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居处——记龙华寺
2014/9/8   热度:1116
回到自己的居处——记龙华寺 吴越 回首祗树林,钟声闭苍霭。 安得此山居,优游忘年岁。 康熙年间,礼部侍郎严我斯两过龙华寺,随手敲了一记钟声,在八百里太湖的西南岸泛音清扬,虽不如湖东寒山寺与张继的《枫桥夜泊》般相彰深远,但也确使本已梵名远播的龙华禅寺名动公卿, 康熙第六次南巡时,御笔亲题了“澄照寺” 寺名,皇额金匾,为古寺增辉添色。自此,缁素香客云集,苏、皖、沪、杭游人络绎不绝,龙华之兴、曹洞宗风盛炽,举世皆知,渐渐成为海内名刹。 三万六千顷太湖水,似一面跌落的天镜,寒山寺在犬牙交错湖水边, 龙华寺则在完好无损另一半的弁山上。弁山龙脉出自天目山,由东、西苕溪夹护而来。从湖州到长兴共有三岩六洞九寺十三院七十二庙,龙头面朝烟波浩淼的太湖作汲水状,一百二十条支脉与太湖底一百二十条暗岗条条对应,“下有万倾湖,波涛荡其根”,明代诗人张羽诗证了弁山是湖州清丽山水之尊的根源。 一 龙华寺位于弁山之阳的云岩处,附近有弥勒、象王二峰,天井、桃花、正中三岭,以及青龙岗、狮子岩、六和泉、花石涧、宝珠池等景致。传说乾隆爷去海宁陈阁老府时也亲临过宝刹,深谙此处地形状似太师椅,与嵩山少林寺位置类同,龙伏吉脉、威仪自成,再一次南巡时就打算在此建金鸾殿,要深入考察一番。龙华寺的主持料知,连夜派僧众在来寺路上用石块垒起一石门,刻“曹洞”二字,次日,乾隆兴冲冲来到山寺外,见此洞门,因为忌讳“龙不入洞”便驻足不前,最终拂袖而去。真龙恼怒,自此后寺内便少水一滴,寺院再盛,僧侣总不满千人,满则必损一僧,屡现不爽。 龙华寺繁盛了三百多年,时至清光绪年间自成法师主持时,依然梵宇巍然,香火旺盛,山下李家巷镇的南港头河阜上有四间下圆庙,专为水路进香的来客泊船歇息。朝圣的山路叫寺前路,由镇上到寺院绵延二公里,全用鹅卵石铺砌而成,沿途两旁是久默禅师主持时栽的引路松杉,虬枝茂林,行走在此间仿佛还能看到瑞白祖师当年的题弁山种树时的欣慰:新种松杉满道傍,婆娑遥阴到禅堂。坚劳神力能堪护,万古龙岗翠色彰。诗人钱芝的前半阙律诗 :平山残照雨初晴,仄径萦迂杳不分。禅室忽于林隙见,钟声远在树梢闻。尽得妙景意趣,林荫深处檐翼飞起,那是西岗上有供人息脚的半路亭,抬头可见云龙法师手书匾额“正中亭”,再往上经过来寺路,不远处左转就是曹洞口,右侧有一王灵宫殿,寺院东面黄龙洞口坐落着待梅亭,供游人赏息。山门内建大雄宝殿、弥勒、韦驼殿、观音殿、瑞白祖师殿,亭阁、客堂、僧寮,庙宇共150余间,佛像百尊,塑艺精湛,栩栩如生,僧侣近千人,斋堂内设九座舂米臼,香火鼎盛,梵呗绕日。庙侧还有纪念云龙法师的云龙石桥,石桥东面有一铁椅,专为僧人圆寂火化之用,并修纪念亭于故世僧人储藏骨灰砌石库之上。庙产丰时据载有寺田175亩,寺山1755亩,金银之数也有“九缸十八瓮”的传说。 二 龙华寺如此兴盛、誉满五洲,是当年始建者吴僧永所料不及的。僧永公是梁武帝时著作郎吴均之子,吴氏望族之祖始,他娶了萧长公主,是当朝五品驸马都尉。但在正史中却无从查询,甚至公主之名也已轶失,这与其父吴均不无关系。以《与朱元思书》为代表作独开一代文风的吴均,出身寒微,可生性正直不阿,几经波折后跃升为朝庭中“奉朝请”的职位,陪同君王左右。正因有了这样的机会,使他目睹了梁武帝的文韬武略,节俭勤勉,也看到了武帝对臣子疑心猜忌,对子女兄弟护短之误,执妄于帝王的权责,刚愎自用,后半生笃信佛教,二度为僧讲经也罢,却要求皇土之内“ 五里一庵,十里一寺”,举国上下还要效仿其不近女色,不吃荤腥,用素菜祭祀宗庙。吴均看不过,于是在日常的文稿中总是直指武帝阴暗痛痒之处,梁武帝借口他私撰《齐春秋》之事,焚了他的书,罢了他的官职。不久,又怜惜他的才华,诏其进朝修立《通史》,而吴均最终没能修成而死在任上。梁武帝的一句“吴均不均”的讽刺批评,给他儿子吴僧永心中留下沉厚的郁结,加上吴均尚佛的思想对他也有深深的影响(“僧永”这个名号寓义就很明晰),吴僧永做人、做事都十分低调。普通七年,菩提达摩西来传法,久不晤面的吴僧永出现在帝王面前,奏请在自己的封地内建寺院一所,梁武帝当即应允。于是僧永公在长兴石泉的宅弟里建立起龙华寺院。一则给自己的子孙后辈留个添福祈佑之所,二则也算是溜了一回皇家的顺须,消消父亲在世时的尴尬。龙华寺院一建,石泉那块有着“千钿难买西去水”的风水宝地,聚积了儒、道、佛三旨要,吴氏一脉在祖业里代代耕读,淡出功名之外,确实顺顺当当,绵延千年不衰。 历史是时间风干的河床,那些保存在典籍内、流传于口中的故事,为过往的岁月留痕作了印证。然而在平淡、从容时光里不会留下太多的迹象,更况每次世事激流又会冲刷、销匿掉许多史物碑传。唐咸通十五年,许是大兴佛寺,有三尼筑室清修于石泉,龙华寺这才走出吴家宗谱,重建为“普广寺”,载于长兴县志。宋代冶平二年不知什么原因迁到弁山,重名龙华寺,旧址改为下院。元至正年间,毁于火,后重建为“澄照寺”, 至今唯有寺外两三方残缺不全的助田碑,供人们遥想被蠹虫啃得斑驳消淡的历史。 明朝中叶吴氏十二世孙中,出场了一位名载史册的文学家吴珫,在石泉的董家坞建环山书楼,足不出户读书二十年,博通典籍,与工部右侍郎刘麟等结“吴兴五隐”,明武帝闻名诏征,中途却归,终身未仕。而其族兄吴琼,官至刑部郎中,时称“吴十万”,后因政事招来累族之祸,吴家蒙受私造皇城的冤案而重创,从此一厥不振,龙华寺亦重归于寂寥。 三 明朝天启六年(1626年),努尔哈赤已向中原展开了近十年的战争,又逢千余里的地震之灾,百姓流离失所,时任汉阳知府的殷德明有感于战乱,就回老家长兴避居,一次在一位老居士的指引下到龙华寺的下院内参佛拜祖,不料在参拜中得了一场重病而看破世事,立志侍佛。此后,龙华寺进出了十多位高僧,成为禅宗下与临济齐名的曹洞正宗一大法场。 崇祯六年,殷德明拜湖州佛川寺曹洞正宗三十世慧峰为师,剃度为僧法号白光,受比丘戒。后又有其弟殷德昆于崇祯十三年拜兄为师,落发为僧,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八日,到龙华祖庭受具足大戒。同年冬遇慧峰和尚在龙华寺讲经,于是正式拜慧峰为师,法号主峰。 清顺治九年,白光、主峰尊师命成为曹洞正宗传三十一世。1654年秋,前往广西云游,途遇大风,滞留湖北汉口十方庵,应当地居士、寺院主持的邀请停驻太平兴国寺验阅藏经。化缘修藏三年里,战乱频繁、灾疫横行、饿殍当道,他们因擅长华佗之术,为百姓施药送医,又于1658年建普同塔院收殓遗骨,受到时人推崇。1660年,汉中巨贾孙耀先、戴天成等人买葵园捐建寺宇,弘扬佛法。白光、主峰取《楞严经》中文殊菩萨偈语“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中取“归元”为寺名,两人历经多年艰苦创业,遂为归元寺开山之祖。 白光在龙华寺立志落发时,绍兴云门的瑞白明雪已拜偈多方尊宿,继了曹洞宗正宗传三十三世席,他谢辞了师尊湛然大师的主持显圣寺之请后,想要去终南山息影,潜心研佛。崇祯三年(1630年)五月,在前往终南山的途中,湖州照宇和尚邀请他在弁山小住。从此,瑞白禅师结缘于龙华寺,成就了一代曹洞正宗之大德,也成全了龙华禅寺。 弁山清幽,瑞白禅师一上来就很喜欢,一住便是三个月,到八月十五暑气全无的时候,打算启程。照宇和尚说,这里是三国时吴国的西边重镇,再说古龙华寺的旧址还在,大师何必一定要去终南山呢?不如就卓锡此处吧!瑞白禅师与他一起寻访龙华废址,乱榛杂草中只发现剩下吴氏幽墟的碑文。叹息之余,两人便信步向东走到北大坞、青龙岗处,登山脊而俯望,前襟坦透、风景清旷,左右环顾,群峰冲陆,箕抱屏拥,远水交赴。瑞白禅师欣喜地说,就这里吧,只要有古龙华寺名就可以,不一定要建在旧址上。次日就向山民打听山主,原来是东山李明吾居士,踵门化缘,李居士也欣然答应捐山建寺。 定寺址时还有一段佳话。说是瑞白禅师手执一枚铜钱,照宇和尚拿一根火柴,相约闭目,瑞白先掷照宇后扔,若方向一致便取其址。谁知两人同时睁眼寻视时,却见火柴梗的一头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铜钱眼里。于是就地打桩建寺,盖成五间静室,浚通宝珠池以供水源,后渐有弟子数十人,禅观其中。 瑞白祖师精进勤勉,当年即于绍兴的延庆寺开法、第二年在白雀寺开堂讲经、自此先后于乌镇圆义庵、绍兴云门显圣寺上堂参佛……乙亥年春应请于天台护国寺讲法,自湖城开始,一路上缁素盈道,设坛具供以瞻拜为幸,看到了瑞白祖师的人,都说是大和尚威仪端严,是古佛再世,来得晚的人甚至望尘而悲泣。天台山护国寺,一百多年不知宗乘佛法是何事,幸而瑞白禅师到了那里弘扬佛法、宗风丕振,遐迩归依。禅师行道天台,振佛祖将坠落之宗风,开人天翳之眼目,使曹洞一宗丽如杲日,被誉为是中兴之主。钱太师序《瑞白禅师语录》中说“弁山有天台犹孔之有孟,老之有庄,父子一家,弘扬至道,皆归无为之化也。”那时候的龙华寺声名之震可见一斑了。康熙文人吴斯洺有诗赞之:弁山湖郡主,万仞青嵯峨。重献莽迥互,其背业烟萝。陂陀叠坦衍,中间绿玉窝,杉栝森梃植,剑戟交枝柯。瑞也天人师,双趺隐岩阿,行果震氓俗,法席敝平莎。昔闻龙听法,兹且虎卧坡。樵僧偶遭啮,鞭神肆斥诃,诘旦虎偃缚,如身系置罗。至今数十里,夜走无惊讹。道风特提唱,龙象蹴踏过,创建虽末久,已足历恒河。寺东溢清泉,嘉名锡六和。曹溪演法乳,一滴流瑳瑳。 瑞白祖师主持龙华寺十三年,奠定了根基后,于丙子年(1636年)因病离弁山南隐崆峒,从百丈寺引荐久默大音继龙华席,留下《瑞白禅师语录》十八卷,小参诗偈、茶话公案,开人心智,点化迷津。其中也不乏浅显易懂之语,如茶话中:昨夜青龙山岗起舞,花石涧勃跳,惊得狮子岩向象王峰鼻孔里藏身,直得弥勒峰呵呵大笑,且道笑个什么,他道皆自明也,皆自明也。借弁山的景致于大气、幽默中见玄机;又有《闻画眉声》:空山有画眉,时向窗前语。问渠何所言,报云柏树子,观而为人提,阿谁会此意。炽然说法罢,飞入峰头去。窗前画眉清性净纯跃然纸上,更有《己卯夏经行失跌因伤手有感》:尝谓多生业惑深,而今病苦渐相陵,寒伤数月精神减,脾疾连年血力贫, 塑气缠交嗽又发,飒风初度手遭侵,虽然宿债随缘遣,难动虚闲一点心。坦然展现了一位深受病痛折磨老人的无畏,是来自对平常生活的智慧,这首诗让人想起真觉禅师指着膀上流下的脓血对圆悟说的公案:这是曹溪一滴法乳。与正视生命的生、老、病、死一样,瑞白祖师早已料到寺院的成、住、坏、空,他在讲龙华新气象后对众僧说,龙华寺有一天会穷到手拾柴,衣兜米。在他的《题龙华寺诗》中也微见端倪:豁开心地龙华现,万象全彰阿逸多。纵使当阳亲荐得,依然眼底又蹉跎。 煌煌三百年后,经过清末时连年战争的洗劫,寺庙一无所剩,老人们依稀记得大铜钟是用来作水缸接山上泉水的,钟脐上曾经有一块硕大的乌金,后来也都不知去向,却看到了日伪军砍光了参天松杉,五六个阴天后,这条来寺路忽地被剃光头似的让谁都不自在。 四 民国元老陈立夫见证过那些日子,因此也结缘龙华寺而获益终身,据陈立夫自述,他六七岁时上学时就特别能起早,在家中总是第一个起床,上学的路上行人很少,但在街上则必天天碰到一位茅山僧人,背上背有一韦陀像用以托缘,三步一拜从不间断。终于他忍不住问僧人:请问老师父,你天天一早就在街上三步一拜,是为什么?老师父说:你年纪太小,不懂的。他不甘心又问,僧人微笑着说,我要为大家造一座庙。陈立夫感到奇怪:你天天行拜,人家怎么会拿钱帮助你造庙?僧人看了看远方,回头答道:会的,你年纪太小,还不懂的。说完,依然三步一拜地走了。 十八年后,陈立夫在北洋大学快毕业时和叶秀峰同学合做一篇题为《弁山的地质及矿产》的论文,弁山就在陈立夫的家乡湖州北门外,他俩就往山中考察地质及矿产。有一天天气很热,忽遇雷电交作,他俩在山中迷失了路径,正在雨中焦急时,忽然遇到一个僧人,十分面善,那僧人带他们到庙中避雨。坐下来细细谈问时,才知此僧人竟是十八年前在路上所遇的背有韦陀佛像,三步一跪拜的僧人。僧人说,拜了近二十年了,庙宇终究是建起来了,尚未完工,也只剩内部佛像还没镀金。此次一重遇,当年似懂非懂的疑问终于开悟:以十数年之恒心,作为达成造庙宇之目的,有志者事竟成啊!这对陈立夫的为人为政影响至深至巨,使他终成乱世里一代风云人物。现如今寺内还保存着陈立夫为寺院题了“龙华禅寺” 四字的摹本。 五 走出龙华寺的故事与传说,在水瘦山寒的冬日傍晚,我又一次来到复建于1997年的龙华寺。从孩童的懵懂摹拜扮佛,到少女时羞赧求签问姻缘,到与家人一起雪中谢接山泉,生命里已无数次站在这里。而今才正式在智宏师傅的引领下走进佛地,我知道不是来识记佛学,而是来寻求生命本真的,殿外岚雾蒙蒙,我的心境却格外清静澄明。 智宏师傅告诉我龙华寺名出于“龙华三会”。原是弥勒佛的道场。弥勒名阿逸多,出身于婆罗门家庭,后为佛弟子,先于佛入灭,上升兜率天(弥勒净土)内院。后下生人间,于华林园龙华树下得道成佛,向天人说法,广度上、中、下三根众生,谓之“龙华三会”。 天王殿内正中供奉的是弥勒佛、韦陀与四大天王像。护法韦陀菩萨背对弥勒佛面朝寺内。他是在四大天王之下,三十二天将之主帅,被谕为“佛教护法”。寺院供奉的韦驼像一般是站立的,而龙华寺中的韦陀佛却是坐像,手持降魔杵,智宏师傅说,可能是龙华寺内安定祥和,韦陀到了本寺可以坐下歇息,据在龙华寺出家后还俗的老人讲,古龙华寺一直有出家人背着韦陀出去化缘的传统,应与韦陀坐像原由有关。 在韦陀的目送下,跨进大雄宝殿的寺槛,绕过香炉鼎时,心生感慨,多少次渡众佛堂法坛开设在殿前,让佛法庄严,又有多少次战事氓流在此涂炭生灵,让庄严扫地,而佛无视、无语。跪拜在佛龛前,心无所思也无所念。起身看佛时,佛无视我在,如我自省时也平视无物,目不见己容。“众生平等”佛亦与之平等,佛也自有生之日始,才有这几千年佛业,想那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山川震动,有五色光入贯太微,太史苏由奏,西方有大圣人出世,千年后会传至中原。“佛圣伟贤”出生时有吉兆祥光,然而芸芸众生大都来得偶然之极,仅仅一个“遇”字,但也都有苍苍茫茫的定数,儒家里讲究“信、约”,佛家称之“缘”,众生皆有佛性、有佛缘。“缘”,淡化了俗世里“信、约”的义务与责任,拉近了“遇”的廖远。缘起缘灭,多少俗事释之于怀,多少迷途人了悟了慈悲心。看似淡泊却温暖的缘,看似无言无灵的佛,佛像塑了毁,毁了又塑,而佛不视无不视、不语无不语,“觉路弘开慈航普渡三千界事,法轮广照佛日长辉亿万年。”顺着佛目回首西望,一轮焰红的暮日挂在庙檐的风铃下,无光无芒,心中升起拈花微笑的意态,不仅仅是给人类的心灵一个宽阔、安详的观照吧。 寺内开始晚课了,声声经诵,笃笃木鱼,气韵空莹,静澄灵秀,莫名中涤尽忧思。踏着这离世清音走上三圣殿,殿内正中是阿弥陀佛,佛的左侧是观世音菩萨,右面是大势至菩萨,都慈眉善目,似念唱着两柱上的梵言“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凝神谛听,一丝丝,一缕缕,一波波,一阵阵,从千年的古寺静静弥荡开来,多少浮沉悲绪,缱绻心事,混沌,忧伤,感怀,压抑……胸中澎湃出莫名之感恸,热泪涌眶而出,化于无形暮色中, 飘渺在檀香沉馥的气息里,如朝雾散于初阳,如霜雪溶于流水。 一声惊鸟穿空,发现寺院已浸润于夜山中了,离开寺院时,智宏师傅赠我一些关于龙华寺的诗文,卫琨的一首《题龙华寺》:松径苍苔老,秋山古寺清。一痕移雁影,五夜吞钟声。客梦惊禅定,僧归带月行。于斯堪遁迹,何必逐浮名。诗韵禅音、性净清明,正合当下景象,念着念着,恍然而悟:“诗”者,不就是在寺之言吗?多少文人墨客在走下龙华时以诗言志:“太守”吴绮辞别龙华时留下他的“三风”之作:归去郡斋应有梦,虎溪何日更招寻。长兴县令鲍珍离开龙华时后写诗给同游友人冯广文:破额宗风畅,曹溪法乳深。它时清净退,访尔共抽簪。诗人钱芝下山后还意犹未尽,续写了下半阙诗:他日身闲应老此,清猿幽鸟已盟君。 遁迹、抽簪也好,与清猿幽鸟相盟也罢,龙华寺从吴僧永开始就镌刻了一个心灵归宿之印。坐车下山时,在雾茫茫的夜色里想象前人在虬松修篁里如何虔诚朝圣,顿悟开性。不断兴衰、不断重建与修缉的只是寺庙,无欲无求、无忧无念不断精进才是无兴无衰的精神……正思量着,抬眼看却望见了雾霭中点点的灯火。在这样的时代里的入世如同坐车下山一样容易,太多的业惑, 使出世更难为,然而山中自有念经人,佛自在心中,在世间生活中。 梵音响起时,召唤迷雾中的心灵,回到自己的居处。 出自: 《中国文艺 》 2008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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