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寺百岁佛智法师小传
2014/9/8   热度:2026
应天寺百岁佛智法师小传
■ 芒 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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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宗教文化》2005年第3期
距离四川成都双流机场6公里的牧马山下有一座据说是梁武帝时期修建的庙宇。这座庙宇看似不起眼,不够金碧辉煌,也没有大寺的气势磅礴,但却味道独特,清代的建筑油漆尚未退尽,里面的壁画隐约可见……。“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庙里的人非常朴实,像寺里管事的仁慈法师待人热情,办事利索,在当地颇得人缘。
现在成都地区有像昭觉寺、宝光寺、文殊院等大寺,终日香火缭绕,法事不断,信众如织。应天寺不在成都市区,香火肯定不如这几个寺院,但是我发现很多人都专门开车来到这里,他们并不是来梵香拜佛的,到此是为了拜谒佛智法师。
佛智法师,号法空,亦名宗智,别号清泉。1906年出生在成都市少城栅子街的一个编织绸缎的手工业家庭。清末明初,家道衰落,全家只好从成都迁回老家新繁。母亲早逝,全家生活无着,为了活命,他到屠宰场拣别人丢弃的牛身上的千层肚,拿回家里填肚子。为了谋生,佛智的三个哥哥只好去当兵,父亲将七岁的他送到新繁城北华林寺跟从传辉和尚出家。传辉和尚与彭州人贺翰林、高副榜及其子高廪生有很深的交往,当时他们创办的私塾就在寺庙的旁边。佛智想上学,寺里拿不出钱,因为学费一年要50个大洋,另外每月还要给老师2个大洋的零用。于是他就在课堂旁边偷听,老师改作业时他就在旁边看,看见老师画圈圈,知道这是表扬,老师点上一点,知道这是断句,依靠自己的聪明和不断的努力,最终他“偷”来了学问,我亲自听他背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论语》以及“老三篇”等,甚至白居易的长诗《长恨歌》他也随手拈来,这不得不让我佩服他到百岁还有这样好的学问与记性。
身材不高,面目清矍,慈眉善目的佛智法师,年近百岁,但是他的充沛精力让我不得不赞叹。他可以整天坐在椅子前不断与人交谈,他说话时不紧不慢,声调不高,话语中带有威严,又和霭可亲。弟子们跟他在一起没有距离感,就是在他面前撒娇,他也没有意见。
与佛智谈话是一种享受,这是因为他讲话不仅内容广泛,而且契机。谈佛教,他可以用各种譬喻,善于用通俗的语言启发来者,特别是那些四川的土话和歇后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恰到好处,将佛教高深教义深入浅出地述出。例如说到生死,他会告诉你,人人都不能离开生死,你们不要去追求超脱生死,关键是要求得再来,我就是要想下次乘愿再来,一句话就将佛教的生死观讲透彻了。原本心事重重的信徒,听了他的点拨,顿时愁容消散。
百岁高龄的老人,对时事政治也非常关心。今年5月底,在峨眉山参加永寿法师升座法会,他与85岁的惟贤法师坐在一起交谈,从几十年前的往事、旧友谈到三个代表、和谐社会、包容精神。连连战、宋楚瑜访问大陆,也是他们议论的话题。佛智说连宋强调海峡两岸都是炎黄子孙,这是很了不起的,两岸本来就是一家嘛,我就很欣赏他们这种做法!中国的统一是所有炎黄子孙的愿望。
佛智是一位非常幽默,时常让人忍俊不禁的法师。弟子们聚在—起,七嘴八舌,法师坐在旁边,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每每到谈意正浓的时候,他突然插上一句话,众人愕然,然后大笑。在饭桌上我问他,四川像他这般年纪的僧人还有多少,他给我举出了一批僧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比他小,都是他的戒弟子,但是身体都不如他,有的入耳聋,有的人不能走路,最后他添上一句,“他们都是等死队了。”令全桌人喷饭。一对夫妻来看望他,向他告别,法师嘱咐以后常来,最后又添一句,“你们年青人,要有爱情。”听者会意一笑。
像佛智这样的老人,在佛门呆了近一个世纪,本身就是一部写不完的书。作为百年佛教的见证者,他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许多重大事件他都是经历者,至今他仍然对这些事情历历不忘。可惜的是我们现在仍然忽视了这一点,没有专门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整理记录下来,对后来者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吗?
佛智法师7岁出家,20岁时在师父的支持下到成都昭觉寺受具足戒,从此他与昭觉寺结下了不解之缘。佛智法师说,解放前在成都有昭觉寺、文殊院、大慈寺和草堂寺四大寺院。其中,文殊院是尼众居住的寺院。草堂寺当时称“文庵”,杜甫的杜工部祠在草堂寺的旁边。现在草堂寺已经没有了,只有草堂为人所知。他为此感到惋惜。20年代,全国各地寺院竞相开办佛学院,佛智有幸成为昭觉佛学院第一届学僧。当时上课的有七八位教师,皆为出家的僧人。佛学院毕业后,佛智留校当了教师,主教中国佛教史,后来一直做到教务主任,负责整个佛学院的教学。据说佛学院最盛时有一百多人,像四川高僧海山法师就是昭觉寺佛学院毕业的学僧。作为成都第一大刹——昭觉寺,当时受到了社会各界和教内外的注目,佛智法师同时也担任了昭觉寺的都监、知客师等,他与很多名人有过交往,像张大干、徐悲鸿、梁漱溟,包括蒋经国等人,都曾与佛智熟悉,特别是张大千在昭觉寺里住了四年,一直与佛智朝夕相处,感情甚深。一些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也得到过寺庙的保护;佛教界的领袖太虚大帅也到过昭觉寺,与佛智留过影,可惜的是这些珍贵的照片早被毁掉了。说到峨眉山佛教的对比,他非常感慨,他说当时峨眉山的佛教虽然很有影响,但是经济不行,每年冬天,峨眉山的僧人都要全部出山化缘,否则无法在山上生活,而现在峨眉山佛教已经全部自足,僧人们不必再向过去那样到各处化缘,巨大的反差,真要感谢改革开放,给峨眉山佛教带来了活力!
土改以后,佛智留在家乡当了一名农民。他分到了寺庙的大雄宝殿等四间房屋,但是生产队长嫌他住得太宽,于是将他调整到一间小偏房去住。他分到河边的一亩二分地,种了韭菜只割了一茬,就不再归他了。在河边种的树,长成拳头粗,也成了别人的。虽然身处逆境,他仍然不忘为国出力,想做教书育人的教师,于是给教育局写信,要求找一份做教师的工作,县里来人调查,生产队以为是给他说亲的媒婆,于是将他说各如何如何好,说得过份,反而不真了,结果最终也没有如愿。1982年县里通知给他平反,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是属于内控的对象。
改革开放,国家落实了宗教政策,成都佛教界迎来了春天,文殊院作为第一座宗教活动场所向外界开放,急需僧人来主法,人们想起了佛智和尚,但是时过30年了,有人说他已经死去,有人说他已经结婚生子,种种不同的传闻流传。1982年,佛智到成都拉煤,顺便到文殊院去看看,才发现宗教信仰自由已经重新得到贯彻执行,文殊院再次燃起了香火。佛智激动万分,立即跑到昭觉寺,他报出法名,但是人们已经全然认不出他来了。昭觉寺的方丈定慧法师听说佛智前来,老同修见面感慨良多,相互庆幸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佛智重新披上袈裟回到了佛门。
这时的昭觉寺已经成为动物园。佛智和定慧为了能够收回祖师的道场,续佛慧命,通过各种场合不断呼吁,要求落实政策,将昭觉寺还给佛教界。佛智一方面主持昭觉寺的工作,一方面准备各种资料打告给各级政府,四川佛教界隆莲、宽霖等人也联名向人大和政协提出议案,要求恢复昭觉寺为宗教场所。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居士也对恢复昭觉寺倾注了心血,专门来到成都与有关部门交涉落实宗教政策。1983年7月13日四川省政府下文恢复昭觉寺为宗教场所。昭觉寺收回以后,佛智礼请了清定法师来寺作方丈,之后安心地离开寺院前往四川双流县重新开拓佛教道场。
1985年,佛智在双流重修了永祚寺,建立了双流县佛教协会。他注重提高佛教徒的素质,举办佛教文化培训班,资助穷苦学生念书,弘法利生,有力地推动了当地的宗教工作正常开展。双流县的应天寺,是古代这一地区最大的寺院,历史记载“县中此刹最古,唐僖宗赐名。”但是,经过历史岁月流失,这座古刹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了几间大殿。佛智看到昔日道场成为废墟,痛在心里,发誓重辉祖业,显扬圣教。他到处化缘,亲自监工,在短短的几年内,一座全新的道场重新屹立在双流大地,牧马山下再次燃起香烟,奏响梵乐。
2005年7月10日,应天寺为他办了隆重地百岁庆诞。省内各寺方丈和四川省、市、县各级领导前来祝贺,尽管天气炎热,弟子们仍然将整个寺院从上到下挤得水泄不通!佛智法师用他的行为,感化了众生,赢得了人们的尊敬。现在,佛智法师传有九名弟子,他们是海空、演法、海望、祖道、广慧、照空、永一、广兴、普华,均属于方字辈。有的弟子正在闽南佛学院读书,有的弟子在其它寺院从事法务。佛智认为,他的法系是来自天童圆悟一脉,圆悟的弟子破山海明是他们的祖师,这支法系已经61年没有传过,如今又重新开始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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