堪称为一个[禅之家族],因为他们的死法相当奇特,可以说是道地的禅者的死法。
  修行高深者们多半可以预知自己的死期,这种例子在《高僧传里经常可以看到。甚至不单是能够预知时至,有些禅者还可以随自己的意志决定生死。这位庞居士也不例外。以下这段佳话就记载于《庞居士语录》的序文里:
  某日,庞居士决定要往生了(当然这和自杀是不同的,虽然我们并不了解其中原因的)。
  庞居士将他的意思告诉女儿灵照并吩咐道:
  [世间是虚幻不实的。你到门外帮我看著太阳上升的高度,如果到了正午就通知我一声。]
  看来庞居士是打算正午的时候往生。
  到了正午,女儿进屋子报告说:
  [父亲大人,已经正午了,可是碰巧遇到日蚀,不信你出去看看吧!]
  [真有这么一回事!]
  趁出庞居士走出屋外时,灵照姑娘把腿往上一盘就往生了。
  [这黄毛丫头动作还真俐落。]
  庞居士一边嘟哝着, 一边捡拾柴薪替女儿料理善后。
  七天之后,当地的太守前来吊唁。这位太守平素对庞居士敬仰有加。庞居士见到太守便对他说:
  [所有的法皆是空相,若执空为有是不行的。因此……]这时屋内充满了异香,而庞居士已经往生了。
  太守于是很隆重地替居士举行丧礼,并将这个消息通报庞夫人。听到消息的庞夫人竟然说:
  [真是可恶!也不通知我一声就走了,怎么叫人受得了!]
  庞夫人立刻将消息告诉正在田里工作的儿子。
  [你父亲和灵照都死了!]庞夫人才刚说完,儿子拿着锄头的手随即一放[嘎!的一声就站着往生了。
  庞夫人一边处理儿子的后事一边骂着:[这个不肖子!]然后向邻人一一道别,从此不知去向。
  三岁孩童虽知道,八十老翁行不得——鸟窠道林

  唐朝有位道林禅师(七四一——八二四),由于他在杭州秦望山修行时,筑巢于山中的松木之上,所以得到了[鸟窠禅师]的封号。
  另外,也因为他的居处旁边有许多鹊鸟在此栖息筑巢(大概它们也把禅师当成同类吧),所以对禅师显得很温驯,人们因此也称他为[鹊巢和尚]。这位鸟窠禅师就是本单元的主角。
  不过,如果没有提到另外一位主角,那么这个故事就无法上演了。这位就是中国诗坛上赫赫有名的诗人白居易(七七二——八四六)。他因为担任刺史而业到了杭州。刺史为一州之长,也称为[太守],是个颇有份量的官陨。初次来到杭州的白居易,听到了有关鸟窠禅师的奇特行径,也想来拜见一番。
  当他走到了禅师的住处一看,不由自主地大声惊呼:
  [禅师的住处好危险啊!]
  由于白居易也是学佛之人,多少也懂得一些佛法。因此提出这样的警讯,多少也是针对禅师这种显异惑众的行径加以反讽的意味。
  当我第一次读此公案时,也曾有过同样嫌恶的感觉,总觉得学佛修行大可不必如此标新立异。
  [好危险啊!]白居易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就可藉由禅师的回答,而对他的修行工夫一目了然。同样的,对禅师的回应,也可看出白居易的功力如何。所以此番问答可算是一场精彩的辩论。
  [好危险啊!]鸟窠禅师对于这句话的回答是是:
  [太守,您的处境比我更危险呢!]
  的确,政治家的处境真是危机四伏。像是贬职、垮台、革职或被诬陷当替死鬼等等,无论在政治界或工商界都充满了这样的危机。白居易也正是因为被贬职从京城来到的杭州的。无宁说还是在老松树上的禅定世界来得安全。
  [好家伙!真是历害!]
  白居易可能心里这样想着。这时,话题便转换了。
  为了保持问答的连贯性,让我们换个方式,先不做逐句说明,待胜负分晓之后再慢慢地详加解说,以下为诵文:
  太守(白居易):[禅师的住处好危险啊!]
  禅师:[太守,您的处境更加危险呢!]
  太守:[如何才是佛法大意?]
  禅师:[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太守:[这种事连三岁小孩也懂得,]
  禅师:[但是就算是八十岁的老翁也难以做到呀!]
  太守:[……]
  问答到此结束,很显然,白居易输了。
  白居易问:[如何才是佛法大意?]并非以学生自居来请教佛法大意,而是要鸟窠禅师就自己了悟的平陈述,也等于是对禅师作个测验之意。
  而鸟窠禅师对这个测验提出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解答。一听之下固然没有任何错误之处,但却教人直觉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平凡了。白居易就是这么认为。
  殊不知,这句话乃是佛教中有堍的<七佛通诫偈>。是过去曾在娑婆世界示现过,包括释尊在内的七们佛陀所共同教诫众生的偈语。这个偈语完整如下:
  诸恶莫作
  众善奉行
  自净其意
  是诸佛教
  白居易感到这个回答实在平凡无奇,所以才说出[这种事连三岁小孩也懂得]的话来,大有早知如此也不必专程跑到深山来拜候的意味存在。
  然而,不愧是鸟窠禅师。在白居易回答[连三岁小孩也懂得]后,他毫不迟地立刻回应道:[但是,就算是八十岁的老翁也难以做到呀!]被禅师这么一说,白居易顿时瞠目结舌,无法再做答辩。
  禅也好,佛教也好,不管是什么道理,都是在教人恶从善。就是这么平凡这么单纯,而这也正是禅、是佛教。
  举个例来说吧!过马路时,虽然红灯亮起来,但一看没有车子,正准备穿越时,儿子在旁阻止了我。我对他说:[没错,是不可以闯红灯,不过……没有关系的啦!]
  当时儿子读幼稚园那么大。结果是[不可以闯红灯]这个交通规则连五岁的小孩都知道,但是大人却很容易就违反。
  [没关系的啦!]当我这样说时,脑海中立刻浮现鸟窠禅师的话。唉!即使是我这四十岁的大人,就连个普通的交通规则都无法遵守。看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只会强诩夺理吧?
  禅不是理论,但了解[禅非理论]的道理,并不代表就懂得禅了。听起来似乎很可悲,请稍安勿躁,急躁乃是禅的大敌。慢慢地去体会吧!终究您会从中了解禅的道理的。
  如何才能免于猫儿被杀——南泉普愿

  南泉普愿(七四八——八三四)本来是一位学问僧,他精通《华严经》(注一),领悟般若之[空]理(注二),之后又专研戒律,尽管如此,最后他还是舍弃了一切的学问,师事马祖道一禅师,以一位禅师者自居终其一生。
  以下的故事也是一则禅宗著名的公案。所谓公案,也可以说是问题测验。各位读者不妨就此测验提出一个您认为最标准的答案。
  有一天,一群和尚为了一支猫而争论不休,这时南泉禅师见到了,就抓起猫脖了高高地提起说:
  [各位,你们其中有谁能为猫儿说句话,我就不杀这支猫,不能的话,我立刻斩了它,来!道一句!]
  这时,大伙儿却默然以对。
  于是南泉立刻将猫斩杀。
  到了晚上,弟子赵州(从谂)自外归业,南泉禅师便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赵州听罢一语不发地把草鞋脱下来戴在头上,迳直走出了房门。
  南泉禅师看了便说:
  [当时你要是在场的话,猫儿也不会被杀了……]
  问题就在这儿:赵州将草鞋戴在头上是什么意思呢?
  各位读者,你们能救之支猫儿吗?
  如果是我们出的题目,而告诉各位:[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答案]的话,不被读者骂一顿才怪呢!幸好这个问题是出自于禅宗典籍《无门关》,因此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诉各位,我并没有解答。只有各位读者凭自己的智慧去寻求解答。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要控告南昌泉和尚虐待动物,我劝这位读者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因为南泉的本意是想救猫儿呢,真正让猫儿被杀的,正是那些非难南泉和尚的人哩!
  注一  大乘佛教的代表之一。全经阐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道理。
  注二  [空]是大乘佛教的基本理念,也是《般若经》的中心思想。说明所有存在的实体皆是[空]的道理。与禅的思想相通。
  不要饶舌,言多必失——赵州从谂

  前面提到猫,现在则是狗。这并非笔者故意卖弄文章,而是一谈到赵州从谂禅师,当然就不能不提有名的[赵州狗子]公案。这则公案就记载于《无门北》的开卷第一章。
  赵州和尚因僧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
  有僧人讲赵州禅师(七七七——八九七):[禅师,狗也有佛性吗?]赵州禅师回答:[无!]
  只是如简短的回答,而且是一般常的问题。[狗没有佛性]——不过是哪些而已。
  然而这个公案却相当受于重视。由它被编排在《无门关》一书中的首篇即可看出。不过,也有可能这样的安排只是个偶然,因为《无门关》里的四十八则公案,无论如何总要有一则摆在第一,否则那平的第二、第三……呢?因为持这种想法的读者也许会说:[‘赵州狗子’不过是碰巧摆在第一则,有什么了不趣呀?]但是这个[偶然]却似乎有其必然之处。关键就在赵州禅师所回答的[无]字上。
  选择这则与[无]有关的公案为首篇,是相当符合《无门关》这个书名的。所谓[无门关]就是[无之关卡]的意思。是说凡是想进入[禅之国]的人都必须先通过这个[无]的关卡,这点应该是作者无门慧开禅师将此书命题为《无门关》的立意的在。书名的[无]字相当于赵州禅师所言[无]字的意思。所以,我们必须重新正视[狗子无佛性]这句话。哦,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我们必须去理解所谓[无]的意义。这并非以一般的常理主能理解的。
  在此请读者恕我多言,我想说的是:如果各位真的苦思不得其解的时,不妨试试我的[妙计]——就是所谓的[歪打正著]的方法。俗语说:[瞎猫碰到死耗子。]再笨的枪手多打几枪也有可能[不小心]命中目标的。所以我鼓励各位多以挥自己的想象力,即使胡乱猜测,也有可能猜中答案的。
  接著,我们来谈有关狗的话题。
  据说在基督教中,特别是天主教,普遍认为狗是没有灵魂的。下面的内容就是一位意大利籍的菲拿泰利神父描写他到日本时,对一位当地妇女要求他为死去的爱犬弥撒而感动吃惊的事:
  所谓死者的弥撒,是为死才所做的赎罪与恳求神降恩宠的祈祷仪式。拉丁语称为[安魂弥撒],或俗称为[镇魂弥撒]、[追悼弥撒]等等。身为神父的我,经常会在亡者的忌日时被要求为亡者做弥撒。
  可是,为死去的狗作弥撒,这却是前所未有的事,至少,对我这意大利人而言,实在是无法想象得到的。
  而且,这不单只是史无前例的问题,还有因为弥撒的对象必须是人,狗的话是行不通的,毕竟弥撒是祈求灵魂安息的仪式,对于没有[灵魂]的狗而言,在理论上则[为狗作弥撒]这件事是无法成立的。
  在意大利,恐怕再怎么没知识的人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对一位信仰虔诚的日本老妇人来说,却可以基于死去的爱犬的疼爱,而很自然地提出这个请求。这件事确实给我相当大的冲击。
  菲拿泰神父《基督教的常识》
  狗没有灵魂,所以不能上天堂——这对西方的基督徒而言是一般的常识。但是对日本人来说却是难以理解的。日本人的想法是——狗和人一样都是动物,为何会如此的差别呢?狗应该也可以上天堂才对……。
  日本有之所以有为样的想法,完全是受了佛教的影响。佛教认为不管是人或动物,都是属于有灵性的生命体,都有成佛的可能。我们姑且不论对错好坏,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出佛教和基督教(或天主教)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再说到所谓的[佛性],是指能成佛的性质,相当于基督教所说的,有往生天堂的可能性。所以赵州禅师被问及问题:[狗也有佛性吗?]换成基督教的说法就是[狗也可以上天堂吗?]
  如此一业,问题的答案,在基督教而言应该是[NO!]而佛教则是[Yes!]就佛教的教义而言,这样的回答是正确的,而基督教方面则是基于菲拿泰利神父的一番话所得到的推论。
  再看看赵州禅师的回答竟然是[无],也就是[No]的意思。问答成为如此这般:
  [狗也有佛性吗?]
  [岂有此理!说什么傻话啊!]
  这样的回答岂不是与基督教的说法没什么两样了吗?难道是赵州禅师不懂佛法,或是把[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教义忘得一干二净?
  两者都不是。
  笔者认为,赵州禅师的[无],并不是[No]的意思,而是比[Yes]的肯定还要高层次的肯定之意。
  为什么这样说呢?
  [狗也有佛性吗?]这个问题本身以任何观点来看,它的答案都落于[有]、[无]两边的执著。如果赵州禅师回答[有]的话,那么讯问者可能会接著问[猫有佛性]。猫被肯定后,接着又问猴子,然后是马、海狗、袋鼠、猎……等等,问题就会没完没了。我想即使不是赵州禅师邮局没有必要去理会这样的问题。
  况且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问题存在。
  [狗有佛性吗?]这样问,分明是把佛性视为低层次的东西而询问其属性,所以这个问题本身即显得愚蠢。
  佛性就是佛性。
  佛性之中并没有所谓人或狗或猴子等等分别差异的问题。佛性始终都是存在着,那里还会有在人不在猴子身上等等这类的情形呢?佛性就是存在,如此而已。
  我想赵州禅师的意思就是这样吧!
  从生皆俱佛性——
  然而,并没有[狗的佛性]这样的东西。
  所以赵州禅师不得不如此回答:
  [狗也有佛怀吗?]
  [无!]
  同样的[行为]不完全能表达同样的[意思]——俱胝和尚

  所谓的[真理],其实是极为平凡的。
  照理说,实践平凡的事情应该是很容易的,然而实际上却又然。
  我曾听说过这么一件事:
  在某公家机关里,有两位林姓和陈姓课长。在那个机关里,林课长较得人望,许多部属都喜欢亲近他。
  某日,机关里的职员因车祸丧生。当噩耗传到办公室时,碰巧林课长正准备出差远行。由于重要的任务,所以无法变更行程。
  因此林课长便吩咐秘书带着奠仪到亡者的家里向其夫人致哀并传达悲痛之情。
  奠仪有一万元,在那个时候,这是不多不少的数目。然而问题并不在钱的数目,而是奠仪袋里的内容:
  崭新的一千元大钞……九张
  崭新的一百元钞票……五张
  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八张
  崭新的十无硬币……十枚
  也许这时有人会问,何不干脆包十张大钞就行了?是的,并不是不行。
  只不过,所谓的奠仪,是在慰问丧家时,为了不让遗族在金钱方面在任何困难所表达的心意。一般而言,因为是突发事故,所以即使是旧钞也无妨,毕竟如果袋子里装的是新钞,在某些场合是会令人误解是否对事故的发生有所期待似的。同时,为了表现对事故发生的意外心情,故意放置了千元、百元、五十元及十元等各种面额的钱,以显示事出突然没有准备而临时凑合的意思。
  然而林课长使用新钞是表现他个人的细致作风,所谓别人马虎之处用心就是这类型的人。
  收到奠仪的太太,对于林课长的用心流下了感激之泪。不但不怪罪课长没有前来参加葬礼,还表示了万分的感谢。
  这件事情传到了陈课长的耳朵里,他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往后如果有机会要如法炮制一番……。
  果然不久之后机会来了(事情似乎发展的太过顺利了,简直就像在编故事一样。虽然我这么怀疑不过主算是杜撰的也无妨,总之,陈课长模仿了林课长,也包了崭新的钞票作为奠仪)。
  但是,听说事后亡者的夫人向别人报怨道:
  [陈课长这个人真是不怀好意……。]
  上述这个故事所要表达的重点是:虽然是一样和行为,却因人不同而处事动机不同;同样的,带给人的喜好憎恶也不同。
  俱胝和尚凡有诘问,唯举一指,后因童子因外人问和尚说何法要,童子亦竖指头。胝闻,遂以刀断其指,童子负痛号哭而去。胝复召之,童子回首,胝却竖起指,童子忽然领悟。胝将顺世,谓众曰:[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受用不尽。]言迄示灭。
  《无门关》
  俱胝和尚常在别人问他佛法时举起一指。某次有位访客随侍在和尚身边的童子说:[师父所教示的到底是什么法要?]童子也竖起一指做为回答。这件事被俱胝和尚听到了,便函以利刃砍断了童子的指头。童子负痛哭泣地离去,和尚又呼叫他回来。当童子回头一看,俱胝和尚又竖起一指,此时童了恍然大悟。俱胝和尚在临终之时告诉徒众们:[我自从天龙和尚那儿领悟到一指禅后,一生受用不尽。]说罢便圆寂了。
  俱胝和尚生殁年月不可考。自言所学承自天龙和尚,而这位天龙和尚和生殁年月亦无可考,只知是唐末的禅僧而已。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们所要学的是他们的语录与行谊。
  俱胝和尚是在其师天龙和尚竖起一指(应该是食指吧?)而开悟的。也许是当时俱胝和尚向天龙和尚请教:[什么是佛?]时,天龙和尚做了这个动作吧?
  但是,请各位千万不要误解,天龙和尚之意并非说食指为佛。大概是俱胝和尚问起什么是佛,天龙和尚看出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把佛视为一个既崇高又威严的绝对体,因此为了打破他的偏执,便以一指来点醒这个迷妄。
  俱胝见此立刻大悟。
  不过,还请各位不要再误解了。虽然拘泥于佛是至高无上想法是错误的,但也千万别就此误解佛是像食指那样低层次的东西。总之,佛就是佛,明白佛只是佛便悟到真理。
  从此之后,当徒众请示俱胝和尚时,无论是什么问题,和尚皆坚起一指为答。这里似乎又会引起读者误会,认为他拘泥于这种一指禅。虽然佛法八万四千法门,而俱胝和尚独取一法也是无可厚非的,然而一根使用这种方法恰当吗?……[早安!]亦不打紧,反正不管使用任何方法都在表达同样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么认为干脆都用一指禅来表示岂不省事的想法也没有错。不卖弄花样,而一概以一根指头来表示,这大概是俱胝和尚始终以一指禅做为回答的理由吧?
  小童子由于未能领悟这个道理,所以看到和尚总是竖起一指来回答,因此产生竖起一指就是禅,禅只要用一支手指头就能表示的错觉。于是也依样画葫芦,却不知自己已陷入了偏执的迷妄之中。
  其实,不管以任何方式都无法将真正的禅表现出来——就因为如此,禅可以任何形式呈现,其中也包括使用了一支手指的方法。不过,小童子并非真正体悟这个道理,而只是为表现而表现罢了。
  因此,当客人问及:[什么是佛]的时候,小童子也模仿和尚竖起一指。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俱胝和尚却不容分说地就把小童子的指头切断,然后又在小童子痛哭流涕之时竖起了一指,小童子就在这一瞬间而开悟。
  究竟小童子体悟到什么而开悟,实在是很难说明的。若是以理来论断禅根本是白费唇舌,更遑论要为我们这些凡夫来说明开悟的境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开悟者的境界,就好像有钱人所尝的山珍海味,穷人是无法体会个中美味的。
  不过,在这里我必须说明一下,不然恐怕要令读者误解我所提倡的[免坐禅]是挂羊头卖狗肉。
  对小童子而言,可以说这其实是一种[否定的契机]——童子因为深信一指禅就是佛的意思,因而起了偏执迷妄,所以遭到俱胝和尚断指。虽然是残忍了一点,但是为了破除他的执著才将他的指头切下来。也许有人会指责这样残暴的事情,就算是为人师父的也不该做出如此的行为。不知各位可曾听说,医生为了切除癌细胞,而将患者的胃整个切除的例子?经起这个,那么切断五支手指的其中一支是算不上什么的。况且对于执著一指禅的小童子而言,这支手指头也等于是癌细胞。所以切断一指就能破除他的执著还是值得的。
  无论如何,指头是不了,但是俱胝和尚却又依然竖起一指来说明这就是佛。也就是说,这已不再是指头了,而是真正的佛。
  对小童子而言,他已完全了悟。
  再看看林课长与陈课长的例子也中如此。不得人望的陈课长认为崭新的钞票就是等于[看重部下]。从理论而言,这样的等号是不合适逻辑的,但是他却深信[看重部下]是可以用崭新的钞票来表现,所以也如当炮制一番。
  比起小童子,这位陈课长不了[否定的契机],因此他遭到了部属新族们的反应,可以说是白费心思了。
  我个人认为所谓有禅,往往在[否定]的当中有其严肃认真的一面。否定指头、否定新钞、否定形式主义,甚至否定了[佛]……,然而就在这一连串的否定当中,人的思想才不会受于局限而得以自由。如此一来,万事万物又重新被赋与新的意义,就如指头也可以是佛,新钞也可等于是[看重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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