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经》主题研究


2014/9/3    热度:332   

  《金刚经》主题研究

  田光烈

  偶阅二○○三年十月二十日《报刊文摘》第三版文章《佛说赵朴初》,始而惊讶,继而喜悦、继而沉思;朴老所谓“生题”有深远意义。故撰此文以求正于诸高僧大德。

  一九五八年六月三十日,毛泽东接见了胡达法师率领的柬埔寨佛教代表团。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赵朴初(当时的中国佛教协会会长是喜饶嘉措大师)参加了会见。毛泽东一边等待客人,一边兴致勃勃地和赵朴初聊天。客人还没有到,毛泽东以开玩笑的口吻对赵朴初说:“佛经中有些语言很奇怪,“佛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佛说赵朴初,即非赵朴初,是名赵朴初。先肯定再否定,再来一个否定的否定,是不是?”

  赵朴初一听,连连点头,称是,想到,真不容易啊!从这里可以看出毛泽东是读过佛经的,至少他熟悉《金刚经》。“佛说”、“即非”、“是名”就是《金刚经》的“主题”。

  毛泽东用朴老的名字解释佛经里的话,而且还和黑格尔的否定的辩证思想联系在一起。赵朴初也不完全同意,心想,自己可不是“非”赵朴初和“名”赵朴初啊!自己是实实在在的赵朴初,所以他笑著说“不是,是同时肯定又同时否定”。

  赵朴老研究佛法般若时,就发现其中有很多的辩证哲理和辩证方法。如只有利他才能自利的菩萨,以救度众生才能自救的辩证目的等。他甚至怀疑黑格尔的辩证法与佛教之间存在某种关系。这次,听见毛泽东问辩证的否定;赵朴老就有了自己的主见。毛泽东很满意赵朴老的这番回答,并且称赞说“看来你们佛教还真有些辩证法的味道……”,毛泽东后来指著赵朴老对旁人说:“这个和尚懂得辩证法。”(摘自《老年博览》第10期,作者佚名)

  赵朴老研究般若,怀疑黑格尔的辩证法与佛教之间存在某种关系,这是不错的。黑格尔(1770-1831年):德国哲学家,他创立了欧洲哲学史上最庞大的客观唯心主义体系,并极大地发展了唯心主义的辩证法。他的哲学基本出发点是唯心主义的思惟与存在(即物质)同一论。精神运动的辩证法以及发展过程中的正反合三段式。

  佛说→正 即非→反 是名→合

  正反合三段式与“佛说×××、即非×××、是名×××”有相似之处:

  但佛法并不以此为止。佛法教人知道“佛说×××、即非×××、是名×××”之后。沿此思想递进递上,直至心性(佛性)清净,而不为丝毫客尘所染,转得《法华》(“心悟转《法华》”详见下述),而亲证无上菩提也。

  《金刚经》从印度传到中国,前后共有六种译本,现在都存在,其中最为流行者,为第一种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所译的《金刚经》又称《金刚般若经》或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全经连圈与字约六千七百多字(金陵本)。六千七百多字左右的《金刚经》三十二品中类似这样先肯定,再否定,最后再否定之否定的提法有许多。

  《金刚经》中“先肯定一个命题,再否定这个命题,最后提出不过是‘是名’该主题”的“完整”提法有如下二十九条:

  “斯陀含名一往来,而实无往来;是名斯陀含。”(第九品、一相无相分)

  “阿那含名为不来,而实无不来;是故名阿那含。”(第九品、一相无相分)

  “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实无有法。名阿罗汉。”(第九品、一相无相分)

  “以须菩提实无所行,而名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第九品、一相无相分)

  “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第十品、庄严净土分”)

  “佛说般若波罗密,即非般若波罗密,是名般若波罗密。”(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

  “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

  “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

  “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第十三品、如法受持分)

  “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如来说第一波罗密,即非第一波罗密;是名第一波罗密。”(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忍辱波罗密,如来说非忍辱波罗密;是名忍辱波罗密。”(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第十七品、究竟无我分)

  “如来说人身长大,即为非大身;是名大身。”(第十七品、究竟无我分)

  “如来说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第十七品、究竟无我分)

  “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第十八品、一体同观分)

  “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第二十品、离色离相分)

  “如来说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诸相具足。”(第二十品、离色离相分)

  “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第二十一品、非说所说分)

  “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第二十一品、非说所说分)

  “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乃至无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第二十二品、无法可得分)

  “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第二十三品、净心行善分)

  “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从去。故名如来。”(第二十九品、威仪寂静分)

  “佛说微尘众。即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第三十品、一合理相分)

  “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第三十品、一合理相分)

  “如来说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第三十品、一合理相分)

  (注:“一合相”由梵文意译,或释为由微尘集合为世界,或释为心与真如契合名“一合相” )。

  “世尊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第三十一品、知见不生分)

  “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第三十一品、知见不生分)

  《金刚经》中“先肯定一个命题,再否定这个命题”的“非完整”提法还有如下十三项: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而灭度者。”(第三品、大乘正宗分)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第三品、大乘正宗分)

  “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金刚经》“第五品、如理实见分”)。

  “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第七品、无得无说分)

  “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来说福德多。”(“第八品、依法出生分”)。

  “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第八品、依法出生分”)。

  “佛说非身。是名大身。”(“第十品、庄严净土分”)

  “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若心有住。即为非住。”(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

  “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第十七品、究竟无我分)

  “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第二十五品、化无所化分)

  此外,《佛说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下卷》中也有类似的“佛说××××、即非××××、是名××××”思想:

  舍利子,汝发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如阿得发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知发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即非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大德不德,大明不明,大勤若惰,大净若污。

  舍利子,我今授汝密咒,名曰密咒,即非密咒,是亦密咒。

  能除一切苦,即非能除一切苦,是亦能除一切苦。

  能除一切难,即非能除一切难,是亦能除一切难。

  成法非法,法会于心,心融于法,法忘其法,法无其法,乃为大法,得渡众生。

  彼岸无岸,强名曰岸,岸无成岸,心止即岸。

  是故如来无定相,无往亦无来。

  菩萨曰,否,如来有慧剑,有戒刃也,如来无慧剑,无戒刃,不识般若。 (Victor Yuencheng Lee)佛说摩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全三卷)

  朴老所谓“主题”之题即标识也。《左传》襄公十年“舞师题以旌夏”。

  注:题,识也。以大旌表识行列。旌:用旄牛尾和彩色鸟羽作竿的旗。标识即现在所言标志。

  主题即用以识别记号,以揭示其旨趣的主要标志。

  学佛之人,发心之后,行六度四摄,皆不住于事、离二边,即依义不依语。语为众生施设,原来非有,来自离言自性亦非无,依离言自性行六度,方为清净,方能收摄其心。凡言“佛说、即非、是名”,皆明此义。

  所言自性者是自己认定自己存在的真实不变的本质。这是存在自身与其他存在区别开来而不能混淆的本性。所以自性是表示众生本来所具有的超越的真性之意,亦即是佛性。是众生成佛的超越的根据。大乘佛学中之禅宗,全面肯定自性,以之为一切众生与宇宙的根源。

  《坛经》行由品:“慧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所谓“离言自性者”,即远离种种言说概念分别,而显现我们本来具有的超越的自性即佛性。

  所谓“离言”者,《坛经》又云:

  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

  诵经久不明,与义作仇家。

  这是说,心若迷则拘泥于经典文字,不得出离。心若悟则能自我作主,深刻体会经典文字。这是要我们觉悟自家的主体性即佛性,不要迷失。

  “心性本净,客尘所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心性即佛性,本来是自性清净的,而为客尘所染,以导致不净。客尘不是心性本来具有的。而是后天外来的。所以叫客尘,客尘的范围很广,不但名利恭敬、妻财子禄是客尘,就连对佛经依语不依义,也是客尘,也能染污自己的心性,染污自己的佛性。

  一部六千七百多字的《金刚经》,竟有二十九处讲“佛说××××××,即非××××××,是名××××××”的“完整”命题;如果再加上十三处“佛说××××××即非××××××”的“非完整”命题;竟然共有四十二处!

  上面四十二处命题就是告诉我们要“依离言自性行六度万行,方能收摄其心,保持自己的佛性清净;将来才能成佛。所以是《金刚经》的主题。

  古德云:“中土多大乘根器”。在先秦儒家思想中便有与佛说相契之处。如《孟子》云:“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惊动)恻隐(同情)之心;非所以内交(即“纳交”、“结交”也)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孟子》公孙丑上.第六章)

  朱熹注引谢氏曰:“人须是认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得,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纳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

  真心与人欲并提而显其反差。真心纯一无杂念,相似于佛说的本净之心性。

  人欲则百念丛生,考虑多端,无非自私自利,即心性为客尘所染矣。

  孟子又云:“大人者,不先其赤子(注:赤子,言婴儿,婴儿身体发红,故名赤子)之心者也。”(《孟子》离娄下.第十二章)

  朱熹解释这段话说:“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者,正以其不为物诱而全其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

  朱熹的解释应作一些补充:孟子所谓“大人”绝非普通的一般人,普通一般人难有纯一无伪之心。孟子所说的“大人”是《易经.乾卦》中所谓的“大人”: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朱熹解释说:“人与天地鬼神本无二理,特蔽于有我之私,是以梏于形体而不能相通,大人无私以道为体,曾何彼此先后之可言哉?先天不违,谓意之所为,默与道契,后天奉天,谓知理如是,奉而行之。”

  孟子将赤子与大人并提,二者有纯一无伪之心,相似于本净之心性。

  达磨祖师言“中土多大乘根器者”谓儒宗也。(摘自《往生随闻录》往生居士(三)之“窦存我”)就是说先秦儒家的哲学思想与诸佛菩萨所说多有相契之处。所以佛教自东汉传入我国以后便深入人心,而成为我国文化的一个主要部分。

  印光大师云:“敦伦尽分,闲邪存诚,为人佛之阶梯;信愿念佛,求生净土,乃万行之归宿。”且谓:“学佛当如儒者,志在淑世利人,忧乐天下,不应但以自了生死为极致。”(摘自《往生随闻录》往生居士(三)之“窦存我”)

  印光大师的话需要解释才能明白:“敦伦尽分”。“敦”者,勉励也。“伦”谓人伦,也称伦常,是封建社会里人的等级关系。即儒家所说的五伦(也称五常)

  孟子《滕文公上.第四章》曰:“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印光大师所谓“尽分”就是这五伦中所要求的要“有”。

  “闲邪存诚”者:“闲”,防御也。存诚心以杜邪恶。

  《易经.乾卦.文言》“闲邪存诚”,疏云:“言防闲邪恶,当自存其诚矣”。

  所谓“忧乐天下”者其义参见范仲淹《岳阳楼记》言古仁人之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摘自《古文观止》卷五)。

  “仁人之心”所关注的是国家的盛衰,民族的兴替。表现在情绪上,随其盛衰兴替而乐而忧。个人的成败利钝,则不足计也。

  这种思想在现在也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所以达磨祖师云“中土多大乘根器者,谓儒宗也。”儒佛合流构成中国文化的思想体系,不但影响中国哲学、文学、艺术等各个领域的思想几千年,目前甚至于影响到欧美等世界各国。

  欧美等世界各国与中土虽非同文同种,而皆有“佛性”,则无以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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