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史地考论(三)


2014/9/8    热度:311   

北方的传说,主要是世友论。传为罗什初译的名『十八部论』说:
   「佛灭度后百十六年,城名巴连弗,时阿育王王阎浮提,匡于天下」。
   百十六年,奘译作百有余年。所论的学派分裂,兴锡兰所传育王时代的事情相关的,有二:一、阿育王时,大众分散为三(或四),诤论五事,分为大众与上座二部。二、佛灭二百年中(满),支提山Catiya的大天众起诤,再论五事,又分出三(或二)部。阿育王时的分散为三,如『十八部论』说:
   「尔时,大僧别部异法,时有比丘,一名能(能是草书龙字的讹误,即奘译的龙象众),二名因缘,三名多闻,说有五处以教众生。……始生二部:一谓摩诃僧只,二谓他□罗」。
   真谛与玄奘译,都说「破散大众,凡有四众」(加大德众)。调伏天以后期的声闻佛教四大派──大众、一切有、犊子、上座去解说他;窥基的『宗轮论述记』,也有类似的意见。『十八部论』的三比丘,即三比丘众(三系)。犊子系(正量)有一传说,与本论非常类似,如□跋耶Bhavya『异部精释』所传说:
   「世尊无余涅盘后,百三十七年,经难陀王与摩诃钵土摩王,于波吒□子城集诸圣众。……天魔跋陀罗,住僧中,有一切不相应之见。现诸神通,以根本五事,僧伽起大诤论。上座龙与坚意等,宣传五事。……佛教分裂为二,名上座与大众。如是,凡六十三年间诤论。……犊子比丘出而息诤」。
   这一传说,如佛灭百三十七年(百十六年加育王十七年,即大体相近),华氏城有五事诤论,其中有龙比丘,与世友论相合。传说诤论起于百三十七年,经六十三年,才由犊子比丘集众息诤。这可解说为:到二百年,犊子比丘系独立成部,确定了五事的非法(这是犊子系的见解)。这与世友论的犊子部出于佛灭三百年中,也大致相合。佛灭百余年,华氏城有龙比丘等诤论五事,这是有部与犊子部(当时二部还没有分化)共有的传说。但犊子系所传的其他事情,即异常错乱。华氏城的难陀王Nanda,犹塞德谟王家的弥棱陀王Milinda,或弥难陀Minandra,时有混杂。『杂宝藏经』「难陀王与那伽斯那共论缘」,即误称弥难陀为难陀。弥难陀王时,有那伽斯那Na^gasena──龙军比丘;而犊子系的学者,误以为华氏城五事诤论中的龙比丘Na^ga为龙军,这才定说是难陀王时。犊子系的传说,虽杂入错乱的成分,然与世友论的传说,有同一的依据,还是明显的事实。
   龙等三比丘的共诤,依真谛、玄奘译,这到底是三比丘众──龙象众,因缘众,多闻众的意思。三众共诤的结果,分为二部(犊子系也如此说)。然二部的开始分化,还在阿育王以前的七百结集。当时,西方系得到胜利,东方系承认西方说的正确,回复形式上的和合(律家所传如此)。然二部的分化,还是一天天的显著起来。恒河下流的东方系,如华氏城,□舍离,央伽,都是大众系的化区;而西方上座系,以恒河上流的摩偷罗为中心;拘舍弥Kaus/a^mbi^舍卫S/ra^vasti^,阿盘提等,也是属于西方的。到阿育王时,上座系中目犍连子帝须与随顺他的学者,大量到达当时的首都华氏城。帝须自称为分别说者Vibhajyava^din。分别说系的大德,如帝须为王子摩哂陀和尚,昙无德为王弟帝须Tessa的和尚,虽不一定可信,然可见当时分别说者地位的优越。如大众部所传的部派说:佛法初分为二部;上座系中,次分为分别说、一切有,与大众合为三部。这三部说,合于当时的事实,这即是世友论三比丘众的意义。由于后代四大派的兴起,这才被修改为「四众」。育王时代的三众共诤五事,世友离阿育王不远,必有旧说的根据。共诤的结果,分为二部,是二部的明显对立。分别说系,取折衷调和的形式,与大众系的大天合作。严守西方传统的说一切有(实还是有部与犊子部未分以前的母体),有的不愉快的离开了华氏城。如『大□婆沙论』(卷九九)说:
   「十五日夜布洒他时,次当大天升座说戒,彼便自诵所造伽陀(五事)。……于是竟夜斗诤纷然,乃至终朝朋党转盛。……王闻,自出诣僧伽蓝。……大天白王:戒经中说:若欲灭诤,依多人语。王遂令僧两朋各住。贤圣朋内,耆年虽多而僧数少;大天朋内,耆年虽少而僧数多。……王遂从多,依大天语,诃伏余众。……时诸贤圣,知众乖违,便舍鸡园」。
   五事的诤论,因大天而起。严守西方传统的学者,不能抗拒多数的东方系;公决的结果,是失败了。这才『婆沙论』等,极力的丑诋大天。帝须等分别说系,与大天合作,所以「婆沙论』不满「分别论者」。甚至凡是上座系中而与有部──阿□达磨者立异的,都称为分别论者。分别论者──□婆□婆提,被看作一切不正分别的通名。总之,育王的时代,不是二部初分,是二部分裂的明朗化;三系的形式,事实上已经存在。等到传教师的分化,即到达五部盛行的时代。
   锡兰的传说,着重于贼住比丘,说七年不能说戒;由育王迎帝须来息诤,称为第三结集。这是北方传说所没有的。帝须系与第二结集,毫无关系,还被写为「须那拘集众集□尼」。这但是赤铜□者一家的传说,到底有多少事实根据!帝须们折衷东西的态度,与东方系合作,西方系是这样的失败了。如诤论为育王十七年,那末大众与分别说系的再分派(世友论所说化地、法藏等分派时代,不合),约为育王晚年。部派分裂的迅速与繁多,即是大众与分别说者,在当时顺利环境中的扩展成果。世友论说:
  「二百年中,摩诃提婆外道出家,住支提山。于摩诃僧只部中,复建立三部:一名支提加,二名佛婆罗,三名郁多罗施罗」(十八部论)。
  「二百年满时,有一出家外道,舍邪归正,亦名大天。大众部中出家受具,多闻精进,居制多山。与彼部僧重详五事,因兹乖诤,分为三部:一、制多山部,二、西山住部,三、东山住部」(异部宗轮论)。
  世友论所说,与锡兰『菩提史』所说相近。但世友论三译,关于三众共诤,译文略有出入:
  罗什译 育王时代 三众共诤五事
  二百年中 外道大天出家分出三部
  真谛译 育王时代 四众共诤外道五因缘
  二百年满 外道大天出家重诤五事分二部
  玄奘译 育王时代 四众共诤大天五事
   二百年满 外道大天出家重诤五事分三部
   育王时代的诤论,什译与真谛译,并不明说大天;真谛译说「外道五因缘」,玄奘依『婆沙论』,补译为大天五事,大天实就是外道出家的大天。由于『婆沙论』说:大天是商主儿,所以玄奘所传,误分为「舶主儿大天」与「贼住大天」。阿育王与优婆鞠多的时代,依『善见律』、『婆沙论』及『阿育王传』,可以确信当时有这一位大德──大天,布教于摩醯沙漫荼罗。二百年满的诤论,实是大天教化区中的分派,也就是大天系徒众间(也许大天当时还在世)的自相诤论。「五事」,是他们共信的教条。『西域记』(卷十)说:
   「驮那羯磔迦国……(都)城东据山,有弗婆势罗(唐言东山)僧伽蓝。城西据山,有阿伐罗势罗(唐言西山)僧伽蓝」。
   这即是古代东山住部、西山住部的道场。驮那羯磔迦Dha^nyakat!aka在□尸河Krishna^南岸。佛教的遗迹,现在还有遗存的。这里的学派分化(锡兰传称为安达罗学派),即大天的学众。「外道出家」,即『菩提史』所说以外道义杂入佛法的意义。『善见律』说:育王时代的贼住外道起诤;真谛传因贼住比丘起诤,虽大量沙汰,还有一分有智慧的,竟无法论定他是否外道,所以另外造寺安住,成为别部。这是同一事实的传说;实是大天所化的徒裔。而『善见律』等误作阿育王时,这才编出帝须息诤,第三结集的臆说!
   五 摩田提与摩哂陀
   育王时代的传教师,影响于后代最大的,要算去锡兰的摩哂陀,去□宾的摩田提。摩田提被传说为阿难弟子,由于『育王传』的一再传译,成为中国佛教界熟悉的大师。锡兰传说:摩哂陀是阿育王的儿子,传佛法去锡兰,在一切传教师中,似乎与阿育王有特殊的深切关系。但摩哂陀的传教锡兰,在汉译的佛教典籍中,几乎没有论到。特别是阿育王后二百年编成的『阿育王传』,对育王的父母兄弟妻儿,都有说到,却没有摩哂陀的名字。唯一见于中国译典(除『善见律』)的,有『分别功德论』。论(上)说:
   「阿难将欲涅盘时,……以神力制船令住中流。时度弟子,一名摩禅提,一名摩呻提。告摩禅提:汝至羯宾,兴显佛法,彼土未有佛法,好令流布。告摩呻提曰:汝至师子诸国,兴隆佛法」。
   『分别功德论』以摩呻提──摩哂陀为阿难弟子,显然有参考『阿育王传』的形迹。中国学者中,如初期的法显,晚期的义净,留住锡兰多年。但对于阿育王子摩哂陀的传教锡兰,都没有注意到。玄奘在南印,访问从锡兰回来的大德,对于摩哂陀的事迹,也说得与锡兰传不同。如『西域记』(卷一一)说:「佛去世后第一百年,无忧王弟摩醯因陀罗,舍离爱欲,志求圣果,得六神通,具八解脱。足步虚空,来游此国,弘宣正法,流布遗教」。
   这些,可以看出印度的佛教界,对于锡兰佛教的摩哂陀,是怎样的漠视与生疏。觉音Buddhaghos!a以前的锡兰佛教,一切在传说中。摩哂陀南传佛教的情形,不为印度大陆佛教所重视,而觉音所整理完成的,又那样的重视摩哂陀而抹杀一切!锡兰的佛教,在中印的交通中,目见耳闻,实在是大小显密,无一不弘通,决不像现在一般的锡兰佛教所说。锡兰传说的──育王时代前后的佛教史,到觉音前后,如『岛史』、『善见律』,才逐渐明确的完成。据我所知,南北共有或多少变形的传说,实受本传──『育王传』的影响。所以摩哂陀的身分,应出以保留的态度。
   西元七世纪,玄奘得来的传说,传佛法去锡兰的,是王弟摩醯因陀罗Mahendra( 唐言大帝)。这当然即是摩哂陀,为梵语与巴利语的差别。摩哂陀不为大陆佛教所重视,等于不知道。偶然的传说:或模仿本传的末阐提,而说他是阿难弟子(『分别功德论』)。或参考本传,而说是阿育王弟(晋译王弟宿大哆,也就是因陀罗的异传)。而锡兰的传说,又那样的富于排他性。所以摩哂陀的有否此人,也大有可疑。原来,摩醯因陀罗在印度的传说中,为锡兰的山名。今举『正法念处经』,与烈维Sylvain Le/vi的考证于此:
   「有一渚,纵广五百由旬,有诸罗刹,住在其中。……过罗刹渚,有一大山,名摩醯陀(与摩哂陀合。下文又作摩醯陀罗,对比『罗摩衍那』,即摩醯因陀罗)。……于阎浮提六斋之日,四天王天,住此山上,观阎浮提。……四天王天至帝释所,白如是言……」(经)。
   「据史颂(丙乙本),此岛唯有一百由旬,诸罗刹及其王罗婆那之所居。……摩酝因陀罗山,必为锡兰岛中央之高峰,今名亚当峰Adam者是。据史颂(乙丙本),猴使贺奴末Hanumat置跳板于摩醯因陀罗山上,由大陆一跃而至楞迦。……史颂唯说:因陀罗(即佛教的帝释)于六斋之日,常至此山,未言其原因也。而念处经乃以帝释受天使之报告」(考证)。
   山名摩醯因陀罗,显然依因陀罗得名(也许山名与因陀罗同,才附会于因陀罗天神的故事)。为锡兰的神山,而为锡兰人所崇敬的。摩醯因陀罗山,初见于罗摩的传说。从大陆一跳而登楞伽后如佛游锡兰而留足迹的传说,摩哂陀飞腾虚空(天帝释随从「善见□婆沙二」)而入锡兰说,甚至佛入楞伽而化罗婆那王说,都受着这一神话的影响。摩醯因陀罗即摩哂陀,可能为帝释天的人化。如北方传离越山有离越仙人,其后建离越寺,或者即传说为□宾有离越阿罗汉。这在宗教的传说中,尽多实例。摩哂陀,可能为锡兰──从印度传去的因陀罗天的人化,受到一般的尊敬,佛弟子即推为佛教传入锡兰的大德。育王时代有遣使弘法说,这才以摩醯因陀罗为育王的胞弟或亲子(锡兰传说的确定,也不会早)。这种看法,也许使锡兰佛教界太为难了!然而,他的真实性与可能性,也许比锡兰所传的摩哂陀还大!但这并不否认阿育王时代,佛法开始传入锡兰,与及属于分别说系。事实上,当时的佛法,还在口口相传中。如锡兰所有的三藏圣典,那里是一人传承得了(也不会一时传入,参照其他佛教国的传入史,即可明白)!这实是目犍连子帝须系的学者们,经一期努力而得的业绩。总之,摩哂陀的身分,有加以保留而出于审慎研讨的必要!
   『善见律』说摩田提是育王时代的大德,布教于□宾,犍陀罗吒。弘化□宾,与本传所说的相合。『□婆沙论』(卷九九)说:阿育王时,由于育王的信从大天,呵伏贤圣僧,所以都西行到迦湿弥罗。这一传说,与摩田提的开化□宾,恒河上流的佛教,发展到□宾,显然为同一事实(传说末田地立五百伽蓝,育王为僧众立五百伽蓝,也可见一致)。所以摩田提为阿育王时人,是很可信的。
   那末,本传为什么说摩田提是阿难弟子?本传为□宾学者所编的,已如上说。编集的是阿育王王统,优婆鞠多法统,阿育王与优婆鞠多为中心的护法史。这一法统,如晋译(卷五)所说:迦叶,阿难,商那和修,优婆鞠多,提多迦,本没有说到摩田提。从法统的到提多迦为止,可见五师相承的定说,离提多迦的时代不远,还是上座系以摩偷罗为中心的时代。□宾学者确是渊源于这一系的。在三恶王的扰攘中,热望有护法者如阿育王那样的再来。阿育王传的编纂,目的不外乎如此。这是□宾学者所编的,所以对开创□宾佛教的摩田提,有意的附入法统中。摩田提虽传说受阿难的付嘱,而摩田提并没有付嘱后人。在诸师相承中,摩田提为旁附的,还是很明白的(后来□宾学者,以摩田地介入于阿难与商那和修间,错误才大了)。摩田提的师承,本来不明(据真谛所传『佛性论』,摩田提是佛世比丘;迦叶结集时,嘱他护持佛法)。他所以被编为阿难弟子,一、由于名字的关系:摩田提,是「水中」的意思。传说阿难的入灭,在恒河中流;摩田提(水中)因此被传说为阿难在恒河中流所度的弟子。二、说摩田提是雪山的外道出家,是阿难临入灭时所度。这与佛度须跋陀罗Subhadra极为相类,显为模仿的传说。摩田提编为阿难的弟子,其理由不外乎如此。
   摩田提的开化□宾,依『善见律』说,本不指迦湿弥罗(喀什弥尔)。降伏阿波罗龙王,只是说明了□宾人尊崇的神只,成为佛教的护法者。本传所说,与『善见律』大致相近。如商那和修的降伏优留漫荼山的龙王一样(本传四),并无特殊意义。但摩田提的降龙故事,被误会为降伏迦湿弥罗的忽弄龙(杂事卷四0 )。迦湿弥罗旧有这样的传说:迦湿弥罗,本为Sati Saras湖;由于梵天使□湿纽Vis!n!u与婆罗跋陀罗Ba^la^bhadra,刺山而使湖水乾涸,成为平地。这个神话,与摩田提开化□宾,降伏龙王的传说相结合,这才化为摩田地向龙索地,「龙王于是缩水奉施」(西域记卷三)。摩田提不但为□宾佛教的弘化者,竟成为使迦湿弥罗从大湖而成为平地,且成为移民事业的推行者了(多氏佛教史三·一)。本传串插进去的摩田提的传说,应另为处理,勿使紊乱初期佛教的师承事实!
   五 阿育王中心的王系
   一 泛说印度王系
   关于王统,宋译与粱译,只说到旃那罗笈多Candragupta、频头沙罗Bindusa^ra,阿输柯As/oka;这是印度史上著名的时代,与锡兰及印度所传的王统相合。安法钦的晋译(卷一)这样说:
   「频头(婆)沙罗王子名阿□世,阿□世子名优陀那跋陀罗,优陀那跋陀罗子名文荼,文荼子名乌耳,乌耳子名莎破罗,莎破罗子名兜罗贵,兜罗贵子名莎诃蔓荼罗,莎诃蔓荼罗子名波斯匿,波斯匿子名难陀,难陀子名频头沙罗」。
   现存的梵本 『阿育譬喻集』As/oka^vada^na所说的王系,与晋译相同,仅名字小异。如优陀那跋陀罗作Uda^yibhadra(优陀耶跋陀罗),乌耳作ka^kavarn!in(迦迦婆罗那),莎破罗作Saha^lin(莎诃罗),莎诃蔓陀罗作Maha^man!d!ala(摩诃曼陀罗)。安法钦所传的王统,为印度旧有的传说,但宋、梁二译都缺。所以这不能确定为『阿育王传』的原本如此,仅可说梵本有此不同(梵本是常有不同的)。旃陀罗笈多以前,当然是还有王统的。或者采用印度的某一传说,使与佛世的王统相衔接,用意并无不合,问题在传说的是否正确。从阿□世王到难陀王,佛教的传说,「古事集」的传说,又多而出入又大。安法钦所有的特殊部分,与锡兰的传说也不一致。正确而众说一致的,还只是从旃陀罗笈多到阿育王──三世。
   从佛灭到阿育王灌顶,锡兰的传说,是二百十八年满。或说:二百十八年满,已是二百十九年了。王统的相承,如梁译『善见律』(卷三)说:
   「佛涅盘后,阿■楼陀王、闵蹰王在位各八年;那迦逮婆(娑?)迦作王十四年;修修佛那迦作王十八年;其儿代名阿育,作王二十八年;阿育有十儿,并登为王二十二年;次玖难陀代作王,二十二年;复有旃陀掘多作王二十四年;宾头沙罗王代在位二十八年。阿育王代位已十八年,摩哂陀到狮子洲中」。
   阿育王灌顶时,锡兰传说为佛灭二百十八年满。汉译的『善见律』,略有错脱处。汉译所没有译出的,据巴利『善见律』说:佛灭于阿□世王八年,三十二年卒,为佛灭后二十四年;郁陀耶跋陀罗王十六年。汉译所译误(也许是传写的笔误)的,阿■楼陀Anuruddha与闵蹰王Mun!d!a合八年,误作各八年。那迦逮婆迦王Na^gada^saka二十四年,误作十四年。此外,育王灌顶前自立争位四年,即为恰合二百十八年的王统编年。缅甸所传的也是二百十八年说,但王统的年代,颇有出入。
   本传说:阿育王出于「佛灭百年之后」。如依世友论而肯定为百十六年,即与锡兰的传说,相差约一百年。这一时代的印度王统,除孔雀王朝三世外,见于『阿含经』的有三:一、阿□世王。二、阿□世王子优婆陀延或优婆延(长阿含经卷二七):巴利语作Udaya,即本传晋译的优陀那(耶?)跋陀罗。三、文荼王(增一阿含经卷二四):巴利语作Mun!d!a,即晋译的闵蹰。此外,见于传记的,有难陀王Nanda,即『善见律』的难陀。中国旧来所传,除『善见律』与晋译本传外,百余年间的印度王统,没有详备的传述。
   二 二百十八年说的检讨一般人同情于锡兰的传说,是不无理由的。一、因为──由欧人创导,不曾留心华文教典,先入为主的引起执著。二、锡兰对于二百十八年的传说,从印度王统、锡兰王统、五师传承──三方面,确乎编排得活像事实。三、由于近代考证所得的,旃陀罗与阿育王间的年代,与锡兰传部分相合。四、由于众圣点记的方法──按年下一点,使人信以为真。然而,二百十八年说,与百十六年说一样,也不过是传说而已。这不妨从三方面去推究。
   一、印度王统的二百十八年说:印度所传的王统谱牒,是非常杂乱的!对『善见律』所传的,也就不能不出于审慎的态度。锡兰所傅二百十八年的王统,我们并没有一部精确可信的王统编年,可以证实他的错误。但由于锡兰王统、五师传承的编年,充分暴露了他的伪妄面目,所以同为证明二百十八年说的印度王统,也就不敢轻信。参酌其他的王统传说,即发见可疑处不少。一、『善见律』的那迦逮婆(应为娑之误)迦,即「古事集」的陀娑迦Dars/aka也是□王的儿子。『善见律』编于──与□王相隔三王的闵蹰王下,晋译『阿育王传』缺。优陀耶王(或说是□王的孙子)以下,传说为「篡弑相寻」,都为弟兄伯叔间的相互废立。二、『善见律』的修修(佛)那迦Susuna^ga, 『阿育王譬喻集』缺。传为废君自立,创立悉苏那伽王朝,定都旧王舍城Ra^jagr!ha的名王。然悉苏那伽王朝,实创立于频婆娑罗王Bimbisa^ra以前,频王为第四世。从定都旧王舍城说,恰好证明了这还是以王舍城为首都的时代。考『中阿含经』(卷一一,又『铜□律』「大品」),称频王为「洗尼频婆沙罗」。洗尼Sen!iya即悉苏那伽的音转。所以『善见律』的修修那迦王,是编排谱牒者,误以频王前的古王,错编于闵蹰王后。「古事集」即是编列于频王之前的。三、『善见律』的(迦罗)阿育,与「古事集」的迦迦婆罗那Ka^kavarn!a相当;音转而简为迦罗ka^la,即晋译的乌耳,意义为「黑」。锡兰传说为迦罗输柯ka^lasoka;『善见律』的译者,直译之为阿育(阿输柯)。「输柯」,是锡兰传所特有的。本传说:阿育王早年暴虐,人都称他为恶阿育──旃陀罗阿育;信佛以后,仁民爱物,人又称他为法阿育。这是印度的旧说;西元前后的『阿育王传』编纂者,把他编入传中。这一大陆佛教的一般传说,觉音从大陆去锡兰,是会知道这些的。觉音他们──印度王统的编年者,大抵由于二百十八年说的传说,与大陆所传百余年说不合。恰好旧有恶阿育与法阿育的传说,而迦罗的意义是黑,可解说为恶;这才称迦罗(迦迦婆罗那)为迦罗输柯。以为:这是百余年的阿育,护法的阿育,实登位于佛灭二百十九年。二阿育的传说,尤其是指向来所传的──百余年的护法阿育为迦罗输柯,造成印度王统编年的无边纠葛。四、『善见律』说;迦罗输柯后,有十儿并立,凡二十二年;其后有玖难陀王,也是二十二年。据「古事集」说:篡杀悉苏那伽王朝末主的,名摩诃波头摩Maha^padma,即晋译的摩诃曼陀罗Maha^man!d!ala。拔那Bana说:迦迦婆罗那,于都城附近被袭杀。袭杀迦迦婆罗那的,应即科尔提Curtius所说的Agrammes。科尔提说:Agrammes原为贫贱的理发师,因见宠王后,所以弄权篡位。Agrammes,又作Xandrames,Gandaridae。这位篡灭悉苏那伽朝的难陀王Nanda,传说中名字的变化极大。然传说为「九难陀」,晋译的摩诃曼陀罗,波斯匿,难陀;及多氏『印度佛教史』的□罗斯那,难陀,摩诃波头摩,大抵都属于九难陀王的一王。
   今综古事集、拔那、科尔提等传说,认为:迦迦婆罗那是被袭杀的;他应为与难陀王朝相衔接。阿育十儿并立的二十二年,在历代王统编年中,实属不当。十儿的称王是可能的;王朝被难陀王所篡窃,仍不妨占有少数城邑,延续残破偏安的旧统。王统谱牒,本是一朝朝独立的;先后代兴的王朝,每同时存在。举中国史为例:陈武帝篡梁,萧察还维持他的旧统,与陈代的灭亡,相隔仅有一年。又如元明之间,明清之间,新朝已建立,残破的旧朝还延续许多年。如联合不同王统的编年,忽略这种事实,错误可大了!对于印度古代史,我们没有充分知识,不能作肯定说。然对于不同王朝的衔接处,认为应特别注意!十儿二十二年,难陀王也恰好二十二年,这不能看作偶然吧!依多氏『印度佛教史』的叙述,相信迦罗诸儿维持残余的王统,与难陀王朝同为新兴的孔雀王朝所灭亡。此外,锡兰传佛灭于阿□世王八年,而□王卒于佛灭二十四年,在「古事集」中,却有□王在位十八年的传说(卒于佛灭十年)。又频头沙罗王,『善见律』说在位二十八年,「古事集」说是二十五年。总之,锡兰所传的印度王统编年,值得怀疑处不少!
   耆那教所傅,王统的年代较长。然一致说,难陀王朝即位于大雄Maha^vi^ra涅盘后六十年。即依近代学者所说,大雄比佛迟十年入灭,那难陀王朝的成立,也不过佛灭七十年而已。然佛教传说,大雄死于佛陀涅盘以前,所以从佛灭到难陀王朝的成立,大约为六十年左右。难陀王朝二十二年,再加旃陀罗笈多及频头沙罗,也不过一百三十多年。
   由于亚历山大(Alexandria)的侵入印度,阿育王摩崖石刻的发见,孔雀王朝的──旃陀罗笈多登位与阿育王灌顶──年代,总算大致确定。然旃王以前,阿□世王以后,一切还在不同的传说中。一般学者,为西元四、五世纪所编定的锡兰文献所蔽,大抵曲附二百十八年说来解说印度王统,以护法的阿育王出佛灭百余年为不可能。其实,如上来的检讨,悉苏那伽为古王的误编;迦罗十儿的部分据立,不应列于难陀王前;又参以传说在位年代的不同,百余年说是尽有可能的。我们必须记着:二百十八年说,确为一古老传说;而锡兰传的印度王统编年,实与锡兰王统,五师传承的编年一样,都是为了证实这一传说而任意编纂成的!
   二、锡兰王统的二百十八年说:锡兰所编的印度王统编年,如不经考诘,可能信以为真。等到配合锡兰的王统,那种任意编排的作风,即完全暴露。照『善见律』所说,列表如下:
  ┌────┐ ┌─────┐
  │印 度│ │锡 兰│
  └────┘ └─────┘
  阿□世王八年 师子洲童子立
  □□耶成立国家
  郁陀耶跋陀罗十四年 □□耶卒
   十五年 半头婆修提婆立
  那迦逐(逮之误)写迦二十年 半头婆修提婆卒
  阿婆耶立
  修修(佛)那迦十七年 阿婆耶二十年失位
  婆君荼迦婆耶篡立
  迦罗阿育十六年 婆君荼迦婆耶十八年
  旃陀掘多十四年 婆君荼迦婆耶卒
  闻荼私婆立
  阿育王十七年 闻荼私婆卒
 『善见律』所说的锡兰王统,除枝节的错失外,最少有三大不可信。师子洲童子,依『西域记』(卷一一),不过一神话人物,不可信一。传说佛灭那年,恰巧是锡兰立国的年代,不可信二。迦罗阿育十六年,是婆君荼迦婆耶王Pakun!d!uaka^bhaya十八年;又说婆王卒于旃陀掘多十四年。如确卒于旃王十四年,依『善见律』的印度王统编年,即总共作王八十七年,不可信三。
   『岛史』的编者以为:婆君荼迦婆耶初为盗贼,十七年间无王。其后,胜利归于婆君荼迦,作王达七十年。这仅是于八十七年中,分出十七年为无政府时代而已。如依『岛史』说:婆君荼迦初为盗贼时(王国因而崩溃),至少也得二十多岁吧!经十七年,又七十年而卒,那末应享年一百十岁以上。闻荼私婆Mut!asi^va,是婆王的儿子,以六十岁生子来说,闻王登位时,也该五十多岁了。作王六十年,又是一百十几岁。这样的长寿王统,是怎样的难以想像!「众圣点记」的信仰者──吕澄,对于这些,也觉得「有不自然处」。实则,到阿育王时代,锡兰人记忆中的君王(可能还有神在内)不过五人,这那里有二百三十六年(到育王十七年止)?为了证实佛灭二百十八年说,造成王统编年。这一古老的传说,在这些创造历史的专家手里,被恶化到极点!
   三、五师传承的二百十八年说:在印度王统、锡兰王统、五师传承的法统中,对于法统的编年,论理必有较确实的记录,而事实并不如此。我在「与苏慧纯论佛元书」,说得极为明白:
   「关于五师传承,锡兰传而外,印度复有迦叶等五师说。可推见自佛灭至阿育王时,必有五师相承之事,各派乃竞以自宗之师承当之。第一师优波离,为持律上座,其必为年高德劭可知(优波离随释种出家,佛灭时,出家且将四十年)。第五师目犍连子帝须,阿育王信佛及第三结集时,应亦为年耆德重人物。二老之间,仅三师之隔,而时乃历二百余年!此既为律学传承,则每人以二十岁受戒,修学二十年为上座计(四十岁比丘,是否能为一代师宗,纪纲僧侣,尚有可商),每人平均住持佛教在四五十年间,平均年龄约八九十岁。衡之一般师承,殊难取信!……此不外先有一佛灭来二百余年之传说,铜□者乃摭拾帝王谱牒,自宗师承,编排造作以强合之耳」!
   从二百十八年的传说自身去考察,编排造作的情形,彻底的被揭发出来!即以深信锡兰传的吕澄,对锡兰王统的荒谬,也默认而不加辩护;对五师传承的编年,也觉得「南传诸师年代,因此而有错误」(『对点记记年之再商榷」)。二百余年说,与百余年说,同为古老的传说。自从锡兰学者伪作欺人,二百十八年说,竟被误会作历史!我不敢轻视这一傅说的古老,但要从古老传说的观点,探论佛教的纪元。
   三 育王灌顶与遣使弘法的年代 从旃陀罗笈多(二十四年,频婆沙罗二十五年,争位四年)到育王登位,这五十多年,是印度从来未有的统一盛世;王朝的年代,「古事集」与锡兰的传说,都大体一致。本传虽没有记年,三王的次第也不误。所以锡兰的传说,关于旃王到育王间的年代,与印度的「古事集」,希腊、埃及等史料的推算,即使完全相合,也不能就此类推;从旃王到阿□世王时的纪年可信。如「古事集」所说的旃王到育王的年代,也大体一致可信;而旃王以前,即彼此大有出入。一般学者,忽略这一事实,因推算旃王到育王的年代,锡兰传大体可信,竟因此以为□王到旃王间的年代也可信。由于印度史本身无可考信,所以印度史的专家们,对于锡兰所传的印度王统编年,曲意的附和他。俗语说:上半生老实,下半生骗骗也有饭契。这虽是容易受欺的,但考论历史,决不可这样了事!
   考论育王灌顶的年代,如撇开传说──『众圣点记』、『善见律』、『大史』、『岛史』,直接从育王的摩崖石刻,希腊与埃及的史料着手,大可以减省一些无谓的纠纷。
   大摩崖石刻第十三章,说到育王遣使西方五王国弘法,记着五王的名字。经学者的考究,五王的在位年代,虽还有多少异说,然五王并世的年代,不出于西元前二六一到二五八──四年间,已成为学界的定论。依交通不便的古代情况说:Antiochus Ⅱ王,于西元前二六一年即位。即位与来年──前二六0年,育王即遣使弘法,可能性极少;遣使的年代,大概为西元前二五九或二五八年。但这是育王登位的那一年,石刻十三章中,并没有说明。一般所依据的是:十三章说:育王九年,攻破羯■伽Kalin%ga,「深感悲痛与悔恨」;从此,「热心护持正法,宣扬正法」。又小石刻第一章说:育王信佛为优婆塞,二年半以来,对于佛法,非常精进,决心以全力来弘扬正法。又大石刻第五章说:育王十三年,设达磨大官,派到诸侯及邻国去。依凭这些史料,所以有人说;育王的遣使五王国,是十一年;或说是十三年;或说十二年到十四年间。到底在那一年,又都是参照其他方面来推定。然据十三年的设立达磨大官而论,这一年遣使弘法,虽不一定是,到底比其他的有根据些。育王的遣使弘法,可以推定为育王十三年。这一年,是西元前二五九或二五八年,那末育王灌顶登位的年代,不是前二七一,就是二七0 了。
   考定年代的另一依据,即亚历山大侵入印度的年代。亚王的侵入印度,为西元前三二六;三二五还军;即其年去世。据普鲁塔克Plutarch的传说:旃陀罗笈多曾劝亚王东攻印度。朱斯丁Justin说:旃陀罗笈多逃避Alexander(亚历山大)。传说不一。旃王趁亚王还军与身死的时机,起来推翻希腊人在北印的统治;以光复河山的威声,推倒难陀王朝,这是可以想见的事实。亚王的死讯,唤起了印度民族的光复运动。旃王的登位,约为西元前三二四或三二三年。
   旃王二十四年,频王二十五年,争位四年,育王登位年,凡五十四年;即育王登位于西元前二七一或二七0年。十三年遣使弘法,为西元前二五九或二五八年。
   一切的诤论,都是纠缠于锡兰的传说中。如吕澄取西元前三二四年旃王即位说;二六八年育王登位说;二五八──育王十一年遣使弘法说。他信从锡兰传的频王二十八年说,所以非坚执如此不可。育王九年的攻破羯■迦Kalin%ga,虽属确实;但是否当年即信佛,也还难说。所以史密司(smith)也说:九年信佛或下一年。十一年遣使弘法,实并无文献可证。也许肯定为九年信佛,二年半作优婆塞,决心以全力为佛法吧!即使如此,也该是十二年的事了。然由于频王二十八年在位说的信赖,所以旃王登位,非西元前三二四不可;而遣使弘法,非育王十一年不可。因为如再迟一年,遣使弘法时,即不再是五王并世的了。如依「古事集」,取频王在位二十五年说,那末,如旃王登位于前三二四,育王即登位于前二七一;征楞伽为前二六三;十三年遗使弘法,为西元前二五九(十二年遣使也不妨)什么都没有碍难处。如旃王登位于前三二三,十三年遣使,也还是前二五八年。甚至旃王登位于前三二二,育王十二年遣使,也还没有显著的困难。总之,旃王即位,育王登位,遣使弘法的年代,依可信的史料推论,虽不出这二、三年中,实还不能确定。依我看,旃王前三二三年登位,育王前二七0年登位,似乎更妥当些。但为了避免无法确定的诤论,姑取旃王西元前三二四年登位说,育王前二七一年登位说,前二五九遣使弘法说。
   四 有关育王的故事
   本传为一古老的譬喻集,为大陆佛教界熟识的传记。觉音从大陆去锡兰,是应该知道本传而有所参考的。从南北共传的故事去研究,这一意见,被充分的显露出来。
   育王早年的故事:本传说:频婆沙罗王不大欢喜育王,曾奉命镇压□叉尸罗的叛变,得到成功。『善见律』说:育王出镇的是郁支城Ujjayaini^,即邬□衍那。『善见律』的传说,可能基于一种情感。佛教南传的摩哂陀,母家在邬□衍那,这是摩哂陀的外婆家。
   兄弟争位的故事:本传说:育王与兄苏深摩Susi^ma争位,杀苏深摩。『善见律』也说兄名修私摩那,但说频王有百子,除了育王的同母弟帝须(Tessa) ──□多输柯Vi^tas/oka而外,育王都把他杀了。『善见律』所说,不免太过。本传说:频王病危,恰好苏深摩出镇□叉尸罗;育王取得部分大臣的拥戴,即在华氏城称帝。苏深摩回来争位,育王利用了──出镇北方时所得的外军的协力,击杀了苏深摩。这一传说,大致近于事实。『善见津』说:育王代立四年,才举行灌顶典礼,互争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王弟宿大哆的故事:Vi^tas/oka,『善见律』作帝须;本传的晋译作宿大哆,梁译作□多输柯。这位育王同母弟的故事,可分二节说。一、本传说;宿大哆因王的广作供养,引起不满。见苦行外道,还不能离欲,因此更怀疑不严格苦行的释沙门。育王为了转化王弟的邪见,故意使他犯罪,然后给他七天作王,再行处斩的判决。王弟在七天中,证明了深切感到无常苦的比丘,虽衣食丰满,也还是能够离欲的,王弟这才发心出了家。这在『善见律』中,见苦行外道、七天作王,与本传一致。但说王弟得罪了育王,这对于育王让他七天作王的用意,也隐晦不明。而说阿育王四年信佛,立帝须为太子,帝须即于这一年出家;这对于不满育王的动机,也不明。戏剧式的七天作王,可能并非事实,但在本传中是入情入理的。『善见律』叙述简化,于是乎得罪了王,让他七天作王再杀,又忽而不杀,成为不近情的传说。
   二、本传说宿大哆到远国去出家,曾回华氏城一次。再到边方,生了大病(头疮)。需要契乳酪,所以移住旷野的牧牛人边。那时,弗那盘达Pun!d!avardhana与华氏城的尼乾子外道,有诽毁佛的,引起育王敕杀尼乾子的事件。宿大哆病中垢衣长发,因此被误杀了。这一故事,『善见律』说得很不同。王弟帝须从昙无德出家,另有拘利子帝须Kontiputta Tissa比丘,因病中得不到医药而自杀,育王这才大施医药。外道得不到供养,都混进佛教来出家,引起佛教中的诤论。育王派大臣去和解,僧众照样的纷诤,大臣即斩杀僧众,杀到王弟帝须才停手。故事变化很大,内容还是一致:本传杀尼乾子外道,『善见律』大杀僧众──多半是外道出家;本传说尼乾子诽毁佛,『善见律』说外道出家的扰乱佛法。不同的是:本传只是一□「多输」柯,而『善见律』成为二帝须;本传说王弟被杀,『善见律』说杀到帝须而止;本传以王弟为中心人物来叙述,『善见律』中间隔断,忽然在鸡园寺出现。这是同一故事的演变。大概帝须是阿育王的同母弟,所以『善见律』的作者,不好意思说他无医无药,刀下留情了吧!
   帝须,梵语为Vi^tas/oka。晋译(一)初说:「复生一子,名为尽忧」,即与宋、梁二译合。但在王弟的本缘中,又作「宿大哆」。考『分别功德论』的王弟故事,与本传同,而王弟也名「修伽跖路」。「释迦谱」引『求出牢狱经』说:「阿育王弟名善容,亦名违陀首只」。违陀首只即□多输柯;善容,即宿大哆──修伽跖路的对译。宿大哆与修伽跖路,我以为即玄奘所传的王弟摩醯因陀罗。
   育王的残暴故事:本传说育王的初年,非常暴虐,曾手杀五百大臣与五百宫女,使人作泥犁(地狱)的酷刑。这在『善见律』中,由于别立黑阿育,除了育王的杀兄弟而外,被看作极仁慈的了。然据摩崖石刻所说,育王在战争中的屠戮,并不怎样的仁慈!四0五──四0七年间,法显亲见华氏城的大塔旁,有石柱,记著作泥犁城的因缘与年月。玄奘西游,也目睹这一遗迹(西域记卷八)。然又说乌□衍那有无忧王作地狱处(西域记卷一一)。『善见律』的略而不论,因为将一切暴行,归罪于黑阿育去了。
   信佛因缘的故事:本传说:海比丘误入地狱,现神通,育王这才坏地狱而信佛。『善见律』说:育王见到兄子泥瞿陀Nigrodha沙弥,才发心学佛。石刻说:育王深觉杀戮的惨酷,所以归依佛法。海比丘的故事,显然是神话化的。可能的解说是:育王受海比丘(善意)的感化,这才废除残酷的刑罚。泥瞿陀的故事,从神话变化而来(见下)。
   造塔施金的故事:育王造八万四千塔,布施九十六亿金,是南北一致的传说。但本传说:育王布施的总计,凡九十六亿金;而『善见律』以为六年大会时,即布施了这些。本传的传说更原始些。
   供养菩提树的故事:本传说育王特别的尊敬菩提树,引起王妃的妒忌。佛教的初期,菩提树与菩提叶,都是象徵如来成道的。育王的特为尊敬,非常合理。『善见律』作者的心目中,主要是锡兰,所以但说育王以菩提树的南枝,移赠锡兰;用意也还是一样。法显得自锡兰的传说:从前某国王,从印度取菩提树子来锡兰,种于无畏寺侧。那时,高约二十丈。这与同时代的觉音的传说──阿育王送树来,栽在大寺房不同。『善见律』的传说,也只是大寺派的传说吧了!
   育王与龙王的故事:本传(晋译与梁译)说:育王取得阿□世王七舍利塔的舍利,惟罗摩聚落龙王处的舍利,因龙王的要求而没有取得。『释迦谱』所引的『大阿育王经』,法显的『历游天竺记』,玄奘『西域记』,都这样说,这是本传龙王故事的旧说。宋译说:育王向龙索舍利,「诸龙王开怀与」,这是乐意的奉上了。晋译所特有的「阿育王现报因缘」,有一相反的传说:龙王不肯奉给阿育王,育王造了龙王与育王的两躯金像,起初是龙王重而育王轻。育王大作福事,王像的分量,一天天重起来,龙王知道福力不及育王,只好奉上舍利。「阿育王现报因缘」,本是另一譬喻集,与本传有很多不同,安法钦却译出而附编于本传中。这一故事,失译的『杂譬喻经』(上),『阿育王譬喻经』,都有说到,都还是重于事相的修福。『善见律』中,进一步(含有象徵降伏自心而现身成佛的深意;锡兰学者怕未必懂得)说:阿育王以金锁将龙王锁来;育王要龙王化现佛身。金锁锁龙王,与龙王的金像有关。要龙王化作佛身,是优婆鞠多降魔故事的改写。育王与龙王的故事,本传无疑是原始的形式。然育王不能取得龙王的舍利,未免与轮王的尊严有损,于是乎有育王作福,降伏龙王的故事。『善见律』更老实不客气的把他锁了来。降伏龙王,与优婆鞠多降伏魔王的故事相类,魔王的化作佛身,锡兰传者也就修正为龙王化作佛身了。
   泥瞿陀的故事:『善见律」说:育王的侄子泥瞿陀,七岁出家作沙弥。育王见了,生起信心。育王本供养六万外道;这时才供养比丘,从二比丘、四比丘,到一切都供养比丘。育王每日以钱一千供养泥瞿陀。外道都投入佛法中,作贼住比丘。本传没有这个故事,但安法钦附译的「阿育王现报因缘」,叙述一有趣的神话,与此有关。事情是这样:阿育王太信佛了,外道都嫉妒佛法。有一善咒婆罗门,化作大自在天,与(共计)五百婆罗门来见阿育王,说要契剃头的沙门。阿育王不敢得罪他,通知鸡园寺,寺众推一最小的沙弥来。沙弥说:「朝来未食,王先施我食,然后我当与彼食」。沙弥将为外道预备的五百分食,都契了;不够,将五百婆罗门,一个个的契了。小沙弥引王到鸡园寺,见方才的婆罗门,都已剃头出家了。这一斗法的故事中,暗示了二点:一、佛弟子把外道应得的供养,都契了;二、外道被逼,投身佛法中来出家。所以特选小沙弥,不过反显出佛法威力的伟大而已。这故事是荒唐的,却是真实的!『善见律』的七岁沙弥泥瞿陀,将供养外道的六万分食,一一的都转化来供养比丘,这与第一点相合。由于育王的信佛供僧,外道入佛法中作贼住比丘,即与第二点相合。『善见律』的传说,明显的从这一神话而蜕化过来。『杂譬喻经』(上),也有这一故事。负起折破外道任务的,是十三岁的「端正」沙弥。『杂譬喻经』的编者,也以为这就是破灭地狱,引导育王生信的「海」比丘。因为本传所说的海比丘,恰好也是十三岁。破灭地狱,折破外道,所以选用十三岁的沙弥,不外乎证实那四不可思议中的「沙弥虽小不可轻」。本传的古说为十三岁,经「杂譬喻」而到「阿育王现报因缘」,即修正为更年轻的七岁,这即是七岁沙弥泥瞿陀的来源。『善见律』取材于此,脱去神秘的形式,显出故事中的真意义,这是最好不过的!但不知七岁沙弥的象徵性,而描写为历史的人物,反而使人误解了。这一故事,为帝须比丘的第三结集,奠定了基础。
   迎请大德的故事:本传说育王将亲自去迎请优婆鞠多,鞠多自动的前去;乘船与众比丘,沿恒河东下;到了华氏城,育王亲自到恒河边礼迎。这种礼迎的方式,在『善见律』中,即一模一样的礼迎目犍连子帝须。虽然帝须早曾到过华氏城,却又跑回摩偷罗,表演这被欢迎的大礼。『善见律』采用本传,这是极明显的例子。
   信佛与遣使弘法的故事:『善见律』所传的育王信佛,遣使弘法,当然是有事实的。但据石刻说:育王的归依佛法,在第九年;十二、三年的遣使弘法,已提到锡兰。『善见律』说:育王第四年信佛,王弟帝须出家;六年已建塔完成,育王的儿女出家;到十七、八年,才派遣传教师弘法。这一切年代,都与可信的史料不合。编造年谱,是锡兰佛教的特长。如没有育王的摩崖石刻发见,谁会相信他们的年代不可靠!
   巡礼圣迹的故事,三施阎浮提与半庵摩勒果布施的故事;巡礼圣迹的事实,已因石柱铭刻的发现而证实。三施阎浮的石柱铭刻,法显与玄奘都是亲见的。『善见律』虽没有说,而石柱已湮没不见,但不能说不是事实。
   王子法益失明的故事:锡兰的传说,摩哂陀出了家,阿育王即没有儿子。本传的法益Dharmavadhana王子,是『善见律』所没有的。耆那教传说法益曾造过很多的耆那教寺,这可见确有此人。
   育王儿女出家的故事,帝须第三结集的故事:『善见律』的着重处,本传是根本不知有此事的。从『善见律』研究起来,他是将育王的信佛,锡兰的传法,紧紧的与王家发生特殊关系:如育王的信佛,由于兄子泥瞿陀;王弟帝须的出家,与第三结集;锡兰的佛法,由育王的儿女亲自传去;锡兰的菩提树,由育王送去。锡兰佛教史的特色,大概就是这些。
   六 二大传说的比观
   一 从传说的来源演变去考察佛灭到阿育王登位,二百十八年说与百余年──百十六年说,这两种古老的传说,可作一对比的观察。先从传说的来源与演变去比说:
   一、从传说的译传中国说:锡兰所传的,为齐永明七年(四八九),僧伽跋陀罗Sam!ghabhadra译出『善见律』,及附『善见律』而传来的「众圣点记」。□宾所传的,为晋惠帝时(二九0──三0六),安法钦译的『阿育王传』;及五世纪初,罗什译的『十八部论』。
   二、从传说的编纂成书说:锡兰传是四、五世纪间成书的『岛史』,及觉音的『善见律』等。佛灭二百十八年说的古典叙述,已无可考见。□宾所传的,是□宾学者编纂于西元前一世纪末,为二、三世纪间马鸣、龙树等所信用。确定为佛灭百十六年的『世友论』,也是西元前一世纪的作品。
   三、从传说的确定说:□宾传的百余年说,离阿育王的时代不远。因为,这是从迦叶到提多迦,即优婆鞠多弟子的时代。传说的师承,没有摩田提,到提多迦为止,显出了这一传说的古老性。这还是摩偷罗时代,上座系(不是分别说系)佛教的传说。锡兰的传说,不妨看作佛教传入锡兰不久的初期传说,与北方所传的百余年说,同样的古老。一是重经与重禅者的传说,一是重律者的传说。
   四、从传说的动机与性质说:□宾所传的阿育王传,是譬喻集。□宾学者虽把□宾佛教的弘通者──摩田提,附入法系中。把摩伽提的王朝的覆亡,北方政局的混乱,编入传中。然纂集的主要事情,是阿育王的护法史,西方上座系传法的情况,并非为了□宾的佛教而编集。锡兰所传的,如『善见律』等,是铜□部──锡兰佛徒编集的目的,一、将王舍城第一结集,□舍离第二结集,华氏城第三结集(这是主要目的),以为结集的重要人物,都是自宗的师承,以表示铜□者──锡兰佛教的正统性。二、育王因兄子泥瞿陀出家而信佛;王弟帝须以分别说者的昙无德为师;王子摩哂陀以分别说者的帝须为师;锡兰佛教由阿育王儿女传去;锡兰的菩提树,是阿育王命女儿送去。分别说系,阿育王家,锡兰佛教──三者的密切结合,是『善见律』等编辑的主要目的。他所重视的,是其他佛教所从来不知的;而其他,什么都不在他们的意中。就是派使弘法,也不过为锡兰佛教作旁衬而已。所以,从作者的心境说,□宾所传,比锡兰所传要客观得多!『岛史』、『善见律』,对于三次结集的年代,育王信佛与儿女出家的年代,佛教到锡兰的年代;印度王统、锡兰王统的记年,写得非常认真,不像阿育王传那样的疏略。然而考论起来,这是伪史,还不如『阿育王传』,不失他的譬喻作风,来得老实!
   五、从传说的确定与演变来说:□宾的传说,西元前一世纪,编集成书;而传说是确定于优波鞠多弟子(或再传)的时代。其后,□宾学者为了高推摩田提,以摩田提编入传法正系,介于阿难及商那和修间。本来,从迦叶到提多迦的传承,虽优波鞠多与育王同时,而付法实到提多迦为止。等到摩田提被编为传承中(第三师)人,虽本传仍说到提多迦,而五师传承说,即止于优波鞠多。这是北方传说的一度变化;约为迦湿弥罗论师集成『大□婆沙论』以后,西元三、四世纪间。经五师相承而到阿育王的时代,是锡兰传五师说的先导;对于锡兰的五师传承说,起着重大的影响。晚期的有部律师,改编有部律,以佛灭到阿育王的五师相承说,编为从五百结集到七百结集间的七世相承说。这是北方传说的大变化、大错误!
   二百十八年说,也经历同一命运。这一传说,到底什么时候传入锡兰,虽不能定说,但在西元前八七年,大寺与无畏山寺的纷诤期,这一传说,必已被大寺的一分学者所信用。锡兰所传的佛元说,主要的有:一、西元四一0年(晋义熙六年,依足立喜六法显传考证),法显从锡兰(无畏山寺)得来的佛元说,为「泥洹以来一千四百九十七年」。说者以为:这必是「正法灭已四百九十七年」,法显约正法千年说,所以为一千四百多年;如依正法五百年说,即九百九十七年,佛元即西元前五百八十七年。这与缅甸所传的五八九年说,中国所传(佛般泥洹经后记)的五八九说,大体相合。二、如锡兰(暹逻)一般所传的西元前五四三或五四四说,与菩提伽耶碑相合。三、如『众圣点记』──附『善见律』传来的──西元前的四八六年说。从佛灭到阿育王登位,为二百十八年满,这是锡兰传所共信的。然他们一般用前五四三年说,这可见大寺的徒裔们,对阿育王以来究有几年,早就弄不清楚,所以依附佛陀伽耶碑记。也许他们以为,这并不与二百十八年说矛盾。从『众圣点记」而上推,与阿育王出佛灭后二百十八年说合,这可见从阿育王到『善见律』的时代,必有依据;即点记制,必先『善见律』而存在。然而,点记制,也决非古型的。王舍结集与七百结集,都不过诵出而已,当时从那里去下这一点?阿育王的时代,有没有结集,还是问题。传说以巴利语写定圣典,即大寺与无畏山寺相诤时──西元前八十七年。有成文的律典可点,有不同的传说而需要点,点记制的产生,最可能为此时。所以大寺上座们的点记制,即依据旧有的传说:佛灭到阿育王登位为二百十九年;传入锡兰为二百三十七年;从天爱帝须Tessa王登位(佛灭二三七年)以来有多少年。在这种传说的基础上,每年一点的点下去。所以:『众圣点记』的确实性,即从帝须以来的年代说,创立点记制以后的年年一点,不失为大致可信。而佛灭到育王登位的二百十八年说,除了传说,实不能从点记制的本身,证明他二百十八点的可信。单是这样,这一古老的传说,是值得尊重的。然而,从『岛史』、『善见律』以来,为了证明这二百十八年说,从印度王统、锡兰王统、五师传承去配合,想把这古老的传说,造成铁定的史实。这可反成为可怀疑的伪史了!
   二 从传说的人事关系去考察古老的传说,洗尽后起的附会与演变,恢复他的原始传说,这是极重要的!传说的是否可信,这可以讨论了。传说中的事情,必局限于一定的时空;出现于一定时空中的事实,不会孤立的,必与同时及前后的人事,发生关系。除了另一传说的谬误,彼此间总是相合而不会矛盾的。如发现彼此的矛盾不符合,即传说的真实性有问题。所以,再综合上来所论的彼此关系,审论这二种传说。
   从佛灭到阿育王登位的年代,本来可以从印度的王统纪年去确定,可惜印度缺乏可信的历史,「古事集」的价值,不会比传说高些。佛典所叙述的,如锡兰的印度王统编年不可信;□宾传的疏略不备;安法钦的传说;西藏多氏佛教史的传说,都彼此相违而难以取信。虽论到百余年说是可能的,然据王统传说,即使锡兰传说不可信,如有国王七、八代,二百余年也是有可能的。关于这一方面的论究,可说毫无成功(确立佛灭年代)希望。我希望:佛陀同时的频婆娑罗王、波斯匿王他们自身或与他相关的史料,将来能有新发现,这才能确定更正确的佛灭年代。
   锡兰的王统编年不可信,是无可讳言的。到阿育王时代,所知古王的名字,只有五人。如□□耶的时代,离如来涅盘不久,那末五王相传,百余年说,应该比二百余年说更可信些!
   佛教自身的人事关系,五师传承中,七百结集时代为第三师,育王时代为第五师,这是南北一致的传说。承认五师说,又坚持二百十八年说,是矛盾而不可通的。关于这,确信锡兰传说的吕澄,提出新的解说,如『对点记记年之再商榷』说:
   「后世律家追溯传承,率从第二结集诸上座出发。……南传律师之相承,亦当从第二结集出发。而驮写拘其人,又明明为陀娑婆罗之异称。故南傅驮写拘为优波离弟子云者,意谓出于优波离系统,不必即为亲炙者矣」!
   以驮写拘遥承优波离,说驮写拘是第二结集时人;这虽与锡兰旧有的传说不同,但未必能延长到二百多年。陀娑婆罗,一作陀婆婆罗;他的弟子树提陀娑,也有作树提陀婆的。娑与婆,『大众律』多相杂不明。『大众律』是推重陀娑婆罗而轻视持律耶舍的。西方系的耶舍(发起七百结集的),因判罪不当,被树提陀婆讥嫌(大众律三0 )。耶舍请陀娑婆罗为七百结集的结集者。这与属于西方系的上座律,略有不同。即使承认陀娑婆罗与树提陀娑,与第二结集的耶舍同时,也不足以证明五师相承有二百多年。如为百余年,岂非恰好!
   优波鞠多与育王同时;与他同时的大德,也都有与育王同时的论据。佛灭来四传或五传,那里有二百多年?
   ┌──善觉
  ┌───优多罗─┤
  │ └──耶奢
  迦叶……阿难─┴───商那和修───优波鞠多──提多迦
  优波离─┬─驮写拘──须那拘──悉伽婆──帝须
  └─陀娑婆罗─树提陀娑
 七 结论
   二大传说中,锡兰传的不如□宾传,已非常明白。□宾所传的『阿育王传』,说佛灭「百年之后」,本没有确定年代。然参照同属于□宾系的,同作于西元前一世纪的世友论,可知「佛灭百十六年」,即为百年之后的明确定说。再比对于同属西方上座系(分别说分离以后的)的犊子系说,华氏城的诤论,为百三十七年,可推定为:佛灭百十六年,是育王作王的年代。如这是灌顶的年代,那末十七年诤论时,即佛灭百三十二年。如这是育王自立为王年,那末灌顶于佛灭百二十年,诤论于百三十六年。与犊子系的传说,所差不过一年。这一佛灭年代的传说,虽还不足据以确定为必然无疑的佛元,但传说的古老性、普偏性,决非锡兰传可比!
   育王登位于佛灭百余年说,也有一项传说的矛盾,即一般所说佛灭百年的七百结集说。虽律家的传说,每与经师(论从经出)的传说不同;但这是各部各派共有的传说,不能不尊重而予以研考。如确为佛灭百年──或百年后而举行七百结集,适为商那和修与须那拘的时代,那末育王登位,即使不是二百十八年,也决不会是百十六年了。考七百结集的年代,广律中并不一致:
   大众律:「佛涅盘后」。
   五分律:「佛泥洹后百岁」。
   四分律:「世尊般涅盘后百岁」。
   善见律:「世尊涅盘已一百岁」。
   十诵律:「佛般涅盘后一百一十岁」。
   经这一比观,可见七百结集中开始立异,育王时早已完成分立的大众部律,但说佛涅盘后。育王时代分化,而完成于育王晚年的分别说系,如『五分』、『四分』、『善见律』,都说佛灭百年。与犊子部分化而成的一切有部──『十诵律』,时代为佛灭三世纪初,才确定说佛灭百十年。这可以看出一种趋势,即分部越迟,对七百结集的年代,也传说得越迟。西藏的晚期传说:余部□奈耶中,有说二百十年或二百二十年举行第二结集的(多氏佛教史七·一)。缅甸佛传,也说是二百年。更证明了愈后起的,传说的时代愈迟。统论佛典的记年法,一般都以百年、二百年、三百年等计;这与西元所说的一世纪、二世纪相同。如准确些,即说百年「初」,百年「满」,百年「后」等。分别说系所说的「佛灭百年」,起初应为佛灭一百年中的意思;大众律但说「佛涅盘后」,也可见离佛涅盘不太久。由于或者解说为满一百年,或一百年后,这才双方代表的年龄,也要说是一百多岁了。其实代表多数为阿难、阿■楼陀Anuruddha弟子,那里会是一百年以后?吕澄信用二百十八年说,与五师相矛盾,所以解说为:优波离与驮写拘间,有一时间的距离。佛灭百余年说,似乎与佛灭百年的七百结集说相矛盾,我解说百年为百年中。百年还他百年,觉得这一会通,是自然而合理的。如佛灭百余年而育王出世,那末七百结集的时代,可能为难陀王末年,与西藏的传说相合。然七百结集时的国王,广律中并没有明文;锡兰传以为迦罗输柯王时,不过执定为百年(恰好为一00年),再配合所编的印度王统记年而已!
   □宾所传与锡兰所传,同样的古老,而相差为一百年。同一事实的不同传说,决不如同情锡兰传者所说,北方是误以黑阿育为法阿育了。二阿育,根本是莫须有的。这二种传说的不同,我的解说为:佛灭后百年,有七百结集,是律家的传说;佛灭百余年──百十六年,阿育王立,是经师(论师)的传说。这虽各说各的,起初不一定矛盾,实为佛弟子间的共同传说。在传说的过程中,佛灭百年的七百结集,被上座系的律师们,解说为已经百年,百年之后;这才百十六年的育王为王,被误会而修正为佛灭百年以后,又过百十六(八)年,成为二百十八(六)说。十六与十八不同仅是小枝节而已。这佛灭到育王的古老传说,纠缠于佛灭百年的七百结集说,这才造成二百十八年说,南北的所传不一。这恰好相差百年,不是偶然的:佛元的讨论者,有深刻重视这恰好一百年的必要!
   佛灭百十六年,阿育王自立;百二十年,育王行灌顶礼,这不但「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可说各方面都能吻合;与锡兰传的所以不同,也说出他的不同来源。如考定佛元,在现阶段,这是唯一可用的传说。如育王灌顶于西前二七一,即自立于二七五,即可推得佛灭年,即佛后元年──为西元前三九0年。
   四、论佛灭的年代
   去年(西元一九五六),印度、锡兰、缅甸等国家,举行佛涅盘来二千五百年的盛大法会。今年,泰国(高棉等)又举行佛灭二千五百年的大典,邀请佛教国家派代表来会。由此可见,在缅甸召开的世界佛教徒友谊会第三届大会,虽通过了缅甸等传统的佛元──佛灭于西元前五四四年,而佛教国际并不曾无异议的遵行。所以现在不妨再为论列,为真正关心此一论题的佛教友人作参考。
   佛教,古来以释迦佛入灭的年代为准,来记载佛教界史事的年代。这是佛灭纪年,而不是以佛的诞生来计算(去年的二千五百年,中日佛教界每有误认为佛诞纪年的)。佛灭以来的年代,虽传说有七十多种,然不出两大类:一、古典的传述,最有历史价值,可以根据他而论断出比较确实的年代。二、广大的传说,曾经在长时期中,为多数的信徒所尊重与信用。
   古典的传说──依中国译典及巴利文典所记载的,主要有二项:一、阿育王登位,为佛灭后百年说;精确的年代,为百十六年,这是佛法北传□宾而传出的。现存的最古文记,是『阿育王传』,世友的『十八部论』,都编纂于西元前一世纪。此说的传入中国,比较早。『育王传』是晋惠帝时(西元二九0──三0六);『十八部论』是西元五世纪初的罗什。这一说,不但为一切有部所信用,也是大乘学者马鸣、龙树等诸大士所信用,实为北传佛教特有的古说。二、阿育王登位,为佛灭后二百十八年说,这是佛法南传锡兰而传出的。现存的最古文记,是觉音三藏的『善见律□婆沙』,及佚名的『岛史』,这都是西元前四、五世纪间的作品。此说的传入中国,『善见律□婆沙』为齐永明七年(西元四八九)。与『善见律』同时传入的,还有著名的『众圣点记』。这可推为南传佛教特有的古说,因为传于中国的,也还是从锡兰传来。
   此二项传说,我称之为古典的传述,因为确见于古典的文记,而不是后起的传说。虽然,在过去,北传的中国与日本,南传的锡兰与泰国等,对此古典的佛元说,已经等于遗忘。然由于阿育王登位的年代,近代学者已考证得大体一致。所以对南北二传的古说,又为近代的学者尊重起来。阿育王登位,一致推证为西元前二七一到二六八年间,前后三、四年的差异,还不能得一致的定论。如依此明确的年代,加上从佛灭到阿育王登位的年数,便得到有历史基础的较确定的佛灭年代了。南传的佛灭年代,从阿育王灌顶到佛灭为二百十八年,所以佛灭应为西元前四八九到四八六年间。北传的佛灭年代,如以佛灭百十六年为育王灌顶年,那末佛灭于西元前三八七到三八四年间。如以此为育王自立为王的一年,再过三年才灌顶,那末佛灭应为西元前三九0到三八七年间。学者间的推论考证,虽还有数年的差异,而实只是南北所传的两大古说。最古典的最有历史价值的,没有比这二大古说更可信了。我在『佛灭纪年抉择谈』里,曾有过严密而广泛的讨论。认为北传的阿育王登位于佛灭百十六年说,实为最古的传述,也就是最可信赖的佛灭年代。南传的佛灭年代说,在这个基础上,又误加了一百年。
   广大的传说──据中国及锡兰等传说,主要的又有二类:一、中国与南传国家共传共信的:依『菩提伽耶碑记」,佛灭应为西元前五四六年。此说传入锡兰、缅甸,传说为西元前五四四年(去年满二千五百年)。传入泰国、高棉,传为西元前五四三年。彼此虽有二、三年的差异,实依于同一来源而来。考玄奘『西域记』(卷八):菩提伽耶,为释尊成道处。菩提场北,有摩诃菩提寺,为僧伽罗国王所建筑,寺内的僧众,也以僧伽罗国来的为多。摩诃菩提寺内的僧伽罗学僧,所信所行的,是「大乘上座部」。我们知道,僧伽罗就是现在的锡兰,所以毫无疑问的,现在南传佛教国家所信用的佛灭年代──西元前五四四(或五四三),就是留学印度的锡兰学僧,根据『菩提伽耶碑记』而来,只是推算上小有出入而已。玄奘留学时代(西元六二七──六四五)的锡兰学僧,在印度信奉大乘上座部,与现代的锡兰不同。此「大乘」二字,极有意义,因为当中国的罗什时代(西元五世纪初),大乘佛教广泛传入时,佛教界相信当时是佛灭「千载」,也就是佛灭十世纪。我在『佛灭纪年抉择谈』曾假定:「西元四一0年,为传说的佛灭后九五0年,那末佛灭年,应为西元前五四0年」。据此来推算,中国大乘教徒所传说的:「□贰王」为「后七百年」;结集『婆沙论』为「六百余载」;马鸣为「六百岁已」;龙树为「七百岁已」;提婆为「八百余年」;诃黎跋摩「九百年出」──西元一、二、三世纪的佛教史事,无不相合。所以,以西元前五四六,或五四四,或五四三为佛灭年代,并非南传佛教国所特有,反而是大乘佛教的佛灭年代说。民国二十二年,太虚大师作『佛元抉择论』,也采取此一佛灭年代说,就因为他与中国所传大乘佛教史的年代相合。可是此一佛灭纪元,比起巴利文典古传的,阿育王登位时,佛灭二百十八年满,并不相合,而是增多了六十年。
   然而,锡兰的佛元传说,不止于此。西元四一0年,法显留学锡兰时,住在无畏山寺。他听见该寺的传说:「泥洹以来,一千四百九十七年」。年代太长,值得怀疑。有人解说为:法显所听到的,应该是正法灭已四百九十七年。法显以为正法千年,所以传说为一千四百九十七年。如依正法五百年说(正法千年或正法五百年,佛教旧有此二说),那一年就是佛灭以来九百九十七年,也就是西元前五百八十七年。这一解说,极为合理。佛灭于西元前五八七年说,与康日比丘所记的『佛般泥洹经后记』──西元前五八九年说(缅甸也有此说),大体相合。这比起巴利古典所传,佛灭二百十八年而阿育王登位的传说,恰好增加了一百年。
   总之,此二说,非南传佛教的古说,反而与大乘佛教初期共传共信的佛灭年代说相合。法显所住的是无畏山寺,而现代锡兰的佛教,是大寺派。所以,我敢肯定说:佛灭于西元前四八六顷的古说,五世纪后的锡兰僧众,除少数外,大部分已缺乏明确的认识。大寺派所信的,是西元前五四四说;无畏山寺派所信的,是西元前五八九(顷)说。由于无畏山寺派的衰落,锡兰渐成为大寺派的一派教区,而佛元说也就专传西元前五四四(五四三)说。然而,这并非巴利文典的古传,反而是北传大乘学者共信的传说。
   佛灭于西元前五四六顷,或五八七顷,本为中国与锡兰等共有的传说。锡兰等国家,虽尊信巴利文的古典,但不知道阿育王登位于佛灭二百十八年的古传,与他们传统信用的西元前五四四顷说,五八七顷说,有了六十年与一百年的距离。同样的情形,也发生于中国。大家虽公认佛灭百余年而阿育王登位,而不知西元五世纪初,并非佛灭千载,而有一百六十年的差异(古代传说的佛灭纪年,彼此相差,不是一百年,就是六十年,这是很可注意的)。上述的二说,在佛教界,有着悠久与广大的信用,但在佛教史的年代学上,缺乏价值。
   二、还有中国特有的传说: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或作二十六年),入灭于周穆王五十三年说(西元前九四九)。从传记看来,这并无从印度传来的形迹。此一传说,是元魏昙无最,在正光元年(西元五二0),为了与道教的争论而说到的。北齐法上,也如此说。昙无最的根据,是『周书异记』,为一来历不明的文记。道教徒伪造『化胡成佛经』,这对于佛教在中国的地位与发展,受到严重的障碍,所以非说明佛先老后不可。为了达成此一目的,才有『周书异记』,佛灭于西元前九四九年的传说,成为千余年来,中国佛教信用的佛元(但中国多用佛诞纪年)。
   西元一九五四年,在缅甸召开的世界佛教徒友谊会第三届大会,通过了佛灭于西元前五四四年说,并决定去年为佛灭二千五百年。当时,到底有没有对此问题有研究的学者参加?到底有没有经过慎密的辨论?我并不明了,但相信,这仅由少数人提议,轻率的把锡兰、缅甸的后起传说,写作世界佛教公认的佛元。不过,我并不反对锡兰与缅甸的佛教教友,信奉自己固有的传说,而举行佛灭二千五百年的大法会。尤其是,泰国的佛教界,不理会大会决议,而在今年,举行自己信奉的佛灭二千五百年大会。这证明了泰国佛教界,对于本国固有传说的坚强信心!就是在缅甸世佛会大会的决议,也表显了,缅甸与锡兰,对宏传巴利佛教,佛教世界化的信念与雄心。从这点说,我们不能不对泰、缅等南传佛教国,表示真诚的赞叹!任何文化,宗教习俗,凡是流行已久,必然会引起民族的感情。除非是不良的,不适于现代的。凡是优秀的民族,有希望的国家,没有不珍惜自己,尊重自己的传统,因为这总是象徵民族自信心的强度。如战前的日本佛教,对于佛灭于西元前四八六顷的传说(初由西方学者,从巴利文典中发现而鼓吹),曾引起强烈的反感。接着,小野玄妙、宇井伯寿等,又从北传佛教的教典里,举出阿育王登位于佛灭百十六年说,在历史考证的基础上,建立北传的旧说。这不正说明了战前日本佛教界的信心吗?战败已后,不知是否如此?依这点来说,每一国家都有尊重自己传说,采用自己传统的佛教纪年的自由。这不是固执,而是信心的光荣!中国一向遵用佛诞,在佛教世界,成一独特的发展。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西元前一0二九)四月初八日,到民国六十年(一九七一),恰满三千年。到那时,相信反佛教的匪共暴政,早已因中华民国军事与政治的反攻而消灭。国土重光,佛教也已在废墟中重建起来。到那时,对于有着一千五百年历史的佛诞纪年,希望佛教同人,能集合全国佛徒的力量,来举行佛诞三千年的大典,写下中国佛教史的空前一页。
   释尊入灭的时代,从传说的信仰立场,尽管各自遵用自己的传统。如舍己从人,不过象徵了信心的空虚,佛教的衰落。依据后起的传说,是不能成为佛教国际所公认的。
   如真的要确立人人公认的佛灭年代,那末非透过历史的考证不可。最有希望的,是依据北传的,佛灭百十六年而阿育王登位;或依据南传的,佛灭二百十八年而阿育王登位。当然,依我的广泛辨证,相信北传的──中国华文教典所记载的佛灭百十六年而育王登位说,是最古典的,最可信赖的传说了。
   五、纪念佛诞说佛诞
   今年,传说为释迦佛诞生二千五百年。所以有些国家,从朝到野,举行盛大的佛诞庆祝,来表示佛教大众的敬虔与热忱。自由中国中华文化出版事业委员会,也发起编行『中国佛教史论集』;章嘉大师特地发起,在台北市的善导寺,举行大法会,来纪念这伟大的日子。作为佛的弟子,从佛陀正法的光明中,承受到正法的福乐──出险恶而登坦道,离苦恼而得清凉,从黑暗向光明,转极苦为极乐。佛弟子身受佛陀无比的恩德,逢到佛陀的圣诞,理应欢忻鼓舞,好好的庆祝一番!
   说到佛诞,今年有了三个:一、中国佛教旧传的阴历四月初八日。二、台湾一部分人,奉行日本佛教的旧例,阳历四月初八日。三、从今年起,有的遵用南方佛教所传的,阳历五月月圆日──阴历四月十五日。虽然好事不嫌多,不过一年而要过三个佛诞,举行三次庆祝,到底不大理想!三个佛诞中,日本式的阳历四月初八日,是近代的日本佛教徒,硬改阴历为阳历,论事论理,都是毫无根据!台湾一部分信徒,光复来还是沿用不改,这不一定是对他发生兴趣,只是习以为常,奉行故事而已。阴历四月初八日,或四月十五日(阳历五月月圆日),问题就不那么简单,是值得好好讨论一下的。
   『牟子理惑论』(东汉末年作品)说:「佛四月八日生」。这是可考见的最早史料。据此,中国佛教以四月初八日为佛诞,至少已沿用一千七百多年,这是怎样的古老传统!在后来传译的经典中,略有二说:一、二月八日说,如『佛本行经』(卷七),『长阿含游行经』(卷四)。二、四月八日说,如『修行本起经』(卷上),『瑞应本起经』(卷上),『佛所行赞』(卷一),『佛般泥洹经』(末),『般泥洹经』(末);还有『汉书』「郊祀志」。对于这二月或四月的不同,古人的解说是错的。如一、道安『二教论』注说:「春秋(时代的)四月,即夏(历)之二月也;依天竺用正与夏同」。这是说:说四月,依中国说。中国的春秋时代,用周正,周正建子,所以四月为卯月。经中说二月,是依天竺说的。天竺的历法,与中国夏历一样;夏历建寅,所以二月也是卯月。这样,依印度说二月,依中国当时说四月,其实是一样的。但果真如此,那末佛教传入中国时,中国一向都用夏历,为什么一直以四月初八为佛诞,而不用二月呢?二、『北山录』注说:「四月八日生者,据夏正说;以二月八日生,据周正说」。此说的错误,尤为明显!如据夏正而说四月八日,四月应该是巳月;据周正而说二月,二月应该是丑月。丑月与巳月不同,怎能说一致呢!
   玄奘『大唐西域记』(卷六)说:释迦「菩萨以吠舍□月后半八日,当此三月八日。上座部则曰:以吠舍□月后半十五日,当此三月十五日」生。这不但说出了两个不同的佛诞,还明显地说到了月名。据印度历法,一年十二月。每月分二,先是黑月,次是白月,所以等于阴历的从上月十六日到下月十五日为一月。十二月中:一月名制□罗,二月名吠舍□,三月名逝瑟吒。据『宿曜经』的解说:制□罗月,当中国(阴历)二月;吠舍□月,当中国三月;逝瑟吒月,当中国四月。据『西域记』说:制□罗月当中国正月十六日到二月十五日;吠舍□月当中国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逝瑟吒月当中国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由于近代的交通畅达,彼此年月的对照更为明确,知道『宿曜经』与『西域记』所说,都还差一点。如不谈闰月,那末一月制□罗,实为阴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二月吠舍□,实为阴历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佛生于吠舍□月,为佛教的一致传说。吠含□月的后半八日(或十五日),在印度是第二月;而依中国夏正的阴历,是四月初八日(或十五日)。所以,可以肯定的解说:经中说二月,依印度历法的吠舍□月说。说四月,是依中国夏正的阴历说。这样,经中说二月,说四月,并不矛盾。古人对于二月或四月的解说,虽然是错的,而中国古来一向遵用阴历四月(卯月)说,却是绝对的正确!
   剩下来的问题是:释迦佛的诞生,到底是中国传说的四月初八日,还是南方所传的四月十五日?据玄奘『西域记』所说,知道这是部派的传说不同:上座部用吠舍□月的后半十五日,其他学派用吠舍□月的后半八日。不但是佛的诞生,佛的出家、成道、入涅盘,上座部都说是吠舍□月的后半十五日,换言之,都是阴历四月十五日。而其他学派(除有部对涅盘日有异说外),却一律是吠舍□月的后半八日,也就是四月初八日。这如『般泥洹经』说:「佛从四月八日生,四月八日舍家出,四月八日得佛道,四月八日般泥洹」。所以,中国旧传以四月初八为佛诞,从学派说,这是小乘四大系中,大众、一切有、犊子等三系,及大乘佛教所共用。而四月十五日,仅是小乘四大系中,上座分别说系的传说。从教区说,这是中国、韩、日等国家──广土众民所共用,而不如四月十五日的,仅是锡兰、缅、泰所遵用。如从中国佛教来说,这是有着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的节日。所以如不是改宗南方小乘佛教,就没有任何理由来改变四月八日的佛诞节。我想今天的自由中国佛教界,有中国佛教与民族传统自尊感的,是会同意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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