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佛茶”寻根记
2014/9/8   热度:510
“九华佛茶”寻根记
中华民族传统的一大特点,即凡事都讲究“根”。这个“根”,往往扎在广瀚深邃的文化底蕴里。别地的不说,单是池州地境,也能举出实例来。比如,贵池这个地名,不论是作为县名、区名,都是根于南朝梁代昭明太子历史故事;九华山名,则源于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联句诗;青阳县城关的蓉城镇名,又是起自李白九华山的诗句。君不见社会上曾掀起一波又一波地为家族寻根、替山水找源的寻根活动嘛!
即使经济领域的产业商标、品牌广告,也得有根,也须有源。否则,就难以与时俱进地可持续发展。“文化,乃企业发展灵魂”的观念,已为社会所公认;“根深才能叶茂”的普通传统哲理,已为企业家们广泛运用。江苏红豆集团的“红豆”产品,之所以能飘洋过海,畅销于世界市场,除了其他原因,就是因它的“根”,是唐代王维《相思》的那首名诗;安徽的“高炉”集团的名酒,之所以长盛不衰,也因为是植根于魏武曹操的高炉遗址上。人们在羡慕、眼馋之中,悟出个道理:有根的名牌,有源的商标,方能踏着时代的鼓点长期发展、青春永葆。鉴于此,人们不禁要问:池州产品“九华佛茶”,它根在何处,源自何方呢?
本年四月下旬,我应邀参加了“中国(国际)九华佛茶文化节学术研讨会”。会的一项主要内容,是为已经展翅于市场的“九华佛茶”寻根问底,找出“祖宗”。为之,我聆听到与会专家不少的高见:
有人说,把九华山的茶叶产品取名“九华佛茶”,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产地九华山,本身就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看来,此说法像是在理的,可能会受到购物者的青睐。但若要将“九华佛茶”打造为名牌,这种“根”就太浅了,原因是“四大佛教名山”的理念称谓,并不是来自唐、宋,形成的年代距今也不久远;
有人认为,九华山茶叶缘于唐时佛教,依据是《青阳县志》。茶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僧地藏的“金地源茶”和由其收之为佛徒的闵氏父子的“闵地源茶”,并说九华茶, 肇始于唐,至北宋期间,才有名之为“崇圣茶”、“梦觉茶”的名牌。“金地源茶”的种子,又来自僧地藏的祖国新罗等等。这种认识,像是有根有据的,但仔细琢磨起来,觉得其可信性不强,说服力也不佳。究其原因:其一,资料的依据,仅靠一个地方的志书不行,得有其他重要文献尤其是唐时典籍来佐证;其二,中国是茶的原生地,九华山是“原生地”的组成部分,为何再从新罗引来茶种?如果是“引来”,九华山的茶“祖宗”,不就成了“外国种”吗?其三,唐时的九华山,确实有了茶,金乔觉《送童子下山》中的“添瓶涧底休拈月,烹茗瓯中罢弄花”诗句,即是金乔觉师徒种茶、饮茶的实例。这里的“烹茗”,则是唐时饮茶的方式:煮茶。但是,对于唐时的九华山乃至池州有没有品牌茶,或者说是带有佛教韵味的名牌茶的问题,大概由于历史文献的缺乏,会上却没有触及,换言之,是谁也说不清楚。可这个问题的解决,则是今天“九华佛茶”能否打造出特种名牌的基础,是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也就是说,在竞争激烈的国内、国际茶叶市场,能否腾飞和永葆青春的着力点。
会后的时日,为“九华佛茶寻根”的意识,更是萦绕于我的脑际,因而形成对唐代九华山究竟有无品牌名茶问题的执意追溯。从重温《旧唐书》、《新唐书》正史典籍做起,再检索数十部的有关唐事的史料笔记,可均不见池州茶叶的蛛丝马迹;再阅近现代人的《隋唐五代史》、《汉唐佛寺文化史》以及《唐代工商业》的诸部丛书、专史,也不见这方面的历史信息;随之,我又将搜索的重点放在茶叶史方面,尤其注重唐人对唐代茶叶的记述。唐人的茶叶专史,公认地当数陆羽的《茶经》。陆羽一生饮茶、品茶和研究茶,被历史誉称为“茶神”。他的著作,自然是唐茶研究的权威了。当我把这部薄薄的《茶经》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只字不漏地查找、寻觅,却依然无一所得。《茶经》对唐代茶叶产地的记录实在太简略,在“茶之出”的一章中,录下属于今安徽地境的茶叶,淮南的,只有当年的舒州(治今安徽潜山县)的“潜山茶”。“潜山”,即今天柱山;寿州(治今安徽寿县)的“霍山黄芽”。而属于江南之地的,也只是宣州(今安徽宣城市)宣城县(今宣城市宣州区)的“丫山茶”,“丫山”又称“雅山”。太平县的“上睦茶”、“临睦茶”。还有歙州(治今安徽歙县)的“婺源山谷茶”。可惜婺源县,已不属于今天安徽境了。池州的茶叶产地和茶叶品牌呢,却是只字不提,成了空白。说明陆羽撰写《茶经》时,池州尚不属茶叶的名产地。
《茶经》不载,各类现代的茶叶史,也没有记录。面对一撂撂沉重而又深厚的文献典籍,我叹气、悲观,而又失望了。问苍天,“九华佛茶”,到哪里去为之寻根呢?真是无奈而又无措。
心情虽然唐突与失望,但我为“九华佛茶”寻根的理念并未结束,因为我对池州历史文化,是独钟情愫。于是我将寻觅的文献范围更加扩大,以求大海之中能“捞”出“针”来。
考索之中,得知唐代有关茶叶的著述,尚有多种。除最著名的陆羽《茶经》外,还有裴汶的《茶述》、温庭筠的《采茶录》、陆龟蒙的《品策书》、毛文锡的《茶谱》,以及皎然和尚的《茶诀》。但是待我凝神跟踪查考之时,又生了“扑空”之感。原因是:随着千余年的岁月流淌、风雨剥蚀和人为破坏,这些著作早已不在了。绝大多数都是只存书名,不存内容的只言片语了。唯有《茶谱》,尚存残阙不全的约两千文字。不过,这些典籍也仅仅是提供了一丝历史信息,因为至今尚无有关《茶谱》佚文的辑本,无处去追寻。这时的我,也还是处在“望洋兴叹”的境地。
正值我怀着无法完成“寻根”的凄凉心绪下,一天深夜,在挑灯泛览群书中,突然,一部丛书里《毛文锡〈茶谱〉辑考》的文题,映入了眼帘。对此我深有惊奇之感,但是“佚文”里能否留下唐代池州茶叶品牌的记录,对此我心中并不抱有多大希望,因为这种“失败”,我经历得太多了。不过,我还是行行字字地于静夜中细读下去。
《茶谱》的作者毛文锡,字平 ,高阳(今河北高阳县)人。精通音乐,能诗善词,年仅14岁即成了登科进士,可见他的聪慧之才。初仕唐,再仕五代蜀国。累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迁翰林学士承旨,最后擢升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事、兼文思殿大学士,最后位进司徒。《茶谱》,为他的著作之一,成书于唐昭宗时期(公元889-904年)或五代前蜀。因其在蜀国任官,故宋人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记云:“《茶谱》一卷。右伪蜀毛文锡撰。记茶故事,其后附以唐人诗文。”可知此书的写作特点。它成书的时间,比《茶经》迟一百余年,虽行《茶经》的体例,但内容上大有开拓,在茶叶产地和名茶品名的记录上,都远远超过《茶经》,相当部分为《茶经》所不见。因此,它成为名位仅次于《茶经》的唐代茶叶权威名作。
据勘查,南宋末年,至迟到元代,《茶谱》即亡佚。但从其仅存的两千字的残文里,倒留下了当时名茶产地和茶叶名牌内容,远为《茶经》所不及。涉及皖境的,江北著名产地和名牌茶,故然仍是寿州“霍山黄芽”、舒州的“潜山茶”,但记下了“潜山茶”贡给朝中饮用的,称之为“开火茶”或“多智山茶”;江南的宣城县“丫山茶”中,也出了个名牌,称之为“阳坡茶”。歙州的茶叶,也打造出“牛木厄岭茶”名品。也就在这部书的残文中,出现了产茶地“池州”的记录,并且记下了它的当年茶叶的名牌,是:“池阳凤岭茶”。这是唐代池州茶叶的第一次出现于典籍。对于池阳茶叶史来说,《茶谱》功不可没也。万籁无声的深夜,这一发现,竟使我欣喜地手舞足蹈起来。
欣喜之余,我又清醒过来:还得查,要追踪“凤岭”地名的具体方位。第二天,我搬来了《辞海》、《辞源》和各家地理辞典,只有《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立了“凤岭”条目,其它辞书均无记载。可详细的一读,方知历史上称作“凤岭”的有两处,可惜均不是安徽的地名,就更谈不上池州“凤岭”了。我再查核了池州所辖四县新、旧志书,同样找不出“凤岭”的地名来,还是毫无收获。刚刚激起的我愉快心情,一下子又回归到了凄凉境界。提到喉咙的语言则是:唐代的池州“凤岭”,何故消失了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后,我在苦思冥想之中,忽然从池州历史上地名简称中,萌发出启迪。比如青阳县城芙蓉城,简称成了“蓉城镇”;木瓜山镇,则演化成“木镇镇”。由此完全可以推测:“凤岭”,乃凤凰岭的简化之名。摊开九华山地图一瞅,方知“凤凰岭”,乃为山中峰岭之一。再取《九华山志》相对照,更知唐代佛徒的闵氏父子的闵园(下闵园),即在此岭下。闵园,即上述唐代九华山茶叶的两个主产地之一。这时,方悟感到:唐朝的“池阳凤岭茶”,产地当在池州九华山的凤凰岭下。为证实这一推论的正确,我以复查了清代陆廷灿的《续茶经》,内中有:“池州府青阳、石埭、建德,俱产茶。贵池亦有之。九华山闵公墓茶,四方称之。”“闵公”者,闵让和也。看来是唐代茶叶名牌的衍化。同时也有了“金地茶”名,并说此茶的“枝梗空筒”为特色。这种“空梗茶”名,清代刘源长《茶史》里也有记载。不过,这些茶名,均大大晚于“凤岭茶”,至少不是唐代的茶叶名牌。因此可以说,“凤岭茶”,是九华山茶最早出现的名牌,同时也是唐时池州的唯一名茶,更是今日“九华佛茶”之根源!
九华,自唐代金乔觉卓锡此山之后,逐步地发展为佛教圣地、佛教名山。佛山、佛水、佛土、佛人,在这里种植出的茶叶,自然带有“佛”的神韵,完全可以称之为“佛茶”,何况它是唐代“凤岭”名牌的一脉相承,是一千余年的名茶的传衍呢。致于能否将“九华佛茶”名牌发展起来,能否显示出它的强大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来,聪明的企业家、营销者,远比我知行情,恕我这里不再赘述了。
就在此小文完成之际,脑海里逐步酝酿出一首小诗来,让它权作为文章的结束语,同时也作为我情感的表达。诗云:
执意寻根书海行,功夫到时根自明;
“凤岭”唐茶本始祖,“九华佛茶”乃商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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