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窟与艺术


2014/9/8    热度:181   

佛窟与艺术
  佛教石窟最初开凿于印度南部,渐渐随佛教东传,克孜尔千佛洞的开凿,证明这块绿洲是佛教东渐的重要驻所。这片富饶的绿洲使佛陀们感到一阵惊喜,他们要在这里略事休憩后才能继续跋涉。而龟兹国的臣民百姓乐善好施,虔心供奉,很好地滋生了这片佛光。
  龟兹国内,一直流行小乘佛教,石窟壁画内容也是表现小乘教的。小乘佛教认为成佛要经过个人长期的艰苦努力,累世修行,积集功德,才能得到。小乘教地位高贵,又称为上座部,它保持了早期佛教教理,把释迦牟尼当成惟一教主,着重于追求个人的自我解脱,主张通过个人修行,入于涅,以免轮回之苦。因而这里的石窟绘有举世无双的佛本生故事,即佛在得道以前的无数世界里的表现。从现象上看,这些佛本生故事是依据佛经内容绘制的,但实际上原是流行于印度、中亚一带的寓言故事。不过,它基本用来阐明表现佛教的教义和佛陀为救众生舍生取义的精神。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有的已达到很高的境界,其感染人的能力是相当强的。《鹦鹉奋身灭火》叙述:古时候,有一座大雪山,森林茂密,郁郁葱葱。众多飞禽走兽,依林而住。
  其中有一只鹦鹉,名叫欢喜首。有一天,森林忽起大火,鸟兽惊恐,四处奔逃却难以躲避,鹦鹉欢喜首对鸟兽十分同情与怜悯,便飞到有水源处,将翅膀伸进水里,然后飞回把水滴洒进森林火中,日夜不停,坚持不懈。这种行为感动了帝释宫,使之震动,统领三十二层天的天帝释提桓因以天眼观视,发出疑问:“这什么缘故,令我宫殿震动?”只见世间有一鹦鹉,心怀大慈大悲,想只身灭火,但森林烈焰熊熊,靠一只鸟的翅膀沾的水滴,即使竭尽全力,也不能稍减火势。释提桓因走向鹦鹉,对它说:“这片林野广大,方圆数千里,你的翅膀所能取得的水,只不过是微微几滴,怎能灭掉这样大的火呢?”鹦鹉回答道:“我的心胸弘广,志坚不懈,一定能够把火灭掉。如果我现在灭不掉,还有来世来生,誓灭掉大火!”释提桓因被鹦鹉的行为感动,很快降下大雨,把火浇灭。这个故事,与中国古籍《山海经》里的《精卫填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不顾自身弱小,奋生取义,坚持不懈的精神对于整个人类而言具有积极的意义。
  龟兹国自从有了鸠摩罗什大师,开始树立起大乘佛教的思想,后因吕光挟持罗什离去,这片佛土又让小乘教的思想占据了统治地位。“大乘”主张运载无量众生从生死大河此岸运到菩提涅的彼岸,提倡三世十方有无数佛,宣传普渡众生,把成佛渡世,建立佛国净土作为最高理想。这当然比小乘教追求个人解脱的境界更为崇高,但无论大乘小乘,均蕴藏很深的睿智。总的来说,佛教在世界观上否认有至高无上之人,认为事物是处在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因果网络中;在人生观上则强调主体自觉,把自己的解脱与拯救人类联系起来。
  克孜尔千佛洞的壁画,用艺术来表现宗教,融入了画家们对佛国净土和龟兹这片绿洲土地的感悟。《须大拿乐善好施》壁画,画家选取的是须大拿在山中学道时向婆罗门施舍二子的情节:画面中间树下坐着须大拿,前立乞二儿作奴的老婆罗门,二儿不愿随婆罗门远去,惶恐地依恋着须大拿。它虽只用一单幅,描绘了须大拿以作各种布施中施舍亲骨肉一事,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最能表现须大拿赤诚布施的事,是须大拿品德得以最后完善之事。不言而喻,这也是每个信奉佛教的人所必须迎接与接受的考验,从而达到要人们虔诚修习佛道的作用。而《狮象舍身救商客》、《商主勇斗旷野鬼》、《马壁龙王救商客》、《萨博燃臂引路》等以丝路古道商业活动为题材的作品,则具有现实意义。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反映龟兹这个西域大国的艺术氛围的作品。库车绿洲有雪水灌溉,阿克苏绿洲、塔里木河流域的胡杨林遮天蔽日,尽管严酷的塔克拉玛干的风沙近在咫尺,或许恰恰是因为如此,才使得生活在这片绿洲上的人们更懂得享受生活。38窟壁画中弹琵琶吹横笛的菩萨神情庄重沉迷,似乎灵魂已经随着弹奏出来的音乐飘入仙界;135窟壁画中的舞伎造型谐调优美,既有飞升跃动之感,也有脚踏实地随节奏舞动的形态。
  音乐和舞蹈,是最能直接感染人类的艺术。人们在体验着大沙漠的严酷之后,更感谢上苍营造了这片绿洲,而更遥远的中亚、西亚、印度半岛各国的商人在越过险恶万分的葱岭和喀喇昆仑山脉之后,也为发现有这么一片绿洲而欢欣鼓舞。音乐和舞蹈的创作与流传,承载着这些难以言传的心情与感受。
  汉魏以来,西域的龟兹乐、疏勒乐、高昌乐、于阗乐就成为流传中原的“九部乐”、“十部乐”的组成部分。吕光伐龟兹,除了得到著名学者鸠摩罗什大师以外,还得到使他倾倒着迷的乐舞艺人和多种乐器。割据凉州,建后凉国,吕光就把龟兹带来的乐舞伎和琵琶、筚篥、箜篌、羯鼓等乐器,汇集中原艺人组成一支庞大的乐舞队。在他的亲自主持下,龟兹和中原的艺术家们把大量的龟兹乐曲改编后,又和西凉地区的乐舞融合,形成具有特色的西凉乐,又名秦汉乐。《隋书音乐志》中说西凉乐系“变龟兹声为之”。西凉乐舞以曲调轻快,舞姿矫健的西域风格,及轻盈柔婉、婀娜多姿的中原特色迅速普及流行中原。不仅仅封建帝王的宫廷乐舞师吹奏表演它,在田间乡间的农夫们休憩时也通过笛子等简陋乐器进行娱乐。西凉乐和西域的葡萄酒一样,让所有的人如痴如醉。龟兹壁画中有著名的西域“胡旋舞”的形象,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彩带随身飘逸,裙裾旋为弧形。
  “胡旋舞”起初女子跳的较多,到了后来,男子也跳的多了。唐玄宗时,安禄山挺着大肚皮轻松自如地让自己三百多斤重的身躯急速旋转,令唐玄宗和杨贵妃眉开眼笑,赞叹不已,因而愈加得宠。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艺术的生命是永恒的,音乐和舞蹈代代流传,激励着人们更加热爱的绿洲。如今“赛乃姆”舞蹈广泛流传于天山南北的城镇乡村,成了最普遍的维吾尔族民间舞蹈。“赛乃姆”在库车地区形成,其“移颈”、“弄目”、“弹指”、“跷脚”等动作,从龟兹壁画中均可得到印证。在岁月长河中,很多的古龟兹人也许要迁徙出去,而更多的中亚周边民族也迁居进来,古龟兹的艺术也随着民族的融合而愈加醇厚,它像血液一样渗透进了其它外来艺术的躯体中,被改造着、利用着,共同耕耘表现着这片土地。
  我们在库木吐拉千佛洞14窟的“乐伎图”面前,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满耳的佛国天音之中。一大群沉醉于音乐的菩萨,在平和肃穆的佛界天宇间,他们手弹琵琶,弄琴吹箫。还有许多听者,微阖双目,灵魂逍遥,龟兹乐曲令凡人和佛界诸神倾倒。
  而我们翻阅玄奘大师的《大唐西域记》时,从“管弦伎乐,特善诸国”这句话中体会到了大师经过长途跋涉的疲劳困倦之后领略这样令人着迷的艺术的喜悦心情。由于大师声名远播,过高昌国时即受隆重接待,到龟兹时,正好碰上了龟兹国盛大的节日――行像节。国王邀请玄奘登上了城门上临时搭的木棚,和王后宫女一起观赏。时辰到了,一座高达三丈的巨大佛像立于四轮车上,由几个僧人缓缓推着,从城外向城门驶来。玄奘合掌迎候,国王卸下王冠,赤脚捧着一炷香走下城门,跪在佛像前,王后及宫女从城楼上撒下五彩缤纷的花瓣。这时,城楼上各种乐器一齐响起来,全城沸腾了。人们提来了清清的凉水,男女老幼赤脚露膀,手拉手用水尽情泼洒,边浇边跳着舞,并用绳索钩套来往的行人把水往他们身上浇去。
  兴高采烈的人们把水泼向天空,看着晶莹的水滴从天上飘落欢呼不已,这象征着“水从天降”。龟兹国土地太干旱了,多降雨雪意味着五谷丰登,只有雨和雪才能滋润这片在狂暴肆虐的大沙漠边缘上顽强存在的绿洲。精壮的汉子跳起来,老少爷们跳起来,老婆婆小媳妇跳起来,在这一年一度乞求雨雪的狂欢节日里,钟爱绿洲的人们在尽情发泄着自己对大自然赐予的渴望。玄奘大师被这动人的民间舞蹈深深感染了,国王邀请玄奘脱去袈裟鞋袜,也混入人群,且舞且泼,与百姓同乐。以后,龟兹国的“乞寒舞”传到中原,再由中原传到缅甸、云南一带,成为“泼水节”。可见,龟兹艺术超越了民族和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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