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寺口北寺塔群遗址考古散记
2014/9/8   热度:384
拜寺口北寺塔群遗址考古散记 孙昌盛 贺兰山东麓有一山口名拜寺口,属贺兰县金山乡拜寺口村,东距银川市约60公里。在沟口北侧一处平台上耸立着两座西夏古塔,东西相对,距离不足百米,它们就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贺兰县拜寺口双塔。 1999年5月宁夏文物工作者在整修双塔(俗称北寺)北侧山坡时,有彩绘的白灰皮出土,随即进行了初步清理,并发现了不少塔的基址,才知此处是一处大型塔群建筑遗址。同年9月报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银川市文物管理处和贺兰县文化局组成拜寺口北寺塔群遗址考古队,对双塔北侧台地进行大规模的考古发掘。考古队由领队杜玉冰,队员孙昌盛、王惠民、朱存世和董光宇组成。 一、拜寺览胜 考古队正式进驻工地是在9月6日,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下午,暂时无事。我便与同队小朱先去光顾拜寺口寺庙遗址。 我们住的房前不足百米处就是拜寺口双塔,一东一西排列,形制相近,皆八角平面,密檐式砖塔,高13层,不设基座。第一层高耸,塔内是空筒结构,顶建束腰座,上置相轮塔刹,塔身外表有华丽的装饰。尤其西塔,在塔的第2—13层每层有八个佛龛,每个龛内各影塑一尊彩绘造像。从其内容看,有二十四立僧、十六罗汉、十六护法金刚、八化生童子、十六供养菩萨和七宝、八吉祥,龛两侧有口含串珠的兽头砖雕。这些影塑像或坐或立,造型简洁,千姿百态,形象生动逼真,如金刚的威武,菩萨的端庄,化生童子的欢快喜悦以及兽面的狰狞可怕,都极为传神。两塔相比较,西塔凝重高大,东塔秀丽挺拔。 1986年宁夏文管会对双塔进行维修时,在塔刹底座的穹室内发现大量文物,有鎏金铜佛像、唐卡、彩绘木雕佛像、木桌、木椅、木花瓶等。在穹室壁面、中心柱及佛龛内发现有西夏文、梵文和汉文题记,有用朱笔写的西夏文“上师”二字及墨书西夏文日月、族姓等。据宁夏文物工作者对双塔中心木的碳十四测定,测知该塔修建距今已八九百年,由此推断拜寺口双塔为西夏时期的建筑。它屹立于贺兰山东麓,饱经沧桑,历近千年而不倒,如今,经过维修后,又以雄伟壮观的新姿吸引着中外游客来此观光览胜。 拜寺口是一处规模宏大的寺庙遗址,面积有几万平方米。遗址内地形较为复杂,有平缓的台地,也有陡峭的山崖、高耸的佛塔。建筑遗址主要分布在沟口的北岸和南岸的山前台地上,所有建筑倚山而建,背山面川,视野开阔。据当地老乡讲,拜寺口有北寺和南寺之分,沟南为南寺,沟北为北寺。 我与小朱先去南寺。这里虽称作寺,可是在几层阶梯式的平台上连半间寺庙也不见,现存的是遍地的砖瓦等建筑构件和清晰可见的建筑基址。在南寺背后山腰间有一座高大的石堆,远望之,象是一座烽火墩,有人曾撰文说它是积石冢。其究竟是何物,我们欲亲临一观。要到此处须爬很陡的一段山坡,对于我们这些长期从事田野考古的人员来讲,这截小路本来不算难事。可是,由于坡太陡,当我们爬上去时,已累得腿脚发酸。休息片刻,我们发现它是用大量石块堆积而成,呈圆锥形,底径约十几米,高约四五米,其顶部有不少砖瓦,原来似乎有建筑。这时我突然想起沿途也有五六个同样的小石堆,只不过矮小罢了,高四五十厘米不等,均呈圆锥形。以前我们没见其形,不知其物。今日一见,我觉得它们不是什么积石冢,可能是藏区常见的玛尼堆。在西藏,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一些佛塔、圣山洞窟、神湖边和转经路上,常见有玛尼堆。这些玛尼堆呈圆锥形,是途经的藏传佛教信徒用随手拣来的石块,一块一块堆积而成,以此积取功德和表示他们对佛祖的虔诚。西夏王朝极其佞佛,尤其是从仁孝皇帝开始,藏传佛教在西夏的地位得到很大的提高,众多藏传佛教高僧到西夏弘法。拜寺口南寺这些玛尼堆应是藏传佛教在西夏传播的产物。 从南寺下来,我们又来到北寺。北寺包括双塔周围和塔西一处台地。其间农田围绕,树木葱郁,村舍羊圈布于其中。塔西台地,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80米,当地老乡称“皇城台子”。台地上砖石砌的建筑基址尚存,地面砖瓦堆中,绿琉璃瓦当、滴水随处可见。在台地最西端有一个边长约五六米,高约四米,向上逐渐内收的方形高台,台的四面有台阶可通到高台的半腰,顶端有方形建筑基址。此台当时作何用,不得而知。 明代安塞王朱秩炅游拜寺口有诗云“文殊有殿存遗址,拜寺无僧话旧游”,说明在明代时,这里的寺院已为废寺。西夏王国虽然消失了,关于这个神秘的民族,在后人编撰的史书中也不过寥寥数语。但是这些残破的西夏遗址、众多的西夏佛塔、佛经和佛教绘画,都似在向人们无言地诉说着西夏王国的历史。 二、苦中取乐 拜寺口离银川市近60公里,村里农民因贺兰山被划为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要封山育林,多已搬迁到金山乡,显得这里人烟稀少,格外宁静。常见的只是放羊娃和成群结队的羊群。 我们在山上的工作条件比较艰苦,生活单调而且很不方便,每天吃的蔬菜都是单位的车从山下送上来的,一旦单位有急事,我们就可能断炊,但我们还是想尽办法,让这里的生活能更丰富多彩一些。如果没有蔬菜,有时就几人合伙买一只羊羔子来解馋。后来,贺兰口和苏峪口一带的羊流行口蹄疫,据说有一户农民的几百只羊全部被宰杀,而后深埋。拜寺口临近苏峪口,口蹄疫把这里的农民也搞得人心惶惶,每天晚上羊群回来,都要在村口洒上石灰,给羊蹄杀菌消毒。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也来给每一只羊打了疫苗。尽管在拜寺口没有发现一例口蹄疫,但我们也不敢再吃羊肉了,况且,打过疫苗的羊一周后才能吃。羊肉不吃了,只好出高价从农民家里买只土鸡清炖,偶尔从山下买瓶银川老白干,在这佛教胜地品酒吃肉,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我们工地干活的民工,都是农村来银川打工的。他们由贺兰县文化局管理,工资也在贺兰县领取。这些民工的生活就没有我们幸福了。他们每天早晨7点钟开始干活到晚上7点,中午吃饭休息只有两个小时。我们没有见他们吃过肉,他们碗里常盛得是水煮大白菜或水煮茄子,上面漂着几朵油花。有位民工在他们住的房子墙壁上写着“山上的生活真美满,吃饭端的是大老碗,苍蝇蚊子打转转,干活还得十小时半……”。为了改善生活,他们中有不少人曾试图去打只石鸡回来,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有一天下午,快要收工的时候,突然一只野兔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窜入塔群中。这一下民工兴奋起来,十几个小伙你追我堵,逼得野兔躲藏在一块大石下面不敢出来。他们将这块石头团团围住,最后总算逮着了这只兔子。这帮人高兴得连活都不干了,准备宰杀它,晚上美餐一顿。民工中有海原县来的张氏弟兄,是回民。这哥俩不放心别人来杀,要亲自主刀。弟弟抓着兔子,哥哥净了净手,提起一把菜刀,准备从弟弟手中接过来宰。就在换手的一瞬间,聪明的野兔从他们手中挣脱了,一落地撒腿就跑,等哥俩回过神来时,兔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虽已中秋,却没有丝毫秋意。每天我们仍顶着炎炎烈日在野外工作,重复着那单调的发掘、记录、绘图和照相。拜寺口正处在风口处,山风一来就呼呼地叫个不停,接着就是遮天蔽日的尘土随风扬起。由于长时间洗不上澡,每个人的身上都发出一股汗臭味。村子附近有一座小水坝,它由拜寺沟内的山泉汇积而成,是拜寺口村农业生产的命脉。坝水清澈见底,但是秋水刺骨,我们不敢用坝水洗。只好用一个大铁桶盛满水,放在院子里,太阳晒上一中午,晚上用它冲澡,以解几天的疲劳。 拜寺口村有许多核桃树,十月间正是核桃成熟的季节。这儿的核桃个大、皮薄、仁厚,在银川市的商店和街头小摊中很难见到。我们上山之前,核桃已被农民基本收完,不过也偶有枝密梢尖漏收的,我们经常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爬树摘核桃,颇有收获。在我们住的大门前有一棵老树,据说这棵树的树龄已近百年,结的核桃是拜寺口村最好的。它长的枝叶茂盛,象一把巨伞竖在门前。中午,有时我独自一人躺在树下乘凉,仰望着树上的小鸟在蹦来蹦去,微微的山风一吹,说不出的惬意。如果风稍微大一点,没有摘光的核桃会自己落下来,真是天上掉馅饼,用不着爬树便可吃到核桃。 三、逸闻趣事 参与塔群遗址发掘的工作人员最初只有四人,老杜多数日子要回所里,剩我们三人。王惠民是后来到的。晚上或看书,或聊天,或者坐在山前,体验着山上的夜晚。每当此时,才能真正感觉到远离喧嚣的城市也是一种幸福。凉爽的山风轻轻地吹拂着,远望银川市的灯光象是天空中的星星,时隐时现,双塔上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偶尔还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哨声,使得这里更加宁静,更显神秘。自从老王来了以后,我们的夜晚有了麻将声、喊声和笑声,尤其睡觉后,还有老王那震天动地般的呼噜声。说到老王的呼噜,还引来一则笑话。 民工中有一位姓苏的甘肃人,年龄四十出头,留着一副大胡子,我们称他老苏。老苏在老家曾当过民办教师,在民工中算是一个秀才。一天晚上,老苏向我们借书,他一边翻书,一边神秘地给我们说,有一天半夜上厕所(上厕所必须经过双塔院子),他看见一位身穿白衣,长着白胡须的老和尚站在厕所门口,他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掉头跑到屋里。从此,他晚上再也不敢一个人去厕所。我知道这都是些无稽之谈,就故意逗老苏说: “老苏,你为啥不问一问他这些塔的情况呢?” 这时老董说,他也听村里人讲,半夜里常从塔院内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我们听后一笑了之。 白衣和尚的传说听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们刚躺下不久,老王的呼噜又开始了。我的床与老王的床头顶头,呼噜声震得我实在难以入睡,我就使劲敲了几下床边的桌子。说来也怪,就这么几下,老王的呼噜不打了,嘴吧“吧嗒”了两下,接着又睡了。第二天一起床,老董就问我们: “你们昨夜听到敲门声没有?” 我们几个都说没有听到。接着他又说: “我听到有敲门声,是夜里一点多的时候。” 夜里一点多我也没有睡着,怎么就没听见呢?老董是老同志了,不会胡说吧。我正在纳闷儿,猛然间才明白了老董所说的所谓的敲门声,只不过是我敲了几下桌子而已。我把昨晚的情况向他们一讲,逗得大伙捧腹大笑。 贺兰山是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山的每一处大沟的沟口设有林管站,拜寺口就有一处。共有林管员两人,小马和小宋。由于他们特殊的职业,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山上,很是无聊。他们每天不是找人打麻将,便是喝酒。尤其是小宋,嗜酒如命,每喝必醉,醉了难免尴尬。小宋还有一嗜好是爱收集各种古建筑构件。贺兰山东麓有许多西夏建筑遗址,遗址中有众多西夏建筑材料。小宋经常利用巡山的机会在附近遗址中收集一些回来。 我们上山后听说小宋有此雅兴,便去他家,想看一下他的“宝贝”。可是,无论我们怎么说,他就是不让看。后来,宁夏电视台的记者要来工地采访,到村口时,正遇上酒醉的小宋,小宋穿一身森林警察制服,站在路中间,拦住记者的车,不让进。司机一看是一酒徒,没有理会,绕开他进入发掘工地。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小宋又醉熏熏地来到我们的住处,讲了一大堆醉话后,小朱有意逗他: “小宋,那天电视台来采访,你是不是拦住不让进?还骂了人?” “我是拦了,可我没骂他们,你听谁说的?” “那天记者已把你的醉样都录下来了,准备在电视台播呢。”小朱又逗他。 “你说得是不是真的?朱老师,帮帮忙,别让电视台播。”酒醉的小宋已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小朱说: “不过,如果你把你的‘宝贝’都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我会给电视台打电话,不让他们播。”小宋听小朱这么一说,信以为真,对小朱说: “看东西可以,但你要说话算数。”说完就出门走了。 不一会儿,小宋用衣襟兜着一大包东西走进门来,又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在地上。我们一看,有琉璃兽面瓦当、琉璃莲花纹滴水、摩羯鱼、琉璃脊兽和宋代钱币等。其中有几件琉璃瓦当和滴水,造型美观,釉色光亮,十分精致。看完后,小宋对小朱说: “说话算数。” 我们听后觉得好笑,我说: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小朱在和你开玩笑,电视台根本就没拍。不过这些建筑构件真不错。” 直到我们工作结束,小宋还一直追问小朱电视台倒底拍没拍他。 四、塔群遗址 塔群遗址的清理发掘是从我们进驻工地的第二天开始的。首先进行布方,我们用两天时间在遗址中布10×10米的探方三十余个,从上至下逐个探方发掘。经过近两个月的辛勤工作,到11月初,才算彻底结束。 我们清理出土的塔基共62座,大致呈三角形排列在山坡的10层台地上。每层平台的塔数是第一层至第四层为有规律的1、3、5、7座排列,第五至第十层破坏严重,有不少塔已被山洪彻底冲毁,现荡然无存。所以,现存塔数已非原始数目。由于自然和人为的破坏,每座塔的塔座以上均毁,塔座的北半部分掩埋于地表之下,而南半部分有的已毁,有的裸露于地表。每层平台前和左右都有高低不一的石砌护壁。 塔基的形制有三种,十字折角束腰须弥座、八边形和方形。十字折角束腰须弥座,平面均折20个角。一般在距地面三四十厘米处叠涩内收两层有束腰,束腰上再叠涩外挑两层,以上为覆钵塔身。塔径在1.5至3.5米之间,残存最高的有0.6米。八边形塔和方形塔破坏严重,有的仅存几厘米高。这些塔的塔身根据现存基座和出土文物推测,应是覆钵塔身,上置相轮,相轮上有宝盖、宝瓶和宝珠。 62座塔的主体结构为土筑,有的外包砖。有的塔心筑有塔心室。呈圆形或方形,用大砖或条石围成,大小不等,内存放“擦擦”或一个小木箱,木箱内亦存放“擦擦”。塔表均抹白灰皮,有的有两层,说明经过维修。白灰皮外施彩绘,色有红、黑和白色,图案有:基座上为连弧纹,束腰处为卷草纹,个别的在塔身部分绘有口含流苏的兽面纹等,线条流畅美观。 西夏王朝笃信佛教,崇尚佛法。从建国初期就不惜重金修建寺庙,聘请高僧传教讲经。西夏皇室成员在弘扬佛教方面更是身体力行,使得佛教在西夏得到很大发展。拜寺沟口和沟内,现有大量的西夏佛寺建筑遗址,如沟口的双塔原建于西夏,沟内的方塔始建于西夏大安二年(1076年),拜寺沟尽头的殿台也是西夏时期的佛教建筑,这说明西夏时期此地佛事活动的频繁。塔群与拜寺口双塔同处一个院落,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或可说是同一佛教建筑群的不同组成部分,从而也就证明了塔群的初建时间也应在西夏。 十字折角束腰座塔,从现有材料看常见于历史上藏传佛教流行之地,即西藏、青海、内蒙古、甘肃等地区。而宁夏北寺塔群的发现,为研究藏传佛教在宁夏的传播提供了很好的实物材料。 我们知道,藏传佛教注重密宗,藏密中又尤奉曼荼罗。曼荼罗也称为“坛城”,是比喻大彻大悟的境地,是将密宗的佛、菩萨等集于一方,供修法时供奉。曼荼罗图案由圆形金刚圈和方形金刚墙组成,从平面看,曼荼罗中的方形金刚墙实际上就是呈十字折角形。受此影响,藏传佛教众多佛殿和佛塔的平面多呈十字折角形。如修建于8世纪的西藏山南桑耶寺乌策大殿、阿里托林寺迦莎殿、江孜白居寺等。佛塔有桑耶寺绿塔、古格故城札布让寺佛塔、武威白塔寺大塔、北京妙应寺白塔等,它们的平面均呈十字折角形。这些佛殿和佛塔除桑耶寺较早外,其余都是在藏传佛教“后弘期”修筑而成,是藏传佛教的代表性建筑,而不见于内地。 历史上党项和吐蕃就长期交往。西夏建国前和建国后,灵、夏、甘、凉,原本是吐蕃部族游牧的地区,后不断被西夏所蚕食。12世纪初,乾顺与青唐联姻,更是打通了西夏与吐蕃腹地的联系。特别是从仁孝帝时起,西夏各帝王非常尊奉藏传佛教,藏传佛教各派高僧频繁到西夏弘法。据文献记载,仁孝的上师有噶玛噶举派高僧格西藏索哇、蔡巴噶举派高僧藏巴敦库瓦,也有萨迦派的高僧国师觉本等。藏传佛教各派高僧到西夏弘法,不仅传授三宝经咒,也必然会带来藏传佛教宗教建制方面的仪规和范本。所以,北寺塔群中十字折角束腰座塔是渊源于藏传佛教,是藏传佛教在宁夏地区传播的又一具体实证。 五、塔中“擦擦” 塔群出土文物中,最具特色的当数彩绘“擦擦”。“擦擦”,指泥制的各种小泥佛、小泥塔等。《元史·释老志》载:“擦擦者,泥作小浮图也。”常见的有高浮雕、浅浮雕、圆雕,均用凹型模具挤压脱模,然后晒干,有的再经烧制或彩绘。北寺塔群遗址中出土的“擦擦”,制作精巧,色泽鲜艳。它们多出土于塔基中,有5个的,有7个的,还有9个的,高者约15厘米,小者约六七厘米。“擦擦”的上半部脱模,下半部手制。从脱模的纹饰看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上部模印四层小塔,另一种是模印十字折角覆钵塔。脱模部分的表面多刷金粉,而手制部分则施彩绘,图案主要是莲花,色有蓝、红、黑和白色。有的“擦擦”空心,内装白色的粉末。 有关“擦擦”的历史,意大利藏学家G·杜齐先生在《西藏考古》一书中说:“擦擦,起源于印度古代及中世纪中部和北部方言中的一个词汇,与塔有密切关系。”而制作“擦擦”的习俗和方法亦来自印度,唐代高僧义净大师在《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云:“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绢纸,随处供养,或积为聚,以砖裹之,即成佛塔,或置空野,任其销散。西方(即印度)法俗莫不以此为业。”尽管唐代汉文文献有关于“擦擦”的记载,但是到目前为止,在内地古代佛教遗址中,很少见“擦擦”出土,说明汉地佛教中没有制作“擦擦”之习俗。我们见到的“擦擦”多出土于藏传佛教流行之地,像内蒙古黑水城,甘肃敦煌、武威,宁夏拜寺沟方塔、青铜峡一○八塔等。尤其西藏,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一些圣山、神湖、路口,人们都修有存放“擦擦”的小屋,俗称擦康。这又充分证明西夏“擦擦”的制作是源于藏传佛教,而藏传佛教之习俗应来源于印度。 “擦擦”是舍利的一种。舍利有佛身舍利和法身舍利之分,佛身舍利是由神佛的佛骨、指甲、牙齿、毛发等组成,而法身舍利则范围较广,如经文、佛塔、僧人的衣物、用品等,贵至金银珠宝,贱至竹木根节均可作为法舍利。“擦擦”就是众多法舍利的一种。“擦擦”也是一种圣物,它们多数是作为佛塔内或佛像腹腔的填充物。这样的佛塔、佛像才被认为具有神佛灵气,受人崇拜。唐玄奘大师在《大唐西域记》卷九记载:“印度之法,香末为泥,作小堵率波,高五、六寸,书写经文以置其中,谓之法舍利也。数渐盈积,建大窣堵波,总聚于内,常修供养。”印度的阿育王塔就是用八万四千个小塔组成。武威白塔寺大塔是萨迦派高僧萨班的灵塔,据《凉州佛寺志》载,1252年建成时,将“一万多个散察等一起供于高十六膀,顶层仿噶当灵塔式的萨班灵塔里”。宁夏拜寺沟方塔出土的数千个“擦擦”,均存放于方塔第12层的塔心室中;北寺塔群出土的“擦擦”也是置于塔基之中。由此我们可以认为“擦擦”是因为建造佛塔的需要而形成的。 (孙昌盛,1968年生。1991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现在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曾参与拜寺沟方塔、拜寺口双塔北寺塔群遗址等考古发掘。主要作品有《方塔塔心柱汉文题记考释》、《拜寺沟方塔始建年代考》、《西夏印刷业初探》、《西夏建筑的艺术特性》、《略论西夏的净土信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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