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武帝远望亚历山大大帝:犍陀罗艺术


2014/9/8    热度: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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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汉武帝远望亚历山大大帝:犍陀罗艺术

  中华文明与希腊文明曾经相逢、相识、相融。那么,这两条文明长河的交汇点在哪里呢?

  本报记者李坚

  《汉武大帝》正在央视热播。无独有偶,好莱坞大片《亚历山大大帝》也已隆重推出。这两部片子的成败得失姑且不论,但它们着力塑造的两位帝王形象,又一次把一个古老的话题推到了现代人面前。

  中华文明与希腊文明,人类历史上的这两大文明没有擦肩而过,它们曾经相逢、相识、相融,那么,这两条文明长河的交汇点在哪里呢?

  丝绸之路无疑是古代中国联系欧洲的一条重要纽带。最早提出“丝绸之路”这个名称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把“丝绸之路”开通的时间锁定在张骞通西域的开端——公元前114年。

  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最初纯粹是一项军事任务——联络匈奴的夙敌大月氏人。

  如果把这个时间向前推移200年,早在公元前323年,希腊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就已率军远征印度,并在中国西北大门口,印度河上游地区安下营寨。

  这个地区正是200年后张骞出使西域的终点——大月氏人于公元前1世纪前后在这里建立过一个贵霜王朝。

  古印度人赞美这个“香气四溢”的地方,称呼它为犍陀罗。

  在宗教史、艺术史,特别在雕塑史上,犍陀罗(Gandhara)都是一个关键词。

  直到今天,地处欧亚要冲的犍陀罗,其地理位置依然显要:它就在美国人煞费苦心搜寻本·拉登的地区,巴基斯坦西北的白沙瓦以及周边与阿富汗东部接壤的喀布尔河中下游地区。

  人种留驻与文明留驻

  亚历山大大帝是一位“天才统帅”,20多岁就已经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军事帝国。

  正如电影里所描写的,亚历山大自小就得到了他的家乡人,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亚里士多德的悉心栽培。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拉斐尔曾以此为题材创作油画“雅典学院”。在这幅弥漫着学院气氛的油画中,那位袖手恭听柏拉图与亚历士多德高谈阔论的白衣小子就是亚历山大。

  亚历士多德希望自己的学生有朝一日能把辉煌的希腊文明带到东方那些“蛮荒之地”去。为此,亚历山大在征战中还带着工程师、哲学家、地理学家、测量师等专门人才。他们沿途收集资料、绘制地图,与当地哲人交往,在战事中已经开始了文化的交流。

  征服者往往反被征服。来自民主政治故乡的亚历山大到了东方,不但崇尚起威严赫赫的东方宫廷礼节,而且穿上了波斯君王的衮服,甚至还要人们向他行匍伏礼,对他敬若神明。

  不但如此,他还娶了两名东方女性为妻。一位是粟特女子罗珊娜,一位是波斯国王大流士的长女。在他的带动下,与亚洲女子通婚的马其顿战士有1万人之多。

  据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林梅村说:“希腊人有个特点,如果不住在石头建造的城堡里,似乎就感觉不安全。亚历山大远征军在所到之处修筑了许多城堡,然后在城堡里建造体育场、希腊神庙、希腊住宅和浴室,还用希腊雕刻和雕塑尽情美化其建筑,以解乡思之愁。这种希腊古城史称‘亚历山大城’。”

  林梅村说,希腊人在地中海到帕米尔的广大地区一共建造了70多个亚历山大城,希腊移民由此大批移居东方。一个法国考古团曾在阿富汗东北边境发现了一座亚洲最东部的亚历山大城——阿伊哈奴姆古城,城内建筑具有典型的希腊风格,出土的文物中有希腊人物和神像雕刻、雕塑以及希腊文铭刻和手稿残卷,甚至还发现了亚历士多德哲学著作的残片。

  林教授风趣地说:“亚历山大的妻子罗珊娜与唐朝安禄山其实起的是同一个名字。安禄山与唐朝另一个有名的反叛者史思明都是粟特人。正在上海博物馆展出的周秦汉唐展览中的那座五彩斑斓的安伽墓就是粟特人墓葬。此外,何家村那批金银器也有部分出自粟特人之手。那是目前我国出土的金银器中最精彩的一批。”

  希腊文化融入中亚之后,人们把希腊化的中亚艺术称为犍陀罗艺术。犍陀罗艺术中,除了希腊文化,还有印度、波斯甚至蒙古的文化因素。这是一种复合型的文化。

  曾经亲赴白沙瓦实地考察过犍陀罗艺术的上海学者余秋雨说得好:“亚历山大以人种留驻作为文明留驻的前提,确实要比那种只是废止别人文字、庙宇的文明替代方式高明许多。”

  佛教偶像崇拜的开始

  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文化现象是,诞生于公元前6世纪的佛教,也是从犍陀罗走向偶像崇拜的。

  记者曾向敦煌研究所副研究员马竞驰当面请教过这个问题,他说佛教在印度的早期崇拜是无偶像的,传入中国,无偶像的崇拜变成了有偶像的崇拜,而这个变化的完成,就发生在犍陀罗。

  众所周知,佛像是佛教仪式的中心。而事实上,在早期佛教中,并没有以释迦牟尼为主体的佛像。这是因为释迦成佛之后,具备了崇高的神的性格,因此一般凡人形象无法用以表现。在当时的宗教图像中多以象征性的图案来表示,例如用“佛足”、“白象”、“圣树”来暗示佛出现的位置与场景,这个时期被称为“无像时期”。

  而佛教传入犍陀罗之后,与希腊的雕塑艺术渐渐融合,产生了犍陀罗的佛教雕塑,这在佛教传播中是一个重要的转变。艰深的教义往往不利于传播,特别是在缺少文化知识的中下层群众中。然而,有了偶像,普通老百姓也就能烧香拜佛了。印度是一个长于哲理思辨的民族,而雕塑,则是希腊文化之精华。这两种文化的优势组合,使佛教在犍陀罗时期达到了高潮。著名的巴米扬大佛,就是犍陀罗佛教艺术鼎盛的一个历史见证。

  余秋雨是这样描写他亲眼看到的犍陀罗的佛像的:“犍陀罗的佛像从鼻梁、眼窝、嘴唇到下巴都带有欧洲人的某些特征,连衣纹都近似希腊雕塑,但在精神内质上又不是欧洲的,面颜滋润,双目微闭,宽容祥和,是一种东方灵魂的高尚梦幻。因此犍陀罗艺术已超越宗教范围,成了东西方文化交融的杰出成果。”

  犍陀罗艺术与佉卢文

  100年前,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在新疆塔里木盆地周边相继发现了楼兰、尼雅、米兰等古城遗址,中外考古学家还在和田、喀什、克孜尔石窟发现了大量汉代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珍贵文物。陪随这些出土物的,有一种稀奇古怪的文字。这种文字行款自右向左,状若蝌蚪,无人能识,有的铸在钱币上,有的存于经文残页,还有的书写在木牍上。

  尼雅的发现就与这种文字有关。1900年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在尼雅河与一个农民不期而遇,这位老乡手中拿的古代木牍文书引起了他的注意。曾在德国攻读过印度古文字学的斯坦因一眼就认出,那木牍上书写的是佉卢文。由此循迹找到了尼雅遗址。

  林梅村告诉记者,其实,佉卢文就是犍陀罗语。那是古代印度西北地区即犍陀罗国所在地的一种方言,4-5世纪就已经消失于世,成为一种死文字。随着丝绸之路考古的深入,国内外学者对解读佉卢文的兴趣日甚一日。林梅村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告诉记者,为了解读佉卢文,光是研读梵文他就下了七八年苦功。

  林梅村说,他第一次来上海博物馆就与佉卢文有关。当年,收藏家杜维善先生向上博捐赠了一批丝绸之路古币(本报曾作过报道),因为其中许多中亚古币上都印有佉卢文,在和田也出土过类似的“汉佉二体钱”,所以杜先生专门邀请林梅村来沪作共同的研究。

  犍陀罗艺术影响中国

  说起犍陀罗艺术对中国的影响,林教授告诉记者,最近,他刚刚完成一篇新的论文,还未来得及发表,题目就是《汉晋艺术之犍陀罗文化因素》。

  他说,中国与犍陀罗两地的交往由来已久,实际上在张骞通西域之前,中国四川的商品已经到过犍陀罗一带。

  张骞之后,两地交往从民间发展到官方。犍陀罗僧人纷至沓来。与此同时,犍陀罗也成了中国僧人西行求法的圣地。最早游历犍陀罗的是东晋高僧法显。后秦著名高僧鸠摩罗什9岁随母也到过犍陀罗学佛,后来成为一代大师。林梅村说,一部分早期佛经都是用卢文抄写的,原籍天竺的鸠摩罗什是懂卢文的。7世纪,唐代高僧玄奘西行取经时,卢文已经消失,玄奘在犍陀罗故地凭吊了荒芜多年的佛教圣迹,并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了他亲眼目睹的犍陀罗。

  据介绍,犍陀罗艺术在中国的影响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人们在丝绸之路上的那些遗址里陆续发现了数量不少的、具有希腊文化色彩的文物。在尼雅发现了长着翅膀的天使、雅典娜头像,米兰佛寺壁画和克孜尔石窟壁画、楼兰遗址的葡萄纹佛门以及于阗、喀什流行的许多艺术品都是按照犍陀罗的艺术原则创作的。1977年,在喀什地区出土了一个犍陀罗石浮雕,两边图案为葡萄藤蔓,中心则是希腊人饮酒场面。在古希腊,狄奥尼苏斯被尊为葡萄酒神,希腊人对酒神的祭祀就是狂欢暴饮。去年记者在新疆博物馆,也曾亲眼看到营盘遗址出土的1800年前的男尸身上覆盖的纺织品上,印织的居然是两个全裸的希腊武士纹样。

  各大博物馆竞相收藏

  不仅如此,林梅村还介绍,在长安出土的西汉仙人骑马玉雕极有可能是借鉴了中亚的马神。在四川也出土过犍陀罗佛像和源于印度的象棋子。甚至远在洛阳,也发现过刻有卢文的井栏。这说明卢文一度成了犍陀罗与洛阳之间的国际通商用语之一。还有学者认为,日本京都与奈良的佛像也都不同程度受到过犍陀罗艺术的影响。据日本学者口隆康介绍,毕生致力于日中友好的著名作家井上靖在新疆喀什参观时,半途中曾要求下车,走到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虔诚地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鞠了一躬。上车后,他向大家解释:东,是向日本古都奈良;南,是向印度文明;北,是向成吉思汗;西,就是向亚历山大大帝致敬。他认为日本是丝绸之路最东端的受惠国。

  直至今天,犍陀罗风格的佛像一直是世界各大博物馆竞相收藏的宝物。阿富汗连年的战争迫使考古学家不得不停止对这片圣地的实地考察。20世纪90年代以来,塔利班到处挖掘古物,不断卖到欧美与日本文物市场,以换取枪炮弹药。而白沙瓦简直就成了文物走私者的天堂。巴米扬大佛的残片就是从白沙瓦流向国际文物市场的。白沙瓦以南120公里有一个名叫塔克西拉(希腊语Taxila)的小镇,中国古书称为“循鲜”,那座希腊人建造的小镇是犍陀罗佛教艺术的中心,至今还保存着玄奘当年打坐的土台。然而,塔克西拉如今却成了制造仿古文物的重镇。

  人类用一只手创造文明,用另一只手毁灭文明。这是人类的悲剧。

  什么时候犍陀罗能够重新散溢香气,成为可供世人瞻仰古老文明的一块热土呢?大家都在热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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