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生岳

　　五一节前在藏友小W家看到一件像摆放香炉的铜座子。小W介绍说，这件座子有铭文。器物规整大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包浆也漂亮开门(图1)，底款刻：“文化十酉年正月吉祥日持主铁玄”“西村和泉守作”(图2)。这件铜器侧面更有刚劲流畅的刻款：“天保十二丑年七月上涩谷长泉寺□见堂”，右旋面还刻着“山下青□吉田□藏”，下面还有6字草书，本人吃不准为何字，好像是“前次令喜兵怀”(图3)。我心中确定是件日本古物了，因为日本古币有天保通宝，便试探问：“这是日本东西吗?”小W说不像日本货，没有日文字在上面。我知道小W并未真正了解这件藏品，就没再犹豫，最后以双方满意价成交。

　　回家后，我翻来覆去地观察，发现铜器圆平面上布满经长期敲击而形成的小坑。我找来一支红木筷轻轻敲击，在圆心敲出的声音与圆边不同，有叮、当两声发出，清脆悦耳。再把它倒过来托着轻敲，发出寺院钟声一样悠长的响声。至此可以确定，这件铜器应是用响铜铸造的日本寺院和尚念经时的敲击法器，相当于中国和尚用的磐。

　　我到网上搜索，发现“文化十酉年”即1813年，文化是日本光格天皇的一个年号，相当于我国清代嘉庆十八年，干支纪年是癸酉。天保是日本仁孝天皇的一个年号，天保十二年即1841年，相当于我国清代道光二十一年，干支纪年为辛丑。两个年款相距28年。

　　再搜“西村和泉守”，了解到西村和泉守滕原政时是日本江户时期的著名庙宇铜钟铸造师，铸造时间跨度从1768年至1835年长达67年之久。“西村和泉守藤原政时”这是一个人名与官名的复合名吗?古代我国碑文中，官衔或地名加姓名字号落款很普遍，会不会这个名字也是这样呢?于是我搜查日本古代官名条目，在“日本古代官名解释”条目中找到“和泉守”，原来“和泉守”是日本古代地方官的一种，“守”与我国古代“太守”的意思相仿。日本古代地方设国、郡、乡三级，国分大国、上国，中国、下国，国司是置于各国的地方官，相当于后来的知事，总管该国的行政、司法、警备等一切政务。长官称为守，次官称为介。上总、常陆、上野三国是亲王属国，因此介是实质上的长官。国司与中央贵族相比地位要低。各国根据人口分成大、上、中、下四类。

　　日本古代的“官位”，其实是“官”与“位”的两个概念。先说“官”，这一套日本官制，基本上脱胎于约公元700年的《大宝律令》和10世纪初的《延喜式》。中央设有二官(神祗官、太政官)、八省(中务、式部、治部、民部、兵部、刑部、大藏、宫内)、一台(弹正台)、六卫府(左右近卫府、左右兵卫府、左右卫门府)，八省下还置有各职、寮、司。各部门的官员大都分为长官、次官、判官、主典四等，不少官职是从中国引进的。举例来说，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大纳言、中纳言、少纳言等皆属于太政官，诸如修理大夫(修理职的长官)、左京亮(左京职的次官)、大膳亮(大膳职的次官)、图书助(图书寮的次官)、采女佑(采女司的次官)之类则属于八省下的各职、寮、司。地方行政区分国、郡、乡三级，各国有国司，分为守、介、掾、目四等官(国司有时特指国守)，一般见到的是前两等。

　　“位”即位阶，既是身份等级，又有待遇高低的意味。日本的位阶受我国隋唐九品正从上下阶制的影响，自一位到八位，各分正、从两级；从三位以下，每一级再分上、下两阶，即四位至八位每一位之内有四阶(例如四位分为正四位上、正四位下、从四位上、从四位下)；在从八位下之下尚有大初位(上、下)和少初位(上、下)，类似我国的“不入流”。“位”在一定程度上比“官”更重要，可以有位无官。反之，就任一定的官职，则必须有相配的位阶，即所谓“官位相当”。例如，太政大臣只授予正一位或从一位的官员，中纳言通常由从三位的官员担任，参议自三、四位的朝臣中选任，等等。

　　和泉守是下国的行政长官，是国守中职位最低的，官阶从五位。

　　既然和泉守是国守的官名，那么西村可以确定是国名了。搜查日本国地名“西村”，知西村国位于日本东京南部千叶县茂原市境内，是古代日本的下国。

　　至此，“西村和泉守”的涵义终于清楚了，原来是个地方官名称。但为何一个铸造师却有“西村和泉守”的称号呢?实际上到了江户时代，和泉由实职演化成了虚衔，如清代捐的候补道台一般。与“西村和泉守”同时代的著名制刀名家“和泉守兼定”，也是同样的称号。“西村和泉守”本名“滕原政时”，“和泉守兼定”本名叫“滕原兼定”。

　　责编　一　粟

　　出自: 《收藏 》 200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