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本迹史观片论
2014/9/8   热度:166
佛教本迹史观片论 宋道发 编者按:当今的佛教历史研究者,一般都把佛教历史作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客观对象来加以研究,对佛教史籍的内容各怀仁智之见,难以切近事实真相。当代佛教研究学者宋道发先生从佛教史家本人的思想境界出发,为了解佛教历史的真相提供了一个恰当的理论工具。本文即节选自宋道发先生的博士后论文出站报告《佛教历史的真相——中国佛教的历史观研究》,以期能够起到“抛玉引玉”之效。 ---------------------------------------------------------------------------------------------------------------------- 通览佛教史籍,我们发现,从南北朝的僧佑和慧皎,到唐代的道宣,宋代的赞宁、契嵩、宗鉴和志磐,再到元代的觉岸,明代的朱时恩,清代的弘赞等等,都在各自的佛教史籍中援用本迹论的思想,或说明佛法的源远流长,揭示佛教兴衰演变的无常事迹中所包含的不变之理,或协调佛教与儒、道二教的关系,或对佛教史上一些重要的人物进行不同寻常的评价,显示出一种独特的佛教史观,笔者称之为本迹史观。 本迹论从东晋时期鸠摩罗什师徒的初倡,中间经过涅槃师们的继承和发展,到最终由陈隋之际的智顗集其大成,前后经过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相应地,早期如南北朝时期的佛教史家所掌握和运用的本迹论比较简单,其本迹史观也相对简单。到了隋唐以后,由于出身与学养的关系,天台宗以外的佛教史家所理解和运用的本迹依然比较简单;南宋的释宗鉴和释志磐这两位出身天台宗的佛教史家,尤其是志磐,因为熟知智顗的学说,在其编纂佛教史籍的过程中,通过对本迹论的娴熟应用,形成了非常精致的本迹史观。 在本迹史观的视阈下,释迦牟尼佛本来在非常久远之前就已经发心、修行乃至成佛、度化众生、示现涅槃,其后经过无数次的示现,直到今人所知的释迦牟尼佛再次示现成佛,在世间建立佛教,弘传佛法,由此说明佛教的历史极其久远;随着传播地域和时间的推移,佛教生存的社会环境在不断变化,佛教的面貌也不断改变,佛教的法运兴衰交替,这一切都属于无常之迹,与佛教所说湛然常存的真理并不矛盾,而无常之迹恰是湛然常存之理的显现和证明;佛教历史之迹尽管错综复杂,头绪繁多,无非是佛法理本的显现,绳之本迹史观,佛教历史可谓理事相合、体用兼备、权实相摄,整然有序。 对于古代的佛教史家来说,本迹史观的价值之大,勿需赘言。对于今日的佛教史研究者来说,本迹史观也极有启示意义和参考价值。 其一,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佛教史籍的内容和确定佛教史籍的价值。 很多佛教史家都把自己所编纂的佛教史籍称为“实录”,意为佛教史事的如实记录。但各宗派的佛教史家,在对“历史事实”的认定上,标准从不统一,加之史家个人的好恶、学养的深浅、史料的多寡、取舍的宽严等等因素的综合影响,从未有哪一部佛教史籍,在佛教内部被公认为“实录”。事实上,古今中外任何史家所编纂的史籍,都不可能是历史的如实记录。如果说有“实录”,那只能是符合某一种标准的“实录”而已。 我们研究佛教史籍时,首先遇到的,便是其内容的可信性问题。史学研究中,普遍使用考据的方法来确定史事记录的可信性。但是在佛教史籍中,有大量的记载属于佛教徒个人的宗教经验,如道宣与天人交谈,智顗说己所证果位,净土行者临终见佛来迎,如此之类,根本无从考据。因此,现代佛教史学者往往否定这类记载的可信性,对其避而不谈,其研究的结果当然不可能全面和公正。如果从本迹史观的角度来看,佛教历史包括理本、事迹两面,理本妙不可说,事迹繁不胜记。任何一部佛教史籍,都只是对佛教历史事迹的局部记录,即使汇集全部佛教史籍,所记录的佛教史事,与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佛教史事相比,也只是冰山一角。依此而论,佛教史籍中的任何史事记录,都可视为理本的具体显现,对于我们研究佛教历史都是弥足珍贵的。作为一个佛教史的研究者,把佛教史籍中大量不符合某种世俗史观的记载排除在研究的范围之外,只利用符合自己主观成见的局部记载,怎么能保证得出客观、公正的研究结论呢? 其二,为我们究明佛教历史的真相提供一个重要的理论视角。 历史研究,当以澄清事实为手段,以究明真相为宗旨,佛教历史研究也不例外。然而,澄清事实已属不易,究明真相更是难上加难。今日的佛教历史研究者,或依凭马克思主义的原理与方法,或借助西方现当代的某种学说,或从宏观着眼,如登高望远,通观总览,或从微观入手,如解剖麻雀,小中见大,虽方法各不相同,皆属“外部的”研究方法,研究者都把佛教历史作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客观对象来加以研究,对佛教史籍的内容各怀仁智之见,难以切近事实,遑论究明真相! 就常情而言,佛教中人述佛教之事,比教外人自然要透彻得多、全面得多。佛教史家在一定的佛教史观的支配之下,对广事搜罗而得的佛教史迹片断进行筛选、加工与编排,撰成各种类别的佛教史籍。勿庸讳言,这些佛教史籍的记载的确有失实之处,但绝大部分记载还是可信的。即使全部记载都属事实,也只是增加了几条史迹片断而已,再多的片断汇集起来也不能等同于佛教历史事实本身。如此说来,究明佛教历史的真相如何可能呢?如果从本迹史观的立场来看,则佛教史籍中所记载的史迹片断便具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任何一个史迹片断都是以湛然常存的实相妙理为根据的,都是理本的显现。通过研究这些佛教史迹,由外而内,由表及里,由假返真,就可以不断逼近佛教历史的真相。 其三,为我们尽可能全面准确地书写佛教历史提供方法论的启示。 古代佛教史家们所编的通史类佛教史籍,无论是禅宗史家的编年体通史,还是天台宗史家的纪传体通史,都是以自宗史迹为中心,无法全面准确地呈现佛教历史的面貌。现代佛教史学者所编写的佛教通史,由于对大量宗教性的内容进行了严格的过滤,呈现出来的佛教历史只是学者们所理解的佛教历史,与佛教历史的原貌差距更大。据上文可知,在本迹史观的视阈之下,佛教历史总的可分为本、迹两面,由于本迹的含义有多重,相应地,佛教的历史也可以分为很多个层次,例如释迦牟尼佛,有久远之本,有新成之迹;新成之释迦牟尼佛又有本有迹。总之,从本迹史观的角度来看,佛教的历史应该是立体的、多维的,而不是平面的、一维的。如何突破现在通行的佛教史撰述体例,向人们全面准确地展现佛教历史的原貌,是摆在佛教史学者面前的一项紧迫而艰巨的使命,而本迹史观能够为人们全面认识和重写佛教历史提供重要的启示。 (节选自 宋道发《佛教历史的真相——中国佛教的历史观研究》 ) 本迹观注解:天台宗的创始人智者大师认为:“所言本迹者,本即所依之理,迹是能依之事,事理合明故称本迹……本迹虽殊,不思议一也。”智顗站在圆教的立场,从理事、理教、教行、体用、实权、已今等六个方面来说明本迹关系广大深邃的内含。称为“六重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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