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新

　　“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温州自唐代起就商业兴盛，到北宋时更成为滨海的重要商贸之地，店铺密布，百业齐全，其富庶、繁华程度堪与被称作“人间天堂”的杭州相媲美。繁荣的经济，美丽的永嘉山水，孕育出富有灵性的宗教文化，使得温州的佛教在两宋时进入鼎盛时期，名僧辈出，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创立了永嘉禅法，对天台宗、禅宗产生重要影响的玄觉禅师。玄觉禅师的禅学思想强化了入世的理念，使温州两宋佛教的世俗化倾向愈加明显。其实，佛教自传入后，在经历了与中国文化长达一千多年的碰撞、磨合与相互交融后，逐渐实现了本土化，适应了中国的社会、文化环境，到北宋时已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天王、罗汉还是佛祖，原本高高在上、威严神秘的佛像开始走下神坛，走近人间，呈现出慈眉善目的尘世色彩，一些供养人的身姿容颜几乎就是芸芸众生的写照。1965年温州白象塔出土的北宋彩塑造像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白象塔出土的42尊彩塑造像造型迥异、题材多样，有舞伎、力士、天王、供养像等，其中又以彩塑菩萨立像最具有代表性。该立像高60厘米，座高5厘米，出土之前已在白象塔壁龛里静静矗立了800多个春秋。人像高髻华冠、宝缯垂肩、袒胸露臂，臂、腕著钏、项饰璎珞，肩搭石绿色缠枝纹描金帔巾，内着红色菱格纹交领襦衣，腰束石绿色蜂窝纹描金围裙，下露赭红色锦裙；双手纤巧，平举胸前，立于仰莲台上；其优美华瞻的造型、璀璨夺目的色泽、亭亭玉立的风姿、面若桃花的笑靥，令所有发掘现场的专家们叹为观止。整个立像肌体丰腴、雍容华贵，服饰繁复、设色妍雅、比例适度、透视准确、线条圆润流畅，是北宋在继承唐代遗风和高超的佛像造型技艺基础上，推陈出新的杰作，堪称“东方的维纳斯”。在她的身上已看不出多少“仙气”，而宛如上流社会中一位秀丽妩媚、端庄贤淑的少妇，充满了人间生活的情趣。
　　该立像的工艺带有明显的地方特色：先以杉木条作骨架，再经黄泥、谷壳和短麻丝捣合；捏塑成型后，敷设上一层细白泥、细麻丝搅和上桐油的泥土，最后在泥胎表面施上白色化妆土，并着色而成。细白泥即制瓷用的高岭土，加上桐油可使油泥结合紧密、细腻坚韧，风干后易于雕琢，能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面相表情，以及衣饰褶皱等细节。在用色上，立像采用了赭红、桔黄、石红、石绿、铅白、茶黑等天然色彩，还运用了描金、贴金箔等表现手法，使得塑像整体色彩纷呈、雍容华贵、雅俗共赏、不失妍媚。这种油泥塑属于著名的瓯塑之滥觞，后人可从中寻觅到土生土长的温州瓯塑之轨迹。
　　温州北宋白象塔彩塑菩萨立像不仅展现了优雅的造型和精湛的工艺，透出浓郁的世俗色彩，也蕴含着丰富的信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温州社会的多元性，为解读温州的历史、文化提供了很好的物证。这件国宝级文物现收藏于温州博物馆。
　　（作者单位：温州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