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应是文化基因与生物基因的最佳融合场
2014/9/5   热度:273
以健康为代价换取短期利益,享有体育资源的不公平性,在追求纪录的过程中过分强调体能的作用,“公平”的竞争规则造成乐趣缺失,片面强调对抗性而忽视文化的融合……如此种种,还是体育竞赛的初衷吗?刘念龙在《体育应是文化基因与生物基因的最佳融合场》一文当中探讨从种族、文化与基因看现代体育运动的发展方向。
体育应是文化基因与生物基因的最佳融合场
--从种族、文化与基因看现代体育运动的发展方向
奥林匹克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精神,是让我们去包容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宗教、不同的社会里的人;奥林匹克运动为我们提供了机会和平台,让我们能够进行跨越文化的交流。
“更快、更高、更强”是奥林匹克追求的目标,但包容和团结也是奥林匹克精神中最重要的一环。当现代体育运动的发展促使人们不断地战胜自己,向新的极限冲击时,我们能否从多样化的民族体育文化中汲取养分,从而获得持久的发展动力?
如果足球是黄色
体育项目的种族优势,在多大程度上由肤色决定?
日薄西山时,在起伏的山丘间,不时可见结伴而行的长跑队伍,余晖洒在黝黑的肌肤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时而拖在身后草尖,时而投射在峡谷对面的崖壁上。
这是肯尼亚西北小镇埃腾的经典场景。一个只有区区4000居民的弹丸之地,却因为诞生了大批长跑世界冠军而蜚声体坛。坐落在附近的圣帕特里克高中更是被誉为“冠军摇篮”,从这里走出过40多位世界冠军。2004年,男子3000米障碍赛的世界前20名有13名是肯尼亚选手;他们同时也囊括了2007年大阪世锦赛该项目的前三名;毫无意外地,该次世锦赛上男女马拉松赛的冠军头衔也未旁落。今年4月结束的柏林半程马拉松赛上,肯尼亚选手再次包揽男女冠军。
运动场上的荣誉不仅限于长跑,在为数不少的体育项目中,黑色都位于成绩的顶峰。男子百米跑道是最不缺乏注意力的,而这里已经被黑人把持多年。1984年至2008年的7届奥运会上,男子百米决赛起跑线上的56名选手都是清一色的黝黑皮肤。2007年在安曼举行的第17届亚洲田径锦标赛,给全亚洲人送来了一份大礼:卡塔尔选手弗朗希斯成为首位男子百米跑进10秒的亚洲运动员--但是,他也是黑人。
黑色旋风掀起的运动狂潮,早已突破了跑道的限制。拳击项目一直被视为最具男性魅力的运动之一,从1937年到1964年之间,8位重量级拳王中有6位是黑人。在以团队精神著称的大球项目中,黑人的成就同样令人叹为观止:篮球场上,他们不仅占据了现役NBA球员的七成以上,而且为我们奉献了乔丹等优秀球员和数不胜数的精彩画面;足球场上,黑人的驰骋宣威,只有白人足以与之比肩。难道这就是足球由黑白两色组成的原因?如果把足球改成黄色,黄种人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吗?
巧合的是,在黄色的乒乓球项目中,黄种人恰恰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也在羽毛球、射击、举重、体操等项目上占得一席之地。在很多人心目中,体育版图被清晰地分成了三大色块,各有阵地,互相渗透。分析过大量竞赛数据后,我们不得不承认,不同人种的竞赛成绩确实存在明显差别。总体来说,占据绝对优势的是白人,他们是大多数竞技运动的中流砥柱;黑人和黄种人选择性地参加一些项目,并在某些项目中拔得头筹。问题是,体育项目的种族优势,在多大程度上由肤色决定?对于这个问题,人类学家的好奇心并不亚于芸芸众生。
人类学和运动生理指标足以牵起体育和种族之间的红线吗?毫无疑问,运动员个体的竞技成绩显然和体质有关,而体质可以通过若干检测指标来量化,这似乎是一个含义确定的研究对象。很多体质人类学家认为,种族之间的多项平均生理指标差别颇大,种族体质正是体育项目中种族优势的重要原因,或者至少是部分原因。英国学者菲利普·拉什顿在1997年出版的一本名为《种族,演化及行为:生命历史的远景》的书中,对不同人种的体质差异作出了总结性的描述:相对于其他人种,黑人的臀部较窄,肩膀较宽,四肢更修长,脂肪更少(我们知道,这些特征都有利于身体的散热)。而相对更多的肌肉则像一匹大排量发动机,为身体提供了强大的动力保证。其它数据指出,黑人不仅动力强劲,而且肌肉中的快肌纤维比例更高,这就使得黑人在速度类项目中占据了绝对优势。
马力强大的肌肉发动机,还需要与之匹配的骨骼变速器。成年黑人骨骼中的无机质含量更高,平均密度比白人高出一成,因此也更为坚固。当在黑人血液中发现更高浓度的睾丸激素(比白人和黄种人高出3%-19%)时,这些全身性的生理特征都变得可以理解。众所周知,正是睾丸激素导演了男女两性的分野,它是塑造男性阳刚躯体的总工程师,强硬有力是它的工作作风,它倾向于形成更多的肌肉。类似睾丸激素的合成分子也是早期兴奋剂的主要有效成分,急功近利的运动员们以此来增强体力,提高成绩;同时也加厚自己的声带,摧毁自己和体育的尊严。
不过,黑人的这种先天特质并不在所有运动项目中占优。修长的四肢显然不是举重的最佳体型,长长的四肢需要克服重力做更多的功,虽有高比例的快肌纤维提供爆发力,却仍旧得不偿失。黑人还存在着一个众所周知的弱项:游泳。黑人很难在游泳项目中出类拔萃, 常见的推测是,较大的密度、较少的脂肪、以及较小的胸腔限制了他们在泳池中的表现,在克服浮力和屏气的问题上,他们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这个解释同样看上去完备而且令人信服--至少到目前为止。
看来,将体育的种族优势解释为体质差异,似乎最为直观,而且也能站得住脚。所以,就算将足球刷上黄色油漆,郑智也不会因此成为英超巨星;就算没有黄色的王后,黄种人也占据了国际象棋的半壁江山,他们甚至还握住了所有的围棋子。
种族体质的现实差异,以及现代竞技体育过分追求的体能竞争,让很多人忧心忡忡,也使得他们认为,只有从民族体育内吸取营养,才能使现代体育保持鲜活持久的生命力,而只有当新的文化注入之后,体育的种族优势才能被大大稀释。
统计学的玩笑 以国家社会因素来解释体坛上的“种族优势”,
并不比强调种族体质更难理解。
当种族和体育试图联姻之时,有人却随时准备棒打鸳鸯。后者的证据是,体育成绩上所谓的种群差异,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数据假象迎合了人们的趣味,从而掩盖了真相。
相关性分析似图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公式,找寻两组数据是否产生关联。虽然计算公式让人头皮发麻,但电脑是安抚的绝佳梳子,几秒钟就可以整出一份长长的报表,最后的相关系数那一栏告诉我们,体育成绩和种族体质之间确实存在相关性。黑人云集的田径场、清一色的白皮肤“飞鱼”、满眼黄色的小球运动……就是抽象数据之外的直观明证。
很可惜,这个数据引起的误会,远比其提供的有用信息更多。在了解数据的深层含义之前,相关性分析揭示了数据之间可能的关系,然而这种直观和简便,却使得它有逐渐被滥用的倾向,尤其是当这个结论刚好和我们的主观感受相吻合时,往往使人过分信任。但是,如果收看上世纪的电视体育节目,画面恐怕会让你大吃一惊:1960年到1984年举办的7届奥运会上,100米到400米短跑项目的黑人冠军只是稍微过半,而在黑人基普凯特坚守800米世界纪录之前,这个纪录已经被白人保持了10多年;在中国人崛起之前,乒坛一直是欧洲人的天地……而最具代表性的“肤色轮替”,当数百年来的拳坛。自约翰逊以后,整个拳坛已经被黑人霸占了整整100年,但是,进入21世纪后,白人又开始重掌拳坛帅印。
很显然,如果选取不同的统计时段,统计结果将和直观印象大相径庭。这不是数学老师的问题,而是因为对数据的不同处理很容易导致的不同结果,况且当这些数据和我们的直观印象有所出入时,很容易造成选择性失明--尤其在偏见已经先入为主、根深蒂固时。
过分关注种族与体育表面上的相关性,极易让我们错过更深层次的原因。鉴于国家和种族之间具有相当的重叠,表面上的种族优势,很可能只是国家优势的一种表象,而后者显然具备更多的社会文化成分。以国家社会因素来解释体坛上的“种族优势”,并不比强调种族体质更难理解。
因此,当我们看到相同肤色的不同族群却在优势项目上大相径庭时,或许不再需要莫名惊诧。肯尼亚运动员虽然耐力极佳,但足球水平却一直不见长进;日本运动员创造了8项田径世界纪录,同为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选手,只有区区两项入帐;当中国的“国球”选手们将世界冠军奖牌悉数收归囊中时,日本乒乓球手却仍将夺牌作为目标……这一长串的数据对比表明,在解释这种优势体育项目的差异时,国家因素似乎比人种更为有效,这是因为前者包含了更多的社会含义。
文化与社会环境对体育项目中的种族优势的影响,比我们想像得更大。不过,疑问仍然存在:即便种族体质和体育的相关性被夸大了,同时承认优势项目中的社会因素,人种和体质的效应仍然未被完全排除。很多人认为,黑人不适宜参加举重和游泳,这一点可以从体质的角度得到充分的解释。不过,现在这一观点却需要更多的思考。
20年以前,唐纳(Tanner)分析了奥运会田径比赛运动员的相对腿长(坐高身高比),发现相对腿长在不同运动项目中差异明显,而参加同类项目的运动员中不存在种族差异。链球和跳高运动员相对腿长最长,而马拉松、100米和摔跤运动员的相对腿长最短。正如不同运动专项之间的差异往往掩盖了种族间的平均体型差异,同一运动专项也能轻易抹杀种族间莫须有的体质差别。因为同一项目的运动员往往会倾向于某种有利体型,哪怕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肤色和发色。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注重选拔符合举重体型的运动员,黑人在举重台上大放异彩也并非全无可能,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基因入侵体育
现代体育要想获得持久的活力,必须从各民族体育中吸取营养。
50年前,刻苦足以成就冠军。当时选材宽松、竞技水平离人类极限大有差距,运动员们即便天资平平,只要刻苦努力,仍能取得佳绩。但是进入上世纪中叶之后,高科技开始了对竞技体育的广泛渗透。正如赌博催生了博弈论,金牌也团结了一大批科学家。在这个以运动员为核心的系统学科中,运动生理学家、营养学家、甚至物理学家们表现出难得一见的合作。运动科学家竭力使后天训练更有效率,遗传学家则想尽办法如何把地基打好,“天赋”才是他们关注的主题。遗传学家用基因赋予了“天赋”全新的含义。在他们看来,与其说天赋由上天注定,毋宁说是基因和环境的拉锯战--双眼皮、血型和性别等因素几乎完全由基因决定;而肤色、身高等数量性状则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环境的影响。让人更感兴趣的是,哪些基因与体能相关?
基因是细胞核内DNA上的小片断,由数量庞大的核苷酸以一定的顺序排列而成。虽然只有区区4种核苷酸,却足以使每个人的基因永不雷同。基因内部的核苷酸顺序就是个人的先天蓝图,每3个核苷酸对应着某个氨基酸,在译码员的帮助下翻译为多肽链,从而控制着人体的先天性状。遗传学家发现,两人之间运动成绩的相关性随着亲缘关系接近而迅速升高。在有氧运动能力上,同卵双胞胎比异卵双胞胎有着更多的相似性。
芬兰越野滑雪运动员门蒂兰塔(Eero Mantyranta)的成功首次投射出运动基因的清晰背影。1937年出生的门蒂兰塔在上世纪60年代所有滑雪赛事中出尽风头,在3届奥运会和两届世锦赛上共获得了10枚奖牌,其中包括5枚金牌。如此惊人的成绩很自然地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他们认为,门蒂兰塔体内比常人多出的20%红细胞是兴奋剂所致。30年后,家族系谱调查才彻底洗脱了门蒂兰塔的嫌疑,14名与其有血缘关系的同辈表亲中,有8人的红细胞数量同样超出常人。研究表明,这种天赋来源于EPOR(促红细胞生成素受体)基因的变异,该变异导致了过多促红细胞生成素EPO的合成,进而促进机体合成更多的红细胞。不过对于其他表亲来说,这多出的红细胞并无实际意义,反倒增加了阻塞血管的风险,幸而该突变的频率极低。
门蒂兰塔体内的红细胞倒是多得其所。越野、长跑等耐力项目都依靠肌肉的有氧呼吸来提供能量,而氧气从肺部到肌肉的过程,正是由红细胞来完成的,这些过多的红细胞偶然间成了制胜之道。
基因天才的成功,不免激发了人们更多的想象力,或许人类体能的遗传性,有可能在基因水平找到证据。科研人员在研究中发现了EPOR、ACE-I和CKMM等与体能相关的基因,拥有EPOR变异基因的个体有着更好的输氧能力,拥有插入型ACE-I基因的个体耐力超群,拥有变异的CKMM基因则对后天训练极其敏感。目前,已知的参与体能再造的基因位点可能超过120个。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基因只不过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但是另一批人却早已对此兴奋莫名,仿佛金牌就在石门背后,而基因就是那句“芝麻开门”的魔咒。比如,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Sweeney教授为治疗肌肉萎缩症展开研究时,运动员争相充当实验对象,甚至比小鼠还要兴致盎然。是什么原因让运动员成为基因科技的主要关注者?是利益。看上去,这种基因木马效果明显--毒性较低、血检无痕--简直就是完美的兴奋剂。
天资并不是成功的充分条件,后天的艰苦训练仍然是金牌中最激动人心的部分。但有巨大的利益在前,投机取巧必定无法杜绝,天资平平者希望能后天补足,资质出众者更希望能突破极限。随着笼罩在基因上空的浓雾逐渐散去,将常年汗水凝聚成一针药水的努力,似乎已不再是天方夜谭。作为体育-商业-科技的三联体结晶,兴奋剂通过非常规的手法,能快速提升人体的运动能力。不劳而获的诱惑提供了兴奋剂的土壤,躲藏在金牌阴影下的饕餮之心,开始肆虐竞技体育赛场。
和体能基因的作用类似,常规兴奋剂以提高耐力和力量为主要目标。这些药物简单易得,效果明显,唯一的问题是,独特的分子结构显露了它们的外源身份,在实验室里很快就会原形毕露。转基因技术让兴奋剂厂商看到了新的出路。基因技术摒弃传统的人工合成方法,严格按照人体的基因蓝图进行生产,只不过将生产车间由工厂转移到人体细胞内。因为模板来源于人体,所以基因生产线上的成品也与人体自然产物毫无二致,这类违禁药品很容易在人体中蒙混过关,并由此获得了一个时髦的名字--基因兴奋剂。这是黑市交易中的热门词汇,虽然拯救过不少病患的生命,可惜终究难免被滥用的命运。因为传统药检方法对基因兴奋剂束手无策,以至于从上世纪90年代起,基因兴奋剂成了运动员的最佳圣诞礼物,直至撞到悉尼奥运会的枪口上。《世界反兴奋剂条例2008年禁用清单国际标准》中明确表示:当这些物质“偏离人群正常范围,以致不能认为是正常内源性生成,则这一样本被视为含有这种禁用物质。”对此,基因兴奋剂又转而调教身体的局部细胞,其本质就是基因疗法。基因疗法常常以病毒为载体将健康基因转移到靶细胞内替换或修复致病基因,以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这就是Sweeney的研究大受运动员关注的真正原因。因为基因改变只发生在细胞水平,因此只有在局部肌肉组织中才含有超量的兴奋剂,要想揪出它的身影,唯有进行活组织检查--有谁忍心在比赛前割下运动员的一片肉来,只为了证明他的龌龊?
正如体育种族主义在人类心灵刻满伤痕的同时,让我们反思种族的内涵及意义那样,基因兴奋剂既给竞技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风险,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反思体育价值的契机。以健康为代价换取短期利益,享有体育资源的不公平性,在追求纪录的过程中过分强调体能的作用,“公平”的竞争规则造成乐趣缺失,片面强调对抗性而忽视文化的融合……如此种种,这还是体育竞赛的初衷吗?
或许,基因兴奋剂的泛滥和体育文化基因(而非体能基因)的匮乏密不可分。“更快、更高、更强”的目标追求,本就不该是体育的全部;“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的口号,也只是治标之策。正如华南师范大学胡小明教授指出的,“现代体育要想获得持久的活力,必须从各民族体育中吸取营养。正如种族对于人类文化基因宝库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样,多样化的民族体育也应该成为现代体育文化基因的土壤”。
英国著名动物学家道金斯首次提出了文化基因的概念。他认为,在人类社会中,文化具备同生物基因一样的“遗传性”,同样的,丰富多彩的文化基因对于人类的意义,正如生物基因的多样性对于物种延续的重要性一样,两者都是不可缺失的。只有在此时,种族的分类才有足够意义;只有在此时,对基因多样性的关注才不再唯利是图;这时,种族和基因已经殊途同归。
体育正是融合文化基因和生物基因的最佳锅炉,无论我们是否认同人种的体质差异导致了莫须有的体育竞技差距,在思考种族、基因、以及文化的多样性时,赞赏的态度都是必需的。我们欣赏姚明利用身高优势统治内线,但当身高仅1.83米的艾弗森以凌波微步瞬间过人时,也请不要吝啬您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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